“楚辞”中透射出的建筑艺术光辉.doc

“楚辞”中透射出的建筑艺术光辉 文学“幻想”,楚乡土建筑艺术的全息折射 高介华 屈平辞赋垂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李白江上吟人类的一切活动都可以归之于“文化”,人类的一切活动又都可以见之于“文学”。蔡靖泉楚文学史 引言匆促写成此文,显然未能达到在文题中标出的“楚辞楚乡土建筑艺术的全息折射”所应具有的研究深度。文中做了两项工作:一是给出“楚辞”中一些有关于建筑的用词及章句引得;二是就我所感“楚辞”中一些建筑信息的传递于探索当代乡土建筑的理论与创作或可借鉴者作一点浅略的提示。对于“楚辞”的研究已历两千多年,若从建筑艺术角度言,却是全然的空白,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缺憾,如果就吴良镛先生倡导的“地区建筑学”以及今天吴先生所主持的“当代乡土建筑现代化建筑传统国际学术研讨会”而言,也许会有一些中外学者对此方“乡土”发生兴趣,因为它的深厚蕴藉确实能引发人们的思考。我想,中国建筑流派之孕育、产生、发展恐怕不必以个人的好恶、主张、学说、风格为起点,而宜立足于群体、群说。“派”即含有群体、群作之义。当然,这并不无视作为发端的优秀建筑师、优秀作品的脱颖而出。建筑流派得有个定义,有个界定。我所理解的建筑流派应当具备以下条件:在建筑创作上有明确的学说和主张; 有公认的代表人物和作品;有一个趋同的创作群体;这个群体有相同相近的创作思想,相同相近的技巧、手法、风格和作品。这样才能形成一个流派。由是而言,发展地区建筑学确不失为根本。多研究古今亚文化圈内之“乡土”文化,如中国之地方剧种,争奇斗艳,各具特色,可能是一条捷径兼康庄之道。既然是“派”,不可避免地会各执一端,标新立异。“楚辞”本身就是文学中的一“异”。其中描述的建筑也迥异乎他地。正因如此,便可以促进建苑中的百花齐放。1何谓“楚辞”据今人汤炳正研究,周礼大师已列“赋”为“六诗”之一,是赋可以称为诗。反过来,诗可以称为赋。战国时代的荀子书有以“赋”名篇者,可见当时已视“赋”为一种文体。西汉初年的司马迁在史记屈原贾生列传中谓屈原“乃作怀沙之赋”是当时称屈原以离骚为代表的骚体诗作为“赋”。在同传中又谓屈“作辞以讽谏,连类以争议,离骚有之。”是屈诗(赋)又可称“辞”,“辞”“赋”互称。离骚篇中,累见“陈辞”一词,所见陈“辞”凡三十六句,是屈原以己作为“陈辞”之谓。西汉末年刘向辑屈宋至汉的骚体诗十七篇,编纂成楚辞一书,是“楚辞”这一文体及其书名皆由此确立。屈原运用楚地的文学样式,创造了骚体(楚辞体)这一新的诗歌形式,方言、声韵和风土物产皆具有浓厚的楚地色彩乡土性,而有别于诗经。诗经为四言体,传系孔子删定,是我国最早的诗歌集。诗经中,国风是民间诗歌,雅颂为统治阶级的庙堂颂诗。“楚辞”已不是单纯的“诗”,可以朗颂,合乐歌唱,是中国最早的诗歌体文学。“楚辞”的句式、格调及对语尾助势词的运用皆有甚大的自由度(如兮、些、只,今人译为啊、罗、啦),大体上可视为当时的白话诗歌。“楚辞”虽系“离忧”之作,描写的内容却极为丰富,而建筑不失为一大端。“楚辞”的创作既根于现实,尤具有鲜明的浪漫主义色彩,实质上是积极进取的,它反映了楚国后期政治上的改革进步思潮。刘勰称离骚“气往铄古,辞来切今,惊采绝艳,难与并能。”“逸响陈词,卓绝一世。”鲁迅谓“楚辞”为“金相玉式”之作。屈原笔下耸起的是一座空前绝后的不可逾越的艺术高峰。2“楚辞”作者屈宋其人屈原(约前340约前278)名平,字原;又自云名正则,字灵均(图1)。本楚武王熊通子屈瑕(受封于屈地,因此为氏)之后,战国时楚人,生于楚时夔地(今湖北秭归县乐平里有屈宅)。楚怀王时为左徒,迁三闾大夫。顷襄王时受令尹子和上官大夫靳尚谗,长期流放沅湘。因对黑暗现实不满,白起拔郢,投汩罗死。屈原是我国伟大的爱国诗人,世界四大文化名人之一,被称为“东方诗魂”。汉书艺文志著录屈原赋二十五篇,其书久佚。今见屈原作品皆出自刘向辑录的楚辞。在屈原以前还没有真正的作家文学传世,屈原是我国文学史上的第一个作家。宋玉(图1),战国时楚鄢郢(今湖北宜城县)人,屈原弟子,事顷襄王。司马迁谓宋玉和唐勒、景差“皆好辞而以赋见称”。汉书艺文志著录宋玉赋十六篇,颇多亡佚。严可均校辑上古三代文卷十中有宋玉作风赋大言赋小言赋讽赋高唐赋神女赋登徒子好色赋钓赋笛赋九辩对楚王问高唐对,并以招魂为宋玉作。玉所作风赋汪洋恣肆、寓意极深,脍灸人口;高唐赋神女赋对楚园林的描写甚富;而九辩为其在“楚辞”中的代表作。3“楚辞”中有关于建筑的用词及章句引得本文对“楚辞”中屈原所作离骚九歌天问九章远游卜居渔父招魂大招及宋玉所作九辩中凡所见建筑用词及所涉章句进行了辑录,意在引起研究者的注目。3 .1建筑用词(1)有关于城邑、关梁郢都(楚都南郢,后世称“纪南城”,在今江陵城北)幽都(地下的城府)城郭龙门(都门、国门,郢都东门也)两东门(郢都的城门)里闾(里巷的大门)巷道邑关梁(关塞、桥梁)(2)有关于天上宫阙清都(古时谓天帝所居之宫阙)太仪(天帝的宫庭)九关(指天门)春宫(东方青帝所居之宫)帝宫(天帝住的宫殿)阊阖天门(3)有关于建筑通称、室名、部位、构配件宫宫庭寿宫(古人谓寝堂为寿宫,或指神堂)璇室(玉饰宫也)阙夏(厦)夏屋(高殿峻屋,大殿也)(劋要)厦(结构重深,不受外间寒气侵袭的暖房)夏室屋屋上庙坛(土筑的高台)小坛(石屋之平台,房前筑土与堂齐,又专门石泅之)高殿邃宇居居室故居都房(犹言华屋,或大的花房)洞房(深邃的房,指卧室)南房(房,堂的左右侧室,南房,房向南也)堂高堂(堂,石基也,高堂即高台之殿堂)龙堂(以龙鳞为堂,取其光彩之闪耀;或曰涂画龙纹)玉堂西堂堂下室奥)屋子的深处,指内室;或曰屋之西南隅为奥)庑门(庑门,堂下四周的房子,即后世谓之厢房;庑门,或曰廊)庭(即院子)陛门户开关(关,门栓)楹(屋堂前部的柱子)溜(屋水流也)。(4)有关于装饰装修及室内布置陈设朱宫(朱丹其宫,形容异制鲜好)药房(用白芷装饰的房子)荷屋(屋用荷叶做顶)砥室(用砥来砌墙铺地的房间。砥,磨平的石板,取其光洁)紫坛(楚谓中庭为坛,紫坛是说中庭的地面用紫贝做成)灵琐(琐,门镂也,文如连琐)网户(带有镂空网状花格的门,即后世所称亮隔)沙版(丹沙漆的户版,窗台版等)刻方连(雕缀作四方相连,如今字格)沙堂(以丹沙涂之楹楣)辛夷楣(门户上的横梁)桂栋(栋,屋梁)(,屋椽,桷也)刻桷(刻镂着花纹的方椽子)蕙阸(,音眠,绵也,绵连榱实使齐平硬。有谓当作,是帐子的顶;一说屋檐板,或曰即今之隔扇,屏风)朱麈(麈,承麈的简称,即现称的屋顶棚,朱麈是红色的顶棚)帷(帐的四周)罗帷翠帷帐翠帐(帷、帐均为帐幕)帱床(床,安身之座)瑶席(用草编成的坐席)玉(压镇坐席的玉器)(5)有关于环境、园林囿(古代帝王畜养禽兽的园林)园台(筑土石曰台)层台琼台(用美玉砌的台)璜台(指商纣的鹿台、廪台,南单之台)馆累榭(台上屋四达曰榭)离榭(指宫庭外的台榭,如别墅之类)朝云庙(楚怀王所筑,纪念巫山神女者也)曲屋(周阁,围绕房屋周围的楼阁,宜于欣赏)步(长廊)篱曲池陂修幕(大帐蓬,在外游玩时张设)(6)有关于施工工艺规矩(圆规、角尺、画方圆之具)绳墨(墨斗、墨线,画直线之具)凿(穿孔打眼)圆凿(圆的榫眼)方枘(锐,方的榫头)章画志墨(画墨,即绳墨)斫(斧斫)踞(同锯)五色文章(犹言文采,考工记:“画缋之事,青与赤谓之文;赤与白谓之章”)尺寸分巧(尧时巧匠)3 .2所涉章句(1)离骚固时俗之工巧兮,规矩而改错。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以盈室兮,判独离而不服?不顾难以图后兮,五子用失乎家巷!举贤才而授能兮,循绳墨而不颇。不量凿而正枘兮,固前修以菹醢!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悬圃。欲少留此灵琐兮,日忽忽其将暮。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余。溘吾游此春宫兮,折琼枝以继佩。望瑶台之偃蹇兮,见有之佚女。闺中既以邃远兮,哲王又不寤。曰:“勉升降以上下兮,求榘之所同。说操筑于傅岩兮,武丁用而不疑。麾蛟龙使梁津兮,诏西皇使涉余。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2)九歌东皇太一瑶席兮玉,盍将把兮琼芳。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九歌云中君謇将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九歌湘君鸟次兮屋上,水周兮堂下。九歌湘夫人麋何食兮庭中?蛟何为兮水裔?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桂栋兮,辛夷楣兮药房。罔薜荔兮为帷,擗蕙兮既张。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门。九歌大司命广开兮天门,纷吾乘兮玄云。折疏麻兮瑶华,将以遗兮离居。九歌少司命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绿叶兮素枝,芬菲菲兮袭予。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九歌东君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九歌河伯鱼鳞兮龙堂,紫贝阙兮朱宫。灵何为兮水中?(山鬼国殇礼魂无句)(3)天问圜则九重,孰营度之?惟兹何功?孰初作之?八柱何当?东南何亏?昆仑悬圃,其尻安在?增城九重,其高几里?四方之门,其谁从焉?西北辟启,何气通焉?靡萍九衢?华安居?白婴,胡为此堂?女歧缝裳,而馆同爰止。璜台十成,谁所极焉?简狄在台,喾何宜?何环穿自闾社丘陵,爰出子文?(4)九章惜诵事君而不贰兮,迷不知宠之门!昔余梦登天兮,魂中道而无杭。欲释阶而登天兮,犹有曩之态也?九章涉江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驾青虬兮骖白螭,吾与重华游兮瑶之圃。深林杳以冥冥兮,乃猿之所居!霰彐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燕雀乌鹊,巢堂坛兮!九章哀郢出国门而轸怀兮,甲之吾以行。发郢都而去闾兮,怊荒忽其焉极?过夏首而西浮兮,顾龙门而不见!去终古之所居兮,今逍遥而来东。背夏浦而西思兮,哀故都之日远!登大坟以远望兮,聊以舒吾忧心。曾不知夏之为丘兮,孰两东门之可芜!惟郢路之辽远兮,江与夏之不可涉。九章抽思惟郢路之辽远兮,魂一夕而九逝。曾不知路之曲直兮,南指月与列星。九章怀沙方以为圜兮?常度未替。章画志墨兮,前图未改。巧不兮,孰察其拨正?材朴委积兮,莫知余之所有。九章惜往日吕望屠于朝歌兮,宁戚歌而饭牛。九章悲回风伤太息之愍怜兮,气于邑而不可止。凌大波而流风兮,托彭咸之所居。(注:九章中,思美人、桔颂无句)(5)远游超氛埃而淑兮,终不反其故都。春秋忽其不淹兮,奚久留此故居?命天阍其开关兮,排阊阖而望予。召丰隆使先导兮,问大微之所居。集重阳入帝宫兮,造旬始而观清都。朝发轫于太仪兮,夕始临乎于微闾。(6)卜居竭知尽忠,而蔽障于谗;将突梯滑稽、如脂如韦以楹乎?詹尹乃释策而谢,曰:“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7)(渔父无句)(8)招魂君无上天些!虎豹九关,啄害下人些。魂兮归来!君无下此幽都些!魂兮归来!入修门些! 魂兮归来!反故居些!像设君室,静闲安些。高堂邃宇,槛层轩些。层台累榭,临高山些。网户朱缀,刻方连些。冬有厦,夏室寒些。川谷径复,流潺些。光风转蕙,崇兰些。经堂入奥,朱麈筵些。砥室翠翘,桂曲琼些。翡翠珠被,烂齐光些。阿拂壁,罗帱张些。纂组绮缟,结绮璜些。室中之观,多珍怪些。兰膏明烛,华容备些。盛不同制,实满宫些。容修态,洞房些。离榭修幕,侍君之闲些。翡帷翠帐,饰高堂些。红壁沙版,玄玉梁些。仰观刻桷,画龙蛇些。坐堂伏槛,临曲池些。芙蓉始发,杂芰荷些。紫茎屏风,文缘波些。文异豹饰,侍陂些。轩既低,步骑罗些。兰薄户树,琼木篱些。魂兮归来!何远为些?归反故居,敬而无妨些。长发曼,艳陆离些。宫庭震惊,发激楚些。(9)大招夏屋广大,沙堂秀只。南房小坛,观绝溜只。曲屋步,宜扰畜只。腾驾步游,猎春囿只。孔雀盈园,畜鸾皇只。室家盈庭,爵禄盛只。魂乎归徕,居室定只。三公穆穆,登降堂只。(10)宋玉九辩澹容与而独倚兮,蟋蟀鸣此西堂。窃悲夫蕙华之曾敷兮,纷旖旎乎都房。岂不郁陶而思君兮?君之门以九重。猛犬狺狺而迎吠兮,关梁闭而不通。何时俗之工巧兮,背绳墨而改错!圜凿而方枘兮,吾固知其而难入。何时俗之工巧兮?灭规榘而改凿。谅城郭之不足恃兮,虽重介之何益?左朱雀之茇茇兮,右苍龙之跃跃。由以上引得可见,“楚辞”中的描写所及,已基本上反映了楚建筑所具备的系列,不少为实物考古所证实,如“层台累榭”“紫坛”便在章华台遗址中重见天日。4“楚辞”中所映射出的楚“乡土建筑”美学特征“楚辞”中反映出的楚建筑美学特征自然渗透了作者的美学思想和建筑审美观。孔子(前551前479)死后139年,屈原生。老子长于孔子。屈原生时,庄子(约前369前286)29岁。老子,楚国苦县(今河南鹿邑东)人。庄子,宋国蒙(今河南商丘东北)人。宋(如朱熹)以后迄于近代学者(如王国维)咸以“庄子楚人”。今之楚学界以老学为“楚学”;庄子承老,是亦为楚学。屈原在政治上是激进派,锐意于革新,忠君爱国忧民,却非儒家。屈原的思想是否曾受“楚学”者老庄的影响,笔者不敢妄言。但他的美学思想特别是在建筑艺术方面的体现则是另一回事。今人王力以为,老子之书以“自然”为基点,一以贯之。涂又光认为,“道法自然”是老子的精华。庄子以“道兼于天”,是“道即自然”了。庄子的美学思想是从老子发展而来。崇尚“朴素”“自然”之美,是老庄美学思想的核心。所谓“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庄子天道)。朴素美与人为的矫饰取巧是对立的。“楚辞”中有关于建筑、环境及其联想的描写深重自然是属无疑。老子云:“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其真,其中有信。”这是说,道是恍惚的,无固定的形体,恍惚中都有形象,有实物。深远暗昧中有细微的精气,这细微的精气最具体而真实。道家讲虚无,偏重玄想、幻想,多浪漫主义色彩。不管屈原的思想如何,其作品在这方面的体现却达尽致淋漓。老子主张“致虚极,守静笃”(老子十六章)。“虚极”是人的精神与“道”相通而合一时的境界。庄子认为,“水静而明烛须眉,平中准,大匠取法焉”(庄子天道)在庄子天道达生养生主诸篇中,谈到许多技艺达于神化的故事。如梓庆(乐器师)削木为(木制乐器)与建筑工匠之设计制作,理有相通。按照我们现在的看法,就是操(运)作时,去除一切旁杂之念,按欲达目标,进入恍惚的静思(灵感)状态,这对于建筑师的创作是极为重要的。建筑师的设计创作,既要合乎“自然”(事物)之规律,又有标新的艺术意境,艺术意境常得之于浪漫的遐想。凡此诸端,若读“楚辞”,不无启发。今人刘玉堂研究认为,楚建筑具有十大美学特征,曰:线型之美、和谐之美、因借之美、空灵之美、朦胧之美、超拔之美、绝艳之美、怪异之美、恢闳之美、运动之美。对此,玉堂在楚国的城市和建筑一书中有详尽论述。我所要说的是,这些“特征”大体上能从“楚辞”的描述中见其影像,今列述如下。(1)线型之美在各种线条中,楚人对曲线最为钟情。如18世纪出现的法国的芳伯罗宫和德国的无愁宫,与其说是受到中国古曲园林的感染,倒不如说是它们间接地接受了“曲尽其妙”的楚风。(图2)招魂:坐堂伏槛,临曲池些。伏在厅堂的栏杆上,凝神观望脚下那纡曲的水池。园林曲池,楚早有之。大招:曲屋步是建筑对曲线之运用。(2)和谐之美楚人对和谐美的执着追求渗透于城市设计、建筑及园林艺术中,例证极多。从物象的大小、高低、隐显、有无到位置的远近、上下、纵横、断续;从结构的疏密、张弛、开合、聚散,到色调的浓淡、明暗、冷暖、雅俗,都通过波澜起伏,跌宕多姿的变化以至声光色味的融合来体现整体内在的和谐统一。如此种种,在“楚辞”中的映射比比皆是,不妨随手拈来。九歌东皇太一:瑶席兮玉,盍将把兮琼芳。蕙有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扬抱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灵偃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东皇太一是一首描写迎祀皇天上帝的诗章,以上是迎俟时的场面。待坐的瑶席用玉镇压着,神座前摆着美丽芳香的楚地灵茅。祭肉用蕙草包裹放在兰草垫上。还有桂酒椒浆。扬槌击鼓,节拍疏缓了。竽瑟伴奏,歌手们在安怡地歌唱。巫女蹁跹起舞,满堂散发出芳香。五音谐调,多么悦耳,愿天神喜乐安康。从高堂中的室内布置陈设,融乐声、美色、佳味于一体,展现出一幅景物旖旎人神共乐的和谐景象。(图3)(3)因借之美楚人在建筑和园林中极重对自然景物的因借。从左右高低及于时间流变以至异地的风光气势,达于四维。“楚辞”中的映射亦不乏其例,兹略举其一二。离骚:曰:勉升降以上下兮,求榘?之所同。这是说,勉力上下于天地之间,去寻觅相合相宜的规矩尺度。此中隐含有着力因借之原理。九歌东皇太一: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这是对水景的因借。九歌东君: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初升的太阳,照耀着它栏杆边的扶桑树。这里隐含着对初升日出奇观欣赏的因借。(图4)具体景物的因借多而繁灿,在此不作赘述。(4)空灵之美说楚建筑的空灵美,毋宁说是在于人们对室外空间的视觉感受及室外空间的自身变化之中。如四周设有隔扇的阁,每方设窗的轩,位于高台或水中的敞露的榭,有顶无墙的亭,及至有盖无壁的廊等,无一不是将人们的视觉引向室外空间。这种似有若无,似静而动的渗透性空间,即所谓的“灰空间”。涵蕴于楚建筑中的虚实互补、有无相生的“空灵”美学思想,使建筑的内涵与形式获得完整、深广、多变的意境。“楚辞”中所映射出的建筑空灵之美底蕴深邃,难可捉摸。离骚:闺中既以邃远兮,哲王又不寤。这是说闺闱之中深远莫测,君王又不觉悟。九歌大司命:广开兮天门,纷吾乘兮玄云。这是说,天门大开,我得以喜乘青云。九章悲回风:凌大波而流风兮,托彭咸之所居?这是说,乘波随风而流,到彭咸住的地方去。招魂:冬有厦,夏室寒些。川谷径复,流潺些。光风转蕙,崇些。虽冬居暖室,夏卧寒宫,而川谷的流水曲折萦回于庭舍,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阳光和煦,微风吹佛,蕙草轻摇,丛兰馨香,时飘庭所。这是一幅融室内外于一体,空灵美幻的人居图景。(图5)(5)朦胧之美楚建筑善于用“有限”的物象寄托“无限”的意境,耐人寻味,诱人幽思。特别是园林建筑,常使色彩斑斓的建筑倒影与水面的粼粼波光交相辉映,极易产生一种扑朔迷离的幻觉。迎晨曦,送暮霭,人与自然浑然为一,编织出云蒸霞蔚,光怪陆离的景观,从朦胧中领受其美。看看“楚辞”中的描写吧!九章涉江:霰彐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彐珠纷纷飘撒大地,霏霏的云岚托着屋宇。所在是一片朦胧。(图6)(6)超拔之美古代台为高筑,以挺拔可以临下。历代楚王,多好筑台。春战时期,高台在楚。即今有据可查者达20座。楚庄王欲筑崇台,杀谏者七十余人。楚灵王筑乾溪台高拔云天,实为军事哨所。至于章华台之侈丽,当时即已名噪宇内,规模之宏伟,堪谓楚国第一台。楚都宫殿多有高台。渚宫旧事载:“初,(成)王登台临后宫,宫人皆仰视。”足见其高。至今南郢遗址中,殿台遗迹可数者仍有数十处。台坛之景,“楚辞”中亦多见,如:招魂:“层台累榭,临高山些。”台榭本为高筑,还与山争高,必居其上,可见楚人尚超拔之美。(图7) 楚“乡土建筑”的因借之美离骚曰:勉升降以上下兮,求榘之所同。是云:勉力上下于天地之间,去寻觅相合相宜的规矩尺度。隐含有着力程因借之原理。九歌东皇太一:筑室兮水中,之兮荷盖。是对水景之因借。九歌东君:暾将出兮杆边的扶桑树。隐含着初升日出奇欣赏的因借。楚“乡土建筑”的运动之美楚人的图腾是凤,楚人以凤为灵物。楚文化亦被形象地称为凤文化。楚建筑布局中多含动势,蕴含着一种生命活力。至于建筑形象中的动态表露,屋顶立凤是共极致,对后世建筑构图影响深远。九歌湘君:鸟次兮屋上,水周兮堂下。是最为典型,运动之美激发着人们奋发的精神力量。(7)绝艳之美楚人的一应器物,从生活器皿,礼器、乐器、兵器、纺织品、配戴到墓葬棺之艺术制作,无不艳绝,世罕伦匹,出土的楚文物可以为证。至于建筑之装饰装修及其室内家具,陈设之艳丽,亦不待言。南齐时从襄阳楚王冢中曾掘得玉屏风。长沙烈士公园3号楚墓出土之壁绣,精美艳丽,叹为观止。楚灵王章华台因过于侈丽,列国诸侯恐沾恶名,不敢来参加落成典礼。“楚辞”中所写楚建筑之艳丽,斑斓缤纷,学者誉为“深沉的哲理启示与怡悦的感官刺激(交乳)浑融”的体现。在此仅举河伯所述。九歌河伯:“鱼鳞兮龙堂,紫贝阙兮朱宫,灵何为兮水中?”此地有龙鳞为堂,紫贝造阙,红珠(可能是红珊瑚)饰宫。也许可视为一组仿生建筑。作者不解的是,有如此光彩艳丽的宫殿,河伯为什么还要居在水中?(图8)据汤炳正研究,“诗人的夸张与想像也许是以现实为基础的。”因据韩非子内储说上,齐人为使齐王遇河伯,就曾“为坛场大水之上,而与王立之焉。”楚人亦曾请楚昭王祭河伯,昭王认为没有必要,乃罢。在九歌湘君九歌湘夫人招魂中所展现的建筑(从室内到室外),能不说是“精采绝艳”吗?试观:招魂:翡帷翠帐,饰高堂些。”这是说厅堂中悬挂着饰有翡翠羽毛的帷帐。这里说的帷帐并非床帐,而是指室内顶上的遮盖和四周的围屏装饰。从现在看,就是一种软遮盖、软隔断艺术装饰,常以布、帛、缯、锦等为之。灵活、华丽,饰绣文采,一派豪华。在屈宋“辞”中,常出现“罗帷”“余帷”“翠翘”“罗帱”等词,凡此用语莫不皆与室内的装饰相联系。这种软遮盖、软隔断艺术装饰在楚国王宫和贵族府第中是极为流行的。(8)怪异之美楚国社会包容着原始社会的若干因素,楚人的精神生活散发出浓烈的神秘气息。楚人好巫,惯于把信巫好祠的情感和想像注入艺苑,绽开了一簇簇芬芳而带点野性的玫瑰怪异之美,出土的楚艺术品多有可证。但其主调是惩恶扬善。自然,这种怪异色彩也泼向了建筑艺术。由于楚建筑之地面实物俱已荡然,仅楚彩绘漆奁上的建筑形象亦略无反映,因此,建筑之“怪异”不可妄测。刘玉堂认为,虎座立凤可能是楚宫朝堂前的神秘之物。至于室内陈设(如著名的怪异画屏)和装饰壁画之怪异,前者有实物,后者将在下文专述。建筑之“怪异”,于河伯一辞中已可窥一斑,招魂云:“仰观刻桷,画龙蛇些。”是“龙蛇”进入了建筑装饰,可确信无疑。(图9)(9)恢闳之美“楚辞”作为文学作品,其中的恢闳气势,令人惊叹,它反映了楚人恢闳的审美意识,在屈辞中可随手拈来。离骚:“忽反顾以游目兮,将欲观乎四方。”“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览相观于四极兮,周流乎天余乃下。”这种恢闳的审美意识在楚建筑艺术中的体现又极为突出。(图10)楚建筑中的台筑,常常是以整个宇宙空间为背景。楚之强台“南望料山,以临彷徨,左江右淮。”当人们登此,一种寥廓的宇宙意识顿时在胸中奔涌,这或许正是老子所谓的“大象无形”苍穹意识吧!楚建筑中透露的这种浓厚的宇宙苍穹意识是楚人丰富的天文知识的审美表现。楚人远祖祝融居高辛氏火正,其职责之一是“观象授时”。春战时代的天文家多出于楚。楚灵王时已有“欲登浮云窥天文”的天文星象建筑。世代相传的观象授时职能开拓了楚人的恢闳审美观。楚郢都城池的恢闳气势冠绝一时。楚建筑中的挺拔升腾的造型与辽阔深邃的空间感结合在一起的美学特征,体现了楚人对宇宙的永恒、无限的追求和赞美意识,是后世中国建筑艺术中“不拘于物,不滞于心”,从有限中去追求无限的审美方式的意匠源泉。楚建筑中的恢闳之美在“楚辞”中多有显现。兹略举例。招魂:“高堂邃宇,槛屋轩些。”便不难看到楚建筑所展现的恢闳之美。(10)运动之美学者有以为楚人的图腾是凤,楚人以凤为灵物。楚文化亦被形象地称为凤文化。凤羽毛华美,又能高飞远举,是楚人崇尚的“精采绝伦”与生命运动的力的结合,楚艺术品中还有飞廉,飞廉是风神,几乎是永恒的动力。宋玉还作有著名的风赋。楚建筑布局中多含动势,蕴含着一种生命活力。至于建筑形象中的动态表露,据楚南郢遗址中出土的西汉陶屋模型,屋顶上伫立着一只凤鸟。地域相合,时代相衔,论者以为,它体现了楚建筑的风貌,且对后世产生了一定影响。(图11)如汉武帝建建章宫,中殿的屋顶上就立着一只高大的铜凤,东阙顶上也立着一只铜凤。曹魏时建朱雀宫,朱雀实即凤之变体。运动之美在建筑中的体现见于“楚辞”者,如:九歌湘君:鸟次兮屋上,水周兮堂下。是最为典型。运动之美激发着人们奋发的精神力量。现在所见到的经典建筑美学,实际上是“欧洲中心”的产物,它的本是欧洲中世纪以来就已确立的建筑构图的系列、法则、艺术处理,设计技巧,甚至参入一些建筑史料和个别“大师”的言论。笔者以为,与文学美学、戏剧美学、音乐美学、舞蹈美学、美术美学等门类的美学相比,可能是滞后了。创立新的建筑美学,不但要大量的系统地吸取东方以及各文化圈内的建筑美学,亦应疏理发展了的建筑美学意识我想,上文所述楚“乡土建筑”的美学特征就能引发建筑美学专家的思考。5解构重构建筑蒙太奇“解构”一词在当代的建筑界很风流了一阵。尽管“解构”有它的渊源、哲理、学说、理论、方法、著述以至于流派等等,我对于“解构”的理解却比较简单,两个字:乱来!用新话说,“解构”者无对应,无能指、所指也。自然也就无动机、无过程、无目的。说“解构主义”是一种“游戏方法”也许能说通。2000多年前的中国战国时代,在“名家”高手中已表演过这种游戏,这就是著名的“离坚白”与“合同异”论题之争。公孙龙说:白马不是马;惠施说:天与地有什么高下(差异)之分?这正是从符号(或今之所谓“符号学”“语义学”之类)引发的一场诡辩。对于中国人来说,符号“游戏”早不稀奇。对于建筑师来说,是不是只能从符号游戏中才能获得超级而又有“意义”的创造性,这就只能让“解构”者本身在实践中去作出回答。新近有的大和建筑师也被奉上“解构”的桂冠,实际上在炫耀传统,恐怕就算不上正宗的“解构”了。真要说到解构艺术,楚人倒是专擅,无愧是这个行当的祖师爷。楚人的解构艺术,精彩绝伦,不但空前,暂且是绝后。其思想可能渊源于庄子的齐物论。庄子齐物论:“天上莫大于秋毫之末,而太山为小;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夭。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类与不类,相与为类,则与彼无以异类。”“无物不然,无物不可。各私所见,皆然其然,可其所可。”“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凡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在这里,庄子直接点到了解构。既然“万物与我为一”,无彼我、物我,此义落到当代的“解构”就是可以任意翻滚、拼接、装配、组合,这在庄子看来不算一回事。楚人在纯艺术领域发挥的想像,诚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其怪异可以动鬼神。翻阅楚文物的典籍便可随手拈来。青铜神兽(春秋晚期)(图12)由纠结的龙蛇,游动的云霓及其他无以名之的图形符号复合而成一怪兽,充满神秘色彩,它们是楚地浓厚的巫风留存在此物上的远古信息。青铜鹿角立鹤(飞廉)(战国早期)(图13)是物虽出自曾侯乙墓(古随国),却是袭楚风而来。一只鸟的长颈为身高的两倍,鸟咀形如象鼻上翘,鸟头的两侧长出了秀而尖锐的弧形大鹿角(有的鸟身上也长出了一对鹿角),这大概就是飞廉(风神)的化身。青铜磬怪兽(战国早期)(图14)由兽首、鹤颈、龙身、鸟翼、鳖足组合而成。到处可见的形弯曲形态,表现此兽充满弹性的躯体各部的微妙起伏,传达出生命的动感和力度。战国楚地青铜器艺术中,此风甚为普遍,它体现出一个时代的艺术趣味。怪异之多,目不暇接。让我们看看与建筑室内陈设装饰有关联的。彩绘木雕(透雕、圆雕、浮雕互用)座屏(图15)其怪异堪称精绝之最。在仅为51 815 02的幅面上雕有飞凤、鸣鸾、长蛇、奔鹿及鼓着大肚子的青蛙等55个动物。它们在进行着一场只有现代人类方可实现的水陆空交叉的立体型大混战。彼此间的制约关系给作品笼罩上一层神秘之雾,超越了一般自然主义的单纯模仿。它的魅力尤在于整体意象构成的玄蕴,给人的感受是寓含了人间善与恶的搏斗。纯艺术的“解构”不可以任意引伸到建筑,诚如吴焕加教授所言,医生失去了“能指、所指”便要死人。著名建筑史家肯尼思弗普顿认为:“与纯艺术不同,建筑不仅是时代价值的表现而是我们现实生活的体验,建筑物是真实存在而不是符号。” 应让建筑研究真正地研究建筑。楚艺术之怪异,并非无稽。因为“它们是楚地浓厚的巫风留存在此(艺术器)物上的远古信息”,因此即使不是楚人也可以接受。因此笔者揣想,合乎艺理,合乎科学的解构重构建筑蒙太奇也许能产生设计、创作中的新意。至若把烟囱劈成两半,无论就功能和形象而言,留给人们的只是困惑,未必能广为通行。楚人那种合乎艺理,合乎科学,反对“背绳墨以追曲”(离骚)的建筑蒙太奇出手亦不凡。最著名的实例是楚灵王把九疑山的“帝舜之势”移到一望无垠的章华台基地。当然,这只有帝王能办到。还是看看“楚辞”中的此类反映吧。九辩:左朱雀之茇茇兮,右苍龙之跃跃。属雷师之阗阗兮,通飞廉之衙衙。这是诗中主人公游历群仙之府的场面。看,把朱雀、苍龙都调动起来了,雷师在打鼓,风神在扫尘。飞廉早已有物化之象,至于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实际上至少在后世不都进入了建筑吗?如果此说有点勉强,那么就建筑单体而言,楚地最流行的“累榭”就是原始祭坛台与屋的组合。 湘夫人住留的仙境九歌湘夫人: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荪辟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桂栋兮兰,辛夷楣兮药亡。九歌湘夫人:芷葺兮荷屋,缘缭兮杜衡。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门。湘夫人的住房是建在水中,用绿油油的荷叶盖的顶子,用溪荪香草编织的墙壁。中庭地面铺上了坚实的、圆圆洁白闪中带点小斑的紫贝。那厅堂的椒泥壁发出的香气使人感到温馨而又沁人心脾。那牡桂做的屋梁,木兰做的椽子,望春做的门楣都散发着香味。一簇簇的白芷开着许多小小的白色花朵。在荷屋的顶上又覆上香芷,四周围绕着杜稀香草。在庭院内,在廊庑的门前,也栽植或陈设着奇花异草,散发出一片芳馨之气。显然,这是室内外过渡空间的环境设计。可爱的湘夫人便是住在这样的仙境。楚,你怎么不回到人们的美境中来?大招:孔雀盈园,畜鸾皇只。鸿群晨,杂只。鸿鹄代游,曼只。魂乎归徕,凤凰翔只。看,楚人把大自然中的香花异草珍禽都给动员到自己的视野和审美的情感这中。招魂:层台累榭,临高山些。川谷径复,流潺些,光风转蕙,汜崇兰些。坐堂伏槛,临曲池些。芙蓉始发,杂芰荷些,紫茎屏风,文缘波些。兰薄户树,琼木篱些,层层的高台,轩敞的明榭比山还高。萦回曲折的流水,它那细细的蝉元之声,我几乎也能听到。风和日丽,兰蕙的芳香不时吹来庭院中,你何妨伏在厅前的曲水低栏上看看吧!初绽的出水芙蓉,旁边还有开着白花的芰荷,微风乍起,水面被吹皱起丝丝的涟漪,葵叶也随着飘动。门边种着的芳兰发出幽香,还有像篱笆般横着的木槿,开着许多琼玉一般的花朵。啊!多美丽的大自然景色,楚王,你怎么不回到人间的美境中来?6环境中的变化变化中的环境从建筑角度而言,建筑物之环境实有内、外之分。从美学角度而言,环境是人们视觉中的具有审美情趣的一种空间景态,这种空间景态应具有序列性和层次性,离开了人们的视觉,谈不上什么环境。环境,作为物质存在,是相对稳定的,其变化也是有限的,而对于人们的意识而言,是流变而又无限的。尽管如此,人们还是着意于追求富有变化的环境,这就是“环境中的变化”。理想环境的组合与构成,是建筑师们的一种创举。从环境科学而言,由于人类生产力和工、农业发展的高科技化,环境的天然性在受到改变,以至于生态的破坏,大气、水体甚至土壤的污染等等,给环境的含义带来了多重性。物质的和精神的,社会的和自然的,以及其他技术性划分等等。但在古代,这些并非重要,人们能根据自己有限的选择和简单的组合,就可以赏心悦目,陶醉于优美的环境之中。东方的楚人对于环境空间设计的构思及其审美情趣与希腊人成了鲜明的背向对比。在楚人心目中,“环境”就是自然。“自然”从室外到室内,从室内到室外,这种相向延伸,本身就是一种自然的流变。楚人还善于运用自然及自然之物的变化而造就一种“变化中的环境”,就如今天的镭射玻璃所达到的光泽和色彩变化的效果,以造就“第二空间环境”。所谓第二空间环境就是使原生的空间环境在视觉上产生了变化。楚人的环境设计思想在“楚辞”中已描述得淋漓尽致。九歌湘君:鸟次兮屋上,水周兮堂下。(图16)撇去湘君所感受的人去楼空的凄凉感不谈,人在屋中也依然是一幅宜人的环境景色,人的肉体与精神都融合到大自然的旋律中去了。至少是2200年以后,西方的老子门徒莱特才想了出来。事实上,至今在中国的少数民族地区何乏其例!九歌湘夫人: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荪辟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桂栋兮,辛夷楣兮药房。湘夫人的住房是建在水中,用绿油油的荷叶盖的顶子,用溪荪香草编织的墙壁。中庭地面铺上了坚实的、圆圆洁白闪光中带点小斑的紫贝。那厅堂的椒泥壁发出的香气使人感到温馨而又沁人心脾,那牡桂做的屋梁,木兰做的椽子,望春做的门楣都散发着香味。一簇簇的白芷开着许多小小的白色花朵。毋怪著名建筑理论家李允说:“诗中所描述的就是一个当时的理想的环境。”九歌湘夫人: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门。在荷屋的顶上又覆上香芷,四周围绕着杜衡香草。在庭院内,在廊庑的门前,也栽植或陈设着奇花异草,散发出一片芳馨之气。显然,这是室内外过渡空间的环境设计。九歌少司命: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绿叶兮素枝,芳菲菲兮袭余。秋天来了,堂下的兰草开着淡紫色的小花,中间夹生着一种很香很香的麋芜草,也正盛开着小小的白花。凉风拂面,它们散发出的香气也一阵阵地向着我的鼻孔袭来。不难看出,楚人在这样的环境设计中,既着眼于视觉上的调理,还注意到使人们在嗅觉上也产生变换。如果说九歌诸章中所描写的是仙境,那么在招魂中所描写的人居环境,就“环境中的变化变化中的环境”而言还要繁富得多,在此不多述。楚人的环境构思在离宫别苑中表现得尤为出色,特别是对水空间环境的全方位运用。在这里,水体的透明及其反射、折射作用在对自然环境起着光影变幻的功能。大招:孔雀盈园,畜鸾皇只。鸿群晨,杂只。鸿鹄代游,曼只。魂乎归徕,凤凰翔只。(图17)来到苑囿中,不妨缓缓地漫步,玩赏这珍离异兽。你看,孔雀满园,还有鸾鸟,黄白色的鸡,在朝阳的映射下,一群群地起飞。那鸣声啾啾的,洁白的天鹅在这里嬉戏,绿色的大雁往来踱步。这么多美丽珍贵的鸟游戏于春色满园的欢乐之中。你归来吧!凤凰也在欣赏着这里的美丽。看,楚人把大自然中的香花异草珍禽都给动员到自己的视野和审美的情感之中。招魂:层台累榭,临高山些。川谷径复,流潺些。光风转蕙,崇些。坐堂伏槛,临曲池些。芙蓉始发,杂芰荷些。紫茎屏风,文缘波些。兰薄户树,琼木篱些。层层的高台,轩敞的明榭比山还高。萦回曲折的流水,它那幽细的潺之声,我几乎也能听到。风和日丽,兰蕙的芳香不时吹来庭院中,你何妨伏在厅前的曲水低栏上看看吧!初绽的出水芙蓉,旁边还有开着白花的芰荷,微风乍起,水面被吹皱起丝丝的涟漪,葵叶也随着飘动。门边种着的芳兰发出幽香,还有那像篱笆般横着的木槿,开着许多琼玉一般的花朵。啊!多美的大自然景色。归结起来,楚人的环境空间意识可概括为以下几点。(1)既重室内,也重室外,室内外交融,相向延伸,由点线到面。向内、则是大自然环境的内向凝聚;向外,则使视野空间成扇形以至全方位的扩展,至于无限。(2)把握时空变幻。楚人的环境意识不是静止的,善于在动态中猎取瞬时。从这个意义上说,“层台累榭”是环境意识的产物。(3)让人们的情欲与理念在自由奔放中去得到自我平衡的享受满足。楚人的钓台、五乐台、洞庭宫(正是屈原在生时)、汝阳台等聚环境声色之娱,就属于此例证。人类已经感受到环境、生态被破坏的威胁,这种威胁一旦缓减或消除,总体环境将比现在优美得多而有所“归真”。但建筑师造就优美的人聚环境焉可等待。7诗化的建筑建筑的诗化“诗意的安居”这个词已在中国建筑界流行,中国人接受外来文化一向比较勤恳。这个词出自海德格尔语“人,诗意地安居”。若再行追究,海氏是从荷尔德林的诗中摘来。荷诗中有这么两句“人充满劳绩,但还/诗意地安居于这块大地之上。”本来,从读者看,这诗也并不难懂。比如,能否这样直译兼意译:人有自己的辛勤劳绩,但也得到了诗意般的安居(之所)。或者是说“诗意般的生活”。为了这两句诗,还有诗中出现的“度测”二字,作为哲人的海德格尔大做文章,作了许多阐释,极其晦涩,结果反而把人弄糊涂了。作为建筑师,看到字面上有“安居”字样,出于职业本能,也不妨借来做点文章。诗意般地安居,这是人们所希望的,而建筑师想到的是把“居”演化为“建筑”就更为广泛。于是便有了上面的标题。建筑师的得意处,在于自己的笔下能产生“诗化的建筑”。因为,就功能而言,任何建筑都应使人在其中的行为运作顺意无滞碍,就像一组乐章中的美妙旋律,人感乐在其中。现在时行的无障碍设计,使残疾人也能获此享受。至于建筑艺术,从样式到意境,自当是诗化。“建筑的诗化”,是就建筑师的诗化意识、主观努力和在创作中的矢志追求而言。诗文是一种微妙的信息传递,既言传,又意致。建筑之作,藉符号和(时)空间一种特殊的符号系统之组织,亦既“言传”又“意致”者也。此所谓意境,是一种微妙的非语言信息传递。通过视觉和行为导向之驱动,让人们去感受。此中有情感、心理、意向之表达,故建筑有所谓诗化、音乐化者也。让建筑达到诗化,切要地说,就是通过内外空间的组合渗透,因借等等,使之寓有诗的意境。诗意是无穷的,寓意也可以无限。比如淡雅、清幽、崇高,也许就能体现一种诗意。据今人高旭东研究,中国的古典园林渊源于崇高意识,又体现一种悲剧意识,我觉得有道理。有人说,建筑创作亦如写诗,可以有比兴、隐喻;亦如写文章,讲起、承、转、合;而融入诗、联、画、雕塑,乃其余事。所有这些在中国古典建筑中,矿藏极为丰富。还是看看“楚辞”中那些“诗意的安居”吧!可以说“楚辞”中凡对于建筑之描述多体现了一组建筑诗章。请看:大招:夏屋广大,沙堂秀只。南房小坛,观绝溜只。曲屋步,直扰畜只。腾驾步游,猎春囿只。这一片屋子是多么广大深邃雄伟,红色的厅堂是多么的秀丽。南房的前边有个小平台哩!楼观虽高,檐边有水笕承溜,不要担心雨水飘洒到你华丽的衣衫上。周阁长廊,绵延回绕,可以悠闲地踱步。没见还养着许多可爱的小动物吧!你尽可以陶情观赏。春天到了,若有兴致,不妨坐着马车,要不,徒步也行,到那边的山林苑囿中去打打猎吧!(图18)显然,这里可能是王公贵族的居所。而招魂中的描写,其迂回曲折,壮阔变化的场景远过于此。至若九歌湘君九歌湘夫人中描述的所在,简直就是仙境般的“诗意的安居”了。 楚人/诗意地这居大招:夏屋广大,沙堂秀只。南房小坛,观绝溜只。曲屋步,直扰畜只。腾驾步游,猎春囿只。这一屋子是多么广大深邃雄伟,红色的厅堂是多么的秀丽。南房的前边有个小平台哩!楼观虽高,檐边有水笕承溜,不要担心雨水飘洒到你华丽的衣衫上。周阁长廊,绵延回绕,可以悠闲地踱步。没见还养着许多可爱的小动物吧!你尽可以陶情观赏。春天到了,若有兴致,不妨坐着马车,要不,徒步也行,到那边的山林苑囿中去打打猎吧!显然,这里可能是王公贵族的居所。而招魂中的描写,其迂回曲折,壮变化的场景远过于此。至若九歌湘君九歌湘夫人中描写的所在,简直就是仙境般的“诗意的安居”了。8天问留下的珍贵遗产壁画装饰艺术的幻景天问: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谁能极之?冯翼惟像,何以识之?圜则九重,孰营度之?惟兹何功?孰初作之?羿焉日,乌焉解羽?汤炳正云,彝族史诗查姆对宇宙之形成,认为曾经过“没有天和地”的时代。彝族史诗勒俄特依中的英雄人物支格阿龙之“射日剩独日”,“射月剩独月”不正像天问中之所问吗?8 .1天问的缘起屈原之写天问,缘起于楚别都庙(此庙系楚昭王十二年即公元前504年徙时所建,距屈原生164年)中的壁画,古今皆同此说。东汉人王逸在其天问序中说:“天问者,屈原之所作也。何不言问天?天尊不可问,故曰天问也。屈原放逐,忧心愁悴,彷徨山泽,经历陵陆,嗟号昊,仰天叹息;见楚有先王之庙及公卿祠堂,图画天地山川神灵,琦玮,及古贤圣怪物行事。周流罢倦,休息其下,仰见图画,因书其壁。何而问之,以泄愤懑,舒泻愁思。”汤炳正认为,人类幼年对宇宙万物的认识已产生了一些传统的观点和结论;而天问则是对这些传统的观点与结论提出了怀疑与反诘,企图对宇宙和历史进行一番新的探索。这正是天问在中国历史上的划时代意义。它比历史上任何哲学上的结论、科学上的结论或宗教上的结论都具有更为永恒的艺术魔力。至今流播于西南的苗族古歌,唱的是天地开辟、人类起源、民族迁徙的神话和传说,但跟天问不同的是,古歌有问有答,而天问有问无答。有答此,未必是科学结论,而无答此,却会永远启迪人们的思考和探索。8 .2天问映射出的庙壁画在我国古典建筑及园林发展中的深远影响我们要说的是天问所留下的一份珍贵建筑遗产,这就是在天问中影现的距今约2500年,为中国古代最为宏丽的楚庙壁画的幻景。也正因为“幻”,更能启发建筑师和美术家的思考和探索。说“幻”并非全幻,壁画的实物具象无存,而天问中透射出的题材及其表现,模糊中有潜影。庙壁画,题材的繁富,画面的雄宏壮阔,不但远非周天子明堂壁画可比,就是后代的诸侯宫殿如西汉初年著名的鲁恭王刘余的灵光殿壁画以及大大小小的贵族官僚地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