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医学美容与人体美的文化差异和时代变迁.pdf

第21卷第1期2008年2月中国医学伦理学ChineseMedicalEthicsVol.21No.1Feb.2008美容医学伦理当代医学美容与人体美的文化差异和时代变迁3程新宇(华中科技大学哲学系,湖北武汉430070)摘要符合形式美的法则只是人体美的骨架,表达出文化内涵才是人体美的血肉,身体在智慧的引导下成为自身是人体美的本质。换句话说,人体美不仅仅是指机械地符合形式美的法则,而且是文化的载体,其本质是肉身成道。医学美容固然要参照人体形式美的法则,但是医学美容在重塑人的形体和容貌方面并不是万能的,它要受到医学科学和人体先天条件的限制,受解剖学和生理学的限制,要以健康为底线。当代医学美容应以身体美学为指引,积极关注和审慎对待人体美的文化差异和时代变迁,成为人体美文化的载体,再现人体的文化之美,甚至创造人体的文化之美。关键词医学美容；人体美；人体美文化；身体美学中图分类号R-05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8565(2008)01-0084-03PlasticSurgeryandtheCulturalandTime-VaryingDifferencesofPhysicalBeautyCHENGXin-yu(PhilosophyDepartment,HuazhongUniversityofScienceandTechnology,Wuhan,430070,China)Abstract:Physicalbeautydoesnotonlyequaltotheshapeofbodyfitfortheformalprinciplesofaesthetics,butalsotheembodimentofculture,anditsessenceliesinbodywhichembodieswisdom.Soplasticsurgerydoesnotequaltoshapebodyaccordingtotheformalprinciplesofaesthetics,ithastobedirectedbysomaesthetics.Prudenceindealingwiththeculturalandtime-varyingdifferencesofphysicalbeautyembodiesandevencreatesthecultureofphysicalbeauty.Keywords:PlasticSurgery；PhysicalBeauty；CulturalDifferences；Somaesthetics当前在我国,谈起人体美,人们无不津津乐道于形式美的法则,尤其是人体比例美的学说。翻开我国近年来出版的任何一本医学美学教科书或专著,都会发现其中很大部分内容都是论及人体比例的。1。那么,是否医学美容从业人员只要懂得了人体形式美的法则,就等于有了足够的美学修养,只要参照人体形式美的法则,就能进行医学美容了呢?非也。笔者以为,对于医学美容而言,人体形式美的法则固然重要,但仅此远远不够。而且,如果一味地固执于形式美的法则,机械地照搬形式美的法则,有时会适得其反。医学美容从业人员要想臻于更高的美学修养和道德境界,还必须积极关注和审慎对待人体美的文化差异和时代变迁,重视人体美的文化内涵,贯穿人体美的文化理念,使医学美容成为人体美文化的载体,再现人体文化之美,甚至创造人体文化之美。1人体美的文化差异人的身体意识既是自然的,也是文化的。也就是说,身体是在人的生活世界中、在人的文化中,不断得到塑造的。由此,身体是不断生成的。中国传统文化对身体(裸体)具有一种无法克服的羞耻感觉。身体只能遮蔽,不能表现。因此,中国没有裸体艺术。儒道释文化体现在身体上,儒家是礼乐化的身体,道家是自然化的身体,而禅宗是戒定慧中的身体。与此形成对比,西方文化对身体有更坦然地态度。身体是敞开的,不是遮蔽的,是值得欣赏的大自然的杰作。因此,裸体艺术一直是西方艺术中一个重要的领域。并且不同时代的文化赋予身体以不同的意义:古希腊的维纳斯显现了爱与美的观念；中世纪十字架上的上帝不仅意味着道成肉身,而且意味着死而复活；近代的蒙娜丽莎神秘的微笑正是人性的光辉；现代艺术中各种身体表现的是个人存在的焦虑、无聊和失望等；后现代艺术的身体则是各种欲望机器的变式。2由此可见,身体之美也是在文化中,在生活世界中不断生成的。不断生成中的人体美,由于文化的差异,由于生活世界的不同,就有了不同的内涵和侧重。这种人体美的文化差异表现在许多方面。首先,中西方关于人体美和人体艺术的观念不同。古希腊人神合一的理想化精神追求体现在人体审美和483基金项目:教育部“985工程”、华中科技大学“科技进步与人文精神”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基地和GPSSMAPProgram(全球审视科学与精神研究项目GPSSMAP03)的研究成果。程新宇:当代医学美容与人体美的文化差异和时代变迁人体艺术创作上,重视和表现人体的自然属性,人体艺术得到了发展和繁荣；到了文艺复兴时期,由于从神学的束缚下解放出来,人获得了身心的自由,人性的解放,人体审美和人体艺术方面也就体现出强调性感与美感统一。3而在中国古代,由于封建文化强调宗法观念和血缘继承关系,因此本能地反对“伤风败俗”、“诲淫诲盗”的人体艺术。中国传统文化中缺乏人体美的概念,在西方人以裸体为天地间至美之物时,中国人却总是透过层层的文化附加物去遥遥地观照和念想人体之美,总要吴带当风、曹衣出水,却将肉体锁闭在礼教的防护服里面。西方从自然科学的观点去阐释人体美,中国则从伦理道德的视角去品藻人物4。其次,中西方在人体美上的审美趣味不同。东方文化的含蓄内敛和西方文化的自由开放已经作为精神气质从人的外形中体现出来。反过来说,人体成了文化的表现,成了精神气质的载体。因此,传统的东方美人和传统的西方美人就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在文艺作品中,中国美女常常被描述为婀娜多姿、端庄秀丽,靠的是服装彩带轻盈飘拂、璎珞掩饰叮当作响,美女是体态和服饰的完美结合；而西方美女常常表现为线条比例和形体轮廓的完美,即所谓造型美。也就是说,西方人似乎比东方人更加重视美女的身体,重视美女的第二性征。中国文化中的美人大多是“貌美”,所谓貌若天仙；西方文化中的美人同时也是“体美”,所谓魔鬼身材。诗经等传统主流文化文本里描写的美女,除了重在刻画她们的神韵以外,在对身体的描写方面,大多都只描写她们的容貌和着衣后显露出来的部位,所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基本不涉及第二性征。当然,少数有违礼教的所谓色情文学除外。而西方传统主流文化中,不但有对女性的容貌描写,也重视她们的第二性征描写。总之,人体美的文化差异是不容忽视的。经济的全球化并不必然带来文化的全球化。当前国际上的选美标准虽然是东西合璧的,但显然西方的元素多一些,东方的元素少一些,以西方的标准为主。我国的人造美女郝璐璐就是根据西方的审美标准造出来的。更进一步说,人体审美不但有文化差异,而且有个体差异。不但不同文化的审美趣味不同,不同个人的审美趣味也不同。人们的自然和生活条件、生活方式、伦理道德、文化传统观念、时尚价值观念、种族、民族、年龄、性别等都会影响其审美观。如果我们在宽泛的意义上把这些都叫做文化差异,那么人体美的文化差异可谓大矣!2人体美的时代变迁人体美的观念和标准不但因文化差异而不同,而且因时代发展而变迁。首先,不同的时代,人体美的标准是不一样的。中国历史上的“环肥燕瘦”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汉唐时代,人们崇尚健美,那时的美女往往是宽颐硕体、肩圆胸阔,显得雍容华贵。到宋代以后,人们逐渐崇尚柔媚,那时的美女往往是削肩平胸、柳腰纤足,显得文弱清秀。在西方同样如此。尽管历史上对美女的要求基本上都是面部迷人、身材窈窕、温柔而且性感,但在不同的时代,美女又有不同的特征。古希腊人眼中的美女形象是椭圆形的脸,平滑的额头,笔直挺起的鼻梁,扁桃形的眼睛,表情宁静,甚至略有些严肃。文艺复兴时期人体审美标准受达芬奇等人的影响,非常强调身体各个部位之间的比例。其次,对于某些不同时代看似相同的人体美标准,常常有完全不同的审美解读。例如,同样是对丰乳肥臀的崇尚,在古代和在今天就有完全不同审美追求。远古时代,人们崇尚丰乳肥臀主要是因为生殖崇拜文化；而在后现代,人们崇尚丰乳肥臀则主要是因为所谓线条美。因为在远古时代,人类以生存、繁衍为第一要务,因此其人体美的标准是男子要精力旺盛,女子要丰乳肥臀。比如,奥地利出土的3万年前的“上古时代的维纳斯”和我国辽宁喀喇沁左翼大凌河西岸东山嘴村出土的两件女性陶塑裸体像,其胸部和臀部都被离奇的夸大了,这不是为了体现我们现代人眼中的所谓线条美,而是意在强调女性能哺育、能生育的人体美。按今天的审美标准,这些形象无疑是比例不协调、过度臃肿肥胖的,毫无美感可言。今天人们欣赏的丰乳肥臀是要与身高和三围等因素成比例的。如果说人体美的文化特征在较大程度上值得某种文化共同体中的人们寻求认同的话,那么,人体美的时代特征则不一定都是值得同时代的人追求和效仿的。不过,无论是人体美的文化特征也好,时代特征也罢,其中那些值得肯定和追求的都应该是体现人体美的本质的东西。那么这本质的东西是什么呢?3人体美的本质关于人体美的本质,人们从不同的角度对其有丰富和精到的阐释。从进化论的角度来看,人体美积淀了生物进化和文化进化的丰富内涵。它遵循“进化优势原则”和“非专门化原则”5。从哲学美学的角度来讲,所谓身体的美就是欲望、技术和大道的游戏显现。身体的美在根本上在于身体自身的表演,也就是它在欲望、技术和大道的游戏中是如何显示自身的。如何提升人体的美学价值,其答案有三:第一、化欲为情；第二、由技到艺；第三、肉身成道。6这就是美学视野中的人体。简言之,人体美是以人的自然身体形式与内在精神心灵美两者的内涵及其相互关系、审美规律作为研究对象的,人对自身的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的价值判断。7人体美的观念发展变化的总体趋向,是从原始时期对生殖和生命力之美的重视,过渡到文明时期对人体的性吸引力的表现,最后上升为对人的形体美与精神美的和谐一致的强调。人体美观念既有民族、国家、地区、时代、阶级、个人等方面的差异,也存在着共性,即以健康为美,以充盈的生命力为美；要求人体能最大限度地表现出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之美；强调人的精神、气质与风度美。人体审美和对人体美的追求,应从追求单纯的形体结构的外在形式和规律性,上升到将形体结构作为一种富有表现力的语言,来含蓄地传递出一种内在的精神意蕴,达到无目的的合目的性；应从追求性感,升华到追求美感,再现人性美。58中国医学伦理学4医学美容从业人员的美学修养和道德境界与人体美文化了解人体美的文化差异和时代变迁以及人体美的本质,对医学美容实践具有特别重要的指导意义。它同时也是提升美容从业人员的美学修养和道德境界的必由之路。首先,医学美容从业人员应熟知人体形式美的法则,但又不能机械照搬人体形式美的法则。熟知人体形式美的法则是医学美容从业人员最基本的艺术修养和道德要求。8但仅此远远不够。形式美的法则只是人体美的骨架。医学美容固然要参照人体形式美的法则,但这种参照是有限制的,要适可而止,否则会适得其反。原因有二:第一,假若我们的美容医学完全根据形式美的法则,完全根据人的形体和容貌的各种黄金分割比例,甚至根据所谓各种美学参数来重塑人的形体和容貌,那岂不导致千人一面?那还有什么美可言?再说这也从根本上违背了美学的最高法则多样统一,即和谐。更何况,当代医学美容实践并非改造人体的每一个部位(极少数人造美女除外),这样,如果我们过分注重某一个部位的比例和参数,则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破坏求美者原本的和谐,违背形式美的根本法则。第二,医学在重塑人的形体和容貌方面不是万能的,医学美容对人形式美的塑造要受到医学科学和人体先天条件的限制,要受到解剖学和生理学的限制,美容医师不是在石头、木头或泥土上雕塑,而是在血肉之躯上雕塑,不能以牺牲健康为代价,不能削足适履,这也已经是常识,是人们论述较多的“美容无伤原则”。9其次,医学美容从业人员所进行的医学美容既要尊重人体美的文化差异,又要体现人体美的本质。也就是说,一方面,美容从业人员要深入理解人体美的本质,熟悉人体美的文化和个体差异,以此为基础,在美容手术之前就与求美者进行沟通,达成共识,引导求美者自我理解,自我审美,以便手术后接纳新的自我。另一方面,美容从业人员又要尊重人体美的文化差异和个体差异,认真考虑求美者的需要,理性地分析各种需要产生的原因,给以适度的满足。并非求美者的任何要求都应满足,10也并非可以用自己的技术随意雕塑人体,而要在遵循美学基本规律和身体的文化表现力的前提下,合理满足求美者的需要。遵循化欲为情、由技到艺、肉身成道的美学价值发展规律,提升人体的美学价值。最后,医学美容从业人员所进行的医学美容既要符合时代潮流,又不要媚俗。第一,当今时代人们所崇尚的人体美,是健康和活力之美,这种审美价值取向是值得推崇的。健康是指生理与心理的健康,医学美容不应以牺牲健康为代价。历史上那种缠足束胸以致损害健康的残酷的美,已经为时代所唾弃。今天美容医学的丰胸和抽脂等也要以健康为限度。那种用不可逆的填充材料的丰胸,不合生理科学的抽脂,为美而打断腿骨的增高等等,不但不应提倡,而且要坚决抵制。那种因为心理不健康所产生的美容要求,也是不应该接受的。第二,当今流行的一些迎合低俗的审美趣味所产生的美容要求,是不值得倡导的。第三,对于当前流行私处美容等特殊美容要求,则要辨证地看待。对那些因生理畸形而明显属于疾病,或者明显影响其功能或生活质量,并且通过手术可以得到较大改善的,要积极满足；而对于那些形态和功能正常,不影响生活质量,完全是出于个人偏好,或出于求新求奇求刺激的庸俗的美容要求,则要劝其退出,否则就是医学美容的异化。第四,男性美容是医学美容的处女地,有很大的发展空间。爱美不是女性的专利,男性对于人体美的追求,只要是不明显地损害健康、符合人体美的本质以及人体美文化对男性美的诠释的美容领域,就值得开拓。总之,医学美容对人体美的追求,不应该被异化,不应该媚俗,而应该按照“大道”的指引来满足欲望和运用技术,努力追求化欲为情、由技到艺和肉身成道。美容医学技术如果仅仅沦为欲望的工具,而不是情感和艺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