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金粉世家》的新与旧

论金粉世家的新与旧 金粉世家是张恨水的早期作品，以一个豪门弃妇为贯穿线索，描写平民女子冷清秋与北洋军阀统治时期的国务总理金铨的小儿子金燕西从恋爱、结婚到婚变、出走的悲剧过程。整本小说约 1088000 字，在跌宕起伏的情节之中，读者除了为金燕西、冷清秋、白秀珠三人的感情纠葛所动容，更可以感受到 20 年代初，那个时代的新旧思想碰撞。 金粉世家中金家这一大家族的日常生活，可以说是当时社会生活的真实写照，我们从中可以感受到明显的新旧碰撞。 首先作为一个封建大家族，其根深蒂固的封建观念是显而易见的。在封建社会，一夫多妻制是司空见惯了的，而在金家，这种封建残余也是十分明显。金铨作为这个大家庭的家长，同时也是国民政府的总理，对比当时的普通民众，应该是更为民主的，但是他本人也有一个正房和两个姨太太，一共三个妻子。金铨如此，家中其他少爷更是这样了。大少爷凤举经常光顾烟花柳巷，小说中有一段便是描写大少爷的风流之举。与两个好友，在烟花巷柳中，要把 “ 北方班子 ” 逛遍，美其名曰：家家到。后来凤举瞒着妻子佩芳，在外娶了个姨太太。由此可见金家男子的封建思想。男子如此 ，那女子又如何？拿大少奶奶佩芳为例，平时在家对丈夫观察极为仔细，对凤举的一句话也会推敲半天，连侍女小怜也要防范，但当丈夫在外娶姨太太的事情被披露后，也拿丈夫无法。虽整日与人诉苦，却不像现代女子一般，她的怨恨来自丈夫的隐瞒而不是他的背叛，如此厉害的女子，对于封建社会束缚女人的教条也绝没有反叛的意识。一夫多妻制，对丈夫的服从观念，在她看来也是理所应当。若说佩芳只是一个家庭妇女，未受过很深的教育，留有封建思想残余很正常，难么金家四小姐便是个更好的示范。四小姐道之不光读过书，还留学日本，思想上应该是很开放了，面对丈 夫娶了个日本姨太太的事情，也只能理解，不仅如此，更是帮着丈夫瞒着家里人，事情败露后，还是站在丈夫一边，帮着丈夫说话。这些都很好地折射了当时人们思想上根深蒂固的封建残余。 其次，在金粉世家中，金铨作为家中的顶梁柱，支撑着整个家族。家中的晚辈，各个少爷小姐、姨太太、少奶奶，虽有读书留洋的、在政府务职的，无非也是闲散度日。少爷日日烟花巷柳、风花雪月，几千几百的钱花出去也不会多加思索。家中的女人们每日便用看戏、打麻将打发时间。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金家少爷们捧戏子的事情了。他们花大量的金钱包场，为戏子打广告。这 些事情都透着一股腐朽劲儿。至于常常去刘府的聚会，更是乌烟瘴气、混乱不堪。这样的奢靡，怎会没有垮掉的一天。如红楼梦中的贾府一样，在家中的顶梁柱死后，树倒猢狲散，各位少爷竟不知如何维持生活，最终是走向了没落。由此可见，金家虽在民国社会，但还是遗留了封建大家族的劣根性。 如果说金家的封建，是这个大家族伴着历史走来的必然结果，那么历史的发展，也必然会给这个家族注入许多新的事物。这部小说描述的诸多金家日常生活中，我们就可以看到很多新思想、新事物。 金粉世家中新思想的体现，首当其冲便是 “ 爱情自由 ”观了。对于金燕 西和冷清秋的爱情，绝对是 “ 爱情自由 ” 的典范。当时人们的等级观念还是较为深刻的，从清秋对燕西告白的反应中便 “ 可见一斑 ” ，但是燕西作为那个时代的少爷，对待清秋并没有任何等级上的歧视，而是对清秋那种素雅、冷淡的气质无比的向往，对清秋的美无比的痴狂，为得到清秋做了许多傻事，也不惜于在这个女人身上一掷千金。燕西如此，那他的大家庭是如何看待这段打破阶级的爱情的呢？绝不能说家中人人都支持，也有人对于清秋贫寒的身世较为顾虑，但更多反对的声音是由于燕西对白秀珠的抛弃罢了。这个封建大家族的家长，金铨在得知燕西和清秋的事情后，第 一反应也是怒于燕西的不务正业，并未对清秋的家庭过多顾虑，更觉得清秋这样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是很好的。在燕西和清秋的婚礼上，金铨的发言，也是体现了他愿意打破阶级观念，并劝导大家的借鉴的想法。自古 “ 爱情自由 ” 观与封建传统的思想都会产生碰撞，引起不少悲剧。在上世纪 20年代初，在金家这样一个大家族，能有这样的爱情，实属不易。 在金家的日常生活中，我们也可看到，虽然是一个大家庭，但家中长辈对晚辈并不苛于礼数。少爷们只要不犯事，老爷和太太都不会加以干涉。甚至家中的晚辈和长辈开开玩笑，也是可以的。在金燕西生日时，全家都主张 玩点新花样，只怕老爷金铨会加以反对，可金铨最后也默认了，任凭晚辈折腾。金铨在酒席中，还说出了让下人们也上桌吃酒席的话，可见，尽管是大家长，在礼数方面还是不那样讲究的。而对于当时的新事物，金家人也是赶在前面，吃西餐、穿洋装都习以为常，甚至于女士剪短发，太太小姐们也是乐于尝试的。 金粉世家中的新旧交替，还体现在个人身上。 小说用这样一段话为冷清秋这个形象做了开场 “ 只见那女子挽着如意双髻，髻发里面，盘着一根鹅黄绒绳，越发显得发光可鉴。身上穿着一套青色的衣裙，用细条白编周身来滚了。项脖子披着一条西湖水色的蒙头纱 ，被风吹得翩翩飞舞。 ” ，这样一段文字，让人脑海中浮现出的冷清秋的形象是十分古典的。金燕西作为一个经常出现在交际场所的纨绔子弟，看多了洋装着身的艳丽女子，从后文中他为清秋选布料的情节中也可看出，他一向是喜欢时髦的、艳丽的事物，但是对冷清秋这样一位有着古典气息的女子，他还是充满了仰慕。他爱新，也爱旧，由此可见金燕西身上所具备的新旧冲突了。 冷清秋的古典，与家中的教育是分不开的。金燕西向其求婚时，清秋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们之间的等级差距，足见此人的封建思想。但这样一个女子身上又何尝没有 “ 新 ” 的事物。冷清秋对于女子剪发 的潮流，也是十分向往，在征得母亲同意后，便向燕西借来剪发器具，让自己的同学把自己的长辫子给剪了，不带一丝犹豫。清秋和燕西的婚姻，很大程度上是清秋的怀孕催生的。就是放在现代，奉子成婚都是很大胆的行为，更别提在那个时代了。 除了剪发、奉子成婚这类古代女子绝不敢尝试的事情，清秋在观念上也具备现代女子自强自尊的观念。当金燕西对这段感情趋于冷淡的时候，清秋十分勇敢的作出离婚的决定。 “ 我为尊重自己的人格起见，我也不能再去向他妥协，成为一个寄生虫。我自信我的能耐，我还可以找碗饭吃，纵然找不到饭吃，饿死我也愿意 ” 。女性对于 自我人格的追求，在清秋的这段话中足以体现。清秋的旧，如林黛玉般古典、软弱，她的新，又是那么的自尊、自强。 整本小说体现了张恨水新旧交替的写作风格。张恨水是一个生于 19 世纪末，长于 20 世纪初的人，以描写痴爱缠绵为内容，醉心于风花雪月式的诗词典章及才子佳人式的小说情节，消遣意味浓重，属鸳鸯蝴蝶派。 有人这样评论他： “ 章回小说大家，通俗小说的第一人 ” 。他的小说不离章回小说的范畴，但又与旧小说有着明显的分水界，以及其小说中鲜明的现实主义的特点，这些简而言之其实就是新与旧、雅与俗相碰撞的特点。 传统的通俗小说只讲言情 ，而言情着重的是故事发展，但张恨水在这部小说中注重心理和场面的描写，这是通俗小说所没有的。 金粉世家中关于心理描写的例子比比皆是。有一回写道，燕西在冷家做客时，看见壁上贴着一张小纸条子，字写得极好，一问才知是清秋所写，便想请清秋替其写一把扇子。待燕西回家寻扇子时，发现能用的扇子极少，只有一柄湘妃竹骨子的，一面画着张致和水趣图，一面空白，随后便有这样一段心理描写 :这张画太清淡了，不是定情之物，但急忙之中，又找不到第二把。管他呢，拿去就是了。谁耐烦还等着买去。这一段心理描写不但是表明燕西对清秋的重视，更 是体现出金燕西是一个浮躁的青年。一件寻扇子的小事，便有如此细微的心理描写，其他就更不用说了。 而这部小说中，每转换到一个新的场景，便会有详细的描写。对冷家的位臵，金家各房的布臵，甚至戏院的摸样，小说都有很细致的说明。燕西婚礼时金家的布臵，小说用了很多篇幅描写，例如 “ 各间屋子，所有来往要道，都用彩绸花扎了起来。各门口，更是扎着鲜花鲜叶和彩架，在花架里缀着无数小电灯。沿着长廊悬着仿古的玻璃罩电灯，等下垂着五彩的穗子。晚上电灯亮了，一道红光在翠叶红花之下，那一种繁华，正是平常人家所梦想不到。架下各种梁柱，都是重加 油漆，在喜气迎人的大气里，就是对了那朱漆栏杆，也格外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喜意。便此笔墨描写一段小小走廊，可见整本书在场景描写这一块下的功夫了。 有人说，一部金粉世家救活了一个世界日报，也有人拿金粉世家对比曹雪芹的红楼梦。有人读金粉世家，读的是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