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民居建筑审美的三个维度

82 建筑论坛 Architectural Forum / 南方建筑 / South Architecture 2009.6 2009.6 South Architecture / 南方建筑 / Architectural Forum 建筑论坛 83 摘要 我国有着丰富的民居建筑遗产。中国传 统民居类型多样，造型丰富，价值深厚，不乏 意境深远、环境优美之例。造型审美、意境审 美、环境审美体现了民居建筑审美的历时性特 征，也是民居建筑审美活动的三个十分重要的 审美维度。 关键词 建筑美学 造型审美 意境审美 环 境审美 ABSTRACT China is rich in the heritage of vernacular buildings. The traditional Chinese vernacular buildings are of abundant patterns,various shapes and great value, and are often significantly conceived and beautifully sited. According to the Architectural Aesthetics,such threee important aspects as aesthetical appreciation of shape and style, aesthetical appreciation of artistic conception, aesthetical appreciation of environment, symbolize the succesiv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aesthetical appreciation of the traditional Chinese vernacular buildings. KEY WORDS architectural aesthetics， aesthetical appreciation of shape and style ， aesthetical appreciation of artistic conception aesthetical appreciation of environment 中图分类号 A 文献标识码 TU-026 文章编号 1000-0232(2009)06-0082-04 作者简介 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亚热带建 筑科学国家重点实验室教授（广州，510640） 历史悠久的华夏文明及其生生不息的文化 精神孕育且留存了丰富的民居建筑遗产。民居 建筑，与宫殿、陵墓、寺庙和园林等建筑类型 一样，也是中国传统建筑的主要类型。但与宫 殿、陵墓、寺庙和园林等建筑类型相比，传统 民居建筑在一定意义上显得类型更多样，造型 更丰富，内涵更深厚。民居建筑研究的当下意 义不仅在于传统民居的保护与发展契合“建设 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时代政治使命，而且在于 传统民居村落已成为当今旅游审美的主要对象 之一。造型审美、意境审美、环境审美体现了 传统民居建筑审美的历时性特征，也是民居建 筑的审美活动的三个十分重要的审美维度。 一、造型审美 民居建筑审美活动是以民居建筑为对象的 情感价值活动和生命体验活动。在建筑审美活 动中，一方面，作为主体的人的审美需要可以 得到满足，从而也确证人的生存和生命活动； 另一方面，作为客体的建筑的一些属性激起人 的情感愉悦，从而也确证了自身向人生成的审 美意义。换言之，正是人对建筑的审美活动， 才使得作为主体的人和作为客体的建筑处于审 美关系的实际状态，才使得建筑的审美属性与 人对建筑的审美需要发生契合，从而作为主 体的人方可产生一种精神愉悦感，得到情感享 受。由此可见，人对建筑的审美活动本质上是 一种价值活动，建筑美就是在这种活动中产生 或形成的一种价值。这也印证了价值哲学的关 于价值的生成机制的理论：价值来源于客体， 取决于主体，产生于实践。价值活动是一种主 体性活动，主体的需要是动力和根据，客体是 主体所选择的对象和价值载体。民居建筑美也 应作如是观。民居建筑美来源于民居建筑的审 美属性，取决于人对民居建筑的审美需要，产 生于人对民居建筑的审美活动。 概括起来说，建筑美是建筑的审美属性与 人对建筑的审美需要契合而生的一种价值。诚 然，作为一种价值，建筑美并非实体性的存在 物，不等于可观可触、可居可用的具体的建筑 物；但是，建筑美的生成始终离不开建筑的某 种特定的物质构成形式，或造型风格、或空间 组合、或环境景观、或节奏韵律，等等。正是 着眼于在建筑审美活动中审美客体的物质构成 形式及其审美属性对引发审美主体的情感反应 的不同，以及在审美活动中的时空序列特征， 我们可以将建筑美的表现形态划分为建筑造型 美、建筑意境美和建筑环境美。 之所以说，造型审美、意境审美、环境审 美体现了民居建筑审美的历时性特征，是因 为，“建筑审美活动及其规律表明，首先作用 于人的审美感官以致激起审美观照的是建筑的 外观造型及其风格。”1在民居建筑审美活动 中，往往是具有视觉冲击力的民居建筑造型最 先激发人们的审美欲望和审美兴趣，而主体的 审美情感和审美体验是在建筑意境审美和建筑 环境审美中得到进一步拓展和深化的。也就是 说，在民居建筑审美活动中，人们对民居建筑 的物质形式的情感关注的重心总呈现出从造型 到意境再到环境的时空序列的。正是在这个意 义上说，造型审美是民居建筑审美的第一个维 度。 就传统民居建筑而言，造型审美主要集中 在单体建筑的造型风格上。中国传统民居建筑 造型风格的多样性和丰富性是世界其他各国无 与伦比的，也是我国传统建筑的其他建筑类 传统民居建筑审美的三个维度 Three Aspects of the Aesthetical Apprecia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Vernacular Buildings 唐孝祥 Tang Xiaoxiang 型无法企及的。这一方面是因为我国是一个幅员辽阔、民族众多的文明古 国，另一方面也因为建筑造型风格是民族性、区域性等建筑文化品格的反 映，无不体现了建筑的自然适应性、社会适应性和人文适应性。由于历史 传统、文化心理、社会习俗的民族特点和民系特性，我国56个民族之间建 筑造型风格之殊异，自不待言；就是汉族的各民系之间的建筑造型风格也 迥异其趣。更有甚者，同一民系的建筑造型因时空特点而呈现不同的风格 特色。客家聚居建筑就是很好的例证。客家民系是汉民族的重要支系，其 中原望族的出身、五次迁徙的奋斗历史铸塑了自强不息、开拓创新的民系 精神，以及崇文重教、精忠报国的文化心理。客家建筑所表现的十分突出 的防御性特点和教化性特点，正是这种文化精神的集中体现，也表现出明 显不同于广府民系民居和潮汕民系民居的造型风格。然而，在赣闽粤三省 交界地区，同为客家聚居建筑，因为历史阶段和社会治安的原因，客家民 居建筑又有“赣南围屋”、“闽西围楼”和“粤东北围垅屋”之造型区别 和风格差异。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多样丰富的民居建筑造型极大提升了 人们的审美欲望，激发了人们的审美情思。著名民居建筑专家、日本东京 艺术大学茂木计一郎教授目睹风格独特的闽西客家围楼造型，情不自禁地 连连感叹：“地上长出的蘑菇，天上掉下的飞碟”。 传统民居村落或街巷的建筑造型虽然不及单体民居建筑造型那样灵 活、多样、丰富，但其通过独特的布局处理和巧妙的空间围合而创造的组 合风格、空间意象和建筑韵律，总给人以强大的视觉冲击力和无限的审美 遐想，从而标志着传统民居街村建筑审美的实质性开始。在大量的传统民 居调查中不难发现，福建南靖的田螺坑村(图1)、广东澄海的陈慈黉故居 （图2）、广东开平的风采堂（图3）等之所以令人击掌称奇，赞不绝口， 首先是因为它们的奇特绝伦的造型风格。 2 汕头澄海陈慈黉故居 1 2 3 82 建筑论坛 Architectural Forum / 南方建筑 / South Architecture 2009.6 2009.6 South Architecture / 南方建筑 / Architectural Forum 建筑论坛 83 1 福建南靖田螺坑村围楼群 3 广东开平风采堂 这里需要特别强调的是，传统民居建筑奉 行五位四灵的环境模式。五位，即东、南、 西、北、中五个方位；四灵，即道教信奉的 四方神灵：青龙（东）、白虎（西）、朱雀 （南）、玄武（北）。五位四灵的环境模式既 形象地图解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天人合一理想和 系统综合思维，又直观地体现了传统建筑文化 的环境审美追求和环境审美标准，是千百年来 沿袭不断甚至盛极一时的风水术的关键内容， 对汉族传统民居建筑影响至深至广。 如被宋代大儒朱熹誉为“呈坎双贤里，江 南第一村”的徽州古村落呈坎。这个千 年古村的选址布局，不仅体现了“绿水村边 合，青山廓外斜”的环境意象，符合“负阴抱 阳”，背山面水，前有朝山溪水流，后有丘陵 龙脉来的风水观念，套用“五位四灵”的环境 模式，而且还以其八卦式的特殊布局和左祖右 社的典型模式传达出深厚的传统文化意蕴。 又如广东梅县棣华居（图5）。这是一座 典型的传统式客家围垅屋，属三堂四横一围垅 式。棣华居的环境特征突出，环境意象极富 感染力。棣华居的外部环境突出表征“五位 四灵”的环境模式，既有讲求秩序性和集中性 的“五位”，又有道家“四灵”的神仙观念。 棣华居前筑污池，后靠山丘，以实现风水经典 阳宅十书中提出的“前有污池谓之朱雀， 后有丘陵谓之玄武”要求。梅州棣华居的建筑 平面布局和空间组织是儒家天人合一环境理想 的生动显现。中轴线上布置的是威严高贵的前 堂、中堂、后堂，直至龙厅。横屋厅、横屋 间、围屋间以此为中心对称布置。整一和合， 主次分明，秩序井然。这就是棣华居内部空间 环境意象的礼制性、宗法性、秩序性、教化性 特征。 就传统民居建筑环境意向的创设而言，浙 江永嘉的芙蓉村、安徽黟县的宏村堪称典范。 芙蓉村村落形态模仿荷花，犹如诗云“三岩倒 映影，荷花映芙蓉”。“村落布局运用风水上 象的思想，按七星八斗格局，寓意魁 星点斗，以期人才辈出，子孙发迹，光宗耀 祖。恬静怡人的村落与山水环境融为一 体，构成一幅颇具耕读田园风光与山村野趣的 图画”5。宏村（图6）汪氏根据山形地势， 筹划数年，引滩溪凿圳绕村屋，以蓄“内阳 水”，建成“牛形村”。村落背靠的雷岗山象 征牛首，村口的一对参天古木象征牛犄角，错 落有致的民居群宛如庞大的牛躯，顺势而下的 邕溪为牛肠，溪水经九曲十弯，穿流于家庭院 传统民居的建筑装饰图案，往往通过某种 自然现象的比喻关联、寓意双关、谐音取意、 传说附会等形式，使人联想到神话传说、谚语 古语、历史典故、民间习俗等内容，从而寄托 求取吉祥、消灾弭患的愿望，表达人们对美好 生活的追求和平安吉祥的向往。传统民居建筑 中的装饰图案是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中形成的吉 祥符号，具有广泛的通识性，因而在使用上较 为普遍。多种多样的装饰图案在寄情寓意的方 式上主要有三种。其一，水玉比德。借助于某 些动物、植物和器物的自然属性和特征加以延 伸和情感化、伦理化的比附。如，鸳鸯戏水比 附夫妻恩爱，莲花浮萍比附高洁淡泊，牡丹芙 蓉比附荣华富贵，兰桂齐芳比附仕途昌达。其 二，谐音取意。如：鹿禄，蝙蝠福， 花瓶平安，鱼余，狮师，柿 事，猫、蝶耄耋。其三，民谚传说，如， 鲤鱼跳龙门隐喻登科及第。有些神话传说和历 史掌故如盘古开天，龙凤呈祥、三顾茅庐、桃 园结义、竹林七贤等也直接用在装饰中，其目 的都是为了强化和提升传统民居的文化内涵和 审美意境。 三、环境审美 建筑审美的历时性特征表明，环境审美是 建筑审美的第三个维度。传统民居与地理环境 有着天然的联系。比较而言，传统民居是最早 关注和强调建筑与环境之间关系的建筑类型。 加之，悠久而深厚的农耕文化对传统中国社会 的长期而深刻的影响，使得传统民居建筑在自 身的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了内涵丰富、体系完 备的建筑环境观：追求天人合一的环境理想、 奉行五位四灵的环境模式、主张体宜因借的环 境意向。4 “天人合一”是中国传统文化一贯追求的 境界和理想。五位四灵的环境模式，建筑选址 的风水观念，在思想背景和文化渊源上是以天 人合一观念为根基的。由于儒家崇 “人道“ 、道 家尚 “天道”，儒家追求的天人合一的环境理 想表现为强化和突出建筑与环境的整一和合以 及建筑平面布局和空间组织结构的群体性、集 中性、秩序性、教化性，注重建筑环境的人伦 道德之审美文化内涵的表达；道家追求的天人 合一的环境理想表现为崇尚自然、因借环境、 随形就势的建筑布局和环境处理。透过大量的 传统民居建筑遗存，我们不难发现天人合一环 境理想的深刻而广泛的影响，及其多样的环境 选择、丰富的文化内涵和不同的审美追求。 二、意境审美 意境审美是民居建筑审美的第二个维度。 在传统民居建筑审美活动中，奇特的建筑造型 激活了人们的审美欲望和审美期待，而更深层 次的审美演进和情感体验是在对建筑意境的理 解和解读中展开的。 “建筑意境一般是通过建筑空间组合的环 境气氛、规划布局的时空流线、细部处理的象 征手法来表现的，并且常常附之以赋诗题对、 悬书挂画而加以点化。”2传统民居建筑意境 也是如此。福建永定湖坑村振成楼的空间组合 和题联题对、浙江永嘉苍坡村古村落的整体规 划，以及广泛运用于民居建筑装饰的比喻和象 征手法，是创设民居建筑意境的典范之作，极 大地丰富了传统民居的审美文化内涵，拓展了 建筑意境审美的情感想象空间。 振成楼的圆点布局图式包括两个部分：处 于圆心位置的祖堂和环绕祖堂以八卦序列布置 的居住空间。祖堂为礼制空间，供奉着列祖列 宗，位于主轴线上，与大门呼应，显示出至高 无上的至尊地位。居住部分为围合空间，各层 有楼廊相连。这种建筑布局和空间围合让人直 观地感受到客家聚居建筑的礼乐相济的审美文 化精神。3行走于振成楼中，诵读楼内的题联 题对（图4），使人对振成楼的建筑意境和文化 内涵理解得更加深刻、更加宽广。 浙江永嘉苍坡村古村落的整体规划，则立 足于自然山水元素实体，进行“文房四宝”的 隐喻和象征，创设激发文化意象的环境景观， 同样给人以丰富的审美享受。全村平面呈方 形，象征“纸”，村南边的一个大水池象征 “砚”，水池旁特意安放的长条形石块，象征 “墨”，一条由东向西的街巷正对村西的笔架 山，称为“笔街”，以喻一支毛笔安放在笔架 之上。这样的村落布局与景观意象，借“文房 四宝”的隐喻和象征来表达读书取仕的理想， 以示人文荟萃，人才辈出。村门上的题书更是 画龙点睛，道出了村落规划的主题和宗旨。 “四壁青山藏虎豹，双池碧水储蛟龙”。“藏 龙卧虎”表达了希望村落文运昌盛的文化意 象。 在大量的关于中国传统民居建筑的考察 中，我们发现，传统民居建筑装饰，工艺多 样，题材广泛、内容丰富，且 “图必有意，意 必吉祥”。多以福禄喜庆、长寿安康、戏文故 事、花草纹样为主要装饰题材，其中所潜隐的 观念化的文化民俗信仰，普遍地起到一种审美 陶冶和道德教化作用。 84 建筑论坛 Architectural Forum / 南方建筑 / South Architecture 2009.6 2009.6 South Architecture / 南方建筑 / Architectural Forum 建筑论坛 85 落，再汇入牛胃形的月塘和南湖，绕村的虞山溪上 架起的四座木桥为牛脚。宏村这种“牛形”村落的 布局，一方面形象地强化了“牛”这一符号的象征 意义，表达人们对农耕文化在传统社会中主导作用 的认知；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徽州人对于环境的审美 选择和合理利用，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