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史专业论文）明代里老制与基层社会权力结构.pdf

内容提要 里老制是明太祖朱元璋根据自身的经历及对国家与基层社会关系的理解，并 总结了历代的治乱兴衰后而创设的一种基层社会管理制度。本文在整个明代的大 背景下，考察了里老制的产生、发展、演变、衰败的全过程，进而分析了它与明 代基层社会的其它权力体系的相互关系。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其一，明代里老制 的实质上是利用地方上年高德劭的老人，通过他们的威望以及行政管理能力，理 断民问诉讼，引导社会风气，稳定地方社会，以达到国家权力的向下延伸。其二， 里老制和明代的粮长制、里甲制一样，虽然依靠了地方已有的社会权力结构，但 更多的是依靠外部的强制力即国家的权力，更多地体现了明太祖本人的主观因 素，因而从其实施起，就已经注定其衰败的命运，国家因此而寻求其他地方管理 形式。这也是国家权力在向地方延伸即国家力求控制基层社会过程中的一般规 律。其三，虽然如此，里老制的出现，毕竟使普通民众参与到基层社会的管理中， 基层社会中出现的地方官、乡绅、地主、族氏以及里老等多元因素，丰富了基层 社会的权力结构体系。 关键词：明代里老制基层社会权力结构 a b s t r a c t a c c o r d i n gt oo w ne x p e r i e n c ea n du n d c r s t a n d i n go nt h en a t i o na n dt h eg r a s s r o o t s s o c i e t yr c 】a t i o n s ，z h u1 y u a n z h a n gs u m m a r i z e dt h ep r e v i o u sh j s i o r va n ds c tu pa m a n a g e m e n ts y s l c m ，t h a ti s “】i 一1 a o ”s y s t e m u n d c rt h eb i gb a c k g r o u n do fl h cw h 0 1 cm i n gd y n a s t y ，t h i st e x ti n v c s t i g a t e d “l i - l a o ”s y s t e m sw h 0 1 ep r o c c s s ：c r c a t i o n 、d e v e l o p m e m 、c h a n g ea n dr a i l u r e t h e ni t a n a l v z e dt h ec o n n e c t i o nb e t w e e n “l i 一1 a o ”s y s t e ma n dt h eo t h e rp o w e rs v s t c m si nt h e g r a s s m o t ss o c i e t y w cc a nc o n c l u d e d ：f i r s t ，“1 i - 1 a o s v s t c m sc o r cw a st ou s et h e k i n d0 1 dm a nt om a k et h ef u r a ls e n l e n c e 、k a dt h es o c ；a 1v a l u e s 、s l a b l et h ef u r a ls o c i e t v b yt h e i rp r e s t i g ea n dt h ea d m i n i s t r a t i o nm a n a g e m e n ta b i l i t i e s i tm a d et h es ta t cp o w e f e x t e n di ot h cg r a s s - r o o i ss o c i e ty s c c o n d ，a sw e j ia s “l i a n 哥z h a n g ”s y s t e ma n d 1 q i a ”s y s t e m ，“i i - i a o ”s y s t e m d e p e n d e do nt h c1 0 c a ls o c i a la u t h o r i t vs t r u c t u r e ，w h a t sm o r e ，i td e p e n d e do ne x t c r i o r c o m p e l l i n g f b r c ew h i c hi st h en a t i o n a la u t h o r n y ，a n dm a n i f e s t e dm i n gt a i z ut h e s u b i e c t i v ef a c t o lt h e f e f o r e ，i ti sd o o m c di t sd e t c r i o r a t i o nd e s t i n va si t sb e i n g w h i l e t h ec o u n t r ys o u 曲to t h c r1 0 c a lm a n a g c m e n tf o r m s t h i si sa l s 0t h cg e n e r a lr u l ew h i c h f h cs la l ep o w e fe x l e n d sl ot h cg r a s s - 啪l ss o c j e ly i n h eo t h e r r o r d ，l h cc o u n t r y m a k e se v e r vc f t o r tt oc o n t r 0 1g r a s s r o o t ss o c i e tv 1 1 1 i r d ，t h ee m e r g e n c e 【) f “l i - l a o ”s y s t e mm a d et h ec o m l l l o np e o p l ep a r t i c i p a t et h c m a n a 2 e m c n to ft h cr u r a ls o c i e t yw h j c he n r i c h c dt h cg r a s s - r o o t ss o c i a lp o w e rs y s t c m i nt h eg r a s s f o o t ss o c i e t yt h c r cw c e em a n yp o w c rs y s t e m s ，s u c ha s ，o f f i c e r 、 c o u n t r y 旺e n t r v 、1 a n d l o r d 、c l a na n d1 j 1 a o k c yw o r d s ： m i n gd y n a s t y“l i - j a o ”s y s t e m l h eg r a s s - r o o i ss o c i c i y p o w e rs 【r u c i u r c 明代里老制与基层社会权力结构 一、绪论 ( 一) 选题缘由及意义 中国的中央集权制度在明初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洪武时期，在太祖朱元 璋的铁腕之下，新生国家产生出令人京奇的高效率，政令一条条地颁布、制度一 项项的制定，整个国家机器乃至全社会都在这一条条的政令和一项项的制度中有 序地运作。然而，随着社会的发展与变化，随着洪武皇帝的老迈及晏驾西去，这 些政令制度也都在或快或慢地发生变化。如宦官读书之禁演变成宦官的全面参政 及专权，废除中书省六部九卿分理庶务导致政令不一并演化成朋党之争，等等。 中央权力结构分合变异，对基层社会也产生了重要的影响。那么明代的国家权力 在基层社会又是如何体现，是任其在原有的轨迹上运行还是有所干预和强制，抑 或两者兼而有之? 其间的此消彼长或相互对抗和融合又出现怎样的变化和特 点? 这些问题直都萦绕在我的脑海之中，也一直希望对这些问题进行一些探讨 并做出合理的解释。 读研伊始，我的导师方志远教授正承担着江西省社科的个重点课题，他让 我加入到这个课题中，主要进行资料的收集。在读明实录的过程中，我发现 一个比较奇怪的现象，即有明一代许多民问“老人”在政治舞台上十分活跃，尤 其在洪武时期表现特别明显。导师提醒我，在明初政策的影响及明太祖的鼓励和 支持下，“老人”的权力不可忽视，有时甚至可以挟制官府，号称“方巾御史”。 这一现象引起我的兴趣，上述问题又似乎在这里可以找到一个突破口，这便是本 论文选题的由来。 本文研究的对象为明代基层社会的一种制度一一里老制，它是在洪武时期， 太祖朱元璋根据自身的经历及对困家与基层社会关系的理解，并总结了历代基层 行政管理制度的利弊得失之后，创设的一种制度。其特点是利用地方上年高德劭 的老人，通过他们的威望以及行政管理能力，来理断民间诉讼、引导社会风气、 稳定地方社会。 县级政权是中国历代国家权力结构中的最底层，知县直接面对民众，被称为 “亲民官”。但以当时落后的交通和通讯手段，而衙门没官役吏的数量又极为有 限，如果不依靠其它社会力量，知县要代表国家直接管辖数百乃至数千平方千米 的地域、数万乃至数十万的居民，几乎没有可能性。所以历代政府都在县以下以 明代里老制与基层社会权力结构 自然村落或其它人口聚结点为基础，划分乡、里或保、甲等行政区域，在当地居 民中产生相应的管理人员，并在一定程度上容忍甚至鼓励宗族的血缘力置，将其 作为国家权力的延伸，对基层社会进行管理。明代的里甲、粮长及里老制度都是 在这一轨迹上发生的，它们既是明代国家权力在基层社会的体现，又是中国历代 基层社会权力链条上的重要环节，并且随着明代社会的变化而变化。其中，里老 作为国家权力延伸的基层社会权力的特点尤其明显。通过对里老制度形成及变化 的考察和分析，对于认识明代基层社会状况和国家权力在基层社会的体现和实 施，以及二者之问的相互关系，具有重要的意义。明代承元启清，在中国近古社 会的制度建设上占有重要地位，所以，对里老制度的研究也是考察中国古代社会 向近代演变的重要途径。 1 、学术基础 ( 二) 学术基础及研究思路 对于基层社会的研究，学界通常都是从两个层面去研究，一是群体层面，如 基层社会的乡绅、族长、地主等；一是制度层面，即对基层社会本身的一些制度 的研究，在明代，则为粮长制、里甲制、宗族制、里老制等。 较长时间以来，学界多以乡绅或族长等特殊群体作为基层社会的管理者，对 它们的研究，成果不胜枚举。一张显清明代缙绅地主浅论( 中国史研究1 9 8 4 年第2 期) 、明代官绅优免和庶民“中户”的徭役负担( 历史研究1 9 8 6 年 第2 期) 两篇文章中，对缙绅地主的优兔权进行了深入的考察，通过许多数据表 格的展示，从量的层面分析了其优免的程度并以此导出其带米的后果。认为缙绅 地主对自肼农、庶民地主的摧折，也就是对资本主义的压抑，从而延长了中国封 建社会的历史。王先明中国近代绅士述论( 求索1 9 8 9 年第1 期) 、中国 近代绅士阶层的社会流动( 历史研究1 9 9 3 年第2 期) 等文，着重考查了绅 士的社会角色、地位及其分化流动趋势，并指出绅士是封建社会结构中社会流动 的“交汇点”。 谭棣华、叶显恩封建宗法势力对佛山经济的控制及其产生的影响( 学术 研究1 9 8 2 年第6 期) 一文以佛山为个案研究，阐述了封建宗法势力对当地经 济的控制与影响。李文治明代宗族制的体现形式及其基层政权作用( 巾国经 济史研究1 9 8 8 年第1 期) 一文中，作者区分了宗族制和宗法制的4 i 同内涵， 认为封建所有制是宗法宗族制发展变化的最终根源。 王善飞万历以后的江南乡绅势力的恶性膨胀及其危害( 齐齐哈尔学报 2 明代里老制与基层社会权力结构 2 0 0 1 年第1 期) 、明代江南乡绅与政治运动( 辽宁师范大学学报2 0 0 0 年第 6 期) 在文中作者对绅士之所以挟制官府、武断乡曲的原因也作了深入浅出的分 析。徐茂明江南士绅与江南社会( 1 3 6 8 一1 9 ) ( 商务印书馆2 0 0 4 年1 2 月版) 通过长、中、短时段的结合，从“文化权力”的视角，探讨了在传统社会中江南士 绅文化权力获得的渠道，以及其在维护文化秩序方面所发挥的功能。 杜赞奇所著文化、权力与国家1 9 0 0 一1 9 4 2 年的华北农村( 江苏人民出版 社，2 0 0 4 年9 月第l 版) 对近代华北农村的研究，提出“权力的文化网络”的理 论模式，此网络不仅包括了以往研究所注重的乡绅、宗族，还囊括了基层社会中 其它的一些精英人物，这就为我们研究国家与地方包括民众在内的相互关系提供 了一个研究平台。 其次，对于明代基层社会制度的研究，众多学者大多聚焦于粮长制、里甲制。 店文基试论明代里甲制度( 社科战线1 9 8 7 年第4 期) 具体叙述了里甲制 的两种强制机能一一执行政治强制和超经济强制，并指出此两种职能有时容易区 别，有时却是合二为一，难以区分。张和平粮长之役与明中前期社会风气的崇 俭黜奢( q ，国社会经济史研究2 0 0 1 年第3 期) 认为人们为了逃避粮长之役， 怯于露富成社会普遍心态，社会风气崇俭黜奢，这构成了明中期社会风气的一典 型特征。另外，余学明我国历代乡制简论( 安徽史学，1 9 8 6 年第5 期) 一 文有效地梳理了我国乡制的肇兴及源流、发展与变化以及近代乡制状况等演进过 程以及赵秀玲中国乡里制度及其展望( 历史研究1 9 9 8 年第4 期) 以2 0 世纪的乡里制度为研究对象，分析其是非得失及其落后的原因，王日根近年来 明清基层社会管理研究的回顾与展望( 江苏社会科学2 0 0 1 年第3 期) 在回 顾近年来明清基层社会管理研究的成绩基础之上，进一步分析其局限性并指出改 进研究的途径，对本文也有一定的借鉴作用。 著作方面有如梁方仲明代粮长制( 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 0 0 1 年7 月第2 版) ，梁先生在此书中，考证了粮长制并非如正史中所称行于全国，而主要是推 行于长江流域各省。运用社会科学的分析方法，细致地研究了明代二百多年里粮 长地位及性质的变化。书中纠正了长期以来人们对粮长制度的某些误解。此书是 关于明代粮长制度研究的一部巨著，成为人们研究粮长制度时难以逾越的大山。 另外，韦庆远明代黄册制度( 中华书局，1 9 6 1 年版) 、栾成显明代黄册研 究( 中国社会出版社，1 9 9 7 年版) 、刘志伟国家与社会之问一一明清广东里 甲赋役制度研究，( 中山大学出版社，1 9 9 7 年版) 等著作对于明代里甲、赋役 征收等问题的研究郁有巨大贡献。 与上述成果相比，关于里老制本身研究的文章并不多。 从整个制度层面对里老制进行梳理的研究，余兴安明代里老制度考述( 社 明代里老制与基层社会权力结构 会科学辑刊，1 9 8 8 年第2 期) 该文从制度层面对里老制做了一个简单的硫理， 对里老制的演变做了一个初步的勾勒。王秀梅中国古代的乡村“老人”制度 ( 老人天地，1 9 8 9 年第7 期) 该文非常的短小，大约只有五百字左右。文中 对战围至明清时期的乡村“老人”制度做了一个简要的概述。韩秀桃教民榜文 所见明初基层里老人理讼制度( 法学研究2 0 0 0 年第3 期) 该文根据洪武三 十一年教民榜文和明代徽州法律文书的记载，探讨了明初里老人理讼制度的 内容及其在基层社会的实践状况，认为这一制度发挥了一定的解纷作用，可以为 当时的乡民提供公正和利益的保证，集中体现了传统法律中的人文色彩。 从单个方面对里老制进行论述，王兴亚明代实施老人制度的利与弊( 郑 州大学学报) 1 9 9 3 年第2 期) 该文在里老制的利与弊方面做了重点考察，引用 大量的县志材料，对里老的类型进行具体分类，材料翔实，论证较为充分。 从基层社会的儿种典型性身份同时进行论述，周绍泉徽州文书所见明末清 初的粮长、里长和老人( 中国史研究，1 9 9 8 年第l 期) 该文以真实具体的契 约文书、诉讼案卷为主要资料，辅之以方志等资料，揭示徽州明末清初以里甲为 中心的农村地方行政运作的实态，材料翔实，论证有理有据。但该文侧重于揭示 农村社会实态研究，对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进行深入地探讨。 此外，明代政治制度、社会风气、社会转型等方面的文章也为本文的写作奠 定了一个较高的平台。 长期以来，学界对于明代政治制度以及社会转型方面的研究硕果很多，出了 许多优秀的著作，有如孟森明史讲义( 上海古籍出版社2 0 0 2 年版) 、傅衣凌 明史新编( 人民出版社，1 9 9 3 年版) 、杜婉言、方志远中国政治通史明代 卷( 人民出版社，1 9 9 6 年1 2 月版) 、欧阳琛、方志远明清中央集权与地域经 济(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 0 0 2 年1 月版) 、张显清、林金树等明代政治史 (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 0 0 3 年版) 、陈宝良明代社会生活史( 中国社会科学 出版社2 0 0 4 年版) 、万明主编晚明社会变迁与研究( 商务印书馆2 0 0 5 年版) 等等，这些著作多角度、全面、系统、深入地论述了明代二百七十余年政治史的 发展过程及其特点，并通过揭示明代政治对经济、文化乃至社会各个方面的巨大 影响及其互动关系，进一步探讨了明代乃至中国古代社会发展的基本规律。这些 研究成果均为本文的写作提供了制度背景。另外，隋喜文明代的乞留f 北 京社会科学，1 9 8 6 年第4 期) 论述了中国历史上的“乞留”现象，介绍了明代乞留 的几类情况，并提出乞留和允准乞留是明季盛世的一项经常出现的盛事，但其真 正意义上的积极作用却是有限的，它只能曲折地反映封建社会巾无权的平民百姓 对减轻压迫的微弱呼声。怀效锋明代中叶的宦官与司法f 中国社会科学 1 9 8 5 年第6 期1 一文论述了宦官干政情况对明代中后期政治产生的深刻影响及恶 明代里老制与基层社会权力结构 劣后果。这些文章也对本文有针对性的借鉴作用。 政治制度的变化以及社会转型的出现，必然在社会风气上有定的体现，因 此学术界对于明代社会风气的关注电比较多。安徽大学教授卞利以徽州地区为例 发表了一系列论文：明清徽州民俗健讼初探f 江淮论坛1 9 9 3 年第5 期) 、 明代徽州的诉讼兼析明代民间诉讼观念的变化f 光明日报1 9 9 7 年5 月 1 3 日) 、明代徽州的民事纠纷与民事诉讼( 历史研究2 0 0 0 年第1 期) 等。这 些文章指出，随着社会经济繁荣、教育文化相对发达和社会各阶层意识觉醒，在 健讼之风的驱动下，徽州等地的人们逐渐学会和掌握了运用法律维护自身权益的 本领，而这对澄清封建吏治、防止贪官污吏徇私枉法，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 业师方志远著( 明) 成化大帝传( 辽宁教育出版社1 9 9 4 年版) 认为明成化朝 是一个没有权威的时代，但却是一个充满活力的时代；其明代城市与市民文学 ( 中华书局2 0 0 4 年版) 进一步讨论了市民文学在明代市民社会中的地位和作用 及其对明代社会的干预和影响。又其明代吉安的讼风( 南昌职业师范学院学 报1 9 9 2 年第3 期) 、明清湘鄂赣地区的讼风( 文史2 0 0 3 年第3 期) 等文 章探讨了讼风与经济发展、社会变革和价值变迁等之间的关系，并指出以往学界 认为中国人的“无讼”观念，实质上主要反映了官方与士人阶层代表的文化大传 统的法律追求和理想：“厌讼”、“惧讼”观念，则主要体现了大众百姓代表的文 化小传统的诉讼意识。徐忠明从明清小说看中国人的诉讼观念( 中山大学 学报1 9 9 6 年第4 期) 与王平 与明代商品货币经济( 东岳论丛1 9 9 3 年第4 期1 等文章以明代时人创作的小说为切入点，分析当时的社会风气，角度 新颖。 h 正民纵乐的困惑一一明代的商业与文化( 三联书店2 0 0 4 年版) 是一本 描绘明代社会经济、社会风气变化的学术著作，作者以商品经济的迅速发展与传 统价值的逐渐崩溃为基本线索，全面展现了一幅明朝三百年社会风俗史的全景 图。赵世瑜狂欢与日常一明清以来的庙会与民间社会( 三联书店2 0 0 2 年版) 一书从中华帝国晚期时代的民间庙会这一生活空问向外延伸，探索明清社会转型 时期的民众生活与大众文化。 瞿同祖先生的清代地方政府是一部用社会学方法研究中国清代地方政府 的实际构成及其实际运作模式的巨制，它以政治或政治体制中的个人及其行为为 重心，十分注重非正式的私人性因素对地方政府及基层社会的影响，对于完整准 确地认识中国古代地方政治的特质及国家权力与基层社会的关系，具有重要意 义。 明代里老制与基层社会权力结构 2 、已有成果的局限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本文将是在一个十分坚实的学术基础上进行本项研究。 而对于里老制度研究的本身来看，已有的成果仍然有其局限：第一，对于里老制 的论述可能是受材料的限制，( 主要是正史的材料，如明史、教民榜文等) 看似 而面俱到很全面，但缺乏应有的深度。第二，对里老本身这一职务没有深刻透析， 对里老的内涵挖掘不够，出现了里老与非里老相混淆的现象。第三，没有将里老 制放在明代基层社会权力结构体系中探索里老制的地位与作用。 已有成果的局限正是本文的创新空间。在吸取国内外相关论文论著成果的基 础之上，笔者采集了大量资料。即在掌握正史材料之外，尽可能地掌握明人文集 笔记、地方史志文献资料等，为本文的写作奠定了一个扎实的资料基础。同时运 用传统史料学、考据学、比较分析法、归纳法等方法，并充分借助社会学的方法， 注重社会调查，努力做到文献资料与实物情况相一致，以期得到更符合事实、更 为科学的结论。具体言之，本人认为本文做到以下几点：首先，梳理了明代里老 制的设置、演变及其衰败的经过。其次，理清了里老的真正内涵，区分出制度上 的里老与制度外的里老。其三，分析了里老制在明代基层社会权力结构体系中扮 演的角色与地位，探讨了明代基层社会三种重要制度之间的相互关系。 3 、本文思路 本文以里老制充任者与地方其它精英的相互关系为线索，考察明初设置里老 制的深层性原因，分析里老制与官府的衍生集团及其与粮氏制、里甲制的相互关 系咀及里老制最终衰败的结局；并藉以动态的研究视角就中央权力是如何在地方 基层社会得以拓展延伸做尝试性探讨。全文分为四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论述了明代里老制的设置及其名称辨析。首先从教民榜文所 规定的里老职能分析出明代里老制的内涵，为本文界定了论述对象。随之又从主、 客观方面分析里老制设置的原因i 其次，以明史、明实录、明人文集以及 地方志中的材料等为依据对“里老”这概念的界定，区分出制度上的里老和制 度外的里老，既对学者们长期对里老这概念的混淆作一更正，【旦为下文论述的 展开铺奠基石。随之进一步深入论证充任里老的具体人选。这就涉及到对乡绅、 地主和族长这三种特殊群体的考察，并得出结论：明初里老的适当人选来自普通 民众中德高望众的老者。 第二部分叙述明代里老制度的演变及其衰败。对历史事物的评价，唯有将之 置于特定的历史时空做实事求是的分析，才可能更接近历史原貌。里老制在实施 明代里老制与基层社会权力结构 之后，先后出现不同变化。本文从里老制的职能、选任方式、充任者身份以及效 果等四个方面论述了里老制度的演变。在此基础之上，进一步深入探讨其演变的 原因以及最终衰败的结局。在此部分尤其要注意的是，在论述里老在基层社会的 作用时，为避免和前而体系重叠，本人从“对上监督”和“对下管理”这两个层 面分析其在基层社会的运作。这样，既保证了体系的多样，也能更好地体现中央 权力在地方延伸的轨迹。 第三部分是本文的一个重点和难点，本人将在此分析里老制与基层社会权力 体系的关系，这就涉及到里老制与官府及其衍生集团和里老制与里甲制、粮长制 几重关系。在前一重关系中本人将分析政府对里老的利用、控制和里老对它们的 讨价还价，迸一步展示明代园家权力在基层社会的运行状况。在后一重关系中将 分析三者之间的矛盾与统一、斗争与妥协。通过这一过程的分析，也可以看出国 家权力与基层社会的互动关系及权力间的消长。 第四部分也即是余论部分，对通篇文章进行必要的总结和归纳，希望对这一 问题的研究在理论上有所提升。 二、明代里老制的设置及其名称辨析 1 、- 里老制的设置 ( 一) 明代里老制的设置 明太祖初定天下，亟需各种管理人员，在广泛招纳元朝故官、寻访各色人才、 重开科举的同时，大量选用所谓“年高德劭”的老人进入各级政府，成为一大社 会现象。”耆宿制度即在这一背景之下产生。明太祖实录载： 罢府州县耆宿。初令天下郡县选民间年高有德行者，里置一人，谓之耆宿， 俾质正里中是非，岁久更代。至是，户部郎中刘九皋言耆宿颇非其人，因而蠹蚀 乡里，民反被其害。遂命罢之。 虽然从目前的材料r 巾还无法断定“耆宿制”始于何时，但材料中指出的“里 置一人”，而明代以里为正式的单位始于洪武十四年里甲制之设，所以可以推测 ”其著名者如洪武十三年八月即废中书省后不久，即召王本、杜佑、龚激等乡村老儒为“四辅官”。 ( 明太祖实录卷1 3 3 ，洪武十三年八月丙午) 洪武二十三年，更“命吏部选天下音有才博知典故者，授咀 官凡四百五f 1 二人。”f 明太祖实录卷2 0 2 ，洪武二十三年五月庚寅1 。 o 明太租安录卷1 9 3 ，洪武二十一年八月壬予。明会典亦载：“世音宿，以就年高有袍谙知 土俗，习闻典故凡民之疾苦事之易难，皆可访问。但中间多有年纪虽高，葩行实缺买求青宿名色交 结官府或蔽自己差徭或说他人方便，盍政害民。故到任之初，必先知其贤否明注姓名则善青知所劝， 恶者知所戒。自不敢作前弊矣。”( 卷l o 点部九授叭到任须如音宿，另见卷1 1 吏部十新官到任 各房供报须知式样、卷1 5 吏部十四事例。 7 明代里老制与基层社会权力结构 耆宿制的设置时间至少应该在洪武十四年之后。同时，这则材料还提供了不少值 得关注的信息。其一、“耆宿”虽然指特定的个人，即某些“年高有德行者”，同 时也是指特定的制度。其二、这一制度包括：每里设置一人，名称即为“者宿”， 由地方官府选用：其基本职责，是“质正里中是非”，即作为乡里纠纷的仲裁人； 耆宿并非终身制，而是需要“更代”的。其三、耆宿制被废止的原因并非其自身 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而是因为某些具体的个人利用身份上的便利为非作歹。正因 为如此，使其有了恢复的可能。 此外，明会典中对耆宿的选任标准、设置目的等也有详细的记载：“耆宿 几何、贤否若干各开。设耆宿，以其年高有德、谙知土俗、习闻典故，凡民之疾 苦事之易难，皆可访问。但中间多有年纪虽高，德行实缺，买求耆宿名色，交结 官府或蔽自已差徭或说他人方便，蠹政害民。故到任之初，必先知其贤否，明注 姓名，则善者知所劝，恶者知所戒。自不敢作前弊矣。”。材料中指出耆宿的选任 标准是“年高有德、谙知土俗、习闻典故”。其目的是“凡民之疾苦事之易难， 皆可访问”，也即为乡民答疑解惑。同时，为了预防耆宿作恶，在其上任时，必 须公布其姓名，也即利用基层社会所注重的耻感作为道德约束制约耆宿为恶。耆 宿上任时须有严格的登记手续，在其登记样式中可以看出：“耆宿几名，年高有 德，可以访问民情者几名。一名陈期，年陆拾儿岁，某都隅，民籍，有无公私过 犯。”。这些记录实际上是对耆宿的年龄、籍贯、操行以及任期等的检验，也限制 了一些不符合要求者的冒充行为。另据材料记载： 洪武十七年，令各布政司直隶府州县举秀才人材，必由乡举里选。知州、知 县等官，会同境内耆宿长者，访求德行声名着于州里之人，先从邻里保举，有司 再验言貌、书判，方许进呈。若不行公同精选者，坐以重罪。 凡天下承平，四方有水旱等灾，当验国之所积，于被灾去处，优免税粮；若 丰稔之岁，虽无灾伤，又当验目所积，稍有附余，择地瘦民贫处，亦优免之，不 为常例。然优免在心，临期便决，勿使小人先知，要名于外。事例：洪武元年， 令水旱去处，不拘时限，从实踏勘，实灾，税粮即与蠲免。十八年，令灾伤去处， 有司不奏，许本处耆宿连名申诉，有司极刑不饶。 这两则材料中分别指出耆宿的几项职责：一是协同官府举荐当地人材；一是 监督地方官从实勘报灾情。另大浩中还规定，当地官吏“若被不才官吏、同 僚人等，捏词排陷”，“许本处城市乡村耆宿赴京面奏，以凭保全。” 从耆宿的选 任标准、设置的目的及其部分职责，我们可知，明代耆宿制是朱元璋对地方基层 明会典卷1 0 ，吏部九授职到任须知耆宿。 明会典卷十一，史部十新官到任各房供报须知式样。 明会典卷十五，吏部十四事例。 明会典卷十九，户部四明柑训。 洪武御制垒书，大诰者民奏有司善恶第四十五。 8 明代里老制与基层社会权力结构 社会管理的一个尝试，他利用年高有德，并请知土俗、习闻典故的老人充任耆宿， 就是要利用其道德威望以及生活经验为乡民排疑解难，为官府提供信息、协助地 方官更好地管理基层社会。这在他颁布的大诰中也有体现。o 耆宿制从其设置始到明初二十一年的这一段时间仍处于尝试期，所以有很大 的临时性、盲目性，以致和粮长制、里甲制之间有很大的重叠。最终该制度由于 其粗糙，杂乱导致弊端很多，“耆宿颇非其人，因而蠹蚀乡里，民反被其害”，所 以于洪武二十一年太祖罢弃这种制度。但鉴于乡村社会事务的复杂，太祖又不得 不借助于类似的这类制度，正是在这种前奏之下以及吸收其它的因素，洪武二十 七年一种新的乡里制度出台。明太祖实录载： ， 命民问高年老人理其乡之词讼。先是，州郡小民多因小忿，辄兴狱讼，越讼 于京，及逮问多不实。于是上严越诉之禁，命有司择民间耆民公正可任事者，俾 使听其乡诉讼，若户婚、田宅、斗殴者，则会里胥决之，事涉重者始白于官，且 给教民榜使守而行之。 虽然材料中没有“里老”的字样，但“里老制”正是根据这一法令而产生。 而从这条材料又可以看出，里老制设置其实就是耆宿制的恢复。此处所说的“耆 民”，正是当年所称之“耆宿”，即年高有德行之老人，因里置一人，故称“里老”。 其职责是昕其乡之“诉讼”，也就是“质正里中是非”，但可操作性更强。法令规 定：凡诉讼所涉为户婚、田宅、斗殴即大明律中被视为“细事”者，均由里 老会同里胥即里中书吏等仲裁，否则即为“越诉”，将受到惩罚。只有“事涉重 者”，如发生人命重案或谋反、妖言等危害政权稳定者，方告宫处置。这可以说 是有关明代里老制度的基本因素。而“教民榜文”则对里老的选任及其理讼的程 序、判决的执行，眈及里老的法律责任等，做出了明确规定。 明代法律包括律、令、诰、榜等主要形式。律为主体，令为补充，诰是“法 外用刑，以案释律”，榜文则是“揭榜示以昭大法”。开国之初，律令条法尚不健 全，而榜文既能及时迅速传达最高统治者的旨意，又能有针对性地指明调整的对 象和治理重点。所以明初法律的运用实际上是“以榜文为主、律为辅”。 本文所依据的教民榜文是洪武三十一年明太祖钦定并颁行的，共四十一 条，内容涉及基层社会的理讼、教化、治安、兴学等各个方面，但其核心内容是 确立以里老为主体的乡里制度。透过教民捞文，我们可以归纳出制度上所规 定的里老的职能： o 大诰续编，“吉宿第八”。“从古至今，所在有司，凡公事有大者非高年害宿不备。所以古设音 宿，务必德行超群，市利称善，所吼拔居群民之上名为音宿。几贤人官于是方公事疑难，则会而请决 之。所以! 必此而事各，阱其高年历事也多，听记也广，其善恶、易难之事，无不用知，以其决事也必当。 凡诸有司，用是耆宿，无不昌焉。” 。明太 h 实录卷二三二，淤武二十七年夏四月庚午朔。 。傅衣凌：明史新编，人民出版社，1 9 9 3 年版，第4 3 更。台湾学者黄彰健明洪武永乐朝的榜文 峻令一文亦，f 此观点参见韩延龙主编法律史论集第2 集，洼 # 出版社1 9 9 9 年版，第5 4 2 页。 9 明代里老制与基层社会权力结构 第一，理断民讼，仲裁是非。里老须在本里的裁判场所一一申明亭，和里胥 “依齿沦坐”，共同理断有关“户婚、田土、斗殴、争占、失火、窃盗、骂言、 钱债、赌博、擅食田园瓜果等、私宰耕牛、弃毁器物稼穑等、畜产咬杀人、卑幼 私擅用财、亵滨神明、予孙违犯教令、师巫邪术、六畜践食禾稼等、均分水利” 等共十九项民间词讼( 第二条) ；纵使是奸盗、诈伪、人命等应该属于本管官管辖 的案件，如果不是十恶、强盗、杀人等重案，只要在“本乡本里内自能含忍省事 不愿告官”的，亦可以到里老人处求诉、决断，而且里老人必须“听其所以，不 许推调不理”f 第十一条1 。由此观之，里老理讼的范围不仅限于户婚田土等细故， 既便是刑名案件，只要乡民含忍作罢，里老人也可以调理其中。 第二，引导风俗，劝民为善。当然，理讼实际上最终目的是为了少讼、息讼。 这在榜文十三条中有具体体现，“本人自能含忍，不愿告诉，若里甲老人风闻寻 赴勾引生事者，杖六十”。因此理讼是方式，移风易俗才是关键。况且朱元璋有 意选择一些年长且德行好，有威望的老人充当里老，用意明显，就是要利用这些 品行端正的老人引导社会风尚，教化乡民。榜文第十五条说：“老人里甲不但与 民果决是非，务要劝民为善，其本乡本里人民务要见丁着业。凡有出入互相周知， 大诰内已有条款要申明遵守，违者论罪。”第二十四条又说：“老人须要将本里人 民恳切告诫。凡有户婚田土斗殴相争等项细微事务互相含忍。设若被人凌辱太甚， 情理难容，亦须赴老人处告诉，量事轻生，剖断责罚，亦得伸其押縻免致官府击 累。若顽民不遵榜谕不听老人告诫擒拿问罪。”这两条材料要求，老人里甲等不 但要为民理断词讼，还要劝民和善相处。 第三，劝课农桑，兴修水利。中国是一个传统农业大国，长期以来都是靠农 业支撑整个帝国的正常运作。因而，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对农业都是非常重视，农 民出身的朱元璋更是清楚此巾的厉害关系，所以要求里老必须劝课农桑，兴修水 利，为民兴利除害。榜文第二十三条记载河南l l i 东农民懒惰、不肯务农，以致衣 食不给，派里老等督怠懒惰之事。而榜文第二十九条也对里老维护地方水利建设 做了相应的规定。 第四，维持地方治安。捕盗原本并非里老的职责，但由于涉及到地方的稳定， 所以里老往往会协同里长等追捕、缉盗。榜文第十四条规定，里中“若有强劫、 盗贼、逃军、逃囚及生事恶人，一人不能缉捕，里甲老人即须会集多人擒拿赴官， 违者以罪罪之。” 第五，上情下达，下情上达。里老虽然会参与到捕盗之中，但其主要工作是 在平时，里老常常需到各家各户宣讲上谕，上情下达，劝谕教化，告诫乡民不能 做恶，以及隐匿匪类等。如榜文第二十条规定：“本里有递年有犯法官吏人等、 或工役、或充军逃回者、有别处逃来者，老人须要家至户到叮咛告诫里内人民， 1 0 明代里老制与基层社会权力结构 毋得隐藏，将此等军囚送赴官司起解，兔致连年勾扰，邻里亲戚受害。设若隐藏 在乡，事发必然被其连累。”另外，里老为了积极引导乡民从善，还需将本里诸 如孝子顺孙、烈女贞妇，几世同堂之类的“善迹”一上达f 第十六条) 。此外， 里老对于当地的不法官员等的不法行径可以径自告知监察御史或按察司等，甚至 还有权将当地的不法官员等绑赴京城，面廪圣上( 第十七、二十一条1 。 上述种种，仅仅是里老最基本的职责，随着时间的推移，里老的职责权限也 慢慢增大，明显的有如在下 青上达方面。里老由最初的只是汇报情况，逐渐转变 成直接插手其中，协助官府调查案情。虽说里老理断的是民讼，官府处理的是刑 讼，但当地方上发生刑事案件时，里老对本里事情非常清楚，官府往往就会直接 向其咨询，有时甚至直接交由他们调查，这在徽州文书中多有记载。另外，诸 如随同粮长、里长征收赋税、催科差徭等里老也慢慢涉猎。总之，或是客观需要， 或是主观因素，里老的职能逐渐扩展。不过，以上几项职责却仍是其首要任务。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得到这样的结论：明代的里老制不仅仅是包括洪武二十 七年设置的那个里老制，还应包括之前所设的耆宿制，这两个制度一起才是真正 完整意义上的明代的里老制。由耆宿制过渡到里老制，也恰恰反映了一个国家的 正规制度往往都是由一些临时性、试点性的制度在一定时期内试验成功之后行之 于天下的普遍规律。 2 、里老制设置的原因 在短短的几年之内，为什么这一类似的乡里制度浮浮沉沉，经过了由建而废、 废后又建的历程。朱元璋又是出于什么考虑? 是否仅仅是因为上述材料中所提的 地方多讼呢? 笔者认为，原因远不那么简单，可从主客观几个方面找寻。首先， 客观方面的原因有： f 1 1 从国家权力体系上分析，里老制实际上是地方行政制度的补充，是中央行 政权力的延伸，甚至可以视之为县令的“权柄下移”。在广袤的中华大地上，五 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区域间的自然气候、风土人情等方而差异甚大。但由于 中央集权的高度一致性，中央下达的旨令往往都是刀切；同时明朝建官，“国 权不下县”，最基层的一级地方政府是县衙，县以下再无职官，而且根深蒂固的 地方利益也直接和朝廷委派来管理县政的官员相冲突。这些因素最终导致乡土社 会出现一个权力的真空地带，以致许多政令在这个权力真空地带根本无法切实运 。徽州千年契约文书宋元明编卷一，第1 8 6 页，成化五年祁门县民谢玉清控告程付云砍术状 文就记载：立案后，“一帖下该部里老，使县台行”，最后县令根据里老 的勘查报告等对案件进行成功 地渊解。同书巾还有许多类似记载，如卷2 ，第5 页，f b 门掰思志等误认坟茔戒约：卷2 ，第4 3 8 页，徽 州府给吴伯起枉害帜文：卷3 第2 5 页，汪必祯等合同文约；卷3 ，第7 4 、7 5 页，祁垦给汪于祜帖文； 卷3 ，第8 2 、8 3 页，祁门谢荣生等状文及祁门县列谢世济等审议文书等。 1 1 明代里老制与基层社会权力结构 作。在中央鞭长莫及之际，就必然在乡土社会中选择一批代理人，“佐令敷政教”， 。协调国家政令与乡土民情的矛盾。这时，熟悉地方事务且德高望重的“老人” 便是他们最佳的选择。只要其协调方式符合“国家之法”允许的范畴，国家是默 许和支持的。 ( 2 1 从地方权力效率来看，郡县式微，政府权力存在失效的可能。任何政府行 使其职能皆不是一劳永逸的有效，况且在传统中国社会，事实上存在两种秩序和 力量，一种是“官制”秩序或称国家力量；另一种是乡村秩序或称民间力量。而 传统乡村社会散漫、和谐，使得传统国家无法对这些分散的资源进行完全有效地 整合，所以对基层社会缺乏有效控制通常便被看作一种常态。 明初，朱明王朝面对着的是元朝遗留的烂摊子，吏治腐化， 许多机构运作 不灵。尽管朱元璋对此大力改革，但终究不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清除近百年来的痼 疾。因而在地方上官员冗杂，办事效率低下的情况在所难免。郡县式微，地方政 府的失效也最终促使中央“以良民治良民”的制度出现。 ( 3 ) 从地方出现的问题来看，地方繁讼。明初，设置耆宿制的一个很大的原因 就是利用耆宿“质正里中是非”。洪武二十一年罢去“苕宿”制，这虽清除了“煮 宿”为恶的弊病，但同时也致使各地出现了难以计数的民事纠纷。既不利于地方 稳定，也给地方官府、朝廷带来巨大的压力。同时，所任之官“往往贪赃坏法， 倒持仁义，殃害良善。”。致使许多讼诉缺乏及时处理，里人“多因小怨，辄兴狱 讼，越于京”。乃至越诉在江西、湖广等地成为一种风气。这种“越诉”是揭露 矛盾，将社会的不公、将被基层掩盖的矛盾提升并加以放大，是对作为政权基石 的地方官府的一定程度上的否定，是将统治者理想中的“治世”描绘成“乱世”， 。而这又是统治阶级所不愿看到的。因此将矛盾在底层解决是统治阶级比较乐意 接受且常常采取的一种方式。 f 4 1 从理讼的及时性和准确性来看，老人断讼，优于县吏。据石洞集记载： “盖耆老、里甲于乡里人，室庐相近，田土相邻，周知其平日是非。善恶长 吏自远方来重以隶卒呵于其旁，棰楚罗于其前，视其长吏犹鬼神之不可睨； 十语九忘、口未出而汗交颐，何如反复于乡里之间，若子弟于父兄，然得以尽其 词说。又况不肖之吏，恣为暴虐，自以解官挺身去耳，无有顾虑。耆老、里甲其 乡里长久人也，即有不平，何敢相遽? 且一被逮，往复岁时，它无论道途饮食费 已不赀，万一触忤扑击交下，孰与保家产，全肤体，争于陌头释于闸尾者哉? 是 以知县钦遵圣制，一切小事付诸耆老，愚民挑孰或动浮言征察耆老常有惕然之意。 ( 明) 叶春及：石洞集卷七惠安政书九“乡约篇”。 按；金元足“以吏亍自国”，吏治极其腐败里暗。见泓武十八年御制人试“胡元制治” 皇明制书卷九，教民榜文。 续文献通考卷十，i ，“职役考“。 参晷止9 i 口方志远明清湘鄂赣地区的“讼风”文史2 0 0 4 年第3 期。 1 2 明代里老制与基层社会权力结构 从这则材料我们可以看出，老人断讼，在多方面都优于县吏。首先，“里老” 即里中老人，“周知其平日是非”，也即对于本里的事情和人物非常熟悉。一旦发 生了民事纠纷，便能对事情做出及时有效并且非常准确的处理。而县官住在县衙， 距离的差距便可能延误案情的有效处理。其次，根据明朝官制中的“回避制”，。 县官都是外地人，“善恶氏吏自远方来”不请本地事务，处理诉讼时，往往不能 准确地做出判决。再者，自古良民多怕官，许多本分的乡民诉求于官时，已是心 ：京胆战，“十语九忘、口未出而汗交颐”，哪能清楚地说出事情的本末原委；而诉 求于老人时，老人是同里人，如同家长，“得以尽其词说”，自能把事情始末道明。 最后，县官断讼，公正与否，多凭本心，并无太多顾忌。在他们看来，案子了结 便是为民办事，纵使有不公允之处，在其三年五载离任之后，便不复牵连。但里 老是本地人，长期居住在此。倘若一次不公，失信于人，下次再难威服于人。 考虑到上述诸多因素，明初统治者蹑终先后两次设置了里老制。不过，明初 里老制的设置，除客观原因外，还渗透了统治者的主观意志： 明朝建国后，朱元璋从加强皇权出发，用强力将国家政权延伸到基层社会中， 极力谋求乡政治理策略。一方面，利用“里老”这一众望之首，用道德和法律双 重手段，加强基层管理、维持地方秩序；掌理教化，导民为善，向乡民灌输封建 专制主义的政治观念和伦理观念，将社会矛盾解决于底层。这在其制定的教民 榜文中表露无疑。另一方面，本着“以上驭下、以下制上”的思想，利用地方 上的“里老”制约、监督地方官吏。朱元璋对国初的官吏，尤其是地方官吏并不 信任。“朕自混一四海，立纲陈纪，法古建官，内设六部都察院，外设布政司、 按察司，府州县。名虽与前代不同，治体则。奈何所任之官，多出民间，一时 贤否难知，儒非真儒，吏皆猾吏，往往贪赃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