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文学专业论文）论“鬼才”李贺诗歌的边缘性.pdf

ii 论“鬼才”李贺诗歌的边缘性论“鬼才”李贺诗歌的边缘性 研究生：杨远义 导师：张明非 教授 学科专业：中国古代文学 研究方向：隋唐五代文学 年级：2004 级 内容摘要内容摘要 文章旨在从边缘性这一角度研究“鬼才”李贺的诗歌，设立的两个参照系为中国古代 主流诗学和边缘诗学，相对于主流诗学来说，李贺的诗歌总体上表现出与主流诗学相排斥 相背离的边缘性，相对于边缘诗学中的其它诗人诗派来说，李贺诗歌的边缘性亦有其独到 之处，是以李贺在中国古代诗坛上唯一被称为“鬼才” 。在这样的参照系下，分别探讨“鬼 才”李贺诗歌手法的边缘性、题材的边缘性和思想的边缘性，并探索李贺诗歌边缘性的成 因。 文章绪论部分界定概念和介绍与课题相关的研究状况。首先，对边缘性的概念作了界 定，指出文章中所指的边缘性就是与主流相排斥、相背离的极端化特性，从数量上来说是 少数的，从心理上来说是极端的。其次，考察中国古代诗学主流和主流的具体规定性，指 出中国古代诗学主流即“温柔敦厚”的儒家诗学，其具体规定性体现在三个方面：手法上 追求自然天成的中和之美；题材上反映社会现实生活；思想上要表现“风雅”精神。而与 这些规定性相违背、相排斥的诗人、诗歌、诗派则被边缘化。从整个诗歌史来看，主流相 对固定，而边缘则以不同的方式出现。再次，从总体简述了“鬼才”李贺诗歌的边缘性， 在综述历代对李贺诗歌边缘性评述的基础上，指出李贺诗歌的边缘性表现在三个方面：手 法上打破中和，过度修辞；题材上脱离现实而大量描写灵异题材；思想上抛弃“风雅”而 突出表现生死观和时空观，幻灭生死功名。论文着重探讨以下问题。 第一章分析李贺诗歌手法上的边缘性。 李贺诗手法上的边缘性主要表现在句中技巧的 过度使用和整体章法的相对松散。前者具体表现为色彩词、声响词和修辞格的高密度和特 殊化使用；后者表现为改变古典诗歌起承转合的传统章法，甚至有意打乱诗句的次序。 第二章讨论李贺诗歌题材上的边缘性。李贺诗中描写神鬼灵异的诗共 96 首，占他全 部诗作的 39.7%，将其分为三个系列，即“鬼系列” 、 “神仙系列”和“精灵怪物系列” 。分 别探讨了每一个系列描写方法和审视角度的独特性。 第三章讨论李贺诗歌思想上的边缘性。首先对历代李贺诗研究中的是否“少理”之争 进行梳理和辨析，指出李贺诗之所以被认为无理，是因为中国古代主流诗学对“理”有规 定性，即要求具有儒家诗学的“风雅”精神：关注现实的热情和积极的人生态度，而这些 并不是李贺所要主要表达的。其次，指出李贺诗歌独特的思想性。李贺在诗歌中主要表达 了他所理解的生死观和时空观，李贺将个人生死和功名放在无限广阔的时空中来审视，李 贺的生死观和时空观不能说是乐观的，也不能说是悲观的，只能说是客观的。 iii 余论考察李贺诗歌边缘性形成的原因。李贺诗歌的边缘性，是他长期作为一个边缘人 的心理在文学上的反应。从李贺身心条件来看，体弱多病、相貌奇特和行为怪异，使他很 难融入群体生活；从个人遭遇来看，在求取功名的过程中遭遇坎坷，被人排挤，又使他社 会角色缺失；从文学因素来看， “尚怪”的元和诗风对其诗歌边缘性也有影响。三方面原 因的综合作用， 促成了李贺诗的边缘性， 使他成为中国几千年诗歌史上独一无二的 “鬼才” 。 附录由两部分组成。 附录一：统计李贺诗中的灵异题材，将其分为三类，阐明分类标准，分别列出作品， 并作简单分析。 附录二：李贺诗集的校记。以王琦本为工作底本，以宋蜀本和蒙古本为校本，三本互 校，纠正了前人一些校对上的错误，补充了一些新的校记，共得 178 首诗歌 461 条校记。 关键词: 关键词: 李贺 边缘性 “鬼才” iv on the boundary feature of poems by wizard li he abstract the purpose of this paper was to study poems by wizard li he from the angle of boundary feature. the two kinds of frames of reference set up were mainstream poetics and boundary poetics. generally li he s poems were characterized by reacting against the mainstream poetics. relative to other poets and poem schools in boundary poetics, li hes poems showed outstanding originality on boundary feature, which was the reason why he was called wizard on chinese ancient parnassus. the paper respectively studied the boundary feature of skill ,subject and thought in li hes poems and the origin of boundary feature. the introduction delimited some conceptions and introduced the correlative conditions. first of all, it confined the conception on boundary feature and pointed out that the boundary feature was a kind of characteristic that deviates from the mainstream poetics, which was few in amount and extreme in mental. secondly, it studied the mainstream of chinese classical poems and criterion, besides that, pointed out that confucian poetics, gentle and honest, was the mainstream in chinese classical poems. there were three aspects of the criterion: pursuing aesthetics of moderation in skill; reflecting societal true life in subject; showing meticulousness in mental. the poets, poems and poem schools that reacted against the mainstream poetics were considered to be boundary. the mainstream was fixed but the edge feature appears in different ways. thirdly, it recapitulated totally the boundary feature of poems by li he and indicated that there were three aspects by summarizing comment on boundary feature about li hes poems of all dynasties: breaking moderation but pursuing extreme skill;divorcing from reality but describing dead in subject; rejecting meticulousness but showing life ideas and time ideas. the paper placed much emphasis on following problems. the first chapter analyzed the boundary feature in skill, which was manifested in highly condensation of skill and relative loose of whole poem. the former was manifested in color words, sound words, high frequency and special use of rhetoric; the last was manifested in changing traditional way of melding the sequences of lines even disordering the line. the second chapter studied the boundary feature in subject of poems by li he. there were 96 pieces of dead poems which composed the 39.7 of the whole poems as three kinds: “dead poems”, “fairy poems” and “strangeness poems”. the paper respectively studied the ways of description and singularity of view. the third chapter studied the boundary feature in metal. first, it analyzed again the dispute about “lack of spirit” and pointed out li hes poems were considered unreasonable because v confucian poetics should fit the requirements in chinese classical poetics, however, warmness in concerning with reality and positive outlook were not what li he looked forward to. next, it pointed out the unique ideas of poems by li he. he expressed life ideas and time ideas in his opinion by considering ones own life and rank in the unlimited and broad time and space. his life and time ideas were objective. the sufficient part studied the reason why the boundary feature of poems by li he came into being. the boundary feature was a result of reaction in body and mind as a boundary person for a long time. judging by his own condition, ill health, ugly face and strange behavior made him restrained from the group. judging by the person encounters, he was shunted aside the community in the process of seeking for rank, which made him lost social status. judging by literature elements, poetical fashion of “advocate to strangeness” in yuan he was also influenced li hes poems. the effect of the three reasons together made the edge feature came into being so that li he became the unique wizard on chinese poetic history. the appendix was made up of two parts. appendix :compile the poems with dead subject matter. classify these poems into three kinds and explain the standard, then line each poem and analysis it simply. appendix : the notes of collation of li he s poetry. depending on the original manuscript by wang qi and the proofread manuscript of song shu period and mongolia, the writer corrected the mistakes and reinforced some new poetry and 461 pieces were got in 178 pieces of poems. key words: li he boundary feature “wizard” 66 论文独创性声明论文独创性声明 本人郑重声明：所提交的学位论文是本人在导师的指导下进行的研究工 作及取得的成果。除文中已经注明引用的内容外，本论文不含其他个人或其 他机构已经发表或撰写过的研究成果。对本文的研究作出重要贡献的个人和 集体，均已在文中以明确方式标明。本人承担本声明的法律责任。 研究生签名： 日期： 论文使用授权声明论文使用授权声明 本人完全了解广西师范大学有关保留、使用学位论文的规定。广西师范 大学、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清华大学论文合作部，有权保留本人所送 交学位论文的复印件和电子文档，可以采用影印、缩印或其他复制手段保存 论文。本人电子文档的内容和纸质论文的内容相一致。除在保密期内的保密 论文外，允许论文被查阅和借阅，可以公布（包括刊登）论文的全部或部分 内容。论文的公布（包括刊登）授权广西师范大学学位办办理。 研究生签名： 日期： 导 师签名： 日期： 1 绪论绪论 “边缘”一词在学术界已广泛使用，如“边缘科学” 、 “边缘人” 、 “边缘效应” 、 “边缘 文艺学”等等。考察边缘一词的涵义，大体分两种情况：一是交叉和融合，与纯粹单一相 对应，如边缘科学辞典对“边缘科学”一词的解释： “对某一层次的专门研究叫专门 科学。对两个层次的边缘部分进行交叉研究即为边缘科学。还可以对多学科研究的边缘部 分进行研究，便出现更复杂的多边缘交叉研究。 ”1 另一种是将“边缘”理解成少数和局 部，与主流相对应，如主流与边缘一书中说： “什么是边缘？从政治上看，弱势的、 无权势的；从经济上看，落后的、不发达的；从文化上看，少数的、可被忽略的。但无论 政治、经济、文化，在历史的进程中，边缘其实是一个流动的、辩证的过程。 ”2本文所说 的“边缘”属于后一种情况，即指与主流相背离、相排斥的事物。那么顾名思义，边缘性 就是作为边缘的事物具有的特性，这种边缘性，从数量上来说，是少数派，从心理上来说， 是极端性。概而言之，所谓边缘性，就是一事物所具有的被主流所排斥、所不包容的极端 化的特性。本文拟借用“边缘性”的理论，将中唐诗人李贺放在中国古代诗歌的大背景下， 研究他诗歌的特殊性，蠡测李贺之被称为诗坛“鬼才”的原因。 一 一 不同的领域有不同的主流和边缘， 中国古代诗学的主流， 简而言之就是儒家诗学。 “温 柔敦厚”是儒家诗学的核心。中国古代诗学主流的具体规定性表现在三个方面： 1、 诗歌艺术手法提倡温柔敦厚的中和之美。 朱自清先生在 诗言志 诗教 中说： “ 温 柔敦厚是和 ，是亲 ，也是节 ，是敬 ，也是适 ，是中 。 ”可见“温柔 敦厚”即是中和。反映在诗歌的手法上，就是追求中和之美。 尚书 虞夏书 尧典下中 所说的“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和“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 就是典型的中和之美。而实现中和之美的有效艺术手段就是运用赋比兴。从历代诗论家对 赋比兴手法不厌其烦的探讨，从赋比兴手法一直被历代诗人所继承，不难看出主流诗学对 中和之美的追求。 2、题材上要求反映社会现实生活。儒家诗学认为诗的重要功能之一是要“观” 3， 所谓“观” ，郑玄注为“观风俗之盛衰” ，朱熹认为是“考见得失” ，都是说要通过诗反映 出一个国家的政治得失、道德感情和物产风俗等等。 诗经之所以获得孔子的高度评价， 原因就在于诗经真实反映了当时的政治状况、社会生活和风俗民情。以反映现实为主 的中国古代诗学题材的主流正是滥觞于这种“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的现实主义精神。 2 此后，从汉乐府民歌的“感于哀乐，缘事而发” ，到建安时代曹操的“借古题写时事” ，再 到唐代诗人杜甫的“即事名篇，无复依傍” ，白居易的“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 作”和“唯歌生民病” ，反映社会现实生活一直是中国古代诗学题材的主流。这甚至成为 评价褒贬诗人的标准，以李白和杜甫为例，赵次公杜甫草堂记明显扬杜抑李，理由就 是李白诗多“神仙虚无之说” ， “何补于教化” ；而杜甫 “有意当世” ，所以是“王佐之才” 。 3、诗歌思想上要求继承“风雅”精神。所谓“风雅”精神，就是“关注现实的热情、 强烈的政治和道德意识、真诚积极的人生态度”4 。从离骚的“ 国风好色而不淫， 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矣” （史记 屈原传 ） ，到缘事而发的汉乐府， 再到慷慨悲凉、梗概多气的建安诗歌，莫不继承和发扬了诗经所开创的风雅精神。唐 代诗人更是高举“风雅”大旗，从陈子昂标举“风雅兴寄” ，李白疾呼“大雅久不作，吾 衰竟谁陈” ，杜甫自谓“别裁伪体亲风雅” ，白居易以“风雅比兴”为衡量作家的主要标准， “风雅”精神可谓一脉相承。唐以后的历代诗人，一直以唐诗为典范，可以说， “风雅” 精神贯穿了几千年古代诗歌史。 以上是对中国古代诗学主流亦即儒家诗学的概括，尊奉这些原则的就是主流，反之就 离为边缘。在主流和边缘的斗争中，儒家诗学表现出强大的复位能力，即失位一段时间之 后，很快又占据主流。如陈子昂标举“兴寄”和“风雅” ，力图从根本上改变晋、宋、齐、 梁五百年来的诗风；欧阳修领导诗文革新运动，批评了唐末到宋初年间流行的三种诗体； 明代“前后七子”为反对“台阁体”提出 “文必秦汉，诗必盛唐” ；清代沈德潜主张格调 说等等，都是儒家诗学为恢复主流地位所做的抗争。而且儒家诗学往往是在乱世、末世失 位，在治世复位。当然，作为主流诗学的儒家诗学也表现出强大的吸纳能力，它能从每次 主流与边缘的斗争中汲取有利因素，将其主流化。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为什么中国古代 诗学每次都是以复古求新变。但是，儒家诗学并不是对每一个变革它的力量都那么宽容大 度，凡认为不利于儒家诗学的，就排斥在主流之外，使之处于边缘或边缘化。李贺诗歌便 是被边缘化的其中的一个，并因其边缘性被称为“鬼才” 。 二二 活跃于中唐诗坛的诗人李贺，以二十七年的光阴5，匆匆走完了一生。然而短暂的生 命无碍于李贺天才的发挥，他创造出独具一格的“长吉体” ，并以“鬼才”之称在诗坛与 唐代一些大家并驾齐驱。如宋祁云： “太白仙才，长吉鬼才。 ”(朝野遗事)钱易云： “李白 为天才绝，白居易为人才绝，李贺为鬼才绝。 ”(南部新书卷上) 为什么李贺被称为“鬼才” ，历来有三种解释：一是李贺诗写了有关鬼的题材。如杜 3 牧称其诗“牛鬼蛇神”（杜牧樊川文集卷十） ，齐己说： “诗同李贺精通鬼”（ 酬湘幕徐员外见寄 ）、 “夺的秦皇鞭鬼鞭”（ 谢荆幕孙郎中见示乐府歌集二十八字 ） ，李维桢说： “诸乐府亦若九歌 东 皇太乙 ，以至国殇 礼魂诸体，信乎其为鬼才。 ”6二是李贺诗歌语言和修辞等手法 奇险、瑰诡和穿幽入仄。如叶燮说： “李贺鬼才，其造语入险，正如苍颉造字，可使鬼夜 哭。 ”7胡寿芝说： “长吉乐府琢句颇露，刻苦少自然。退之指为骚之苗裔，谈何容易？ 然以其瑰诡，列于鬼才，又是一路。 ”8三是李贺诗歌风格独特奇崛。胡宇泰说： “贺只字 长语，必新必奇，而实有据。曰：与为顽仙，宁为才鬼，鬼才岂易言哉。 ”9张元祯说： “昔人以长吉之诗，方之太白天才，为鬼才岂其苦搜寻古今未尝道，深有以窥造 化之不可测者耶。 ”10。 近现代以来，随着新的研究方法和研究理论的运用，李贺研究取得了一些新的成果， 对“鬼才”的认识也更加深入，其中又以钱锺书先生谈艺录为代表。钱锺书先生一方 面从语言学和修辞学上指出了李贺诗艺术上的特色，如说： “长吉穿幽入仄，惨淡经营， 都在修辞设色。 ”11另一方面，又分析了其诗思想上的特点，说： “其于光阴之速，年命之 短，世变无涯，人生有尽，每感怆低徊，长言永叹。 ”指出生死问题是李贺诗集中表达的 主题，并指出他审视生死的立场是与众不同的， “他人或以吊古兴怀，遂尔及时行乐，长 吉特纯从天运著眼，亦其出世法，远人情之一端也。 ” “天运” ，即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 钱锺书先生睿智的见解对后来者以很大启发，学者们沿着钱锺书先生指出的两个方面作进 一步研究，取得不少令人瞩目的成果。 然而，综观这些研究还多半是对李贺其人其诗的孤立研究，而未能以更开阔的视野将 其置于诗歌发展史的大背景下予以观照，也未能开掘出“鬼才”这一独特称谓更深刻的内 涵。本文试从边缘性这一新的视角切入，运用有关边缘化的理论分析李贺，认为李贺的诗 歌不属于中国古代诗歌的主流， 而属于众多边缘派系中独具一格的一支， 李贺之被称为 “鬼 才” ，不仅在于他写了“鬼” ，更在于他是背离主流的边缘人。表现在诗歌创作中，他不是 在某一方面背离了主流的儒家诗学，而是全方位地背离了处于主流的儒家诗学。 表现在 以下三个方面：一是诗歌手法的边缘性，即在语言和章法等诗歌形式上打破中和，追求极 端手法。二是诗歌题材的边缘性，即大量描写神鬼灵异题材。以“鲸呿鳌掷” 、 “牛鬼蛇神” 入诗，内容“虚荒诞幻” ，与儒家诗学大相径庭。三是诗歌思想的边缘性，即在诗歌中突 出表现生死观和时空观，表现死亡、虚无和幻灭，是对儒家诗学的“风雅”精神的极大背 叛， “出世法，远人情” 。故张表臣说：“如李长吉锦囊句，非不奇也，而牛鬼蛇神太甚， 所谓施诸廊庙则骇矣。”12正表明了主流诗学对李贺诗不合流俗的边缘性的排斥 4 第一章第一章 李贺诗歌手法的边缘性李贺诗歌手法的边缘性 关于李贺诗艺术手法上的特点，有如下代表性的评论。宋梅尧臣说：“李贺诸王孙， 作诗字欲飞。闻多锦囊句,将报惭才微。”（答仲源太傅八日遗酒 ）张表臣说：“如李长吉 锦囊句，非不奇也，而牛鬼蛇神太甚，所谓施诸廊庙则骇矣。”13黎简说：“从来琢句之 妙，无有过于长吉者。”14 陈仅说：“问：李昌谷诗工极矣。昔人以为鬼才，何邪？ 句不可字字求奇，调不可节节求高。纡余为妍，绰荦为杰，非纡余以见绰荦之妙。抑扬迭 奏，奇正相生，作诗之妙在是。长吉惟犯此病，故坠入鬼窟。”15概括起来说，就是指李 贺诗字句的华丽，其华丽在于对句和句中的字词进行高度锤炼，将各种技巧浓缩在句中， 通过各种诗歌手法，将句的力量突显出来，此其一。其二，明李东阳评价李贺的诗歌时说： “有山节藻梲无梁栋，知其非大厦也。 ”（李东阳麓堂诗话 ）大致是说李贺的诗歌结构精细却 缺乏大局意识，清沈德潜又说“波澜堂庑又窄”（沈德潜说诗晬语 ），而清黎简樵则直截了当 地说李贺“于章法不大理会”（黎简黎二樵批点黄陶庵评李长吉集卷一），马星翼也说：“篇幅稍 长，则词意重复，不可贯注”（马星翼东泉诗话卷一）。概括起来说，就是指李贺诗整体结 构的松散。这种句中技巧高度浓缩和整体结构相对松散的诗歌手法，是李贺诗歌手法上的 主要特色，也是与追求自然天成的中和之美的主流诗学相排斥相违背的。接下来从句中技 巧和整体章法两方面探讨“鬼才”李贺诗歌手法的边缘性。 第一节 句中技巧第一节 句中技巧 清贺贻孙说：“炼句炼字,诗家小乘，然出自名手，皆臻化境。名手炼句掷杖化龙， 蜿蜒腾跃，一句之灵，能使全篇俱活。炼字如壁龙点睛，鳞甲飞动一字之警，能使全句皆 奇。”（ 诗筏 ）李贺正是看到了这种炼字炼句的功能，所以他作诗逐字逐句地吟咏，追求 的效果就是要锤炼到“字字都敲打得响”（张炎词源卷下）、 “字字句句欲传世”（李东阳麓 堂诗话 ）。周容说： “余最恨言诗者拈人单词只句，然于长吉，不得不尔。 ”16 李贺诗歌的 只言片字，无不凝结着他的人工思力，故读其诗不得不从字词句功夫。主要表现在字词选 取和辞格运用两个方面。 一一 字词选取字词选取 在字词选取上，李贺大量选用色彩词和声响词，通过色彩词营造一个冷艳的视觉世 5 界，通过声响词又营造一个不安的听觉世界。 李贺诗歌色彩词使用相当丰富，出现频率极高，使他的诗歌格外色彩斑斓。 白红 青 绿黄碧粉紫翠黑 9366 66 49432626222111 赤丹 蓝 嫣褐黛赭灰色彩 8 7 4 3 2 2 2 1 2910 最后两项“色”和“彩”虽然没有表明具体颜色，也应该算色彩词。这些色彩词的大量运 用，给读者的第一感觉就是色彩缤纷、琳琅满目，可以用一个“艳”字来形容，产生了华 丽的艺术效果。张碧说“春拆红翠”（宋计有功唐诗纪事卷四十五转引张碧语）、杜牧说“时花美 女，不足为其色也”（杜牧樊川文集卷十）、齐己说： “玄珠与虹玉，璨璨李贺抱”（齐己读李贺 诗集 ）、陆游说： “如百衣锦衲，五色眩耀，光夺眼目，使人不敢熟视”（宋范希文对床夜语卷 二转引陆游语）、方扶南则说： “如铁网珊瑚，初离碧海，映日澄鲜”（方扶南李长吉诗集批注序 ） ， 这些评论指出的都是李贺诗歌“艳”的特点。 然而“艳”只是一种直观的视觉效果，给人心理上的感觉则是冷的，只要进一步分析 一下诗中对色彩词的运用就发现了。首先李贺诗中的色彩可以分为暖色和冷色两大类，冷 色使用偏多，如白、青、碧都属于冷色类，此其一。其二，即使是暖色的词如红、绿、黄 等，李贺也将它们特殊处理，从而也和冷色一样，变得凄苦、阴冷而使人不舒服。如写红 色： “谁家红泪客” 、 “堕红残萼暗参差” 、 “九山静绿泪花红” 、 “愁红独自垂” 、 “冷红泣露 娇啼色” 、 “玉冷红丝重” 、 “芳径老红醉” 、 “椒花坠红湿云间” 、 “秋白鲜红死” 、 “班子泣衰 红” ，本来灿烂热烈的红色，诗人却用让其染上凄苦的泪，让他沾上深深的愁，或冷或老 或死，使得原本灿烂热烈的红色变得幽冷；又如写绿色： “寒绿尘风生短丝” 、 “水凝绿鸭 琉璃钱” 、 “颓绿愁堕地” 、 “长眉凝绿几千年” ，本来绿色也是使人心情舒畅的，但是李贺 笔下的绿色，是寒冷的绿，是颓废的绿，而且凝结滞重。可见李贺是有意将暖色冷化，以 构成冷艳的基调。为了加强冷色调，李贺还将这些色彩敷以冷光，如“影” 、 “阴” 、 “暗” 、 “昏”等。仅以“光”字使用为例：李贺诗歌中使用光字 66 次，其中 40 处是冷色调的光， 如“冷光” 、 “夜光” 、 “晨光” 、 “凉光” 、 “淡光” 、 “寒光” ，还有冷硬之物体反射的光，如 “星光” 、 “甲光” 、 “水光” 、 “剑光” 、 “露光” 、 “地光” 。冷色彩和冷光线的搭配，更显得 凄苦阴冷。 6 总之，李贺通过色彩和光线，营造了一个极为凄苦冷艳的视觉世界。 “ 冷如秋霜，艳 如桃李 ， 冷艳二字，确可为贺诗评语。 ”17 此说极是。潘德舆在养一斋诗话中评 李贺： “皆以极艳之辞，写极惨之色，宛如小说中的古殿荒园，红妆女鬼，冷气逼人，挑 灯视之，毛发欲竖，吾不解世人何以爱好之也。 ”比喻十分恰当，红色是极艳之色，可是 身着红装的是女鬼，而且出现在古殿荒园中，就会显得格外阴森恐怖。冷和艳本来就是两 种互相冲突的风格，所以一般人写冷则暗淡无光，写艳则热烈奔放，很难将冷与艳结合起 来而成为一种风格，而李贺却将二者很好地结合了起来，形成了其诗歌独特的冷艳风格， 如“红妆女鬼” ，又如“铁网珊瑚” ，不愧为“鬼才” 。 再看李贺诗歌中的声响词，李贺诗歌中的声响词也相当丰富。李贺诗歌中声响词大致 呈现两个特点：一是大量使用带有凄苦感情的声响；二是将非凄苦感情的声响染上凄苦感 情。 在声响词中，李贺对带有凄苦感情的声响词的运用最富感染力、最摄人灵魂。这些声 响词有“啼” ，如“春月夜啼鸦”（ 过华清宫 ）、 “左魂右魄啼肌瘦”（ 长平箭头歌 ）、 “孤鸾 惊啼商丝发”（ 李夫人歌 ），在诗中有 30 处；有“吟” ，如“雌龙怨吟寒水光”（ 帝子歌 ）、 “鼍吟浦口飞梅雨”（ 江楼曲 ），在诗中有 19 处，还有“泣” 、 “哭” 、 “咽” 。这还只是数量 上的体现，更为值得注意的是，李贺在运用这些词时，采用了移情的手法，也就是说李贺 笔下这些声音发出者不光是人，还有花草树木、鸟兽虫鱼等，如“衰灯络纬啼寒素”（ 秋 来 ）、 “烹龙炮凤玉脂泣”（ 将进酒 ）、 “铜驼夜来哭”（ 铜驼悲 ）、 “青狸哭血寒狐死”（ 神 弦曲 ）、 “漏催水咽玉蟾蜍”（ 浩歌 ）。钱锺书先生说李贺： “故觉万汇同感，鸟亦惊心，花 为溅泪岂有如长吉之连篇累牍，强草木使偿泪债者哉。 ”18 正所谓“以我观物，故物 皆着我之色彩”（王国维人间词话 ），李贺笔下，不仅鬼神仙怪为其奔命不已，万物都为他奔 命不已。此其声响词运用特点之一。 其二，李贺不仅将一些中性的声响染上凄苦的感情色彩，还将明显带有愉快的感情的 声响凄苦化，尤其表现在对 “歌” 、 “唱” 、 “笑”三个词的运用上。先看“歌”字： “长歌 破衣襟，短歌断白发”（ 长歌续短歌 ） ，这歌让人惊心； “旅酒侵愁肺，离歌绕懦弦”（ 潞州 张大宅病酒，遇江使寄上十四兄 ） ，这歌又是多么让人伤感； “旅歌屡弹铗，归问时裂帛”（ 客 游 ） 、“层岫回岑复叠龙， 苦篁对客吟歌筒”（ 溪晚凉 ） ，这些李贺笔下的歌， 何曾有李白 “浩 歌望嵩岳，意气还相倾”（ 山人劝酒 ）的气魄，何曾有李白“蕙兰相随喧妓女，风光去处 满笙歌”（ 少年行 ）的畅快，又何曾有李白“千里一回首，万里一长歌”（ 书情题蔡舍人雄 ） 的洒脱，连杜甫也能写出“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这样 7 痛快淋漓的句子，可见李贺之歌实为悲歌。再看李贺笔下的“唱” ： “非君唱乐府，谁识 怨秋深”（ 巴童答 ） ，这里唱的分明是满腔的怨恨， “披书古芸馥，恨唱华容歇”（ 秋凉诗寄 正字十二兄 ） ，这里分明是在咬牙切齿地唱， “秋坟鬼唱鲍家诗”（ 秋来 ） ，这可是鬼在唱歌， 有谁听见过鬼唱歌？再来看看李贺诗歌中的“笑” ：李贺诗歌中共有 21 处，其中如正常人 一样的笑只有 4 处： “玉堂调笑金楼子”（ 荣华乐 ）、 “怡怡中堂笑”（ 题归梦 ）、 “阿侯此笑 千万余”（ 夜来乐 ）、 “吴娥未笑花不开”（ 少年乐 ）。有 11 处笑则颇为令人难受，有 “啼 笑” ，有 “强笑” ，有 “讥笑” ，还有“乱笑” ；其余的 6 处笑则让人产生极度的不舒服感： “缸花夜笑凝幽明”（ 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并闰月 十月 ）、 “笑声碧火巢中起”（ 神弦曲 ），这 样的笑让人起鸡皮疙瘩，不是鬼笑又是什么？总之，李贺诗歌中本来愉快的声响词也带上 了凄苦阴森的色彩。 总之，李贺诗歌中的声响词，不管是原本不快乐的声音，还是快乐的声音，都带上了 凄苦沉郁的色彩，听了让人心里产生极为不安的感觉。 二二 辞格运用辞格运用 “辞格就是为了更有效地使用语言、 增强语言的表达效果而对语言刻意加工后形成的 种种修辞方法。 ” 19李贺刻意为诗，对辞格的运用，尤具匠心，无论是运用的密度还是运用 的具体方式，在中国古代诗坛上都是罕见的。 李贺诗歌中修辞格的使用密度，在中国古代诗人中首屈一指，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 2002 级古代文学专业研究生柯继红的毕业论文论李贺与吴文英的修辞一文做了统计： 唐诗作家 王维 孟浩然 高适 岑参 李白 杜甫 白居易李贺 杜牧 李商隐 考察作品数 30 14 8 10 66 76 22 15 35 34 考察字数 1836 676 645 664 513358392967 1451 1494 1732 辞格总数 128 51 59 50 396 514 179 202 122 177 辞格频率 14.3 13.1 10.9 12.6 13.0 11.4 16.6 7.2 12.2 9.8 从统计数据来看，李贺诗歌辞格使用的密度最大，平均 7.2 个字使用一个辞格，其次是李 商隐，平均 9.8 个字使用一个辞格，辞格使用密度最小的是白居易，平均 16.6 个字才使用 一个辞格。李贺的李凭箜篌引一诗 98 字使用了 22 个辞格，平均 4.5 个字使用一个辞 格： 8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 代字 代字 移就 拟人 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 用典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节缩 比拟 比拟 比拟 比拟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夸张 代字 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 神话 夸张 拟人 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 神话 对比 夸张 夸张 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 李凭箜篌引 ） 神话 拟人 夸张 李贺诗修辞格使用之密，可见一斑。 除了辞格运用的密度大之外，李贺诗歌中辞格的运用还呈现出类型化的特征。所谓类 型化，就是集中使用某一类型或几种类型的修辞格。其中引用、代字和通感这几类辞格的 使用频率特别高，占所有使用修辞格总量的 17.3%、16.3%和 9.4%，这三种修辞格的使用 量加起来，就占了所有修辞格使用量的 43%。 以“代字”为例， “一种事物，不用其本来的名称，而用另外一种与之相关联的名称 来代替他的一种修辞方式就叫借代。 ”20 借代又称代字，或者代词。在李贺的诗歌中，代 字辞格的使用被历代研究者特别注意到， 笔精 “长吉诗用事”一条载： “李长吉诗本奇 峭，而用字多替换字面。 ”21 并罗列 59 处例子， 笔精里说的替换字面就是代字辞格。 钱锺书先生也指出： “长吉又好用代词，不肯直说物名。如剑曰玉龙 ，酒曰琥珀 ， 天曰圆苍 ，秋花曰冷红 ，春草曰寒绿 。 ”22笔者作了统计，李贺诗集卷一有诗 58 首，在 58 首诗中，李贺便使用了 77 个代字辞格，可见李贺诗歌使用代字辞格之密。另外， 在李贺的诗歌中往往一个事物有多个代字，比如“天空” ，就有“空白”（ 李凭箜篌引 ）、 “圆 苍”（ 吕将军歌 ）、 “空绿”（ 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 五月 ）等代字。其他如代花的有： “团红” 、 “堕红” 、 “秋香” 、 “冷红” ；代草的有： “短丝” 、 “长葺” 、 “绿尘” 、 “新烟” ；代叶的有： “鲜 绿” 、 “寒绿” 、 “小绿” 、 “细绿” 。此外，还有在同一首诗中也使用不同的名称代同一事物， 9 如在李凭箜篌引中同时使用了“吴丝蜀桐”和“二十三丝”代箜篌；在七夕中同 时使用了“金镜”和“玉钩”代月；在春坊正字剑子歌中同时使用了“三尺水” “隙 月”和“练带”代剑； 梦天中同时使用了： “老兔寒蟾”和“玉轮”代月， 河南府试 十二月乐词 正月中同时使用了“寒绿”和“短丝”代春草，使用了“暗黄”和“柳带” 代柳。使用代字，在整体上弱化了事物的原貌，正如王国维所说： “如雾里看花，终隔一 层。 ”23 代字辞格的优点在“隔” ，缺点也在“隔” 。而李贺却又是如此变化莫测地使用代 字格，使得李贺的诗显得尤其“隔” ，李贺诗所以难懂，李贺之所以被称为“鬼才” ，此又 为原因之一。 再看李贺诗歌中的“通感”辞格。钱锺书先生对“通感”辞格作了专门的解释： “在 日常经验里，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往往可以打通或交通，眼、耳、舌、鼻、身 各个官能的领域可以不分界限。颜色似乎会有温度，声音似乎会有形象，冷暖似乎会有重 量，气味似乎会有锋芒。 ”24 其实就是人的各种感觉挪移而互换感受。这种感受的互换即 通感运用到文学中，往往产生奇妙的效果。李贺对通感辞格运用的密度和巧妙，都是独树 一帜的。 从感觉互换的角度来看，李贺通感辞格运用中，有视觉和听觉互换的，如： “角声满天秋色里” （ 雁门太守行 ） （视觉通听觉，声音有色彩） “银浦流云学水声” （ 天上谣 ） （听觉写视觉，云有响声） “羲和敲日玻璃声” （ 秦王饮酒 ） （听觉通视觉，日有声音） “九山静绿泪花红” （ 湘妃 ） （听觉通视觉，颜色有静闹） “古刹疏钟度” （ 南园十三首 十三 ） （视觉通听觉，声音有疏密） “夜闻马嘶晓无迹” （ 金铜仙人辞汉歌 ） （视觉通听觉，声音有痕迹） “露压烟啼千万枝” （ 昌谷北园新笋四首 二 ） （听觉通视觉，以声音写形象） “美人醉语园中烟” （ 牡丹种曲 ） （视觉通听觉，有形通无形，声音如烟有形状） “水声繁，弦声浅” （ 后园凿井歌 ） （视觉通听觉，声音有繁疏深浅） “圆毫促点声静新” （ 杨生青花紫石砚歌 ） （以听觉通视觉，颜色有静闹） “画弦素管声浅繁” （ 神弦曲 ） （视觉通听觉，声音有繁疏深浅） 有视觉和触觉互换的，如： “黑云压城城欲摧” （ 雁门太守行 ） （触觉通视觉，云有重量） “寒绿幽风生短丝” （ 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 正月 ） （触觉通视觉，颜色有冷暖） “老景沉重无惊飞” （ 河南府试十二月乐词 四月 ） （触觉通视觉，景色有轻重） 10 “仙人烛树蜡烟轻” （ 秦王饮酒 ） （触觉通视觉，烟有轻重） “携盘独出月荒凉” （ 金铜仙人辞汉歌 ） （触觉通视觉，月有冷暖） “冷红泣露娇啼色” （ 南山田中行 ） （触觉通视觉，颜色有冷暖） “花烧中潬城” （ 河阳歌 ） （视觉通触觉，花色有温度） “杨花扑帐春云热” （ 蝴蝶舞 ） （触觉通视觉，云有温度） 有视觉和嗅觉互换的，如： “海绡红文香浅清” （ 秦王饮酒 ） （嗅觉通视觉，颜色有香味） “可怜日暮嫣香落” （ 南园十三首 一 ） （嗅觉通视觉，颜色有香味） 有触觉通嗅觉互换的，如： “舞裙香不暖” （ 花游曲 ） （触觉通嗅觉，香气有温度） “寒香解夜醉” （ 石城晓 ） （嗅觉通触觉，香味有冷暖） “玉炉炭火香鼕鼕” （ 神弦 ） （触觉通嗅觉，嗅觉通听觉，火有香味，香味有声音） 有触觉通听觉，如“霜重鼓寒声不起”（ 雁门太守行 ）中就是触觉通听觉，形容鼓声有冷暖， 还有嗅觉通听觉的，如 “玉炉炭火香鼕鼕”（ 神弦 ）中的“香鼕鼕”就是嗅觉通听觉，另 外还有全体通感的，如“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 马诗二十三首 四 ），以铜之全体代了马 骨之全体，故骨质如铜质，骨声如铜声，马之精神也是铮铮铁骨。从整个感觉的互换来看， 李贺将各种感觉打乱再揉合起来，各种感觉相互交错，这可以反映出李贺是如何全身心的 投入到对周围事物的体验中去的，而各种感觉中，又可以看出李贺以视觉、听觉和和触觉 三种感觉的交换最突出，由此可见李贺在视觉、听觉和触觉上的感觉强烈程度要胜于其他 感觉。李贺还善于把无形的东西化为有形，以有形通无形。如“烟花不堪剪”（ 苏小小墓 ）， 烟本来是缥缈无形的东西，而在李贺的笔下则成了有形状可剪的东西； “劫灰飞尽古今平” （ 秦王饮酒 ），这句也是有形通无形，历史时间的流逝本来是无形的，但是李贺则将时间 形象化为劫后余灰； “斫取青光写楚辞”（ 昌谷北园新笋四首 二 ），光也是无形的东西，在 李贺的笔下则可以任意斫取； “虫响灯光薄”（ 昌谷读书示巴童 ），灯光也像有形的物体一样 有厚薄； “一心愁谢如枯兰”（ 开愁歌 ），忧愁是无形的，在李贺的笔下则化为枯兰之状态。 将无形转化为有形，一方面体现了李贺通感手法运用的独特，另一方面体现了李贺奇特的 想象力。 中国古代诗歌中，对通感的使用还不是很自觉，故而在评论李贺诗歌时，尤其是遇到 通感修辞格的诗句时，能够体会到妙，但是也莫名其妙，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说他的诗 “奇峭” 、 “瑰诡” ，或者说他的诗“语奇入怪” 。 11 总之，经过千锤百炼的“鬼才”李贺的诗歌，字句显得格外的紧奏细密，他迫使读者 不得不逐字逐句地去读他的诗歌，而当你真正逐字逐句去读他诗歌的时候，他那种紧奏细 密的字句则会压迫得读者喘不过气来。在句中将技巧高度浓缩，这正是李贺诗歌手法边缘 性的突出表现，也应该是李贺被称为“鬼才”的原因之一。 第二节 整体章法 第二节 整体章法 与紧奏细密的字句截然相反的是， 李贺诗歌的整体章法相对弱化， 甚至显得自由散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