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学理论专业论文）“家”的法律构造——以范氏义庄为中心的考察.pdf

“家”的法律构造以范氏义庄为中心的考察 内容摘要 中国古代社会是家国同构的宗法一体化结构，宗法家族与封建帝国是一对同构体， 具有强大的同构效应，成为中国封建王朝修复机制的核心，而宗法家族也成为生成帝国 秩序的模范单位。然而，唐宋之际，宗法家族制却出现了严峻的危机，几近废弃，而以 范氏义庄为代表的新型宗族的出现，开启了自宋以降宗族重建和复兴的历程。 范仲淹所创立的范氏义庄在中国宗族史上具有独特的地位。 义庄是在唐宋之际经济 形态的变革、政治治理结构的转向、社会结构的变迁以及宗法复兴思潮中应运而生的， 它没有严格沿袭古制，而是对传统宗族结构加以改造，形成了新的宗法模式。 以历经十余次修订的义庄规矩为内部基本法，以儒教国家的律令仪礼为外部法 源，范氏义庄形成了复杂缜密而极具生命力的宗族法律构造，建立起了以保障族人的财 产性权利、文化教育权利、仪礼性、组织性权利为主旨的权利分配模式，形成了内生性 权力、功能性权力、体制性权力相互交叉制衡的权力配置格局。 在独特法律构造的支撑下， 范氏义庄克服了科举官僚制下身份的一次性和家产均分 原则下财富日益稀薄化的难题， 成功实现了官僚士大夫的累世再生产和宗法家族的长存 不堕，成为古代中国宗族的模范样板。在社会层面，义庄维护地方社会秩序的同时也拓 展着自治性的空间，在国家层面，以范氏义庄为代表的族谱、祠堂、族产三要素齐备的 宗族形态，修复了作为家国同构的封建帝国之根基的宗法一体化机制，使得宗族稳固地 成为帝国秩序生产与扩展的载体和社会整合的基本单元。因此，古代中国的统治者对宗 族的态度也表现为支持与弹压的双重变奏。 关键词：范氏义庄；义庄规矩；宗族；权利；权力；秩序 西南政法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abstract ancient china has a typical characteristic of “isomorphism between family and the state”, which means a patriarchal family is in alliance with the feudal empire. this structure of patriarchal integration has a strong isomorphic effect, thus becoming the core repair mechanism of chinese feudal dynasty. meanwhile, patriarchal families proved to be exemplary units to generate the imperial order. however, in tang and song dynasties, patriarchal clan system experienced serious crisis and was almost abandoned until the emergence of the new pattern of clan represented by fans free estate. it started the course of reconstruction and recovery of clans after song dynasty. fans free estate was born is response to the transformation of economic form, diversion of political governance structure, changes of social structures and and renaissance trend of patriarchal system between tang and song dynasties. fan zhongyan, who created free estate, did not strictly follow the ancient system, but reformed the traditional clan structure, forming a new patriarchal mode. with rules of free estate which had been revised for more than ten times as the internal basic law，with the regulations and etiquettes of confucianism as the external source of law, fans free estate formed a complex and vital clan legal structure, setting up a model of right distribution pattern in order to ensure clansmens property rights, cultural and educational rights, etiquette and organizational rights, forming a power allocation pattern in which the endogenous power, functional power and institutional power crossing and balancing each other. supported by the unique legal structure, fans free estate overcame problems arising from the one-off identity under imperial examination bureaucracy and increasingly rarefaction of property under the principle of average distribution of family property. it successfully realizes the regeneration of feudal bureaucrats and the longevity of patriarchal family, becoming the model prototype of ancient chinese clans. at the social level, free estate “家”的法律构造以范氏义庄为中心的考察 maintained the order of local society and meanwhile expanded the autonomy space. at the national level, the new pattern of clans represented by fans free estate, equipping with the whole three elements (genealogy, ancestral temple and clans property)，repaired the patriarchal integration structure which is the foundation of feudal empire with the characteristic of “isomorphism between family and state”, and helped the clan become the carrier of imperial orders production and expansion and the basic unit of social integration. therefore, the attitude of ancient chinese rulers to clans echoes between supporting and suppressing. keywords: fans free estate; rules of free estate; clan; right; power; order 目 录 引论：为何研究范氏义庄引论：为何研究范氏义庄1 一、一、范氏义庄与唐宋变革范氏义庄与唐宋变革3 （一）义庄诞生的历史背景3 （二）义庄对传统宗族的重塑10 二二、 义庄的内部法律构造义庄的内部法律构造15 （一）成文的规矩与不成文的规矩15 （一） 义庄的权利分配模式19 （三） 义庄的权力配置结构29 三、 义庄的外部权力关系三、 义庄的外部权力关系40 （一）义庄与地方：宗法制下的社会治理40 （二）义庄与国家：宗法制下的秩序扩展45 结结 语语57 参考文献参考文献59 “家”的法律构造以范氏义庄为中心的考察 1 引论：为何研究范氏义庄 宗族并非中国独有 1， 但没有哪一个国家和民族像中国一样拥有如此完整、 严密又漫 长的宗族制度。对于中国人来说，宗族不仅是一种将同姓同宗的人们按照血缘世系原则 组织起来的亲属集团，而且是一种绵延数千年的生活方式，至今仍在对人们的生活发挥 着影响。 中国古代社会是家国同构的宗法一体化结构， 在国家与国民之间存在着一个强大而 稳固的中间层次， 即宗法家族。 宗法家族与封建帝国是一对同构体， 家是国的基本单元， 国是家的扩大和延伸， 家是小国， 国是大家。 这种宗法一体化结构具有强大的同构效应， 是中国封建王朝修复机制的核心。在王朝稳定时，它把国家组织原则灌注到宗法家族之 中，从而对社会实行全面的调节和控制；在王朝瓦解时，保存了国家组织结构信息的宗 法家族组织又成为新王朝重建的模板。这两重调节机制交替发挥作用，型塑了古代中国 超稳定的基本社会形态。 2 然而，到了唐宋之际，宗法家族制却面临倾颓之虞。唐宋之交，战乱频仍，礼崩乐 坏，经历了五代的纷争离乱后，宗法家族制几近废弃，一方面，世系断绝，世家不再； 3另一方面，世道浇漓，伦常废弛，骨肉之间大动干戈，父子相残，君臣相害之事层出不 穷。 4 “宗法废，而天下为无本矣。” 5宗族是生成帝国秩序的模范单位，国之本在家，欲 治其国，先齐其家，因此，宗族关系的安定，是帝国秩序的根基。宗族衰落，也就意味 着作为古代中国社会整合的基本单位遭到破坏，不复再有整合之力，秩序扩展的基本载 体瓦解，不复再有秩序再生产的功用，中国封建社会的根基面临危险。 1 如许烺光就对比讨论了中国宗族与印度宗族的异同，参见美许烺光宗族种姓俱乐部，薛刚译，华夏出版 社，1990 年版，第 6371 页；梅因也曾论及古罗马的宗法联合体和中世纪时欧洲庄园主宗族，参见英梅因古 代法，沈景一译，商务印书馆，1959 年版，第 133-144 页。 2 金观涛，刘青峰：兴盛与危机论中国社会超稳定结构，法律出版社，2011 年版，第 169170 页。 3 “今骤得富贵者，只能为三四十年之计既死则众子分裂，未几荡尽则家遂不存。”张载集卷八经学理窟 宗法。 4 李觏有云：“周衰法驰，斯道以之，庶匹适者有之矣，幼陵长者有之矣；祖以世断，远则忘之矣；族以服治，疏则 薄之矣。骨肉或如行路”李觏集卷十五五宋图序。 5 归有光：震川先生集卷二平和李氏家规序。 西南政法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2 最终成功克服这一危机的是以范氏义庄为代表的新型宗族。 仁宗皇祐二年 （1050） ， 范仲淹知杭州府，将官俸收入买田收租赡济族众，在中国历史上首次创立义庄。此后直 到民国年间，虽然朝代更迭，历经战乱，范氏义庄却一直保持良好的运作，前后存在了 近千年的时间。 范氏义庄以共有族产整合族人，兴办义学，解决了科举官僚制下身份的一次性和家 产均分原则下财富日益稀薄化的难题， 成功实现了官僚士大夫的累世再生产和宗法家族 的长存不堕，成为古代中国宗族的模范样板，而为后世竞相模仿。以范氏义庄为代表的 族谱、祠堂、族产三要素齐备的宗族形态，修复了作为家国同构的封建帝国的根基的宗 法一体化机制， 使得宗族稳固地成为帝国秩序生产的载体和社会整合的基本单元。 因此， 如果说宗法同构体是中国封建王朝修复机制的模板， 范氏义庄就是修复这一修复机制的 模板。 国内外关于宗族的研究很多， 而关于义庄这一特殊宗族集团形式的精细化研究却比 较少。而且这些有限的研究也大多是从经济史和社会史的视角切入的，偏重于对其社会 保障和救济功能的考察，从法学角度对义庄进行研究的有影响力的文献较少。 事实上，范氏义庄有着独特的法律构造。以内部视角观之，范氏义庄有着一系列成 文的义庄规矩，范仲淹首创，之后历经十余次修订，对义庄内部各成员的权利、义 务以及管理运营诸事项做出了详细的规定，成为范氏义庄的基本法；以外部视角观之， 自范氏义庄成立之后，各地各族义庄如雨后春笋纷纷成立，形成了一个特殊的社会结构 层级。义庄与地方、国家之间有着密切的法律联系，形成了错综复杂的权力结构。 本文的立意正在于，以范氏义庄为中心考察宗族内部的法律构造，以及这种独特的 法律构造如何支撑起了它的社会治理功能，并使其成为建构帝国体制的模范秩序单位。 而之所以取名“家”的法律构造，是因为“家”字在汉语中具有的强象征性、指代 性可以将本文的三个分析单位共享同一核心机理的家庭、宗族、宗法制帝国一 脉贯通。 6 6 家庭当然是家，宗族是基于宗法而形成的扩大了的家，家国同构而生成的封建王朝也是以家拟国而治，它们共享的 核心机理都是儒家“家礼”及其衍生机制。 “家”的法律构造以范氏义庄为中心的考察 3 一、范氏义庄与唐宋变革 （一）义庄诞生的历史背景 义庄诞生于唐宋之际，这正是中国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都在发生着剧烈转变 的历史时期，古今中外许多学者对此都有论述。 明代学者陈邦瞻就把中国历史分作三个阶段：“宇宙风气，其变之大者有三：鸿荒 一变而为唐虞，以至于周，七国为极；再变而为汉，以至于唐，五季为极；宋其三变， 而吾未睹其极也。变未极，则治不得不相为因。”7钱穆更是认为：“论中国古今社会 之变，最要在宋代。宋以前，大体可称为古代中国，宋以后，乃为后代中国。”8 然而，关于唐宋之际的转变，影响最大的学说还当属日本历史学家内藤湖南的唐宋 变革说(the tang-song transformation)，内藤湖南认为，唐宋之间当然有其延续性，但他 认为，有一些极为重大的转变足以淹没那些连续，把两个朝代分割为两个历史阶段。他 于 1922 年发表唐宋时代的研究概括的唐宋时代观提出了他的“时代观”：第 一是中国历史分为上古、中古和近世三个性质不同的时期；第二是中国历史从中古转变 为近世是发生在唐宋之交，经过这种转变，唐和宋就分属两个不同性质的时代，唐属中 古，宋属近世。即唐代是中世的结束，宋代是近世的开始。9 内藤湖南试图重建中国史历史分期的唐宋变革说对中国史学界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引发了诸多的讨论。 中国学者虽然对这一变革是否属于近世社会革命性质的转变表示怀 疑，但大都认同唐宋之际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发生了剧烈变动。 那么，唐宋之际都发生了哪些变革呢？ 1.经济形态之变 7 陈邦瞻：宋史纪事本末序。 8 钱穆：理学与艺术，宋史研究集第 7 辑，第 2 页，台北中华丛书编审委员会 1974 年版。 9 柳立言：“何谓唐宋变革？”，中华文史论丛(总第八十一辑)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年 1 月，第 128 129 页。 西南政法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4 在古代中国，最重要的经济形式莫过于土地经济，而宗法制自诞生之初便与土地制 度密切相关，李文治与江太新两位经济史专家很早就指出：宗法宗族制发展变化的根源 是中国封建社会时期土地关系的变化。 10而在唐宋之际，土地关系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1）土地所有制形式 北魏时期创立的均田制一直延续到唐代， 在唐代前期依然是居于主导地位的国有土 地制度，到了开元天宝之际，这种土地形态彻底崩溃。均田制瓦解之后，兴起了屯田、 营田等国有土地制度，但也行之不远，逐渐衰落下来，向土地私有制转化。 11 唐宋之际土地关系的变化可以概括为“此消彼长”。从唐中叶以来，均田、屯田、 营田等国有地日趋衰落，而土地私有则日益发展，到北宋，私有土地远远超过了国有土 地，两种土地的比例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据宋神宗元丰六年(1083)国家版籍登录，宋代有土地 461455000 亩。但考虑到官僚 贵族大地主隐田漏税的可能，实际数字应该更大。漆侠在宋代经济史中估计为 7 亿 至 7.5 亿亩，约数是 7.2 亿亩 12。根据上述数字估计，在北宋土地中，国有地不过 5%， 而私有地则占 95%。 13自北宋始，土地私有制占据主导地位，这是唐宋之际土地占有关系 中一个具有关键性意义的变化。 （2）土地占有结构 北宋户口分为主户和客户，有常产的税户为主户，客户是“食于富人而为之农”的 佃农。主户又分为五等，金观涛根据经济史学者对主户五个等级的占地情况的研究，推 算出主户中各种成分的比例如下： 表一表一 北宋主户的构成北宋主户的构成 14 10 李文治，江太新：中国宗法宗族制和族田义庄，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 年版，绪论第 13 页。 11 漆侠“唐宋之际社会经济关系的变革及其对文化思想领域所产生的影响”，中国经济史研究，2000 年第 1 期， 第 9699 页。 12 漆侠：宋代经济史)上册，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 5960 页。 13 漆侠“唐宋之际社会经济关系的变革及其对文化思想领域所产生的影响”，中国经济史研究，2000 年第 1 期， 第 99 页。 14 金观涛，刘青峰：兴盛与危机论中国社会超稳定结构，法律出版社，2011 年版，第 94 页。 “家”的法律构造以范氏义庄为中心的考察 5 主户 户等 阶级成分 占地情况 占全国总户数的 比例 备注 一 大地主 3-100 顷以上 10 % 北宋的官户、形 势户加上主户 中的一二等上 户总共不超过 10 % 二 中小地主 1-3 顷或不满 一顷 三 四 自耕农 数十亩 50 % 五 半自耕农 占少数土地 但不能自给 金观涛根据梁方仲对唐宋之际相关土地数据的统计， 计算出佃农在总户中所占比例 为 34.5%。 15再加上主户中四、五等户，从而得出北宋时期的自耕农、半自耕农以及佃农 约占全国总户数的 70%-80%。 16 可见， 土地私有制占据主导地位的同时， 土地占有的阶层结构也发生了显著的变化。 经过五代到宋朝初年，租佃制逐渐取代农奴制而占据支配地位。 （3）税制 唐宋之际的另一项经济变革为税制改革，唐德宗建中元年（780 年），宰相杨炎创 制的两税法开始实行，取代了过去的租庸调制，两税法历经五代两宋元明清，施行达千 年之久。 与租庸调制相比，两税法的特点是“唯以资产为宗，不以丁身为本。” 17租调制以 人头计税，所负担的税额不变。两税法则以资产为本，资产是个变量，根据土地的多少 加以征收，即“履亩而税”，“户无主客，以见居为簿；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因 此，它的征收考虑了课税对象的实际状况，至少在形式上符合赋税的平等负担原则。 18 15 梁方仲：中国历代户口、田地、田赋统计，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 年版，甲表 33，第 126129 页。 16 金观涛，刘青峰：兴盛与危机论中国社会超稳定结构，法律出版社，2011 年版，第 94 页。这一统计与 漆侠“关于宋代人口的几个问题”中的统计吻合，参见求实集，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 年版。 17 陆赞：陆宜公集卷二二，均节赋税恤百姓六条。 18 漆侠“唐宋之际社会经济关系的变革及其对文化思想领域所产生的影响”，中国经济史研究，2000 年第 1 期， 第 104105 页。 西南政法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6 总之，从唐代中叶历经五代再到北宋建国，经过长期的战乱之后，土地关系发生了 巨大的变革，铁板一块的国有土地制度土崩瓦解，土地私有制成为主流，田园遍天下的 门阀贵族地主相继衰落，继之而起的是一般的官僚地主和庶民地主，自耕农以及佃农成 为宋代人口的主体，以资产为宗的两税制取代了以丁身为本的租调制，封建依附关系趋 于宽松， 在小农基础上形成的分散而孤立的农村社区是士绅得以存在和发挥作用的牢固 根基，这些都为从旧有的等级森严的宗法制向新型宗法制转化提供了契机。 2.从门阀政治到科举政治 唐宋之交的政治生态发生了急剧的转变， 这一转变主要表现为帝国的政治治理结构 由门阀世族政治向科举官僚政治转向。 19 自西汉末年，宦室贵族权势滋长，至东汉后期，朝政已由豪门世家把持，至魏晋南 北朝时期逐渐形成了一批世代相传的世族地主，他们既是广大土地的所有者，又是国家 各级政权的操纵者， 为保证其利益历代不斩， 遂兴起谱牒之学， 以世族和门第选拔官吏， “有司选举，必稽谱籍” 20，形成了所谓“公门有公，卿门有卿”21，“上品无寒门，下 品无世族” 22的政治格局。这一格局一直延续到唐代，后经唐太宗、高宗和武周相继采 取的抑制措施，世族权势渐趋衰颓，再经五代之乱，到宋代遂“不复以世族为事” 23。 宋王朝是在唐末五代武将横行天下的局面下建立起来的，为了政权的稳定，宋太祖 即位后第一个重大措施便是“用文吏而夺武人之权” 24，从而确立了宋王朝的文治取向。 文治需要一个文官集团，而文官的选拔自然要求助于科举取士。据统计，到了 1050 年， 帝国有 12700 人拥有文官身份，在 12700 人中，有一半是通过科举考试入仕的，另外有 三成是通过为屡试屡败的考生设立的特奏名考试获得品级（但不一定能获得官职），余 19 此外，余英时先生认为，有宋一代，皇权的性质也发生了积极的转变，自宋神宗为了支持王安石施行新法而公开 接受皇帝与士大夫共定国是的原则后，共定国是成为有宋一代的不成文法，士大夫与皇帝同治天下取得了制度性的 基础。士在宋代不但是文化主体，而且也发展了高度的政治主体意识。参见余英时：宋明理学与政治文化，广 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年版，第 348 页。 20旧唐书，卷一九九，柳冲传。 21 晋书文苑王沈传。 22 刘毅：请罢中正除九品疏。 23 赵彦卫：云麓漫钞，卷三。 24 宋史文苑传序。 “家”的法律构造以范氏义庄为中心的考察 7 下的主要是以们荫入官。 25据统计，两唐书中记载的 1804 名官员中，只有 634 人是 经科举入仕，占总数之 35.1%； 26而宋史中记载的 2529 人中，进士及第者有 1420 人，占总数的 56%，若不计各种传奇类杂传，进士出身者的比例高达 86%。 27这一变化显 示，到了宋代，科举考试成为入仕的主要途径，官僚集团的输入结构已经实现了自我更 新，经科考入仕的文官在整个官僚集团中占据了绝对优势，文官集团成为皇权下的主导 性政治力量。 再考察文官的来源。据统计，两唐书中记载唐代进士共 830 名，其中寒素子弟 只有 132 人，占总数的 159%； 28而南宋理宗宝佑四年（1256）登科录中记载的曾 祖、祖、父三代仕履俱完整的 570 名进士中，出身寒微者占到了总数的 76%以上 29。 可见， 在唐代， 门第世家基本占据着政治世界的中心， 寒士始终被排斥在边缘地位， 社会结构缺乏流通升降的渠道。到了宋代，削去门阀把持仕途的特权，大开孤寒入仕之 路，出身寒素、起家孤贫的下层士人、平民通过科举大量崛起，进入文官集团，成为文 官集团的主体，累世豪门已经难以为继，更不可能在以科举为主导的选官制度中垄断入 仕门径，世族再也不能利用自己高贵的出身而“平流进取，坐致公卿” 30。“科举制度 撇开了血缘、门第、出身、家世等先赋性因素选拔官僚” 31，有效地消解了贵族集团的 政治影响，有利于形成具有明显的普遍化权力倾向的政治治理格局。 3.社会结构的变迁 在社会结构方面，最大的转变莫过于世族制的倾颓。世族制的衰退引发了两个影响 深远的社会变迁，其一为贱民的解放，其二为地方士绅阶层的形成。 25 美包弼德：历史上的理学，王昌伟译，浙江大学出版社，2010 年版，第 31 页。 26 刘海峰：“唐代选举制度与官僚政治的关系”，厦门大学学报，1989 年第 3 期，112 页。 27 据冯尔康主编：中国社会结构的演变，河南人民出版社，1999 年 4 月。 28 毛汉光：唐代统治阶层的社会变动，台湾政治大学研究所博士论文，1968 年 12 月刊出。转引自冯尔康主编 中国社会结构的演变第十一章，河南人民出版社 1994 年 4 月，页 762。 29 统计数据转引自何忠礼“科举制度与宋代文化”一文，载历史研究1990 年第 5 期。 30 萧子显：南齐书。 31 孙立平：“中国传统社会中贵族与士绅力量的消长及其对社会结构的影响”，天津社会科学，1992 年第 4 期， 第 61 页。 西南政法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8 首先，从唐到宋，最重要的社会变迁之一是贱民的解放。在唐代，贱民指的是奴婢 与部曲，奴婢即奴隶，部曲界于奴婢和自由民之间。奴婢是“家内奴隶”，不用于从事 生产劳动；从事生产劳动的是称为“客”或“部曲”的农奴。宋以后，部曲获得解放， 佃户制兴起。佃户制的本质是自由农民与地主间所缔结的自由的佃耕契约关系。佃户成 为自由人，在订立租田契约时，完全具有选择权。 32佃农和地主的债务关系结清后，就 享有法定的人身自由权，若被地主无理阻拦，可依法控告。 33此外，由唐入宋之后，侵 犯奴婢人身权利也不得因贵势免。仁宗至和二年(1055)，宰相陈执中私惩女使，被殿中 侍御史赵抃弹劾罢相。 34 其次，士绅阶层的形成及其地方化。“士绅”的称谓很多，如“绅士”、“乡绅”、 “缙绅”等，就广义而言，士绅就是指拥有科举官僚体制最上层地位的官僚，或曾经有 过官僚经历的人，以及处于科举最下层的生员，甚至位于科举官僚体系框架之外的所谓 处士。 35科举制的施行为“士民”阶层的迅速发展与扩大，从而形成作为政治主体的士 绅阶层创造了条件。科举制实行的同时，州学、县学的数量不断增加，印刷术也得到了 有力的发展，受教育的人数大大增加，在北宋末年，官学中生徒有 167662 人 36，到 1250 年，参加三年一试的考生总数达到 40 万 37。一方面，他们中举的机会变得很渺小，另一 方面，即使他们获得了功名，政府也已经无法为他们提供那么多优厚的入仕机会了。这 逐渐导致了一个重大转变的发生士的地方化。 知识精英们不再仅仅关注国家的权力 中心，也不再一味追求高官显爵，而把注意力转向巩固他们在地方的优位，不排除仍有 不少士子胸怀跻身庙堂之志，但更多的士子则把扎根地方作为自己的首要取向。 而新的儒学理学的发展也为士绅集团的转向、妥协提供了新模式。传统儒学是 贵族化的，提倡以国家为己任，适合国家和贵族的合作。宋代理学家重新阐释大学、 32 宫崎巿定：“从部曲到佃户”上下，杜正胜译，台湾食货月刊，复第 3 卷。 33 仁宗天圣五年(1027)十一月诏令:“自今后客户起移，更不取主人凭由(证明)，须每田(年)收田毕日，商量去住，各 取稳便，即不得非时衷私起移，如是主人非理拦占，许经县论详。 宋会要辑稿食货卷一之二四， 农田杂录。 34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百七十七。 35 关于士绅阶层的基本涵义众说纷纭， 莫衷一是，主要的分歧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否包括现任官员；二、是否 包括生员；三、是否包括无功名但在地方具备影响力的人物。若从所谓广义和狭义这个角度来看，认为士绅必需居 乡和无官职的人使用的是狭义概念，而包括在任朝官和地方宫的“士绅”、“乡绅”以及“精英”属于广义概念。 36 葛胜仲：丹阳集，卷一。 37 美包弼德：历史上的理学，王昌伟译，浙江大学出版社，2010 年版，第 35 页。 “家”的法律构造以范氏义庄为中心的考察 9 中庸的涵义，赋予“修身”、“齐家”与“治国”同等的本体论意义。 38在这种新 思想看来，士子即便科举不第，或者没有条件进身科举，只要他们信奉理学观念，在乡 村社会中自觉地根据理学思想来维护社会秩序、 躬行儒家仪礼， 就等于是在实践着与 “治 国”同等价值的行为。因此，士绅阶层的行为取向自然也就由以国家朝廷为指归逐渐转 向以地方社会为指归， 在所在地方的社会、 经济、 文化乃至政治事务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换言之，士子不再仅仅是国家的官僚或候选官僚，而主要是地方社会的“精英分子”。 总之，随着世族制的瓦解，相对凝滞板结的社会结构变得日益松弛，社会阶层的流 动日益活跃，奴隶部曲获得解放转化为佃农，平民凭借科举考试而取得功名，获得入仕 的机会。科举导向的选官体制建立起了以知识精英为主导的文官集团，而士绅的地方化 也为宋代新型宗族的诞生奠定了基础。 4.宗法复兴思潮的兴起 唐宋之际的社会现实引发了一股宗法复兴的思潮。 唐宋之交的战争离乱导致了自魏 晋至隋唐的门阀式的家族的衰亡，宗法逐渐废弛，人们的宗法血缘关系渐趋淡漠。张载 的宗法一文中说：“自谱废弛，人不知来处，无百年之家，骨肉无统，虽至亲恩亦 薄。” 39元佑年间，浙江天台县郑至道说:“今尔百姓，多逆人理，不知族属，苟有忿怨， 不能自胜，则执持棒杖，恣相殴击，岂择族长。” 40知识精英们认识到了宗法废弛之弊， 世风浇漓，仪礼渐失，家国无以依凭、无以保持，遂力倡宗法复兴之说，故程颐云： “今 无宗子法，故朝廷无世臣。若立宗子法，则人知尊祖敬本。” 41苏轼也说：“今世之公 卿大臣、贤人君子之后，所以不能世其家如古之久远者，其族散而忘其祖也。故莫若复 小宗，使族人相率，而尊其宗子。” 42士大夫们对宗法废弛的弊病的共同体验和相互探 讨有利于为重建宗法达成共识，从而成为宗法复兴的思想力量。 38 如朱熹解释说，“此是言一家事，然而自此推将去，天下国家皆只如此”，“孝者所以事君，弟者所以事长， 慈者所以使众。此道理皆是我家里做成了，天下人看着自能如此，不是我推之于国”。参见吴铮强：“唐宋时期 科举制度的变革与社会结构之演变”，社会学研究，2008 年第 2 期。 39 张载：张子全书，卷四，宗法。 40 郑至道：谕俗七篇，睦宗族。 41 二程遗书卷一八，伊川先生语四。 42 苏轼文集卷八，策别安万民二。 西南政法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10 （二）义庄对传统宗族的重塑 1.家庭、家族、宗族、宗法 家庭、家族、宗族、宗法都是宗族研究中的关键语汇，但不同的研究者对这些概念 的内涵和外延的理解和认定则迥然有别，尤其是关于家族和宗族，学者之间分歧很大， 有必要在此对本文的用法予以交待。 （1）家庭 对于家庭，学界分歧较少，一般是指由婚姻、血缘或收养关系所组成的社会组织的 基本单位。家庭结构是按照家庭中的代际结构和血缘结构的不同区分的，不同历史时期 的家庭形态也有所区别。在宋代，户均人口大约是五口，因此，“宋型家庭”即通常说 的以成年夫妻为中心上赡老下育小的“三代五口”之家，这一家庭类型是自宋以后我国 家庭类型的常态。 43而宗族则是家庭的次生组织，每一个宗族都由若干个小家庭构成。44 （2）家族与宗族 很多人习惯称宗族为家族，并认为两者的内涵可以互换互通，事实上，两者是不同 的概念。但是，究竟有何不同，不同的学者却各有己见。有的认为，家族与宗族的区别 主要在规模上，宗族范围小于家族； 45亦有人遵从中国传统，以礼记所立之丧服制 和亲等制为据，由亲至远区分家庭、家族和宗族。 46 43 邢铁：“试论宋型家庭”，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 年 11 月刊，第 127 页。 44 奥尔加兰女士对福建和广东 26 个与她的研究有关的宗族进行调查发现，它们的规模从 4 个到 546 个家庭不等，大 部分宗族的家庭在 40 个至 70 个之间。参见 olga lang，chinese family and society，new haven，1946，173.转引自 弗里德曼：中国东南的宗族组织，刘晓春译，王铭铭校，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 年版，第 5 页。 45 冯尔康认为，家庭为最小的单位，限于同居共财的亲属，宗族是由家庭扩充、包括父系同宗的亲属，家族则更由 宗族扩充，包括父族、母族、妻族的亲属。宗族为同姓，而家族则未必为同姓，盖包罗血亲与姻亲二者。参见冯尔 康：18 世纪以来中国家族的现代转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年版。 46 杜正胜先生持此观点，他认为，大功以上是共财的最大范围，主要为父、己、子三代，最广可推到同祖父者，这 是“家庭”的范围，小功至缌麻同出曾高祖而不共财，是“家族”，至于五服以外共远祖之同姓，为“宗族”。参 见杜正胜：“传统家族试论”，台湾学者中国史研究论丛之家族与社会，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5 年版， 第 187 页。 “家”的法律构造以范氏义庄为中心的考察 11 然而，仅从规模的角度区分家族和宗族，未免太过简单，人类学家弗里德曼就从祖 先崇拜的角度明确宗族不是扩大了的家庭。 47弗里德曼所强调的“宗族”和“扩大了的 家庭”之间的区别，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家族和宗族的区别，前者更多的是纯粹的血缘世 系原则和由此而衍生的亲属伦理集团，后者则是建立在血缘关系基础上的社会组织制 度，二者在结构、组织和功能上都存在差异。 48 （3）宗法 宗法即宗法制，按照王国维的说法，其雏形为“本为天子诸侯继统法而设”之“嫡 庶之制” 49，因此，究其性质，古宗法制属于一种政治制度和权力的再分配形式。中国 历史上第一次正式定义宗法的是北宋的张载，他认为，宗法即宗子法， “管摄天下人心， 收宗族，厚风俗，使人不忘本，须是明谱系、世族与立宗子法。” 50王国维所指的宗法 是存在于周代贵族中与分封制相伴生的一种特殊的等级世系原则， 史称 “大宗小宗之法” 51。而张载所指宗法则是周代以降在社会各个阶层宗族中都广泛存在的一种普遍的世系 原则。 大宗之法是与井田制和分封制相伴而生的，三代以降，井田倾颓，世禄不行，大宗 之法遂亦不得行之于后世。宋代之后，宗法复兴，复兴的就是张载所称的宗子法的小宗 之法了。 2.义庄诞生记 范仲淹（989-1052），字希文，谥号文正。其先祖范隋为幽州良乡县主簿，为避唐 末战乱而移居苏州吴县，其后，范仲淹曾祖梦龄、祖父赞、父墉均出仕于吴越的钱氏。 47 弗里德曼认为，宗族不是扩大了的家庭，宗族较高裂变单位举行的祖先崇拜与家庭内举行的祖先崇拜也有点区别。 在家祭中，人们与他们在生活中熟知的逝者联系在一起，而且能够向他们贡献，使其在另一个世界中快乐；另一方 面，祠堂中举行的祖先崇拜仪式基本上是集体行动的方式，宗族的权力和地位之结构以仪式的方式表达出来。参见 弗里德曼：中国东南的宗族组织，刘晓春译，王铭铭校，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 年版，第 114 页。 48 江慧：“出世和入世：论家族和宗族的概念”，上海大学学报(社科版)， 2007 年 7 月刊，第 149 页。 49 “周人制度大异于商者，一曰立子立嫡之制，由是而生宗法及丧服之制，并由是而有封建子弟之制。”参见王国 维：殷周制度论，观堂集林卷十。 50 张载集，卷八经学理窟宗法。 51 大宗小宗之法是宗法制的源流和根基，礼记丧服小传和大传都说：“别子为祖，继别为宗，继祢者为 小宗。”这是对周代大宗小宗之法的经典性解释，被称为宗法的十四字纲领。 西南政法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12 范仲淹为范墉第三子，二岁丧父，其母谢氏再嫁于山东淄州长山朱氏，是时仲淹改名朱 说。仲淹少时求学于宋州（今河南商丘），大中祥符八年（1015）科举进士科及第，任 广德军司理参军，接母亲同住。次任亳州郡权集庆节度推官之时，上奏恢复范姓。 52 庆历年间，仲淹上奏朝廷，乞位于苏州吴县以西的天平山白云寺为祖先追福之地， 立曾祖梦龄（徐国公）、祖父赞（唐国公）、父墉（周国公）之牌位以祭祀之。 53白云 寺即行使范氏祖庙之功用。 皇祐元年（1049），范仲淹任杭州知事，杭州与其祖籍苏州相距不远，因此，与族 人的接触渐趋频繁。范仲淹守钱塘时，与从苏州致仕的其兄范仲温商议，以其官俸收入 在吴、长州两县购得十余顷田地作为义田， “以岁给宗族，虽至贫者，不复有寒馁之忧” 54。族田齐备。 皇祐二年，范仲淹定下有关义田收益支出的规矩，凡十三条，称义庄规矩。 55 据范仲淹于皇祐三年正月八日所撰的续家谱序: 皇祐中，来守钱塘，遂过姑苏，与亲族会。追思祖宗，既失前谱未获，复惧后来昭 穆不明，乃于族中索所藏诰书、家集考之，自丽水府君而下四代祖考及今子孙，支派尽 在故作续家谱而次序之。 56 范氏稽族续谱，据记载，登记在册的族人数量为 90 口。 57族谱齐备。 范氏故居自从范隋以来，就一直在苏州城内灵芝坊，范仲淹将区域内堂阁命名为岁 寒堂、松风阁，扩大其规模，令族人聚居于此，作为义宅。 58 另，作为宗族的教育设施，范仲淹又于义宅内兴办私塾，是为义学。 59 如此，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义庄便诞生了。 3. 义庄对传统宗族的重塑 52 有关范氏的家系以及范仲淹的经历，主要参照范文正公集之范文正公年谱和褒贤集。 53 范文正公集卷二褒贤祠记。 54 范文正公集卷一五太子中舍致仕范府君墓志铭。 55 范仲淹初定的十三条规矩收录在范文正公集之义庄规矩中。 56 范文正公集补编之续家谱序。 57 此后，范氏家族人口不断增多，在范良器兄弟使义庄“岿然复兴”之时，养活族人约四百五十口，与初创时相比， 已是“五倍之矣”。参见范文正公集附录，孙应时：范氏义庄题名。 58 范文正公集卷二褒贤祠记，楼钥范氏复兴义宅记。 59 范文正公集卷二褒贤祠记，牟巘义学记。 “家”的法律构造以范氏义庄为中心的考察 13 （1）宗族形成方式不同 清代士人王植在大宗小宗考中说：“先王制礼，有大宗以统众族，有小宗以统 近族，故曰宗族必有宗，而后有族，语曰，祖宗知有族而后有宗也。” 60亦即传统宗族 组织是由族而宗而族的。 而义庄的组织原则则是： “尊祖莫大于合族， 合族莫先于立宗。 ” 61也就是说，宋以后的宗族组织由既有的聚族而居的家，立宗收族，进而再追溯到共同 的族，以及始祖。在这里，家是实在的，族、宗是抽象的。实在的家、族，统一在抽象 的族、宗观念之下。在创建范氏义庄时，集合到义庄名下的族人总共被分为十六房，这 十六房的直系祖先都被设定为始迁祖范隋。 而范仲淹虽然事实上并不是全十六房的共同 祖先， 但由于他创立义庄集结族人的功绩， 于是后人在编纂家乘时， 将他作为承家始祖。 （2）所行宗法不同 如果遵守古制，始祖的嫡系子孙将作为大宗，永远统率四小宗。范氏义庄共尊始迁 祖，而没有以传统宗法区分大小宗。范氏将古法“别子为祖”的原则加以变通，“以昆 弟子侄之通宦籍者”，分立为房，共分为十六房。无论嫡庶，得官者便得立宗，十六房 各统族众，无分亲疏，义学义租与嫡传无异。 62而范氏家乘凡例第五则规定：“自 后主奉者，例由合族公举。自主奉外，余十六房之后俱列小宗。” 63即主奉宗子通过公 开推举产生，十六房都被看作是小宗，接受大宗主奉的指挥。由是，范氏义庄不再 是一大宗统率四小宗，而是形成了一大宗统率十六小宗的态势，大宗与小宗的含义也都 迥然有别于古制。 时不同，礼亦不同。范氏没有忠实于古宗法理念，而是根据实际情况创制了行之有 效的新型宗法，为后世所盛赞，如被誉为桐城派古文鼻祖的方苞便说：“荆楚吴越，聚 族而居，皆有宗祠。而自吴郡范氏而外，宗法无一行者。” 64 （3）宗族构成不同 60 王植：崇雅堂稿卷二，大宗小宗考。 61 同上。 62 文正书院传谱，分房始末。 63 范氏家乘凡例。 64 方苞集集外文卷八教忠祠禁。 西南政法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14 众所周知，族谱、族产、祠堂是宗族的所谓三位一体，而这种完善的宗族结构正是 由范氏义庄所首创，义庄出现之后，中国社会出现了一大批拥有共有地、祠堂、族谱等 一系列要素，以恢复宗法为理想而形成的宗族集团。与此前的宗族相比，范氏义庄的构 成中最重要的是拥有了合族共有的族产和提供教育机会的义学。族产是义庄的经济基 础，义庄创立之初，范仲淹买田十余顷，以所收租入养济群族，使族人“日有食，岁有 衣，婚嫁凶葬咸有赡养” 65。义学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