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接受美学观看模糊语言在文学中的语用功能

1、福建教育学院学报二三年第七期115从接受美学观看模糊语言在文学中的语用功能康响英(邵阳学院,湖南邵阳4220001.引言最早注意到模糊现象的是以古希腊哲学家尤布利德斯(Eubulides为代表的梅加腊学派。此后两千年左右,自然语言的模糊性被严重地忽视。1965年美国科学家札德提出的模糊理论推翻了亚里士多德的经典排中律,给逻辑学、哲学、语言学,修辞学等一系列学科带来了深刻的变革,引起了人们对模糊语言的极大关注。以黑格尔、尼采、歌德和柏拉图为代表的传统观点把“语言的模糊性看作自然语言的缺陷”。(钱钟书:406-410语义模糊无疑会影响表达效果,但语言的模糊性并不总是坏事。“过分的精确会使文学描写的

2、文采丧失殆尽”。(伍铁平:107自然语言的模糊性在文学作品,尤其是诗歌中具有独特的美学功能。2.精确是文学之敌语言的模糊性是自然语言的基本属性,它广泛存在于自然语言之中。如下列词组的每个字都是札德提出的“概念外延不能一刀切”的模糊概念:博大精深、是非善恶、轻重缓急、厚古薄今、高贵典雅、深仇大恨。向一位没尝过椰子的人描绘椰子的美味,除非他亲自尝过之后,否则他永远无法真正领会椰子到底是多甜多酸。看过红楼梦的一千位读者会画出一千幅不同的大观园,可见语言的模糊性是无法否认的。科学、法律等领域提倡要精确,但精确并不是一定胜过模糊。如果在中秋团聚的家宴上,对着一轮明月,回味着玉兔、桂花树、嫦娥仙女的美丽传

3、说,品尝着月饼之际,你被告知此刻是看着一个没有水、没有氧气、没有生命的硅酸盐球体,而吃着的月饼是若干碳水化合物,我想此时所有的浪漫气息将荡然无存。李白的名诗:“飞流直下三千尺,凝是银河落九天。”如果换说成飞流直下79尺6寸,精确的代价是诗歌索然无味了。因此鲁迅称精确为“诗歌之敌”。(伍铁平:44刘再复指出“用最精确的数学方法去要求文学艺术,只会远离文学艺术的本质及其中所表现的人物的个性”。(伍铁平:44象征派的代表,法国著名诗人马拉美(SM allarm e曾写下著名的诗行:Les sens tro p Pre2cis rature T a va g ue literature(过分精确的意义

4、会使你的模糊文学变得面目全非(伍铁平:106。3、模糊语言的美学功能艺术作品创造美的氛围,美的形象,美的理想,使其具有感人的魅力和永恒的价值,给读者以审美的享受。柏拉图早在大希庇阿斯篇中就指出美是很难下定义的,康德感叹“美应当是不可言传的东西”(伍铁平:44然而,美是文学的灵魂。刘再复指出:“文学是通过审美的语言,即形象、情感、情节等来描述的这便形成文学的模糊性”(伍铁平:44内涵如此丰富的美只能用模糊的语言表达出来,正如康德所说:“模糊观念要比明晰观念更富有表现力。”(伍铁平:441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红则太赤。(见宋玉登徒子好色赋这位美女究竟有多高,肤色怎样,由于

5、是用模糊词语来描绘的,一切都只给定一个弹性空间,让读者去任意驰骋自己的想象。若把上面句子改为:身高1.65米,脸像雪一样白,由于读者被剥夺了想象的空间,美便全然消失了。“艺术世界之所以能具有永恒的魅力,原因之一,在于像纯数学一样,具有空筐结构的性质”。(赵鑫珊:40空筐者,弹性空间也。人生最佳境界:“似醉非醉”、“亦真亦幻”;言犹未尽,犹抱瑟琶半摭面的“若隐若现”都是因为其中的弹性空间而给人们留下极大的想象余地,因而给人以美的享受。谁能说出“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有多美,但谁又能怀疑这样的美呢?!如此美的境界是精确语言无法企及的。“诗歌语言是一种旨在唤起或引发意象的语言游戏。”(束定芳:

6、107。诗歌、散文中情景交融,具有强烈艺术感染力的境界即意境的创设更是离不开模糊语言。模糊概念之间存在一种界限不明的延伸,具有很强的包容性。这种“不确定性”和“空白”意义最能创造朦胧美、含蓄美和意象美。31模糊语言创造了朦胧美朦胧是诗歌以及具有诗学语言的文学作品共有的特征,现代诗歌中的象征派很重视语言的模糊性,当代的朦胧诗派继承了象征派的传统,清代叶燮在原诗中指出:诗之至处,含蓄无限,思致微渺。其寄托在可言不可言之间,其指归在可解不可解之会这句话本身就是用模糊语言来表达诗之至处的。摘要:接受美学的代表人物伊瑟尔把文本中的不确定性空白视为一种“召唤结构”,能最大限度地发挥读者的主观能动性,调动读

7、者的形象思维能力,概念外延没有明确界限的模糊语言留有想象的弹性空间,能创造美的意境,传达诗的意象,因而它在文学作品,尤其是诗歌中具有独特的语用功能。关键词:模糊语言;接受美学;文学作品;语用功能;想象力康响英:从接受美学观看模糊语言在文学中的语用功能福建教育学院学报二三年第七期1162是云?是雾?是烟?裹着苍茫的港湾:是烟?是云?是雾?压着港湾的高出。(蒋有经:129是雾还是云?是烟还是雾?或许是三者兼而有之?这种似是又非,似非又是的界限游移,启发读者想象出港湾哨所黎明时分云雾缭绕,色彩神奇的画面,感受到一种缥缈朦胧的美。32模糊语言创造了含蓄美3.“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秦观浣

8、溪沙飞花丝雨拓宽了读者的想象力,把一个明了的外在世界的物象放置在难以言状的情感迷雾中,从而创造了一种耐人寻味的含蓄美。4.“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恨目,态生两靥之愁,娇系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如风。”语言艺术巨匠曹雪芹借助模糊语言,只用廖廖数笔便把林黛玉娇弱善感含蓄地勾画出来了。33模糊语言创造了意象美意象派诗人庞德把意象定义为在一刹那时间里呈现的理智和情感的复杂混合物。后来他又扩展了这一定义,指出意象本身就是语言,意象是超越公式化了的语言的道。这种语言能创造一种情景并茂的意象美,因而马拉美说:“不是感情,而是词汇构成诗”。(伍蠡甫:3605白居易

9、暮江吟: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在这首模糊语言中“残阳”、“如珠的露水”、“弯弓似的月亮”是模糊意象,“半”(碧绿、“红”是模糊概念。诗中的模糊词语辉映成趣,读者在品味到黄昏时夕阳斜照江面的美景的同时获得极大的审美享受。再如马致远的秋思6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诗人将模糊词语表达的意象堆砌在一起,组合成一幅写意画,形象生动地抒发了秋天游子那种纷繁复杂,无限愁肠的思绪。英语诗歌、散文中运用模糊词语表意象的例子很多,如蒲伯(P o p e 的名句。7S oft is the strain when ze p h y

10、r g entl y blows ,and the sm ooth stream in sm oother Numbers flows.But when loud Sur g es lash the soundin g shore.T he hoarse ,rou g h verse should like the torrent roar.(P o p e :Essa y on Criticism 这首四行诗前两句用了模糊修饰词soft 形容strain ,g entl y 修饰blows ,sm ooth 修饰stream ,sm oother 修饰Numbers ,描绘出一副微风轻拂、溪

11、水潺潺的柔和景色,后两句话锋一转,用了另几个模糊修饰词loud 对Sur g es ,soundin g 对shore ,hoarse 和rou g h 对verse ,torrent 对roar ,展现出一个惊涛拍岸,激流咆哮的激烈画面,前后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境主要靠模糊修饰词来渲染。4、模糊语言反常搭配的特殊语用功能万物总是在对立中存在,在同一个语义场里语义不相容的,且互相对立的词构成模糊词组的两极。如好、坏、高、矮等在两极之间存在许多亦此亦彼的中间状态:如较好、较差等。特里尔(T rier 在1934年说过,每当人们说出一个词就会在说话者本人或听话者的脑海中引出它的反义词,因此在文学作品中

12、,作者往往有意将相互对立、相互排斥的两个概念巧妙地并置在一起,创造一种似与不似之间的游离状态,表达作者想要表达的深刻复杂的语意,达到提高效果的目的,这种矛盾词语的反常搭配构成言语表面意义的不确定,能唤起读者的想象,引起读者的深思。41模糊语言情感描绘功能从认知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与感情有关的许多事物都有较高的模糊性。而“人的感情内容是最不确定的,最难捉摸的,因此也是最模糊的。”(伍铁平:44“情感和情绪都是多因性的模糊集合,因而,文艺作品便免不了带上主观所特有的模糊推断及模糊概念特点”。(伍铁平:45情感真实强烈的程度是很难确定的,很难作出定量定性的逻辑分析。如此复杂多变的情感描绘非模糊语言不能

13、胜任。请看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爱恨交织的复杂感情的表达:8O braw lin g love !O lov in g hate !O an y thin g ,of nothin g first create ,O heav y li g htness !serious vanit y !M is -sha p en chaos of w ell -seem in g forms !F eather of lead ,bri g ht sm oke ,cold fire ,sick health !still -w akin g slee p ,that is not what it is ,T

14、his love feel I ,that feel no love in this !莎士比亚运用了一连串的由模糊词语构成的矛盾组合:“吵吵闹闹的相爱”、“亲亲热热的怨恨”、“沉重的轻浮”、“严肃的轻妄”、“整齐的混乱”、“铅铸羽毛”、“光明的烟雾”、“寒冷的火焰”、“憔悴的健康”、“永远觉醒的睡眠”、“否定的存在”,描写了欲罢不能,爱恨交加的复杂情感。模糊语言用于描写人物复杂的心理状态时,可在予盾中表达更深沉,更强烈的感情,从而强化语言的传情效用。因此札德说:“当一个问题的复杂性增加时,用精确的词分析它的可能性就减少了,因此归根结底,模糊的思维可能不是一种可悲的现象,如果这种思维能解决那些

15、不能进行精确分析的过于复杂的问题的话。”(伍铁平:33742模糊语言的幽默嘲讽功能模糊语言用于叙事时,可使语言含蓄幽默,诙谐风趣,同时也不乏嘲讽的意味,鲁迅先生是这方面的大师。9他大约未必姓赵,即使真的姓赵,有赵太爷在这里,也不该如此胡说的(鲁迅阿Q 正传。一个“大约”,一个“未必”,一个“真的”,三个模糊限制语语含讥讽,无情的嘲弄并有力地揭露了未庄社会的封建等级观念和腐朽的思想意识,在含蓄中给读者以玩味、琢磨的余地,深化了作品的主题。康响英:从接受美学观看模糊语言在文学中的语用功能福建教育学院学报二三年第七期11710我现在终于没有看见大约孔乙己已的确死了。(鲁迅孔乙己透过模糊词语细细品味,

16、便可知作者用心良苦:“大约”表明“我”因长久没看到孔乙己,周围的人对其人及其悲惨结局的冷淡,紧接着一个意思相反的“的确”,表明孔乙己确实是死了,以此来激发读者对腐朽的科举制度和封建地主阶级的痛恨,激起民众,特别是唤醒那些还处于麻木状态中的民众起来抗挣。5、模糊语言在文学中语用功能的理据20世纪60年代以来,西方美学与文艺理论呈现出多元化的趋势。随着各种思潮和流派的产生与传播,文艺研究和批评经历了一次重大的转折。这一转折的标志是研究和批评的中心视角从过去的本体美学向作用美学,从对文艺自身存在方式的单一研究向文艺总过程的全方位综合性研究的转移。接受美学就是在此背景下产生的,它反对文学研究的对象局限

17、于创造活动和作品,而要求将其扩大到文学的整个进程,特别是以往被忽视的审美接受过程,着重探索创作活动与接受活动、作者、作品与接受者的相互关系,相互作用和相互影响,考察文学被读者接受的条件、方式、过程和结果。姚斯和伊瑟尔是接受美学的两大理论家,他们体现了接受美学内容两种不同的研究方向。姚斯所关注的是“接受研究”,即对文学接受现象的历史演变的考察,而伊瑟尔则把作品的言语视为一种“召唤结构”,“启示结构”,这种结构诱发了读者反应的潜能,不仅调动他对文本进行必要的加工,而且在。文艺作品是包含许多不确定性和空白点的“框架结构”,需要读者的理解、体验、加工、补充和创造,溶进读者的人生经验和审美经验,思想和情

18、感,倾向和评价。只有这样,作品才能显现其作为艺术实体的思想内涵和审美价值,才能得到真正的完成。因此“文艺作品在创作活动结束后并未完成,而只有通过接受活动才能最后完成。”(郭宏安:15“接受美学强调文艺接受活动的创造性和能动性”(郭宏安:16模糊词语留下的“不确定性”和空白意义成为召唤和推动读者进行创造性填充和想象性连接的基本驱动力。它等待、吸引和召唤读者在其可能的范围内参与和创造,给他们阐释和想象的自由,最大限度地发挥读者主观能动性。“作为动力结构,不确定性和空白调动了读者形象思维能力,动员了他的想象。”(郭宏安:17为什么许多根据文学作品改编的电影和戏剧会使读过这些作品的观众感到失望?伊瑟尔

19、认为主要原因是影片和戏据中的画面具有完全确定的性质,读者的“主观能动性和创造性受到压抑”,(郭宏安:18,读者的想象翅膀被剪断了。因此,“在阅读中,读者由于到越来越多的确定性而被剥夺想象的自由,这无疑会使他们丧失阅读的兴趣”。(郭宏安:19而模糊语言留下巨大的弹性空间,因而具有独特的审美潜能。6、结束语文学语言,尤其是诗歌、散文,它不同于科技文章和法律条文,它的使命是创造美的意境,传达诗的意象。模糊语言是表现这种意象的最佳方法,因为这种模糊美能最大限度地调动读者的想象力,因而具有独特的审美潜能。参考文献:1Joanna Channell.模糊语言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2伍铁平.模糊语言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9.3蒋有经.模糊修辞浅说M.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1991.4王明居.模糊美学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2.5索玉柱.言语模糊段落及其文体功能说略J:外国语,1999,(1.6伍蠡甫,胡经之.西方文艺理论名著选编(下卷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7苗东升.模糊学导引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7.8林汝昌、李曼珏.语义学入门M.武昌:华中理工大学出版社,1993.9郭宏安、章国锋、王逢振.二十世纪西方文论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10束定芳.隐喻学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