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象学反思的内感知特征

现象学反思的内感知特征

本文以胡塞尔1901年的内部感知理论为基础，并以1906年至2007年的行为为基础。逻辑研究1的内感知概念是描述心理学方法论的基础，对现象的一般探索存在着路径上的差距。1906年和2007年，胡塞尔通过对意识概念的新定义，明确了新的反思。换句话说，在原始行为中，它通常以草图的形式显示事实。一、内感知与“体验”反思是胡塞尔现象学的最重要特征。在《逻辑研究》伊始,胡塞尔便赋予了现象学以如下特征:“我们不是去进行那些杂多的、相互交迭的意识行为……而是要进行‘反思’,即是说,使这些意识行为本身和其内在的意义内涵成为对象”,在这个意义上,反思的一般特征就在于,它是一种第二性的回返行为,或者说,一种对原初意识行为的再造性的后-思。但是,受经验主义、特别是洛克的影响,这种反思概念在《逻辑研究》的第一版中首先表现为一种对体验的对象性的内感知或内觉知。《逻辑研究》中的意识概念被分为三类:“意识作为经验自我所具有的整个实项的现象学组成、作为在体验流的统一之中的心理体验”、“意识作为对本己心理体验的内觉知”和“意识作为任何一种‘心理行为’或‘意向体验’的总称”。作为心理体验的意识,它直接拥有的内容是在客观化立义中获得对象性释义的实项内容和因素。现象学分析表明,“感觉以及这些对它进行‘立义’和‘统摄’的行为在这里被体验,但它们并不对象性地显现出来;……。另一方面,对象则显现出来,被感知,但它们没有被体验”。即是说,这种体验本身并不是意指,相反,它只是一种在意指行为中存在的对体现性内容的直接的非对象性的把握。而感觉只有在心理学的反思中才能成为表象客体,它自身并不是作为表象体验的对象而存在。由此可见,体验作为一种对体现性内容的直接把握具有一种直接的明见性,即直接被体验到或被意识到。在这种直接体验中,作为一个意识流的实项整体的组成部分与体验相合一,“在被体验或被意识的内容与体验之间不存在区别。例如,被感觉到的东西就是感觉”。但必须注意,这种直接体验只有在一个具体感知实施的同时才可能发生,并且只有在对这种感知进行反思时才能课题化地显现。因而,在论述第二个意识概念时,在胡塞尔明确提出,作为实项内容之体验流的意识奠基于内觉知或内感知之上,由此,后者具有方法论上的优先性。在他看来,内感知,作为一种内意识,它是一种“伴随着现时的、体现的体验并且将这些体验作为对象而与它们发生联系”的行为。唯有当我们的注意目光指向心理体验时,或者说,唯有当我们对象性地反思这些体验时,它们才成为“在认识论上第一性的、绝对可靠的领域”。这样一来,与现象学的反思特征相应,内感知相对直接体验而言,显然具有更本原的明见地位。除了在意识概念的划分中对内感知的根源性地位的强调之外,胡塞尔在对休谟的抽象论的批评中便已经强调了内感知在对现象学事态的明察中的基础作用,在“第五研究”的第一版中更是直接将内感知当作现象学描述的最终明见性的保证。但如果内感知是一种对现时体验的对象性把握,那么它必将遭遇这样一个困境,即:内感知的操作中所隐含的对象性把握模式将使他本人也陷入他在布伦塔诺那里指出的“无限回退”:内感知自身首先必须对象性的显现。但是,这种对从对象化角度被理解的内感知理论的可能指责在胡塞尔对意向体验———第三个意识概念———的分析中以间接的方式被拒绝。在对“存在”等范畴概念的起源分析中,胡塞尔否定了洛克意义上的内感知以及相关反思的奠基地位,“‘反思’是一个相当含糊的概念。在认识论中它具有洛克所赋予它的至少是相对固定的意义,即内感知的意义;因此在解释那个学说时,即那个相信可以再对判断之反思中找到存在概念之起源的学说时,我们只能坚持这个意义。而这样一种起源是我们所否认的”。在胡塞尔看来,内感知作为一种对象化的行为,在它之中被把握的是体验或概念中的实在构成物的概念,而不是感性对象的概念或实事状态的概念。或者说,现象学的体验被内感知到即意味着在反思中被对象化或实在化的拥有,“并且它从这个对象性内容中实在地给出那些须被总体化的规定”。因而,“存在”这样的范畴概念显然并不显现于内感知意义上的反思之中。但这是否意味着,范畴概念的生成与任何一种反思都毫无关联,当然不是。胡塞尔明确指出,“不言而喻,在(对感知的反思)那里被体验的必定是感知,而在(对判断的反思)这里被体验的则必定是判断或判断直观(实事状态感知),这样,各个抽象才会可能”。这一实事要求是对内感知的直接反对,因为在内感知中,原初的感知行为和判断只能被对象性的把握,这样一来,被抽象的恰恰也就是原初行为。而在胡塞尔看来,“我们不是在作为对象的行为之中,而是在这些行为的对象之中找到这些概念的抽象基础”,即是说,只有当原初行为以非对象化的方式显现,或用胡塞尔的话说,“被体验”时,对范畴———原初行为中的内容———的抽象才得以可能。我们可以具体地来这样描述这一特殊事态:“行为必须在此存在,这样我们才能够在它们之中‘生活’,在可能的情况下‘融入到’它们的进行之中,并且,当我们(……)这样做的同时,我们关注到这些行为的对象性,我们附带地或首要地朝向这些对象性,在可能的情况下以这些对象性为探讨的课题”。对范畴起源的明察要求一种特殊的“生活”和“融入”原初行为的能力,因为只有这样,原初行为中的隐藏的对象性才能被课题化,显然,现时化的内感知根本不能满足这一要求。由此,胡塞尔实际上提出了这样一种不同于实在化的内感知的新的反思形式,在这种新反思中,“被体验的存在不是对象性存在”,即是说,原初的感知行为和判断行为不是对象性的显现,而只是如其所是地直接被体验到,而以对象性的方式被发现的恰恰是存在于原初感知行为和判断行为之中的实事一般。这种新反思中存在的范畴概念的自身被给予的、作为在判断中的自身充实的“对被意指的实事状态的觉知(Gewahrwerdung)”,与对象性的内觉知(Gewahrwerden)根本不同。这种新的反思概念在《逻辑研究》的第一版中尽管已经在使用,但却并未得到专题化的阐释。我们也可以称为他在叙述中的“漏洞”,而这个漏洞直到在1906/07年的“逻辑与知识论导论”讲座才首次被有效弥合。二、19胡塞尔的新反思意识在1906/07年的讲座中,胡塞尔对意识概念进行了重新划分,即:作为体验、作为意向意识以及作为执态、行为和注意的意识。与1901年的划分相比,最大的变化在于,内觉知的明见性的根基地位被明确放弃,胡塞尔开始专题化讨论一种使原初现象的体验存在得以显现的现象学反思。就作为体验的意识而言,胡塞尔提到了两种含义,即:“观向时间之流及其实项的存在块片的相即感知之内在客体”,以及“绝对之物,不能通过一种相即的感知立义而被客体化的存在,各种原初现象(pr覿ph覿nomenalen)的存在,非被感知的存在”。显然,1901年的第一个意识概念在这里就是指体验的第一个概念。它的实事特征在于,它是一种对在“反思的感知”中发现的存在于统一的体验流中的体现性内容的直接把握。相比而言,体验的第二个概念所意味的绝对的、未被感知的原初现象的存在倒是一个新的现象学事态。在这里,胡塞尔对这种原初现象的“未被感知”性的强调一举将它与作为实项现象学组成的体验概念相区别,它是一种本质上拒绝感知立义和客体化的体验存在之原始状态。但是,困难在于,我们如何把握这种未被感知的,甚至“前反思的、原初现象学态度的”的原初现象的存在,用胡塞尔的话说,“感知内容(Inhalt),例如它的感觉内涵(Gehalt)如何先于反思被给予,如何对反思而言是“现成的”?胡塞尔首先将这种原初现象的存在类比为素朴感知。他指出,素朴感知“实际上‘以内含的方式’占有了展现这种反思分析所展示的诸因素,同时,整个素朴感知连同这些因素一起‘被意识到’,并拥有一种存在,这种存在并不具有被感知物的特征,以及感知客体的被给予性的特征。那种意识此在,那种存在,只是在它刚刚存在之后才能在反思观察和分析之中变为一种被给予性,并因而能够被证实;这种意识此在或存在则被称为‘单纯的’或原初现象的体验的存在。”对胡塞尔来说,素朴感知中内含的展现反思分析的诸因素,诸如感觉材料、注意和统觉之类,它们可以“被体验到,并单纯体验到”。显然,这种单纯体验不同于对象性的感知,同时,被单纯体验的存在也不是被感知的存在,而是一种原初现象的体验存在。由此,胡塞尔实际上不仅提出了一种不同于被感知物的原初现象的体验存在,同时也提出了与内感知不同的一种对现象学事态的把握方式。无须赘言,把握方式的不同源于事态自身的不同要求,内感知所面对的问题是如何厘清被现时化的各种实事因素,而这种新的把握方式则要求深入前反思感知的本原的存在事态本身。因而,胡塞尔提出的这种原初现象的体验不能被理解一种特殊的对象性的意向行为,而应该被理解为一种先于、并同时为反思奠基的自身显现。但问题在于,这种原初现象的体验存在如何能够如其所是地被把握而不至于成为内感知的对象?解决这一难题的节点在于,必须找到一种不同于反思感知的揭示原初现象体验的方式。我们发现,我们之前的讨论在此得到了回应,胡塞尔将这种“反思观察和分析”称之为“一种新的反思意识”。并且,他随后给出了这种独特的现象学反思意识实施的具体方式:“从任意体验和感知的现时拥有以及反思的现时实施出发,我们现象学地看感知的本质,我们发现它是一种时间上的延展物,我们在看的分析中发现同一因素,并且在分析意识与回忆意识的统一性中回溯地发现了刚刚曾在者和仍然活生生的素朴的感知行为,以及前反思的、前现象学态度的感知行为,……”。反思感知的目的在于现时地把握“对象之物”;而这种现象学的看则是一种原本性的分析,目的在于通过对对象的显现方式的把握来如其所是地把握“同一因素”中显现的对象。比如我们反思地感知一个曾经的愤怒,明见的是,被反思的愤怒已经被现时化为一个再造的对象、一个简单的原子事实。但愤怒的显现方式作为一种“时间上的延展物”并未原本地被把握,同时,在这些原初行为中存在的愤怒本身也不可能原本地显现。而如果我们的反思构造只关涉现象学的时间性中被延展的素材,那么,我们就能获得原初现象的存在,用胡塞尔的话说,我们就可以“将单纯体验概念构造为原意识的概念”。这里所谓的原意识当然不是指那种以心境、心理状态为主要标准的心理学概念,好像我们可以回到原初的心理状态似的,而是指一种本质地被构造出的意识形式。在现象学的反思中,心理学意义上的心境或心理状态以及原初行为在内感知中的现时化都被消除了,而时间素材及其在现象学时间中的被安置的位置,即其所构造的“前现象存在”的显现方式在现象学反思中则绝不会发生对象性的变化,由此,我们就可以明见地实现向本原的原初现象的回溯,并且明见地拥有那种被安置在现象学时间之流中的原初现象的体验存在以及存在于这种体验之中的现象学实事一般。由此,胡塞尔在1901年将内感知当作实项体验之意识概念的明见性根源,这一想法在原现象体验这一新的语境中被彻底否弃。他指出,反思性的内感知自身构造于绝对意识之中,它只能相应地限定河流的部分因素并使之成为被给予性,但却不能将“被体验的被给予性构造为被意谓的被给予性”,而只能“在瞬间统觉的形式中透视(durchblicken)它”。即是说,原初现象的体验存在领域作为一种奠基性的单纯被体验的存在不可能在内感知中如其所是地被把握,而只能在内感知的瞬间统觉中被形变为某种聚合形态,从而丧失它的本原性,成为一种现时化的对象。对此,胡塞尔强调了一种构造原意识的现象学反思。与现时性感知意义上的反思不同,它自身就是一种时间性的回溯的把握行为。在现象学的时间中自身延展的原初现象的体验存在就在这种时间性的反思行为中如其所是地显现自身。由此,《逻辑研究》中所强调的“对被意指的实事状态的觉知”在这些事态基础上便可以得到清晰地理解。显然,在《逻辑研究》的第一版中只是被暗示的这种使范畴概念显现自身的新反思就是这里所描述的现象学反思。因为只有在这种反思中,感知行为和判断行为才可能如其所是地被体验,换句话说,我们才能“在置身于认同行为之中的过程中观向客观的统一性”,并使它成为一个范畴抽象的基础;而在反思感知中,感知行为、判断行为以及这种认同行为自身首先便被现时化和对象化了。对同一现象学事态,胡塞尔在“时间讲座”中进行了如下描述,“有一种意指不是在‘内反思’、即意指的内感知中设定这些单元(指感知、判断、感受等等———引者)并将它们对象化,而是生活在(einleben)它们的意向性中,这样,这种意指便从它们那里‘提取出’在它们之中隐含地被意指的对象,并将它们变为在客体化设定之确切意义上的对象”。因而,现象学反思之所以是一种对原初现象体验的构造,原因在于它能够非设定地重新生活于先前作为背景而“已经‘在此存在’”的体验之中。即是说,通过注意力的转向,在原初现象的体验中一直被持握的体验也由此课题化地显现自身。因此,这种特殊的回返把握可以得到如下较为完整的表述:自同者的各种显现方式在意向的连续的时间流中、在注意的偏好中如其所是地被体验,并借此使存在于原初行为中的原初实事自身显现,而这里所谓的注意必须被看作一种单纯的注意、一种纯粹的生活。因而,除了我们已经赋予现象学反思的回返性的后-思和不设定的行为特征之外,现象学反思还具有如下特征:作为《逻辑研究》第一版时期即已隐含提出本质要求,现象学反思必须使观察者能够生活于原初现象的体验之中,并将之作为范畴抽象的基础,进而使现象学的实事本身能够自身显现,在这个意义上,现象学反思具有原本性的特征,用胡塞尔的话讲,尽管我们不能在再造中本真地反思到原先的被感知之物,但却可以体验到本原之物并反思到作为印象而被拥有之物;再者,正如胡塞尔所指出的,无论在自然反思,还是心理学或描述心理学的反思中,范畴概念的起源总是隐而未显的,因而,现象学反思作为对这种概念起源的揭示恰恰是对原初河流中的沉默的经验的揭示,或者说,使其自身表达,在这个意义上,现象学反思具有揭示性的特征。最后,因为原初现象的被体验存在始终处身于现象学时间之流中,所有作为对这种存在之把握的现象学反思便也在一个时间意识的统一性中进行,在这个意义上,它显然具有一种时间性的特征。由此可见,现象学反思与内感知除了在反思行为的质性上具有若干区别之外,还有如下更为重要的区别:简单地说,它不仅是一种再造和非设定的行为,更是对原初行为的最直接的同情以及对这些行为之创生能力的最直接的揭示,只有当它作为一种原本性、揭示性和时间性的行为时,它才可能使隐含于原初行为中的实事一般如其所是的显现自身,而这恰恰是现象学的本质要求。三、内感知的自我显现对比内感知和现象学反思的不同特征,我们认为,在内感知中存在的所谓的无限回退在现象学反思中根本不存在。因为在现象学反思中得到考量的是如何生活于原初行为之中,而非对象性地把握它,同时,原初行为中存在的实事一般在单纯注意中也只是一种被课题化,只是被发现,而非被构造。下面这段摘自“内时间意识现象学”的引文对这一问题具有特殊的意义:“每个行为都是关于某物的意识,但每个行为也被意识到。每个体验都是‘被感觉到’,都是内在地‘被感知到’(内意识),……。自然,看起来这像是回到了一种无限的回退上。因为,对行为(……)的内意识、对它们的感知现在不重又是一个行为,并因此而本身又是内部地被感知到的吗?对此应该反驳说:每个确切意义上的‘体验’都内部地被感知到。但这种内感知行为并不在同一个意义上是一个‘体验’。它并不自身再内部地被感知到。目光所及的每个体验都将自己作为一个持续的、流过的、如此这般变化着的体验来给出,而这并不是由我们的目光所造成的,我的目光只是看向它”。我们在此要进一步追究的是,“被感觉到”和“被感知到”这些现象学事态自身如何显现?胡塞尔的回答是:我们通过目光的变化所发现的不是现时化的被内感知对象,而是一个具有“时间意识的统一”的感知意识或感知行为。这种意义上的感知意识只能在现象学反思才能显现,因而,克服这种无限循环的机缘正是这种现象学反思。即是说,感知行为自身并非“再内部地被感知到”,而是以同情的方式被自身所拥有拥有。正在这个意义上胡塞尔谈论一种在原初行为中的生活,或者说,在现象学反思中行为对自身的关涉。《逻辑研究》第一版时期的内意识与对象性的内感知基本同义,然而与1906/07年讲座对内感知“漠视”相应,这里已不再强调内感知的对象化和现时化特性,而这种自身关涉的内意识则获得了一种突出的重要地位。一种具有对原初体验的非课题化的把握和单纯注意的内意识已经逐渐成为现象学的本质特征之一。1913年左右,胡塞尔在纯粹现象学的语境中更是直接表达了对现时化的内感知的不满,“这样去设想是荒谬的,即:只有当体验在内在感知的反思意识中被给予时才在认识上是可靠的;或者说,只在各个现时现在中才是可靠的”。内感知是一种抽象的实在化行为,它具有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