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无地自容

1那一刻，我无地自容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28 年前的一天，秋雨连绵，踏着铃声步出菁菁校园，低着头，我默默走了。同事们惊愕，他们颇为费解我的突然调离，他们的眼睛瞪得好大、好大。雨花拂面，脑海中依稀浮现出那堂课，那堂煞是清晰的课。因一位老师请假去进修，学校安排我中途接手他的班。兴许是缘于从师范大学刚毕业，还为优秀毕业生呢，我那时头昂得挺高。坦率说，蛮自信，甚至有些飘飘然。只是，后来那堂课开始了。第一次走进该班教室，随手从讲台上拿起学生花名册，一边端详，一边按顺序依次对学生进行点名。点着点着，突然，眼睛一亮，凝神蹙眉的那一刻，我的心微微颤了些许一位女生姓名：方姝。 “姝”这个字，以前从来没逢见过，当时我着实不知道究竟发什么音。接下来呢？众目睽睽下，我心中暗暗展开了剧烈的思想斗争或者放下架子，向学生们承认确实读不来这个字；或者高高在上且装模作样，捍卫初来乍到的尊严与权威；甚或假假虚虚掩饰，极力维护名牌大学生的所谓“面子”左右为难，犹豫不决，无法定夺。后来，稀里糊涂的，真诚，生生地被挤压了下去。2愣了仅只一小会儿，不知怎的，我不依不顾，竟又重新昂了头，自以为是地依凭“有边读边，无边读中间”的猜测，润了一下嗓子，懵懂地琅声念将出声：“方朱” （我把“姝”念成了“zh” ） 。殊不知，我的声音尚未落定， “哈哈哈哈” ，全班学生即刻笑了握口，笑了倾翻，笑得抱肚。蓦地，鼻尖涔汗的那时分，只见一位清丽的女生独自呆坐，我分明从她眼中读出了惊恐、哀乞、难耐之酸楚、碎落的心。倏忽，浑身汗颜的我感觉大不妙，肯定是读错了！脸羞得发烫，腿脚抽搐颤栗，耳朵嗡嗡，脑袋一片空白，几近瘫软，眼前迷茫黑沉。那一刻，我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瞬间消失个无影无踪。苦苦挨至下课，我兔子般逃出教室，迅疾奔入教工宿舍，急急插了门闩，拉严实窗帘，倚着门背，我闭紧双眼，愧疚得直摇头，躲进沉沉黑暗。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学生放学早已离去，周围一片静谧，偌大的校园，只有我一个人，痛苦地闭铁眼睛，在羞耻中躲藏。傍晚时分，稍微镇静了片刻，借着窗帘缝隙的微光，用部首查字法，我壮胆哆嗦了手缓缓翻开现代汉语词典1169 页。一瞅，几近晕倒“姝，sh， （1）美好；（2）美女。 ”一周后，那位身穿白衣、面部白皙、清澈如水的女生走了，悄3然转到隔别邻村学校就读。仿佛晴天霹雳，我的脑袋又一次轰鸣。说真的，我极害怕知道其缘由。痛，煎熬、撕裂着我业已苦涩的心魂。终而，两个多月后的一天下午，从其他老师不经意的谈话中隐隐约约地听闻：一些学生于那堂课后，偷偷背了我给那女生取了一绰号“方猪” （zh） 。冰清玉洁的那女生实在受之不了，深感无措，恍若天塌。直至一天课间，满脸泪花的她在教室里跪求大家不要再叫唤那刺耳的绰号。可是，依然有人嬉笑不语，甚者阴阳怪气地嘀咕不是他们的错，是老师教的。无辜的那女生确实承受不住这份公然的侮辱与突如其来的伤害，抵御不了这种肆意的亵渎。心，因痛苦而哀伤，因哀伤而破碎。最后，索性转学，手都不曾挥一下，仿佛躲避校园内污浊不堪的空气，急匆匆逃离而去，一走了之。此刻，我的笔已颤抖，宛若笔亦羞愧难受。只要一有闲暇，只要稍许沉静了心绪，我便想回去，回到过去，回到 28 年那课前点名的过去。教育比天大，何其崇高，多么圣洁，因此，师者诚心，老师首先必须真诚，实现与学生“心与心的相见” 。相反，一个人如果失却纯真，不再真诚，则即刻变得狰狞、可怕和讨厌。真诚，可谓从教的基础和前提，一切因之而美丽，所有缘之而动人。毕竟，只有诚意，才能打动；唯有真心，才会感染。可见，真诚赢得心似玉，真4诚铸就魂如莲。在此基础上，随时把乌七八糟之类从心里清理出去，三思而后行，违心的话不说，不诚的事免做。毕竟，老师的一言一行都是影响，一举一动都为教育，牵涉学生成长，波及学生一生。这，是我由衷的体会及感悟，却为此付出 28 年的代价：痛心，追悔，良心惩罚，光阴审判28 年来的日日夜夜，心底，千万次泪呼“对不起” ，千万次恳求原谅，千万次期盼能够有机会见到当年的女生而诚心道歉。睁开眼，痛苦摇头；闭上眼，心再次潮湿。此时，我抿着嘴唇，泪眼朦胧，键盘都溅湿了。我渴盼天晴，将所有的往昔阴霾，一并掀至阳光下噼里啪啦暴晒，使胸中的虚伪在高温烈烤下悉数烟消云散。继而，洗礼心胸，升华灵魂，让未来的心眼，永不再迷失，诚心诚意教书，真心实意育人，且行且珍惜，不辱使命，匹配于教育的伟大与神圣。愿上苍有灵，期盼那女生能看到这篇文章，能够给我一个机会，盼望 28 年的机会，让我可以亲口发自内心真诚地向她道歉，盼望28 年的道歉：对不起，老师错了，祈求宽恕。这，是我的心愿，纯纯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