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秀松烈士日记(1920年6—7)

编者按：俞秀松烈士是中国共产党上海发起组的成员之一，是上海 社会主义青年团的第一任书记。俞秀松烈士的妹妹俞爱春一直 珍藏着俞秀松于1920年6 7月间所记的一册日记。在建党70 周年之际，俞秀松烈士夫人安志洁同志将这册日记的复印本赠 送给中共一大”会址纪念馆。俞秀松烈士的日记，是用老式练 习簿写的，前后均有残阙，连封面共62页。兹将这册日记整理发 表，供广大党史工作者研究参考。原文中字迹模糊不能辨者， 皆以标出。由王强整理。俞秀松烈士曰记rl(1920年67)(此处因句子残缺及字迹模糊，略去数行编者注这一 天晚上，我从编辑室听玄戶等讨论崇侠求学底方法后，我到寝 室里去，仲九也来，我和他及善生三人，同倚卧在善生底床 里，听月容雪皎等说玄庐近日的态度不对，并流露怨恨的意思 出来，因为近几天来，.玄庐和崇侠很亲爱,他们以为玄庐对他们 从此要疏了。我听到他们这番话，心里觉得很不好过，以为玄庐 和崇侠爱情好，他们何必有这样的难过？但是他们这样难过， 社里底人，从此感情睪散了丨我想这层意思的时候，一面握着 善生底手，善生坐在我底膝上，表示彳艮亲暖的态度。仲九倚在 我底左边，握着我底手，对我说“秀松丨正难过1恨起来，打 267 你死！ ”他这时候，就以手打我的背，我也不觉得痛，只管和 善生紧紧地握着手，一面答他说 “是呀！我也觉得难过！ ” 雪皎说，我们都饮酒罢，他就出去买盐黄豆来，他们都去饮酒 了，我也起来去拿黄豆吃。我这时候，只看见仲九拿杯酒，一 饮而尽，就出去，我知道他去叫崇侠和玄庐来。过一息，崇侠 果然来，他们说，“你没有酒饮。”这时候，酒已完，崇侠只吃 了几颗豆，再过一息，玄庐也来，口里说道，“电灯为什么不 开亮来？ ”他们说坏了。玄庐就来修电灯，电灯果然被他修好， 仲九对我说，玄庐倒去学工艺，他必定有所发明的，我看这时 候，月容他们都默不作声，而且态度都不好看，玄庐底态度也 很不好看。他说，“酒呢？我修好电灯，酒倒不给我饮吗？ ”雪 皎就以酒瓶给他，他忿不可言，不言就出* “你们不作而食， 你们有酒饮，我也好去买的。”仲九对我说，“今天玄庐要饮醉 了，秀松”！这时候，仲九底面已大红，他底眼也发红色，我 说，“仲九，我和你同去陪他”。雪皎他们说，“仲九可以睡 了”。我以为仲九虽则有些酒醉，但是我相信他彳艮有节制，而 且他和玄庐是很好的，他同我去陪玄庐，必定能调和玄庐的。 那知一到楼下，因为夺个酒瓶，玄庐和仲九争执起来。玄庐拿 了酒瓶上楼去了，仲九在楼下说些什么话，我没有听到，别人 说，“仲九说拿酒下来，玄庐说上来吃。仲九拿东西一拍案， 说道，谁抢我的酒。”这个时候，玄庐就拿酒瓶掷下来，说 道，“送你去吃罢。”并且连椅都掷下来，一时喧然，仲九又 在搂下耍懶死了，我同宝荣连忙把他救起，楼上底人都下来 了，仲九还是拼命地懶，我连忙把他付眼镜下落，他底右手已 血出来了。我们连忙把他抬到藤榻上，他坯是懒个不7*。楼 上只听到玄庐说，“他仲九一单单要和我作对。”我又跑 到楼上去劝玄庐，崇侠S先我劝他了，他对我说，“你去看仲 26S # 九4他们底能力不能抵挡他仲九”。人不能无爱情，爱情无处寄 托，思想必要动摇无定；（2)人不能无性欲，性欲不能压制I (3)高尚幽美W普遍的爱情，往往不是男女两性爱情不可足养 成的，（4 人有种很奇怪的心理，就是欢喜说自己底沙碎事， 这种事说来是很可助人底兴趣的，不说出来是很觉得烦闷似 的I可是非男女两性爱情很好的，是说不尽尽的。这几层意 思，我是随便记到这里想出来，定是不健全的。我对于善生， 的确是很爱他，他爱不爱我，我还不得而知。因为我们俩此刻 的交情，我只认是感情很好，还说不到爱情呢。那么我对他是 有很好的感情，写信有什么难为情呢？我晓得这种心理，还是 从前虚伪的礼教底反现！写好给善生底信，再写张名片给馥泉，通知仲九在宁波方 面的消息。两封信，同时今天下午付邮。今晚很早就寝，只听到楼上有人争闹，楼下灯光的白昼， 使我好久不能到睡乡去ISunday9 27, June, 1920今朝起来又迟一一 6点半，一一了。上午九点半，接到大白给玄斿的信，说仲九已到东浦家里 T,我就写了一封信给他一仲九。当我没有写好这信的时 候，劲豪从日本回来了，社里的人，都又是一种髙兴的态度我写给仲九这封信，语意都很诚恳，因为我想：仲九经此 番动作以后，他得知我们那样愁闷，他一定要觉得很苦痛呢， 当我未写信以前，很费些思索，以为甚样落笔呢？后来一想我 对什么人都该“诚恳”，我还是简简单单地说几句动情话。当我 写这封信的时候，馥泉望道都见了也来写了。馥泉底信底大 意，以为他仲九一此番的烦闷，由于人生问题而发生的， 所以说人生是快乐，叫他以后不要再烦闷。望道底的信，写得 很滑稽，大意不外劝他此后和“烦闷先生”断绝关系。玄庐见我 们都写信给仲他也写了两句，就是“你好吗？你好丨”我以 为玄庐这两句话，写得很尽致。现在-一下午三点我将要回工厂去了，我此番住在这 里一法租界白尔路三益里十七号星期评论社一有十天 了，我到这里是十又一天。现在我把前回给仲九的信抄在下 面仲九：我前天到星期评论社去，不见了你，他们说，仲九 不知为什么又到杭州去了。仲九丨你和崇侠俩底思理，为什 么时常这样变化？昨天我在星期评论社和玄庐崇侠讨论 农村计划，玄庐就想几月后到乡去试行，邀崇侠同去，我蚌速件事非索赞同，并且也是我几年来的梦想底一种。不 过我对于星期评讼社有很深切的感情，星期评论社停 刊，已感觉到十分难过，现在社里底人又要跑散了，你肴 我难过到怎样？崇侠呢，一方面想去读书，又想到读书做 什么J 一方面想到组织农村，又想到分子不能純粹同 道的。因此脑筋里又起了大战争，他对我说I “你总还可 以回娘家，我要和娘家长别了丨”我听到他底话，就晓得 他底意思埤尼姑，就很诚恳低声对他着：，“崇侠丨这 种消极思想，我们总不该常发生的呀丨”后来汉俊玄 庐都怎样怎样对他说，我几乎要对他下泪。仲九丨我真不 明瞭你们俩为什么时常这样变化？人生行乐耳，求苦付 为1感情时常波动的，是人生最苦痛的事。你们这样的态 度，非但自已觉得苦痛，还要使别人也苦痛起来呢。仲 九I你还记得那天崇侠底话没有？ ”与其自杀而死，毋宁 奋斗而死。”你劝崇侠底话是这样，你自已为什么又说出 十大好河山容我死，死又何恨”的话来？你劝人只好提起精 神去奋斗，那么你该怎样？你那篇我底人生观,不知唤 联多少梦人，就是我得益于这篇文幸也不小，你竟不能唤 起现在的自已嗎？难道你只能替别人策划，不能为自已设 法吗？仲九！你现在也许知道我一点，我底意志，自信还 孩我底感情，其实不薄，不过藏而不露，别人不易見 到。你近来这样态度，我心里实在难过得很，因为你是我 的好朋友，很有帮助我的。总之我对你有几句很诚恳的话 要说，这几句话是我现在思想底结晶，写出来和你讨论一 下我以为我们既做了人,人要生活的，所以我们应该努 力阏满这个生活。人是世界中底的一种动物，并没有什么 275 :f不得，活一天人，做一夭人事；他们妾讲起人的，郇么 到超人群里去讲；他们要讲自杀的，那么到鬼域里去讲 罢。人心是不知足的，因为人底思想时刻向前进步，环境 总是思想底陣碍，我们要做人，又要保持这种人的生活 底思想，所以我们非打破这种障碍思想的环境不可。环境 底动力是很大的，但是我们要做人就要尽人的力。我是一 个人，就要尽我一个人底力，我有一分力，尽我一分力， 我有二分力，尽我二分力。认明了我是人，拿了我自巳底 人力，耐着我底心，去寻我们做人的生路，放开脚步，向 前进行去找（这两字新加入），遇见障碍，就和他搏战，死 而后已,千万不可逃避。.仲九I我不相信世界里有一种特别人，他们底力比别 人的特别大，他们底才比别人的特别高，他们底所有一切 的都比别人的特别好。世界里底物，那一件能够尽同不特 别呢？人人都特别，还有特别的特别吗？我不愿说“我不 如人”，也不愿说“舍我其谁”，我尽管尽我底力，行我“心 之所安老”。 仲九I我看你有烦闷的时候，闷而不肯对别人说，你 知道这是很苦痛的事？我自已也和你犯同病，可是我常常 能够设譬解脱他。我近来看星期评论社里无论什么事都 没有秩序，觉得满室暮气层层，再加你和崇侠时常发现消 极思想，我们年纪大的，不过怨上加怨，心里觉得难过点 罢。他们年纪小的，意识未定，思想最易变迁，混在这种 环境之中，叫他们将来成为怎样？我现在想到这种情形， 非到黄浦滩边，夜静人稀之处，大哭一场，不足消我愁 苦！仲九1我以为我们都该从苦痛中找出快乐来，你看那 27G 未央剧中是何等的情况！中国现在恐慌底程度，虽不 到那时俄国底地位；可是这种半死不活的社会，最易闷死 人也I我很盼望我底朋友们中，能够出来解脱我们这种烦 闷，使得大家快快乐乐的人。再不盼望我们底朋友中，有 以他一人底苦痛发现出来，使得大家烦闷里再加烦闷的 人。仲九！你看我有没有发过烦闷之态度？难道我没有烦 闷吗？我不过藏而不露罢。从我学会脚踏车后，此刻月容之华崇侠善生阿荤都努 力学会骑了，听说你也会骑，不过胆小些，对吗？.你前回在杭州住了几天，你底面色好了许多，现在西 湖底风景正好，你在陶社住半月，月白风清之夜，跣影弥 静之前,独自咏吟，快付如之？我预写好这封信就回工厂去但是现在时候五点半 迟了，工厂里的人已吃过饭了(五点一刻吃的)；况且我十 天不去寝，那边的床非整洁一次是不可睡的，只好明天去了 我来査找我这封信是几时寄给仲九罢。我査前次的日记，这 封信是这个月十日寄到杭州的，十二日午前接到仲九底回信9 这一天十一日早晨，我记得我也有一信给他，可惜他 第二天就回上海，这封信，他没有收到，不知到那里了！我这 封信十一日早晨发的虽则没有十日发的那么斧，可是 把我现在自己底人生问题人生底的，怎样做人/以及我 底性和我所取的手段，一都说了出来，我很想去找他一一十 一日早晨发的信找回来，也抄在这里/那么我底人生观， 也有个具体的存在了。我近来很想用一律的信纸格式我自己定一来写信， 那么我写信给别人，可以不必用存稿，叫那个人把我底原信保 存就是，将来可以汇寒成册。我底志愿是这样，我底能力实在 i本到，因为我从今年一另一曰磁离杭州鑰一細范学校以籴， 我所用的经费，都是朋友供给我，家里非但一钱没有寄给我， 连信也没寄给我一封丨近一月来，我底身边，一钱也没有，从 工厂厚生铁厂，在虹口东鸭绿路三百五丨十一号半到 星期评论社，都是走的，很快的速度，要走一点钟才到呢。 我底老脾气，极不愿求怜于人的，金钱虽没有用,情愿自己吃暗 苦楚，总不愿向朋友去借，我现在对莪底前途，想来觉得很苦 痛，因为我从前很想做个大学问家，现在虽然投身到工厂里， 愿意做个社会改造者，可是我底知识欲总是很盛很盛呢我想 到我底知识的程度，正觉得恐慌，因为我现在要求知识底工具 外国文字，还一点到没有预备好1傍晚t之华邀我同去骑脚踏车，骑脚踏车本是很可解闷的 运动，但是近来因为仲九底事，使我什么事都不髙兴做*我们 出去骑，路上底人都看得之华很奇，以为女子也会骑脚踏车 吗？现在社里底人，因为仲九底事都很瘦了，他们说我瘦得最 利害。我自己也觉得现在的我很怠惰，从前我每天寝也不早， 每天总起得很早一总在五点左右，近两天，寝得很早#起来 反迟，这是精祌疲倦底缘故了。夜，望道叫我明天送他所译的共产党宣言到独秀家去 这篇宣言底原文是德语，现在一时找不到，所以只用英俄日三 国底译文来对校了。Monday9 28, June, 1920 1今朝起得稍早，但有件很坏的事，当我没有起以前，已醒 过一次，因为觉得疲倦，想再安息一刻A那知道又到睡乡去做 # 亍一+梦，做出一件很本好的事 遗精来呢？这种畚， 我长久没有发生了，今天那里不要痛恨呢？我平时对于我底身 体，看得非常宝重的，消极的卫生吃菜食，清洁呀， 积极的卫生锻炼，运动呀，倾向美育呀，无非想养成 成我底健全的体格呢。现在精神到这样疲倦，还可不注意的 吗？唉1我写到这里，记得我底父亲了丨我底父亲最不放心于 我的，惟恐身体不好这并非“身体肤发，受之父母，不敢毁 伤”底意思。当我烦闷的时期，我对我父亲底感情那样的亲切， 那样不记念他呢?从今天起,我甩时间，采用二十四小时。九点到独秀家，将望道译的共产党宣言交给他，我们说 些译书的事，总该忠实精细，但现在译书的人，每天以译书度 生活，一天总许有八千字，才能生活，于是不能不误会的误会， 杜撰的杜撰，这是私有财产制度之下，没有一件事可做了，译书 度生活的人，我又何责！后来我问独秀，“将来有学生要进工 厂，我们应该替他想个方法。”总之工作技能不好的，替他想法 子是想不出好法子来。这是我们两人结束这个问题底话。.十点半回铁厂，择到赞唐人模新产三人底来信。夜，复人模赞唐和给仲九三人的信付邮，复赞唐的信，用 明信片写I复人模的信，大意说我此番烦闷底原因，以及我现 在受经济的压迫 这两信，都在午前写的。给仲九的信，我写 了一下半天，大意只写我现在怀念他，并做了一首诗，这诗的 情景，是记我昨夜的梦底情景，昨天我梦见仲九善生两人，和 我三人，同在法国公园底沿边的马路上散步情景和廿五日晚 上散步的相类似。我所以写这信，无非记着仲九，想用文学的 趣昧，引他到做人底生趣；至于这首诗，能不能引他到做人的 生趣方面去，那是不得而知今夜被蚊虫咬得痛极，不知封什么时候才睡熟。Tuesday9 29, June9 1920昨夜被蚊虫款待得非凡，今天起来，觉得头痛脑昏了。 今天接到仲渊我不认识的廿五日发的来信，信内 底大意，.第一他对于世界朋友通讯社十分表同情I第二他有个 朋友在杭州储丰银行里，名叫邬宇澄，他一邬君看见通 讯社底启事里有我底名字，知道我和仲九是很好的朋友，所以他来问仲九此番串走的情形是怎样，我看到这信，各复他们一封.下午，我想到星期评论社去取帐子，又想去买点东西, 而钱一文没有，想问林先生借十元，而林先生又没有来，这时 候，.我一方觉到疲倦，一面想到仲九，又觉得烦闷起来，只好 枕案而卧了。傍晚，又接仲渊来信，内附艾伯致世界朋友通讯社一信o 仲渊信里有说他不能加入世界朋友通讯社底原因I (1)时间无 0,不能办事，（2)文章不会做，很难联络。艾伯是个商人 司帐，现习世界语，照我们世界朋友通讯社的启事底次目 填明来的。我再各复一封。今天我写了五封信，除上四封外，还有一封给馥泉办 今天觉得无聊，既不敏工，又不愿读书，只感到工厂里这 样的不清洁,我们所吃的饭或菜里，常常看见蚊子和苍蝇，我实 在讨厌了！我现在知识欲又一天一天地奋发起来，以为我现在 工厂的情形，真没有什么意思，徒受无为的苦痛罢！我想：我 将来还是在教育上尽我底力去鼓吹，一方面再学些农业知识， 每天做几小时的农作如园艺。工厂生活，我实在很不愿意 过的，不过仗着感情的冲动，中国底工人太苦痛了，一般人又 看得劳动界太微贱，知识界里的人又不肯与工人为伍。那么我 去试试罢，並非我底本愿，而且我进工厂底目的，并非去做苦 工。这种一天十几点的牛马劳动，我是很恶的，所以我对于专 门研究科学的和发明家,非但不反对的，而且认他们底工作是很 有益于社会的。我进工厂的目的:（1)观察现在上海各工厂底内 容和工人底生活状况r (2)观察工人底心理，应该施什么教育 和交际的方法；（3)尽我底能力，于可能的范围内，组织一个 很小的工人团体。我进厚生铁厂二月多了，觉得现在工人底知 识和思想太薄弱了，非先施一种工人教育是不行的，因为工人 底旧观念迷信的、阶级的，和旧习惯不知卫生 实在中得太深了，现在我们进工厂去，对他们说什么资本 家，什么罢工运动,等，他们是一点不知道的。这样去做， 对于劳动者运动，丝毫没有效力，.我们的位置，早被厂主夺去 了。所以我这二月所得的经验，对于劳动运动工界方面 底着手办法，只有两个(1我们提倡劳动运动的人，抛 弃他所有一切的事务，先进工厂去做苦工，预备情愿吃几年苦 痛t忍做几年马牛生活，唯工厂里底命令是听，拼命努力地学 习工作技能，总要学得很精很熟，可以进什么工厂里做个工头， 而且要各厂主争聘不得的。在这个时期，到工厂去当工头或 大司务，就可利用现在工人弱点旧观念出来替他们组 织什么团体，一定很有力量的。我们底同志，如有这样十人， 在上海做事，那么成绩定是可现的了。 幽美和平的,(3 进化的自然的。这三种习惯叫我再改变起 来f这个苦痛，我有些当不住丨我从前是抱利己主义独善 其身的人，从去年起，才把我底狭义的利己主义变为广义 的利己主义但是利他主义，我总不敢相信。去年我在杭州第 一师范学校听袁新产讲教育，他以为中国现在的人心，在教育 上，非竭力主张利他主义不可，我在那时候，.彳R不以他底主张 为然，我就做了一篇文章驳他。（这篇文章不知到那里去，没 有发表，)。我以为人心是利己的一我底心也是如此但是, 我们现在要觉悟，我们活在社会上,决不是我一个人或少数人能 够单独生活的。我要利己，同时不能不利他;利他就为利已。我现在的思想，根本是出发于此，所以我虽主张人生是快乐，不过%因为大多数人都受苦痛，我不能独享这种快乐，暂时不能不牺 牲我底快乐，去救这班大多数受苦痛的人。但是我牺牲我底快 乐去救受苦痛的人的时候，我有可求快乐的，我仍许求快乐享 受的呢。我今天觉得寂寞，很记着仲九和善生为什么还没有信复 我？时刻倚窗望着邮差有信没有寄来。我记着仲九，就想见 他，就想和他同居，他现在的思想，和我最近似的了丨唉1我 和你几时才能会见。晚上，不愿做别的事，想到我现在通信要多起来，倒要想 282 个法子来计算计算才行。想了三个表式，最后一个表式是t来信嵩月1H11NO.1%去倌月I0NO.今天我又定了每天的功课，早晨读世界语 上午先读英 文，后看书报，下午作四小时工，再预备每夜的教材，夜看书 及记日记。至于有感想的时候，则就随时写出，朋友有信来， 则随到随复f我给朋友的信，除非有特别感想以外的，则在每 周的礼拜日。我现在规定每天的功课是这样,可是这几天里，总 还不能依此实行！今天也睡得很迟。Wednesday, 30, Juney 1920今天上午，我还觉得爽快，记了昨天一半日记* 一到下 午，又觉得头痛脑昏，寂寞而烦闷了。唉，我这几天甚样做 人？我底环境正逢得恶，我底情感正动得剧I午饭方过，接到 章法底明片，说“钦舜从前月南旋到杭养病，只见他底病天天 利害起来，据医生说，他底病不见得会好了。他已于昨天 廿八日回家去，因为昨天早上死过一次，所以一定要归家 去了我想，他总无论如何，要和我们长别了！ ”这一段是章 法来信底大意，我看了，几乎要放声大哭！立刻复他一信，叫 他将钦舜以后的消息吿诉我唉！钦舜！你是我底好朋友，在我底村中！我对你，有很深的情感，倘你果死了。将来我或许 回乡去，我和那个谈心？我现在寂寞而烦闷极了I很想和几个 好朋友会会面像你这样要和我长別(？，我尤不忍不见你一 面多可是身边一钱也没有，总无法可来会你了！唉！我底好朋 友钦舜！你底相貌，现在盘桓在我底前了丨唉丨我头痛脑昏 极了，这是真是梦？我不知说些什么1我写好复章法的信，立 刻将致存统一信和寄给艾伯的十份世界朋友通讯社底启事，一 同亲自送到邮筒去。这时候，微雨初霁，我热烈的头脑，被清 凉的微雨一洗，稍为觉得精爽些。但是百事放到脑后，还不如 倚椅而卧。卧到十六点，才醒来去看他们修机器。夜饭吃过，独身坐在小小的孤楼上，益觉得寂寞烦闷）于 是出去散步，以为赏鉴ft然界的景物，总可破我底寂寞，解我 底與闷了。那知我从前出去散步，脑筋总发生几分快愉的思 想I今天出去散步，外界的印像，没有一种不增我烦闷的！ 在今天我出去散步的时候，我曾经觉得我长此下去，我也 快陷到苦痛而危险的地步了，很想用个方法来解脱他。唉！我 这样下去，正是危险呀！我底感情，为什么冲动到这样？我底 意志，自信是很强的；我底卩:1制力，卩:丨信是很大的 现在都到 那里去了？唉！我底朋友，都是那样的苦痛了！像我这样富于 情感的，那能尽力使他不动？我前几天对玄庐望道说，当我们情 感发动的时候，只可引导他发泄，不可压制他闷牢。我以为这 句很有道理，我底感情不冲动则已，一冲动就不得了，我现在 一想，都是我从前用强的意志力和大的自制力底结果的反动。 但是我现在舍去了这两种制我的情感以外，想不出第三种利导 我底情感的方法了。我现在正是走头无路！-我现在一天到晚，只盼望朋友底来信，我接到朋友一信， 我总快乐一些。今天望了一天，信箱里去看了五六次，不见朋友底来信，午后只接到章法那张明片。唉！苦痛的时候，遇见 什么事，总是苦痛的！今天睡得很早，后来因蚊虫咬得痛不过，再起来写今天的 日记写好再睡，已是明天三点了Thursday, l, July9 1920我这几天在厂里，没有睡过全夜，夜夜被蚊虫欺侮！唉！ 这小小的虫，也要欺侮烦闷的秀松？毋乃太忍I今天望信望了一天，从早到晚，没有信来，真叫我望穿眼 了！我想不懂，善生仲九为什么没有回信来？唉！仲九这个 人，感情变得太厉害了丨他虽在家，我还替他忧虑！夜饭吃过，去开信箱，只得彭季能底回信，他底信里有两 种要事，（1)对于世界朋友通讯社第一步办法，就是将上海底 社员底姓名和通信处先用油印印好，分给各社员，然后再会集 开会商议进行办法。(2)他想于暑假期到我们底铁厂里来做工。 我刚才看完这信，宇澄底回信又来了。我看了很高兴，立刻写 回信。今天望了一天，只有这两信！我口中想到仲九，以为我给 他两信，为什么没有回信来？就写了一封很痛切的信给他。今天我又想到前天的通信往来表不好，时候之前，再加上 &名项。Friday9 2, July9 1920今天上午十点，接到人模底来信，内附姚绍虞从法寄到杭 州给我一信。人模底来信甚昨天发的，绍虞底来信是五月一日 285 发的，前日到杭州，今天才入目。人模这封信有一段写得很滑 穑，我看了觉得有趣好笑，他说，“昨天六月卅日我 和赞唐在大白家遇见善生，他底容貌很温和，言语很清腕，又 受过教育，怪不得你要爱他，就是我也！我希望你常常和 他通信，将来意志结合，成为，这是你一生的大乐事，也 就是我一生的大乐事！ ”人模这段话是从我前月廿八日给他的 信里一句生出来的。我廿八日的信里说，a那几天仲九出 走以后我们都要被仲九烦闷死了！唉I人模！你知道那几 天我们底情形吗？就是他底女儿善生一这人我是很爱他 .的所做的几首怀父诗，沉痛恳切，谁能读不下泪”？人模 就是根据“这人我是很爱他的”的话，说出这段滑稽话来。但是 我见了他这段话，总觉得很有趣的，其实我对于善生，只觉得 他底态度很幽静，动作很活泼，可亲可爱罢不知见了人模这 段话，为什不发出这种有趣的心理？这是感情的事，说不出理 由来呢，望了多少次窗望邮差一,开了多少次信箱，到今天 夜饭吃过，六点十分，才接到仲九底来信七月一日发的 ，这时候，我不觉“手舞足蹈”了，真有说不出，写不出的 无上快乐丨我还没有看完这封信，听说玄庐有电话来，那时我高兴得 不得了，拿了信去接电话，不知玄庐说些什么话，我只说，*我来！我来”！我立刻洗好衣，晒在楼上，就向法租界白尔路 奔来。从东鸭绿路到三益里，要走一个多钟的路，我从厂出门 的时候，是六点二十分，到了三益里十七号，已七点多了。我 在走路的时候，脚也不觉得着力，只觉无意无识地笑。哈哈！ 仲九这事一来，我们得了三个朋友通讯，（1)沙仲渊，（2) 邬宇澄，（3 艾伯9仲渊是的朋友，我曾知道他底名，可是 286 ,没有通过讯。此番仲九底事发生以后，他承他底朋友邬宇澄 杭州储丰锒行底职员，和仲九底兄伯珊同事)的托，来写信问 仲九出走的情形，因为他们知道我和仲九是好朋友。我和他们 通讯是这样迟。后来仲渊又写一信来，介绍他底艾伯来各世界朋 友通讯社。这是我近来一粧很快乐的事。我到了三益里十七 号，他们方快快乐乐地吃饭，很光明的电灯下，反照着许多# 朋友底和言悦色的面容，再走近几步，见了崇侠也从爱国女校 来了，望道还没有赴杭州，玄庐汉俊都也在吃饭。玄庐说，存 统也有信来了，我就去看存统的来信，又看了玄庐复他的信, 这许多事，都出于我意料底外，真是快乐呀I -今天寄出共七信，（1邬宇澄的，（2)彭季能的，（3)邵 人模的，（4 马志振的，（5 徐叔键和丁世骏的，（这两封都 附在人模信里），（6 沈善生的，（7)玄庐的。我给玄庐的 信,说我现在甚样烦闷，你有话要对我说，我很愿意听云云。 所以他就打个电话来叫我看仲九和存统给我们底两封信、。伸九 底来信不在这里，在他新租一座房里。后来我跟玄庐到他新住 的地方去看仲九底来信，仲九来信底大意，他此番出走，无非 想和烦闷先生脱离关系，只和“自杀”作最亲昵的朋友。后来忽 想到他因烦闷而自杀，固然脱离苦痛了，但是别人因他自杀而 苦痛的，不知多少。所以他先后下了三次决心，卒不致“自 杀”，就是社会情的緯故。他说他经过这次生死交战之后，决 和“自杀”永别，“烦闷”和“自杀“本是两兄弟，他说和“自杀”永 别，也就和“烦闷”也脱离了。他此后不想做个超人的人，只想 做个人类的人。这一段话，是仲九信里底大意。玄庐说，“仲 九这信是假的不是真。我替他担心，他前回到杭州去自杀.的理 由（1)知识欲，（2)经济困难,(3)欲望不能满足，），这是 真实，但是(1)(2)两个问题，我(玄庐和季陶替他解决了（玄 庐担任善生学费，季陶给他二十元一月，他这番自杀的理 由，定是欲望不能满足了。但是这层理由 他信里并没有说 及b他这信底话，多少笼统，我看他写这信的时候，恐怕我们 替他发表，所以语多装做。但是他将来自杀的根，就在于此 了I这是玄庐批评他这信的话。我听了也很有理由，不过我看 玄庐和崇侠底爱情既结合，他们俩底言语和态度，对于仲九都 不满意，我觉得很难过，以为我们底好朋友，无论怎样的冲 突，不该疑嫉，总该坦说，他们三人底交情，听说多年的了， 现在我看了这种情形，真觉得难过呢！ . 今晚我和玄庐望道谈到明天四点，不觉疲倦。Saturday, 3, July9 1920今天力子玄庐汉俊望道等人，说及仲九此番出走的原因， 都很猜疑他丨以为仲九从此减信用于朋友了。我回想昨晚玄庐 肃文此后対仲九的态度，玄庐说r仲九幸而不死，倘不幸而 死，我几乎要负人命案了，他就拿大白底信给我看，.大白信里 底大意，大约是“仲九此番出走，他底家庭出了种种态t疑我 大白和你玄庐一所谋害了I仲九如其果死；我 和你有一场人命案.呢。唉!.险呵！ ”这种事情，我们都最预料 的。玄庐说“这件事，外界很多议论的了，我要做一篇“我对于 仲九几次要自杀底研究”。他底家庭是那样阴毒，.他又是这样 爱冲动；我只好暂时和他:绝交的，我和他绝交，精神上是不为 的，是形体的”。肃文也说，“此后我对仲九总要减少信用 了” 0我听他们这种觉得很难过以我们都是这样对仲九， 仲九不知又要怎样了？今天我又写了一封信给仲九，大意是说我从睢天起，精神 已复原，不复像从前那样的烦闷了。、下午因疲倦了，去躺一息，醒来觉得很不清爽。崇侠叫我立 刻去洗一个头，洗过觉得好一些。后来我就和他到华成路卅号 去叫玄庐，崇侠着急的非凡,，因为这样的天气，昼寝真是不 好，不知玄庐甚样了崇侠的真情，我真佩服我和他没有到 华成路，玄庐已来了，他给一首诗给我们看，诗瓶是“婴”， 诗体是象征的写爱情的。夜，崇侠对我说，“爱情总是苦痛，玄庐这几天，志气丧 頹，我看他很苦痛似的，我劝你们青年，万万不可入“情?，总 该“断爱”_我回答他说，爱情决不会消磨我们底志气，我们 做什么事，对什么事有一种爱情，倘没有爱情，我们就不会去 做的了，况且a爱”是人类底特征，那有可断的理由？我和他说 了好久，望道也参入讨论，望道也是反对崇侠底意思的，我想 崇侠这层感想，完全是他和玄庐发生爱情以后，受了种神剌激 的据我猜想，他既说f九也有意于他，他将来见了“仲九”之 后，又要发生一样的感想呢。但是他这种感想，我是早预料 的。*今天早晨，我写信给赞唐志振叔鎏世骏人模五人的，大意说我M昨天下午起，已快乐了。_ Sunday, 4, July9 1920今天又写给仲九一信，由大白转的。（大白住在杭州上虞 巷三号），大意分两层，（1)这里的朋友对于伸九都不澉意， 我恐怕仲九将来当不住，所以信里有几句话是勉励他的， 我下半年想专读英文，想和他商量一下。（这几天的日记，都是6日记的，所以事都忘记了，査这信是5日写的，记在这 里，记差了！今天不做什么下午替绛云搬东西到爱多亚路1566号 去e回来和月容阿兰到法国公园底外面马路上去坐谈好久。.回 到三益里，崇侠已到爱国女校了。今天宝荣也来的。今晚，玄庐邀我到华成路卅号去同寝，他说昨晚一点时 候，我寝在床上还醒，听有许多足声到他底室中走绕一次， 他觉得很奇怪。我和玄庐还不睡，望道又来，因为玄庐今天很 烦闷，所以来谈天的。玄庐今天烦闷，因为他家里底人都说他 和崇侠有卑鄙的行动。我们谈了好久时候，望道将玄庐底意思 对他家里底人去说明。玄庐底四个夫人，对于玄庐和崇侠恋爱 的事，都有异言，但当面不敢和他争论，背后常说很冷_ 话。Monday9 5, July9 1920今天寄给仲九一信，详见昨天的日记。下午回到工厂去看朋友有信没有来。走到那边，已五点一 刻了，就问林先生说“我有没有”？林先生就交我三信，（一)艾 伯的，（二善生的，（三）章法的，这三信看完，又去开信 箱看，得回信，（一)仲九的，（二)季能的，（三)人模的，（四） 世骏和叔鐾的。我看了这七信，觉得很快乐。章法来信说钦舜 底病好些了，善生来信说他祖母并没有病，是他的伯父骗得 去的，他底伯父对他说，“你祖母没有病，因为你父亲恐怕已 经死了，你可以回到祖母身边，又习几年女工，就可以嫁人家 了。”他听到他底伯父这番话，气得饭也不要吃，我看到这两信，真是快乐！我底要死的好朋友从此又有活命的希望，我底 亲爱的好朋友说了这一段趣事。仲九底信说他明天到杭,后天和 善生来申，他并劝我不要烦闷，他说，“烦闷不是好东西，我 已很受他的苦痛了，你不要再被他迷惑呵！但真要解除烦闷， 非有小组织不可”。仲九这张明片，是复一日所发的信的，我 一日给他的信，话多沉痛，所以他也觉得我这样的不好。我看过这几封信以后，立刻又回到三益里来吃夜饭，后来 替望道写了两封回信，一复耕莘，一复从祺。写好跑到华成路 卅号就寝。Tuesday9 6, July, 1920今天早起，起床起得很留心，恐怕扰醒玄庐，因为玄庐这这 几日没有安息过，后来起来去看他。他底床里，不见有他了。回 到三益里问玄庐到那里去了，他们说，昨夜他因肚痛回到这里 来了。今天仲九善生没有来，只来了两个从浙江金华来的学生。 一名叫吴XX, 名叫做倪芳。这两位是存统底朋友，他们 说，他们是存统叫来的，玄庐也不接洽的。我问他来的目的是 甚样的，他们说来求点知识，并且来看这里有个组织，存统说 的。我也没有和他们多谈，就和他们出去散步，回来到华成路 去睡，这两个人，有一个生疮的。今天早晨，剑农雪皎阿金阿兰回衙前去，社里底情形冷落 不少1Wednesday9 7, July9 1920j午和瘦僧月容二人在华琪路卅号说了许久的，话，都关于玄庐过去的事。我们三人在那边谈，虽则清静，而我此刻记着 三益里，以为这里的人多有趣，又时刻记着仲九善生昨天不 来，今天一定来了。所以时常要回来，而他们二人强留我再谈， 到了十三点多，才勉强回到三益里，而仲九善生已经到了。 我见了他们二人，又见了玄庐崇侠也都和仲九笑眯眯地谈天， 我觉得有说不出的快乐，哭不出的苦痛。有人说，“秀松，如 今你快乐&”。玄庐说“他指我一有哭不出的苦痛。”我 听到玄庐这句话，正觉得苦痛呢一被他道破了。我在那时 候，不说什么话，只望着他们，露出一种快乐的态度来。夜，仲九也到华成路卅号去寝，我和他谈这几天经过的情 形以及我问他底家庭终究甚样。他说* “我对你说，我並非对 我底家庭有特别的感情，要瞒骗瞒骗，我底家庭实在没有真心 要向玄庐大白讨人命。不过有一天，大白对我底阿哥说了一句 什么话，于是二人争论起来，伯珊不免对大白说了些不堪忍受 的话，但是后来伯珊曾有信到玄庐这里道过歉的，这是我听我 底家庭里的人底话”。两人谈了好久就寝。Thursday9 8, July9 1920今天仲九起来很早，到我起来，他已将玄庐底日记都看完了。我就邀他到法国公园去散步，沿路谈这几礼拜的事，他说，“我此番不来，或没有见过玄庐底日记，玄庐崇侠两人底态度，以及他们对我的猜疑，我将不会晓得了。我说“他们俩底爱情的结合，这是很好的事，我们第三者不容去批评的。不过据我看来，他们俩因爱情日笃，对别的人态度，比从前有些不同，这是我对于他们俩最不安心的地方。我现在觉得男女底爱情，的确和平常的不同,但是两性的爱情尽管密切起来，在 这个时候，他们对一班朋友底交往，应该保持下去，不可骤然 疏懈去，这是我最希望于玄庐和崇侠的，至于他们底恋爱的态 度，我们不能去批评的。”仲九说 “那自然的。”仲九又说， “我从前主张泛爱，以为人和人底感情，总该一律平等的，从现 在想来，男女底交情，的确和从前不同了吗？我没仔细研究 他”。我说“你现在千万不可和玄庐崇侠去辩论，他们尚交情很 热激的时候，你只可退一步再说，将来待他的头脑冷静一点， 你对他们底结合，终究有恶意没有，再诚诚恳恳地对他们说好 了。他们现在感情最执的时候，你千万不可对他们去辩论，他 们现在的头脑还是热烈的。”仲九说，“晓得了，我对于他们这 件事，当然是很表同情的。但是男女的的爱情底动力，有这样 大,我真不明瞭了。”我说，“我们做事，总该常常立在客观的 地位去研究或批评，我们研究或批评一件事，总该常常顾到客 观方面，不可凭着主观方面。做事总许带些文学趣味，那么好 了。”我和仲九在法国公园坐谈许久时候，我以很诚恳的态度， 反覆和他说明，一则恐怕他得知玄庐崇侠对他的情形以后，又 要发生苦痛 一则恐怕他得知玄庐崇侠对他的情形以后，又要 和他们俩心存介蒂。所以我反复说明，无非想他十分明瞭他们 俩的存心。我又对仲九说“玄庐说你不肯诚诚恳恳地说出此番 自杀的原因来，他只好暂时和你绝交的。”我一方面对仲九是 这样说，一方面又对仲九说* “我希望你现在最好不提起这事， 因为你终究为什么又去自杀，我也不晓得的。但是玄庐崇侠以 及别的人，却疑你爱崇侠不得而去自杀的，现玄庐崇侠头脑热 烈的时候，你说你对崇侠一点没意思，他们足信不相信的，或 身你们底交情从此断绝了。我希望你现在不必说起这事，最好 将来有机会的时候，慢慢地再给他们说明不迟。”仲九也以我 言为是。后来要回三益里的时候，我又对仲九说，“你说话太 293 不顾别人了。”仲九起初也认他说话只管主观不顾客观，后忽 又说，“说话要顾客观，那么无话可说了，我只管凭我底良心 说话。”仲九说“我此番决不怪玄庐有意侮谤我，他们的确是疑 心我，我前几天，曾经对崇侠说，你崇侠和我相交这 么久，但是我仲九对你並没有发生性欲的一念，或者 你有意于我，我不得而知。”仲九说，“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的 确是无意识的，但是今天我在玄庐底日记里看见，他们对于我 这句话，都很怪我，其实我说这句话，真是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