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偶虹：李金泉的老旦唱腔.doc

翁偶虹：李金泉的老旦唱腔 1981年在北京京剧院袁世海（右二）、李金泉（左二）给弟子罗长德（右一）、赵葆秀（左一）排练李逵探母1971年6月12日晚中国京剧院一队乐队排练红色娘子军第七场洪常青唱腔 李金泉（左二）李金泉的老旦唱腔文/翁偶虹自从二十世纪初叶，龚云甫创造了京剧龚派老旦之后，几十年来，凡是唱功老旦，无论男、女演员，无不学龚。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李多奎。这些前辈演员的艺术，虽然在龚派唱腔的基础上有所发展，但是在剧目的创新上建树较少。在四大名旦、四大须生以及武生杨小楼的新排剧目中，也有老旦的一席之地，可也仅仅是一席而已。新中国成立之后，戏曲工作者在党的“百花齐放”、“推陈出新”的方针指引下，新编写的老旦剧目层出不穷，如罢宴、岳母刺字、李逵探母、洪母骂畴、三关排宴、对花枪、三进士、金龟记等，或新作、或改编，都取得了可喜的成绩。在这些新的剧目中，著名老旦演员李金泉的创造尤为出色。李金泉不但在罢宴、岳母刺字、李逵探母等剧里表演成就突出，就是扮演次要角色，如虎符救赵里的魏太妃、云罗山里的白母、响马传里的秦母、西门豹里的陶母以及现代戏白毛女里的大春娘，他都能在一两个唱段上，配合精湛的念白和表演动作，加强了同场人物的感情交流，收到了较好的艺术效果。李金泉的表演艺术，包括唱、念、做、表以及武功，都是从挖掘人物的内心世界、表达人物的思想感情出发，继承传统而又不拘泥于传统，志在创新而又不炫耀创新。他所塑造的人物，都是有血有肉、有声有色，标志着老旦艺术飞跃性的发展。李金泉在罢宴里扮演的刘婆有一段【碰板三眼】唱腔。唱词是这样的：想当年先太爷早把命丧，太夫人与人家浆浆洗洗、缝缝连连，一家人苦度时光。料不想那年间灾旱又降，这凄凉景象急坏了你苦命的娘。哪有钱买油作灯亮，无奈何把山岗上，采松香、代灯油、跋涉奔忙，怕的是你学业有荒。到如今这堂前红烛通宵明亮，照不见当年你受苦亲娘。李金泉罢宴这段唱，是由“太夫人孤灯教子在寒窗”的念白叫起。一般唱念的规律，差不多都是念白较低，起唱较高。李金泉恰恰相反，念白较高而起唱较低。这一高一低之间，有利于表现人物的思想感情和身份地位。罢宴这出戏的主题，是通过刘婆追述往事，劝告寇准摒弃奢侈豪华的排场，保持清廉节俭的作风。这时的寇准已是官职较高的宰相，刘婆则是伺候过寇准多年的佣人。她虽然优于一般的仆人，但究竟是下人身份。她触景伤情，劝说寇准，必须做到明志陈理；达情显怀，义直而文婉，言柔而辞正，是感动而不是教训，是规劝而不是激怒。从起唱开始，整个唱段就贯穿了这个创作思想。所以，第二句里“浆浆洗洗、缝缝连连”四个重叠字都唱得低柔，而在低柔之中，又适当地进行高、低音的互相衬托。第三句“灾旱又降”的“旱”字，仍然走低音，用柔腔。过渡到第四句，才在“苦命的娘”的“苦”字上，使了个较高的腔儿，虽然情绪激动，但仍然是要感动对方。第五句“哪有钱”三个字，用了个以讥讽带叹息的腔，紧接着仍然低柔地唱出“买油”的“油”字。而“做灯亮”三个字中的“灯”字，却高拔而起，这一句是整个唱段“点睛”的地方。刘婆看到堂前的红烛高照、蜡油成堆的奢侈浪费，想起了寇淮幼年读书时无油点灯的凄凉景象，从寇母茹苦教子想到今天寇准的过分奢靡，“油”与“灯”触发了刘婆今与昔的对比，所以这句唱自然也就是这个唱段的点睛之处。下面第六句用【垛板】唱的“无奈何把山岗上.”，一气呵成，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那样琅琅清圆、错落有致，倾泻出刘婆满腔的激情。然而这句唱腔给人听觉上的深刻感受，又不仅仅是错落有致，在“学业有荒”的“有”字上突出的高拔之腔，正表达出这句唱的中心意思。第七句“堂前红烛”的“烛”字后面，留气口，一断，加小过门，与前面唱的”灯”与“油”相呼应。而最后一句“照不见”三个字，展缓尺寸，摆开来唱，“当年”的“当”字，拔高而起，“受苦亲娘”的“苦”字，重音上滑，毫无痕迹地带到“亲娘”的“娘”字上的委婉缠绵的大腔，由物及人，用寇母的悲苦遭遇来感动寇准。这段唱低柔的音较多，主要是为了表现刘婆的身份地位和思想感情。但李金泉唱来柔中有刚，与程砚秋“程派”的唱腔有异曲同工之妙。一般演唱者唱这段时，有时会流于柔媚，那就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了。而创造唱腔，必须掌握有骨有肉的原则，骨是唱腔的基本立意，肉是唱腔的表现姿态。假如误解了柔即是媚，那就等于有肉无骨，损伤了整个唱段的基本风格。李金泉游六殿袁世海、李金泉李逵探母1959年穆桂英挂帅左起：杨秋玲、梅兰芳、夏永泉、李金泉、李和曾 李金泉创腔，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他是前中华戏曲学校的高材生，初学老生，后改老旦，先后得到了文亮臣、孙甫亭、刘俊峰、时青山等老师的严格训练，具有深厚的基本功。李金泉学戏一年多，就以童年时期的高亮嗓音，一鸣惊人。他“倒呛”时期很短，嗓音很快就恢复过来了。中华戏校成立十年，他始终活跃在舞台上。毕业后，李金泉以爱徒兼义子的双重身份，得到李多奎的真传，于是他远宗龚派，近学各家各派，曾与梅兰芳、程砚秋、马连良、周信芳、谭富英、李少春、杨宝森等人合作演出，在传统剧目和新编剧目中，结合他自己的嗓音条件，创造出高亮清冽、圆润甜脆的唱法。李金泉的唱，除了具有龚派的“衰音”、“娇音”、“脆音”、其他流派的“宽音”、“醇音”以外，还较好地运用了“苍音”和“涩音”。所谓“苍、劈、哦、擞”这一老旦唱法的要诀，他都掌握了。这里所说的“苍、劈、哦、擞”，是对于老旦发音与行腔的扼要说法，属于老旦唱法较难掌握的四种音。“苍”就是苍老之音，“劈”就是凝涩之音，“哦”是“吟哦”的“哦”，在嗓子里哼哼诗句叫“吟哦”，就是老旦唱法里的“疙瘩腔”，“擞”是“抖擞”的“擞”，就是演唱上没有棱角，但有一定力度。其实，“哦、擞”的使用来源于昆曲，包括在昆曲唱法的“颠、滑、哦、擞”之内。李金泉在中华戏校时，曾向昆曲名家曹心泉学过昆曲，对于昆曲的唱法学得深透，用得灵活，所以他的发音与行腔，既清冽高亮、甜脆圆润，又很有韵味。李金泉在岳母刺字里唱了一段【二黄慢板】。这段唱腔充分地发挥了他演唱的特长，唱得恰到好处。李金泉岳母刺字 李金泉岳母刺字 来自京剧道场 00:00 03:35 想当年守孤灯将儿教训，幸喜他怀忠义奋志鹏程。但愿他灭贼寇山河重整，迎二圣转还朝共享太平。这段唱的头一句“想当年”的“想”字，用的就是滑音，“守孤灯”的“灯”字和第三句“灭贼寇”的“寇”字，用的就是“擞”音，“山河重整”的“山”字，用的是“颠”音。“整”字用的是“哦”音，好象是“疙瘩腔”，但很含蓄。整段唱腔，不但“颠、滑、哦、擞”四音俱备，而且在“奋志鹏程”的“奋”字上，用柔音行腔，突出“鹏”字。按中东韵先合后叙的唱法，显示出“程”字充沛清脆的“喷口”，口劲喷出而又余音袅袅，展示了稳重大方的风格，表现出岳母的身份和气度。李金泉功底深厚，又不断加强自己的艺术修养，因此，他创造出的新唱腔无不烩炙人口，收到了强烈的艺术效果。例如，他在李逵探母中创造的【反二六】，这是老旦行里从来没有过的板式。李金泉以崭新的声腔，表达出李逵的老母想念儿子，哭瞎了双眼，一旦母子相逢，悲喜交集的感情。 李金泉李逵探母这段【导板】转【反二六】再转【二六】和【流水】的唱腔，李金泉运用了【反二六】的调性，鲜明地唱出了李母爱子的深厚感情。特别突出的是“哪一天不哭你几百遍”的“哭”字，“哪一夜不哭儿到五更天”的“哭”字，“哭来哭去哭坏了眼”的三个“哭”字，以及全段里的“儿”字、“泪”字、“干”字，吐字发音上都有轻、重、高、低的不同处理。尤其是转【二六】的第一句“到如今儿对面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