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故寿光公主墓志铭并序》考释.pdf

大唐故寿光公主墓志铭并序考释 郭海文赵文朵贾强强 2 0 1 4 年3 月，西安交通大学博物馆展示了由书法家钟明善教授捐赠的一百余 件文物，其中大唐故寿光公主墓志铭并序拓片引起了人们的关注。虽然，拓片 的旁边也配有学者的释读，但此释读只是从艺术的角度论证墓志铭的书法及花纹的 精美，且录文、断句也有不妥之处。本文在此基础上，对墓志铭重新录文、断句， 拟将正史资料和墓志相结合，对相关问题予以探讨，祁请方家指正。 寿光公主系唐玄宗第二十二女，新唐书诸帝公主仅有“寿光公主，下嫁 郭液”“1 寥寥数字而已，且排行第 二十七。该墓志涉及唐代史事颇 多，且有补史阙之作用。 寿光公主墓志铭有盖。志盖 隶书3 行，行3 字：“大唐故寿光 公主墓志。”盖题四周饰线刻祥云 纹，四刹饰线刻朱雀、玄武、青 龙、白虎四神图案。 志宽、高俱9 0 厘米，2 7 行， 满行3 5 字，凡9 6 4 字，行文隶书， 有方界格。墓志四侧线刻十二生 肖，呈顺时针排列，兽首人身，着 交领宽袖袍，手持笏版，呈跽坐 姿，生动写实。图1 寿光公主墓志盖 1 】( 宋) 欧阳修：新唐书卷八三诸帝公主，北京：中华书局，1 9 7 5 年，第3 6 6 0 页。 万方数据 0 5 0 唐史论丛第二十辑 录文如下： 大唐故寿光公主墓志铭并序 银青光禄大夫行太子左庶子集贤院学士知史官事韦述撰 太子及诸王侍书朝议大夫守国子司业轻车都尉韩择木书 公主，陇西成纪人。高宗天皇大圣帝之曾孙，睿宗玄真大圣皇帝之 孙，开元天地大宝圣文神武应道皇帝之第廿二女也。演潢池之远派，荫 琼树之仙枝。禀列舍之殊祥，承嗣徽之百福。生而柔和婉蟋，长而淑顺 矜庄。蕴师氏之言容，备公宫之诗礼。固以载美彤史，而垂芳内范者矣。 皇上称物平施，覆焘无偏。子爱浃于黎庶，深仁周于动植。不私其亲，唯 贤是宝。特以公主孝友夙成，尤所钟爱。洎乎三星在户，百两有时，傍 求贤彦，以膺嘉偶。今驸马都尉太原郭君当是选也。非夫士林高标，人 伦茂异，有平叔之才貌，兼元凯之智识。亦焉能克厌荣命，作俪银河者 哉。初为左司御率府兵曹、历太子典膳郎，寻加银青光禄大夫，迁秘书 监。以天宝五栽八月癸巳，特奉殊私，筑馆于外。公主即以其时肇开汤 沐，仍食实邑一千户。逮公主之归郭氏也，约已正身，以勤妇道。整珩 璜以降车服，修颜藻以循法度。榛栗枣倚之贽，虽至微也，不敢废其礼； 纂组织缍之事，非不细也，而能献其功。不怙宠以凌娣姒，不恃贵以傲 叔妹。夙兴夜寐，曾无怠堕之容；色静言和，莫见幡矜之色。虽季姜、徐 淑之雅正，鸿妻莱妇之孝敬，不是过也。初，公主之所恃日才人赵氏。四 德允备，辉光后庭。承贯鱼之渥恩，启禄燕之繁祉。既而归心妙道，契 迹玄门，奉诏出家，克成其志。星冠口影，将七耀而联晖；羽旆飞光，分 五云而共色，升坛受策，想望灵仙，却粒茹芝，有岁年矣。呜圉! 三山 莫睹，九转难成。夜壑移舟，俄闻即化。公主永思鞠育，泣血长号，哀 毁过制，遂躔危疾。上遣中使开谕，名医诊视，给赐药膳，相望于路。辅 仁何爽，夭我春阳。春秋廿有五，以天宝九载三月丁巳薨于靖恭里第。天 慈痛悼，施悬微膳。诏京兆尹监护丧事，敛裢赠赠，务从优厚。粤以其 载十一月壬寅迁措于长安之高阳原，礼也。君子以为贵而能降者，克己 之仁也；灭性从亲者，瑜礼之孝也。谅从欲之鲜济，故卑身以曲成。庸 至性之难违，虽背经而何顾。伟哉! 寿光善行有过人矣。稚子典膳郎峋， 万方数据 大唐故寿光公主墓志铭并序考释0 5 1 襁褓承荣，提抱拜命，呱呱垂泣，伤心藐然。眷彼如宾，念和鸣之未几； 俄成异室，痛伤神之在斯。用刻玄珉，以志幽壤。荒郊草树，连渭水之 川原；戚里歌钟，掩秦楼之烟雾。式旌不朽，纂美斯文，铭日： 指树贻芳，长发其祥。迫膺休命，奄有万方。乾坤再造，日月重光。 子孙千德，弈叶繁昌。何彼浓矣，华如桃李。桂殿分辉，彤管有炜。爰 遵下嫁，降嫔夫氏。静如硅璋，蔼若兰芷。九十其仪，言告言归。先人 后己，率礼无违。鼓琴好合，鸣凤于飞。藏藻有度，松萝是依。屈己重 礼，忘身徇孝。式遵典常，遂超名教。大节难夺，临事不挠。伊尔后人， 是则是效。永掩孤坟，于渭之滨。前瞻峤峙，却望城闺。原陵有徒，松横 无春。凭金石之为固，庶英华之不泯。 一、寿光公主世系 ( 一) 父系 像所有的墓志铭一样，铭文的开头都要提及墓主高贵显赫的出身，寿光公主也 不例外：“公主，陇西成纪人。高宗天皇大圣帝之曾孙，睿宗玄真大圣皇帝之孙， 开元天地大宝圣文神武应道皇帝之第廿二女也。”“( 天宝八载) 六月乙卯，陇右节 度使哥舒翰及吐蕃战于石堡城，败之。”玄宗大喜，而后玄宗皇帝谒太清宫，因 此文武百官上书为玄宗皇帝上尊号日“开元天地大宝圣文神武应道皇帝”口1 。同时， 玄宗皇帝为表其孝心，特为已故的祖宗帝后加尊。其中就有志文中提及的，追尊高 宗“天皇大圣皇帝”。1 ；“追尊睿宗元真大圣皇帝”川。可知公主为唐高宗李治之曾 孙、睿宗李旦之孙、玄宗李隆基之女。 ( 二) 母系 1 才人母亲 “初，公主之所恃日才人赵氏”，诗经小雅蓼莪：“无父何怙，无母何 【1 】( 宋) 欧阳修：新唐书卷五玄宗纪，第1 4 6 页。 2 】( 宋) 欧阳修：新唐书卷五玄宗纪，第1 4 7 页。 【3 】( 宋) 王溥：唐会要卷一帝号上，北京：中华书局，1 9 9 8 年，第3 页。 4 】( 宋) 王溥：唐会要卷一帝号上，第5 页。 万方数据 0 5 2 唐史论丛第二十辑 恃? ”“h 怙恃”为父母的代称。可知寿光的母亲为唐玄宗的才人赵氏。根据唐代 妃嫔制度：“才人九人，正五品。”叫但玄宗即位后，后宫妃位又有所变动。“才人 七人，正四品。才人掌序燕寝，理丝臬，以献岁功焉”口1 。翻检两唐书，玄宗七 位才人中，六位都被史书记载，还有一位不知所踪。从墓志记载可知，寿光公主 的母亲当是那位被史家遗忘的第七位才人。 2 不得宠的母亲 公主的母亲“四德允备，辉光后庭”，具体做法就是“承贯鱼之渥恩，启襟燕 之繁祉。”贯鱼，易剥：“六五：贯鱼，以宫人宠，无不利。”陋1 王弼注：“贯 鱼，谓此众阴也。骈头相次，似贯鱼也。”嘲高亨注：“贯，穿也。贯鱼者个 个相次，不得相越，以喻人有排定之顺序爻辞言：统治者如贯鱼之排定顺序， 用宫人而宠爱之，轮流当夕，则宫人不致争宠吃醋，相妒相轧，乃无不利。”这 里指公主的母亲“不妒”。玄宗众多的嫔妃里，最早有赵丽妃、后有武惠妃，再后 有杨贵妃，这位连名字都没有的赵才人，怕是连“妒”都不够格。“启襟燕之繁 祉”，说文日：襟，祭也。从示，某声。”隅1 汉书戾太子传：“初，上年二 十九乃得太子，甚喜，为立襟，使东方朔、枚皋做襟祝。”颜师古注日：“襟，求 【l 】毛诗正义卷十三小雅蓼莪，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北京：中华书局，1 9 9 1 年，第4 5 9 页。 【2 】( 宋) 王溥：唐会要卷三内职，第3 2 页。 3 】( 唐) 李隆基撰、李林甫注：大唐六典卷一二内官宫官内侍省，西安：三秦出版 社，1 9 9 1 年，第2 4 9 2 5 0 页。 4 】玄宗才人有六位。一日才人刘氏，生子光王李琚；二日才人阎氏，生子李舭，女信成公 主；三日才人陈氏，生子李珙；四日才人郑氏，生子李填；五日才人高氏，生女昌乐公主；六日 才人常氏，生女新平公主。 5 周易正义卷三剥，十三经注疏整理本，北京大学出版社，2 0 0 0 年，第1 3 0 页。 6 王弼注，韩康伯注，孔颖达疏，陆德明音义：周易注疏卷五剥，北京：中央编译 出版社，2 0 1 3 年，第1 5 l 页。 7 】高亨：周易大传今注卷二( 剥) 第二十三，济南：齐鲁书社，2 0 0 9 年，第1 9 8 页。 8 】蒋人杰编纂，刘锐审订：说文解字集注卷一示部裸，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9 6 年， 第2 5 页。 万方数据 大唐故寿光公主墓志铭并序考释0 5 3 子之神也。”所以，聿纂是古人求子时所祭祀的神灵，而燕”在中国古代文化 中有“多子”之祥意。意思是说，赵才人不妒，还希望玄宗多子多福。这也许就是 后宫中众多不得宠的嫔妃不得不做的事情了。 3 奉诏出家的母亲 从目前笔者所能见到的大唐宫尼的墓志中，可知，尼寺是那些要么给先皇帝守 陵，要么是人老色衰的宫人最后安身之所，其中不乏后妃。这方墓志提供的信息则 是，后妃在还很年轻、皇帝还活着的时候奉旨人道观。“既而归心妙道，契迹玄门， 奉诏出家，克成其志。星冠口影，将七耀而联晖；羽旆飞光，分五云而共色，升坛 受鲸，想望灵仙，却粒茹芝，有岁年矣”。赵才人出家的时间不详，但据“既而、 “有岁年矣”等字眼，据公主因赵才人去世而悲伤过度亦离开人世间的时间天宝九 载( 7 5 0 ) 来算，赵才人出家之时，正是杨贵妃得宠之日( 杨玉环7 4 5 年封为贵妃) 此时。唐玄宗6 6 岁，距安史之乱的爆发( 7 5 5 ) 不到五年时间。所以，不难判断， 赵才人是因不得宠而被迫进入道观。这就刚好印证了姚平在唐代妇女生命历程 中的观点：“唐代女冠婚后出家的比例高于女尼中婚后出家者，这可能是与女冠中 少有幼年人道者有关。”口1 且“唐代女冠人道的原因往往并不是信奉道教”。1 。 ( 三) 公主生卒年、排行及品行 墓志记载公主“春秋廿有五，以天宝九载( 7 5 0 ) 三月丁巳薨于靖恭里第”。可 知，公主生于开元十四年( 7 2 6 ) ，逝世于天宝九年( 7 5 0 ) ，享年2 5 岁。 新唐书诸帝公主传所载，玄宗凡三十女，其中寿光排行二十七，而墓志 所言为“廿二女”，很显然，二者存有出入。根据封寿光公主乐成公主制：“皇 帝二十二女可封寿光公主。”与墓志吻合。又根据“大唐故寿光公主墓志铭并序” 的撰者京兆韦述生平来说，韦述“开元初，为栎阳尉5 1 。且安史之乱爆发时，韦 1 ( 汉) 班固：汉书卷六三武五子传第三十三，北京：中华书局，1 9 7 5 年，第 2 7 4 1 2 7 4 2 页。 2 】姚平：唐代妇女生命历程，上海古籍出版社，2 0 0 4 年，第2 5 0 页。 3 】姚平：唐代妇女生命历程，第2 5 l 页。 【4 】( 清) 董诰：全唐文卷二四玄宗封寿光公主乐成公主制，北京：中华书局，1 9 8 3 年，第2 8 3 页。 5 】( 宋) 欧阳修：新唐书卷一三二韦述传，第4 5 3 0 页。 万方数据 0 5 4 唐史论丛第二十辑 述曾匏国史藏南山。身陷贼，污伪官，贼平，流渝州，为刺史薛舒所困，不食 死”。可知，韦述其人大约活动于唐玄宗开元至肃宗至德年间。所以，韦述约与 寿光公主生活在同一时期。又韦述先后历经玄宗、肃宗两朝，且为玄宗朝重臣，对 宫闱之事相比远生活在3 0 0 多年之后北宋的欧阳修较为清晰。故墓志所言寿光公主 为玄宗第二十二女的可信度比较高。全唐文卷三八还记载了寿光受册为公主的 时间。即“维天宝五载，岁次景戌，八月辛巳朔十三日癸巳”口1 。即天宝五载( 7 4 6 ) ， 此时公主2 1 岁。 公主为“天姬之贵”，她们的美貌与品德是撰写墓志铭者所着意刻画的。寿光 公主生而柔和婉蟋，长而淑顺矜庄。蕴师氏之言容，备公宫之诗礼。固以载美彤 史，而垂芳内范者矣”。全唐文也进一步证实了此点。“寿光公主，敏质柔闲， 资性纯粹，芳衿内穆，淑问外宣。能遵阿保之训，颇闻诗书之旨。炜兹彤 史，既禀教于中闱；袭以琼笄，斯待年于外馆”d 1 。从而可看出，寿光公主从小受 到良好的教育，且性格柔顺端庄。 二、公主的家庭生活 墓志铭详细地记述了公主的家庭生活，这些将是研究社会生活史的宝贵资料。 ( 一) 公主结婚的年龄 墓志记载“天宝五载八月癸巳，特奉殊私，筑馆于外。公主即以其时肇开汤 沐，仍食实邑一千户”。可知，寿光公主于天宝五载( 7 4 6 ) 年结婚，此时，公主2 1 岁。与唐代女子平均结婚年龄为1 5 岁相比，寿光公主结婚的年龄着实有些偏大。 特奉殊私，筑馆于外。公主即以其时肇开汤沐，仍食实邑一千户”。是说唐代公主 没有从夫居”而是拥有“一间自己的房子”，在经济上保持一定的独立m 。食邑 制度，又称食封制度或封邑制度，是指封爵制度中，受封者可在一定范围内收取一 定的税租。唐会要卷五载：“公主三百户，长公主加三百户，有至六百户。”0 1 1 】( 宋) 欧阳修：新唐书卷一三二韦述传，笫4 5 3 0 页。 2 】( 清) 董诰：全唐文卷三八玄宗册寿光公主文，第4 1 8 页。 3 】( 清) 董诰：全唐文卷三八玄宗册寿光公主文，第4 1 8 页。 4 郭海文：唐代公主的家庭生活，陕西师范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2 0 1 1 年第 2 期。 5 】( 宋) 王溥：唐会要卷五诸王，第5 l 页。 万方数据 大唐故寿光公主墓志铭并序考释0 5 5 开元新制：长公主封户二千，帝妹户千，率以三丁为限；皇子王户二千，主半之。”0 1 寿光公主食邑一千户”，是严格执行了玄宗朝礼法规定。 ( 二) 公主择偶标准及驸马概况 唐代公主驸马的选取标准每个阶段都有所变化，“高宗至玄宗时期，公主择偶 对象以高宗、中宗、玄宗妻族为主的外戚集团，兼顾旧族”口1 。寿光公主的驸马郭 液，在正史上并无记载，但据墓志“太原郭君”“非夫士林高标，人伦茂异，有平 叔之才貌，兼元凯之智识。亦焉能克厌荣命，作俪银河者哉”可知驸马并非等闲之 辈，属于旧族之人。 新唐书宰相世系表称：郭氏出自姬姓。周武王封文王弟虢叔于西虢，封 虢仲于东虢。西虢地在虞、郑之间。平王东迁，夺虢叔之地与郑武公，楚庄王起陆 浑之师伐周，责王灭虢，于是平王求虢叔裔孙序，封于阳曲，号日郭公。虢谓 之郭，声之转也，因此为氏。后汉末，大司农郭全代居阳曲，生蕴。蕴生淮、 配、镇。镇，谒者仆射、昌平侯。裔孙从颍川。”口h 先秦两汉时期，郭氏以世居太 原阳曲的郭无家族影响最大。经过不断繁衍，太原郭氏成为后来郭姓繁衍迁徙的主 要来源，故郭氏家族以太原郡望最大 川q 。寿光公主的驸马是太原郭液，就是 出身于这样一个郡望家族之中。并且“非夫士林高标，人伦茂异，有平叔之才貌， 兼元凯之智识。亦焉能克厌荣命，作俪银河者哉”。士林，即文人士大夫阶层；高 标，即出类拔萃的人。平叔，即指何晏，何晏有别称傅粉郎”等，主要指男子貌 美；元凯，主要借指贤臣、才士。所以，从墓志所应用的这些字眼中，可以推断出 驸马郭液应该是一位有才有识的翩翩公子，是难得的“贤彦”、亲偶”。 这位驸马初为左司御率府兵曹、历太子典膳郎，寻加银青光禄大夫、迁秘书 监”。共历四个官职，连升六级。 古代官衔职位有品级之分，共十品。且每官品上又有“正品”、从品”之分， 而正品”与从品”又有上下之别。左司御率府兵曹”，即左司御率府兵曹参军 【l 】( 宋) 欧阳修：新唐书卷八三诸帝公主，第3 6 5 8 页。 【2 】郭海文：唐代公主的择偶标准，河南师范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2 0 1 0 年第 2 期。 【3 】( 宋) 欧阳修：新唐书卷七四上宰相世系四上，第3 1 1 4 页。 4 】郭志勇：郭姓祖先在哪里，中国地名，2 0 0 7 年第l l 期。 万方数据 0 5 6 | 唐史论丛第二十辑 事，为东宫属官。新唐书百官志载，太子左、右司御率府有：率各一人，正 四品上；副率各二人，从四品上。掌同左右卫。凡诸曹及外府旅贲番上者隶焉。长 史各一人，正七品上；录事参军事各一人，从八品上；仓曹参军事、兵曹参军事、 胄曹参军事、骑曹参军事，各一人，从八品下；司阶各一人，中候各二人，司戈各 二人，执戟各三人。”由此处可知，墓志中提及左司御率府兵曹参军”为从八 品下。典膳郎”，新唐书百官志载，太子东宫有典膳局。典者，管理也，膳 者，食也。典膳局主要掌太子东宫食膳之司。典膳郎二人，从六品下；丞二人， 正八品下。掌进膳、尝食，丞为之贰。每夕，更直于厨”乜1 。唐高宗龙朔二年( 6 6 2 ) ， 将典膳监改为典膳郎。所以，郭液为太子东宫典膳郎，主要负责太子饮食事宜，官 品为从六品下。银青光禄大夫”，唐代社会初期，银青光禄大夫尚有左、右之分。 左光禄大夫正二品，右光禄大夫次之，从二品。侦观之后，唯有银青光禄大夫”口1 。 在唐代社会，光禄大夫主要有三个官职：从二品日光禄大夫；正三品日金紫光禄大 夫；从三品日银青光禄大夫。所以，郭液在光禄大夫这个职位中，其品阶为从三 品。在唐代社会，从三品已经算是比较高的官职了。秘书监”，秘书监是秘书省的 长官。新唐书载唐代秘书省有“监一人，从三品；少监二人，从四品上；丞一 人，从五品上。监掌经籍图书之事，领著作两局，少监为之贰”川。郭液为秘书监， 品阶为从三品。 综上，郭液官职先后经历左司御率府兵曹( 从八品下) 一典膳郎( 从六品下) 银青光禄大夫( 从三品) 一秘书监( 从三品) ，连升六级。 公主与驸马婚后( 7 4 6 ) 鼓琴好合，鸣凤于飞”，育有一子郭峋。可惜的 是当寿光公主去世( 7 5 0 ) 时，儿子才有三岁左右。但这并不妨碍他去做太子东宫 的典膳局从六品下的典膳郎。“稚子典膳郎峋，襁褓承荣，提抱拜命，呱呱垂泣， 伤心藐然”。 ( 三) 公主与婆家关系 前文已说，公主婚后，有“一间自己的屋子”，避免了常人家庭婆媳、妯娌、 1 ( 宋) 欧阳修：新唐书卷四九上百官四上，第1 3 0 l 页。 2 ( 宋) 欧阳修：新唐书卷四九上百官四上，第1 2 9 5 页。 3 ( 唐) 李隆基撰、李林甫注：大唐六典卷二尚书吏部，第2 8 页。 4 】( 宋) 欧阳修：新唐书卷四七百官二，第1 2 1 4 页。 万方数据 大唐故寿光公主墓志铭并序考释0 5 7 姑嫂之间的矛盾。可在寿光公主的碑文中，作者却专门强调公主与婆家的和谐相 处。主要表现在： 1 屈己重礼，忘身徇孝 碑文说公主婚后“整珩璜以降车服，修颏藻以循法度。榛栗枣惰之贽，虽至微 也，不敢废其礼；纂组织红之事，非不细也，而能献其功”。整珩璜以降车服，修 藏藻以循法度”是说公主重礼。其中，珩璜”出自诗经郑风女日鸡鸣。“知 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毛传日：杂佩者，珩、璜、琚、瑶、冲牙之类。笺云：赠，送也。我若知子之必 来，我则豫储杂佩去，则以送子也。与异国宾客燕时，虽无此物，犹言之，以致其 厚意。士大夫以君命出使，主国之臣必以燕礼乐之，助君之欢。珩，音衡，佩上玉 也。璜音黄，半璧日璜。” “蓣藻”出自诗经召南采蓣。毛传日：采蓣，大夫妻能循法度也。 能循法度，则可以承先祖，共祭祀矣。”“于以采颏? 南涧之滨，于以采藻? 于彼行 潦。”颜，大薪也。滨，涯也。藻，聚藻也。行潦，流潦也。笺云：古者妇人先嫁 三月，祖庙未毁，教于公宫；祖庙既毁，教于宗室。教以妇德、妇言、妇容、妇 功。教成之祭，牲用鱼，笔用蓣藻，所以成妇顺也。”此祭，女所出祖也。法度莫 大于四教，是又祭以成之，故举以言焉。蓣，之言宾也，藻，之言澡也。妇人之 行，尚柔顺，自絮清，故取名以为戒口1 。 而榛栗枣惰之贽，虽至微也，不敢废其礼；纂组织红之事，非不细也，而能 献其功”是说公主的具体表现。 ( 1 ) 榛栗枣惰之贽”是指公主新婚见公婆的礼物。礼记曲礼日：妇人 之挚，棋、榛、脯、惰、枣，栗。”口1 挚，同贽。孔颖达疏日：所以用此六物者： 犋，训法也；榛，训至也；脯，始也；惰，治也；枣，早也；栗，肃也。妇人有 法，始至，惰身早起，肃敬也。”川 1 】毛诗正义卷四( 四之三) 郑风女日鸡鸣，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第3 4 肚3 4 1 页。 2 】毛诗正义卷一召南采颏，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第2 8 6 页。 3 】礼记正义卷五曲礼下，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第1 2 7 0 页。 4 】礼记正义卷五曲礼下，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第1 2 7 0 页。 万方数据 0 5 8 唐史论丛第二十辑 ( 2 ) 纂组织红之事”是讲公主的妇功”。出自礼记内则：女子十年不 出，姆教婉娩听从。执麻臬，治丝茧，织红，学女事以供衣服。”孑l 颖达疏：“组、 纠i 惧为绦也。红为缯也。然则薄阔为组，似绳者为纠。”0 1 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 治家：河北妇人，织红组约0 之事，黼黻锦绣罗绮之工，大优于江东也。” 如果说榛、栗、枣、惰之贽，乃新媳妇拜见公婆的礼物，体现了公主的女德的 话，那么纂组织红之事，则体现了公主的女红。 2 式遵典常。遂超名教 媳妇事舅姑要顺敬，对待小叔子、小姑子同样也得小心翼翼。班昭女诫第 七讲的就是“和叔妹”。妇人之得意于夫主，由舅姑之爱己也；舅姑之爱己，由叔 妹之誉己也。由此言之，我之臧否毁誉，一由叔妹。叔妹之心。不可失也”，“夫叔 妹者，体蔽而分尊，恩疏而义亲。若淑嫒谦顺之人，则能依义以笃好，崇恩以结 援。使徽美显彰，而瑕过隐塞”。1 。公主生前可能深谙此理，所以，才能做到“不 怙宠以凌娣姒，不恃贵以傲叔妹”。而且“夙兴夜寐，曾无怠堕之容；色静言和， 莫见懦矜之色”。 综上，寿光公主谨言慎行，孝敬公婆、善待妯娌背后，则恰恰反映了唐代社会 中期，统治者吸取唐初诸公主谋反叛乱的教训，开始注重对公主传统礼法的教育。 难怪作者赞叹日：“虽季姜、徐淑之雅正，鸿妻莱妇之孝敬，不是过也。” 三、公主的丧葬礼 论语学而：曾子日：“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h 唐朝提倡以孝治国， 丧葬礼仪渗透着亲情，培育了感恩心。人性就是这样被呵护，文明由此而弘扬陋1 。 1 】礼记正义卷二十八内则，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第1 4 7 1 页。 2 】( 北齐) 颜之推著，檀作文译注：颜氏家训卷一治家第五，北京：中华书局，2 0 0 7 年，第3 9 页。 3 】( 汉) 班昭等撰，王相笺注：女四书集注，清光绪戊戌车刻本。 【4 】张燕婴译注：论语，北京：中华书局，2 0 0 6 年，第6 页。 【5 】胡戟：大唐西市博物馆藏墓志前言走进隋唐人的精神世界，胡戟：大唐西市 博物馆藏墓志，北京大学出版社，2 0 1 2 年，第1 7 页。 万方数据 大唐故寿光公主墓志铭并序考释0 5 9 ( 一) 公主死因及薨地 前文讲过，公主的母亲赵才人奉诏出家，然而“三山莫睹，九转难成。夜 壑移舟，俄闻即化。赵才人死后，公主悲伤不已，咏思鞠育，泣血长号，哀毁过 制，遂躔危疾”。即便是“上遣中使开谕，名医诊视，给赐药膳”，也挽救不了公主 年轻的生命，“以天宝九载三月丁巳薨于靖恭里第”。有学者认为：信代妇女的死 亡年龄有两个高峰期。第一死亡年龄与妇女生育年龄高峰正好吻合，在2 2 岁与2 7 岁之间，第二个高峰期则与男性死亡年龄高峰接近，在6 0 岁与7 0 岁之间。”“1 以 此为标准，寿光公主应属于唐代妇女死亡年龄的第一个高峰期。所以，从医学上来 讲，导致公主死亡的是悲伤过度或与体格娇弱有关。 寿光公主逝世的地点是在靖恭里第”。这个坊所住之人非富即贵，如“司农 卿韦玢宅”“中书舍人王敬从宅”“忠武将军、行薛王府典军、上柱国、平棘县开国 男李无虑宅”辅国大将军符磷宅”“秘书监致仕韦建宅。太常卿韦渠牟宅”吏部 尚书韦元鲁宅”“翰林学士吴通微宅”“刑部尚书杨汝士宅”等口1 。据李健超先生 增订唐两京城坊考卷三：“次南靖恭坊。靖一作静。”口1 ( 二) 丧礼规矩隆重 唐代的丧葬礼异常复杂，前前后后有几十道。墓志铭虽然没有将丧葬仪式全部 记录下来，但通过其中重要环节的描述，后人也能感知当时丧葬礼的隆重。 1 天慈痛悼，施悬徽膳 “唐制，王公及百官一品至三品以上薨，皆有辍朝之礼。唐初，闻丧之日即辍 朝，其后逐渐延至数日以后，并形成定规。”州在公主墓志铭中不乏公主薨亡后“天 子废朝”俊朝不举”举声辍朝”的记载。寿光公主的碑文上，虽无辍朝”之字 眼，但玄宗施悬徼膳”，也是悲伤之举。 1 】姚平：唐代妇女生命历程，第3 0 7 页。 2 】( 清) 徐松撰，李健超增订：增订唐两京城坊考卷三西京，西安：三秦出版社， 2 0 0 6 年，第1 5 4 1 5 5 页。 3 】( 清) 徐松撰，李健超增订：增订唐两京城坊考卷三西京，第1 5 4 页。 【4 】任爽：唐朝典章制度，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 0 0 2 年，第7 2 页。 万方数据 0 6 0 唐史论丛第二十辑 2 京兆尹监护丧事 唐代公主薨亡后，朝廷不仅会派人前往吊祭，还会专门派遣官员监护丧事。鸿 胪寺便是负责重要人物丧葬事务的机构之一，至于承诏负责协助亡者家属办理丧事 的大臣，则是根据逝世者的品级来派遣：“一品则鸿胪卿护其丧事，二品则少卿， 三品丞。人往皆命司仪示以制。”n 1 太宗之女儿临川公主去世后“乃令秘书少监柳 行满摄泓胪卿监护，柏王府谘议殷仲容为副”圆。寿光公主的丧事由京兆尹监护， 可见其丧事级别不低。 3 敛褪娼赠，务从优厚 所谓“赠赠”，即是客人所赠钱财以及帮助送葬的玄缥、束帛等物。此仪式进 行时，“使者立于大门外之西，东向，从者以篚奉玄缥、束帛立于使者西南，俱东 面。若使者致物不以器，掌事者迓受之，不委于地。其余赙物，从者执之，立于使 者东南，北面西上。掌事者受之以东，藏之 川引。 唐代鸿胪寺司仪署设置有令、丞各一人，司仪六人、府二人、史四人、掌设十 八人、斋郎三十三人、掌固四人、幕士六十人，其中司仪冷掌凶礼之仪式及丧葬 之具。丞为之二。凡京官职事三品以上、散官二品以上、京官四品以上，如遭丧薨 卒，量品赠祭葬，皆供给之，州。新唐书百官志还记载，礼部郎中、员外郎掌 管百官和宫人的丧葬赙赠之数，唐制：“职事官薨卒，文武一品，赙物二百段，粟 二百石；二品物一百五十段，粟一百五十石；三品物百段，粟百石；正四品物七十 段，粟七十石；从四品物六十段，粟六十石；正五品物五十段，粟五十石；从五品 物四十段，粟四十石；正六品物三十段；从六品物二十六段；正七品物二十二段； 从七品物十八段；正八品物十六段；从八品物十四段；正九品物十二段；从九品物 十段。”吲 1 ( 宋) 王溥：唐会要卷三八葬，北京：中华书局，1 9 9 8 年，第6 9 1 页。 2 】周绍良、赵超主编：唐代墓志汇编续集永淳0 0 9 ，郭正一大唐故，临川郡长公主墓志 并序，上海古籍出版社，2 0 0 1 年，第2 6 1 页。 3 ( 唐) 萧嵩：大唐开元礼卷一三八凶礼，北京：民族出版社，2 0 0 0 年，第6 6 0 页。 【4 】( 后晋) 刘昀：旧唐书卷四四职官三，北京：中华书局，1 9 7 5 年，第1 8 8 5 页。 5 ( 唐) 杜佑：通典卷八六沿革四十六凶狴八舅冒赙，北京：中华书局，1 9 8 8 年， 第2 3 3 3 页。 万方数据 大唐故寿光公主墓志铭并序考释0 6 1 公主死后，她所接受的贝冒赠断不会少。大唐故新城长公主墓志铭记载新城 公主薨亡后，皇帝“废朝不举，有越常伦。赠往饰终，用超恒制”。永淳元年 ( 6 8 2 ) 临川长公主薨，高宗谴京官五品一人赍玺书吊祭，口赐东园秘器，兼造灵 舆，逮运还京，凶丧葬事，并令官给，赐给绢布五百段，米粟副焉将葬之日， 又遣内给使赍衣裳一副，重申临诀。恩加送往，礼备饰终”口1 。开元二十二年( 7 3 4 ) 六月二十九日代国长公主薨亡，玄宗辍朝三日，使尚宫吊祭，赐衣五十副，所缘 丧葬官供”口1 。寿光公主镦裢赠赠，务从优厚”可见其贝冒赠不会少。 4 埋葬时间及埋葬地 “粤以其载十一月壬寅迁措于长安之高阳原，礼也”，此时距公主“天宝九载三 月丁巳薨于靖恭里第”已历时八月，约2 4 0 多天。中国古代对于下葬的期限，有着 明确的规定，停葬期的长短与其等级的高低有关系。礼记王制规定：天子七 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大夫、士、庶人三日而殡，三月而 葬。”m 旧唐书吕才传中记载，唐太宗命善阴阳方伎之书的吕才刊正阴阳 书，他在叙葬书中记有这样一句话：传曰：王者七日而殡，七月而葬； 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士大夫经时而葬；士及庶人逾月而已。此则贵贱不同， 礼亦异数。欲使同盟同轨，赴吊有期，量事制宜，遂为常式。法既一定，不得违 之。故先期而葬，谓之不怀；后期而不葬，讥之殆礼。此则葬有定期，不择年月。 一也。”瞪1 认为“葬有定期，不择年月”，又因“贵贱不同”，所以冲l 亦异数。 唐代公主薨亡后，停丧的时间长短不一，但往往会停放数月甚至更长时间才下 葬。最短的是普康公主，仅有一天而已。寿光公主停丧2 4 0 天，当属礼制范围之内。 长安之高阳原，是寿光公主的埋葬地，据元代骆天骧类编长安志记载：“高 1 】吴钢主编：全唐文补遗第五辑大唐故新城长公主墓志铭，西安：三秦出版社，1 9 9 8 年，第1 2 7 页。 2 周绍良、赵超主编：唐代墓志汇编续集永淳0 0 9 ，郭正一大唐故临川郡长公主墓志 并序，第2 6 1 页。 3 】( 清) 董诰：全唐文卷二七九，郑万钧代国长公主碑，第2 8 2 7 页。 【4 礼记正义卷一二王制，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第1 3 3 4 页。 5 】( 后晋) 刘昀：旧唐书卷七九吕才传，第2 7 2 4 页。 万方数据 0 6 2 唐史论丛第二十辑 阳原在长安县南二十里。”“1 今西安市西南1 0 公里的长安县与西安市交界处。高阳 原是唐代长安城西南一个重要的墓葬区。全唐文卷二二九载有故扩州刺史赠 工部尚书冯公神道碑：“以开元十八年十月壬寅，葬我节公于长安县高阳原。夫人 王氏、刘氏衬焉，礼也。”嘲全唐文卷三七一录有恭懿太子哀册文：冬十有 一月庚寅，诏葬于长安之高阳原，礼也。”d 1 恭懿太子为唐肃宗第十三子李佰，“倍 生，后方专爱，帝最怜之，叫”。据考古发现，在“这个墓葬区的墓葬主要分布在今 电子城、紫薇田园都市( 4 0 8 座) 、西部大学城陕西师大校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