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外嫁女权益纠纷及其成因分析——以广东部分地区为例.doc

农村外嫁女权益纠纷及其成因分析以广东部分地区为例口女性与法律研究总第87期农村外嫁女权益纠纷及其成因分析以广东部分地区为例张开泽(佛山科学技术学院,广东佛山528000)术摘要随着农村经济的发展,在经济发达地区,外嫁女已演变为一个排斥,歧视妇女的法律概念,外嫁女权益纠纷的形成原因,既有传统观念影响的因素,也与目前我国法律救济手段不足有关,但更重要的原因是诸多的法律制度性的缺陷.因此,我们必须以一种冷静,理智的心态看待农村外嫁女权益纠纷问题,在现有制度框架内通过制度创新来消解外嫁女权益纠纷.关键词外嫁女;权益纠纷;成因分析中图分类号DF792.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6838(2009)050o24一o5RightsDisputesandReasonAnalysisofMarriedDaughtersintheCountrysideTakeSomeDistrictsinGuangdongforExampleZHANGKaize(FoshanScientificandTechnologicalCollege,Foshan528000,China)Abstract:Witheconomicdevelopmentinthecountryside,insomedevelopedareas,marrieddaughtershaveturnedintoalawfulconceptofrepellinganddiscriminatingwomen.Marrieddaughtersrightsdisputesresultedfrombothtraditionalinfluenceandpresentinadequatelegalremedy,butthemostimportantreasonisthedeficiencyoflawsystems.Therefore,wemusttakeacold,reasonableandinnovativeattitudetowardsthisissueandsolvethisdisputethroughsysteminnovationwithinethepresentsystemframework.Keywords:marrieddaughters;rightsdisputes;reasonanalysis中国习惯于把女性结婚叫做出嫁,出主要是指离开家庭.而外嫁女则是一个带有典型广东地方特色的词汇,从字面上理解,所谓外嫁女之外是相对于该女性原来家庭来说的,其原意与出嫁女相同,是与招婿入赘的结婚妇女相对应的中性的概念.由于历史的原因,旧中国的妇女无论出嫁与否,均受到社会的整体性歧视,因此,相对来说,外嫁女一词所反映的歧视妇女的特征并未如个别人所理解的那样明显.新中国成立后,随着男女平等观念的确立,广东民间所习惯使用的外嫁女的概念事实上并不含有歧视内涵,即使是在今天的广东农村的大部分地区,基本上仍是在这样一种中性的语义下使用外嫁女一词的.随着农村经济的发展,在经济发达地区,以性本文为2007年度佛山市哲学社会科学课题研究项目佛山市外嫁女权益保障研究(课题编号:2221)成果之一.收稿日期:20090506作者简介:张开泽,男,佛山科学技术学院政法学院副教授.?24?2009年第5期中华女子学院山东分院学报口别为由排斥,歧视外嫁女,剥夺外嫁女依法应享有权益的情况愈演愈烈.现在,外嫁女的含义也由出嫁女变为对本村嫁外村男性,户口未迁出或拒绝迁走户口的成年女性的称呼(此为标准型的外嫁女).因此,在特定的背景和场合下,外嫁女作为一种社会现象,表现为对传统出嫁的反叛,就是嫁而不出不是嫁不出家,而是嫁不离村.而外嫁女一词也就与农村户口制度,村民待遇联系上了,并因此而演变成为排斥,歧视妇女的法律概念,它饱含着有关外嫁女们的婚姻自由权,劳动权,集体财产分配权,居住权等多种法定权利被排挤,被剥夺的痛苦以及随之而来的各种法律纷争.一,外嫁女权益纠纷的法律类型目前广东外嫁女权益纠纷的形态繁多,大多数纠纷都是围绕着外嫁女的身份而展开的,这里主要按照外嫁女权益纠纷争议内容,而不拘泥于法院受理案件的立案标准,概括为如下几种法律类型:(一)土地承包经营权纠纷和宅基地分配权纠纷土地承包权和宅基地使用权是国家法律和党的政策赋予农民的一项重要的福利,是社会主义公有制优越性的重要体现,但广东部分地区在土地承包和宅基地分配问题上存在男女不平等的情形.(二)征地补偿款分配权纠纷在征地补偿款的分配上,很多地区都规定外嫁女不能参加分配,或者分配份额比其他村民少.甚至有的外嫁女的征地补偿款被随意取消,如广东顺德区杏坛镇一外嫁女一家八口人,平时享有股份分红,但在最近一次分配征地补偿款时却被村民大会表决取消了分配权.(三)股份分红权纠纷股份分红权纠纷是外嫁女权益纠纷随着农村股份制改革而出现的一种较新型的法律类型.未完全推行固化股权的部分村集体经济组织在界定村民的股东资格时,以已出嫁为由,不给予外嫁女股权,有的则规定外嫁女要取得与男性村民同等的股权,则要出资购买;即使是基本实行固化股权的广东佛山市顺德区,也存在外嫁女的股份分红权纠纷,有的外嫁女完全没有股份,有的外嫁女享有农村股份合作社的股权,但其股份分红却常常被莫名其妙地取消,村民小组组长可随意地取消外嫁女及其子女的股份分红.(四)村集体福利纠纷很多地区限制外嫁女在农村集体合作医疗,养老保险,子女入托,入学等方面的权利.二,外嫁女权益纠纷的形成路径外嫁女权益纠纷争议的双方通常表现为:一方为外嫁女,另一方为村委会或村民小组.而实际上,多数外嫁女权益纠纷往往把全村大多数村民都卷进来了:一方是以外嫁女为核心的外嫁女及其家族成员,另一方是在村委会或村民小组名义下的大部分非外嫁女村民.因此,一旦某村集体存在外嫁女权益纠纷,则村民之间的关系往往会趋于紧张,而这种状况又往往具有长期性和难以调和性,严重影响了农村和谐社会的建设.从形成路径来看,外嫁女权益纠纷主要通过如下几种方式产生.一是借助村民大会通过的股份章程(即所谓的村规民约)剥夺外嫁女的权益.此种情况处理起来难度最大.二是通过村民大会临时对某一具体的分配事项进行表决而剥夺外嫁女某项权益.此种情形体现的不公平特征最为明显.三是直接由村委会负责人或村民小组组长临时自行决定取消外嫁女某项具体权益,其依据一般是村民长期形成的某方面的传统而不是明确的村规民约.此种情形容易发展成外嫁女及其家庭成员与村委会负责人或村民小组组长之间的个人恩怨.三,外嫁女权益纠纷的成因分析(一)传统观念:外嫁女处于弱势地位的思想基础多数村干部和外嫁女往往会把外嫁女权益纠纷产生原因归咎于重男轻女传统观念的消极影响.在传统观念影响下,外嫁女的弱势地位使其无法行使属于自己的合法权利,其权益被排挤,被剥夺,外嫁女权益纠纷问题由此而生,但把外嫁女权益纠纷问题仅仅理解为观念问题,显然是过于简.25.口女性与法律研究总第87期单.因为建国以来到上世纪80年代初的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广东并未大面积出现外嫁女问题,即使因传统观念的影响而出现歧视外嫁女的个案,也可以借助当时强大的行政力量给予解决,所以传统观念在相当长时期里没有发酵的社会土壤.只是到了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伴随经济的快速发展和城镇化进程的不断加快,农村集体经济迅速壮大,农村土地衍生的利益和股份分红日渐增多,外嫁女问题才随之突出.但从总体上看,广东各地外嫁女权益纠纷的情况是极不平衡的:一方面,经济发达,城市化程度高的地区比经济欠发达,城市化程度相对不高的地区严重,而偏远落后地区则问题不那么严重或者甚至不存在外嫁女问题;另一方面,随着相关制度的完善,经济发达,城市化程度高的地区又可能会是外嫁女问题解决得较好的地区.可见,在现代行政和现代司法可对传统观念产生强烈克制的社会背景下,重男轻女的传统观念与外嫁女权益纠纷问题的生成并不具有某种必然的联系.我们认为,外嫁女权益纠纷固然是受传统社会观念因素影响而产生,但传统观念的影响仅仅是外嫁女权益纠纷产生的思想基础,仅有思想基础并不必然产生外嫁女问题.因此,我们应清醒地认识到,企图仅仅通过村民传统观念的转变来达到解决外嫁女问题可能是于事无补的,从农村城市化的大背景下和制度完善的角度来思考和研究外嫁女问题,才能更容易接近问题的实质.(二)法律救济手段不足:外嫁女法定权利克减为法益性权利的表层原因根据传统的权利观,一项法律上的权利应该是可以在法律上得到强制执行的,而法治社会的形成与否,很重要的一方面就在于法律明定的权利能否实现,在权利受到侵犯的场合,能否得到相应的法律救济包括行政救济和司法救济,特别是司法救济.从广东目前来看,存在如下两方面情况:1.行政救济途径效果不佳.广东各地政府为保障外嫁女的权益作出了很大努力.以广东省佛山南海区(原为南海市)为例,自1993年至今,区委.26.区政府高度重视外嫁女问题,先后以区委,区政府的名义,出台了关于保障我市农村外嫁女合法权益问题的通知(南府1998133号),关于切实解决农村外嫁女合法权益问题的通知(南办发200441号),关于处理农村外嫁女有关问题的决定等一系列文件.从维护外嫁女及其子女合法权益的角度出发,在全面摸底调研,彻底掌握外嫁女情况的基础上,区委,区政府从多个相关部门抽调有关领导成立了处理外嫁女合法权益问题督查小组,由区委主要领导任组长,实行包案处理.此外,全区各镇(街道)也成立了处理农村外嫁女合法权益专责小组,由主要领导亲自挂帅,在全区形成了区镇两级上下联动,各有关部门横向协调的工作机制,有针对性地推行了一系列措施,落实外嫁女的权益,成效较为显着,但外嫁女权益纠纷仍然十分严重.从目前来看,行政部门对外嫁女权益纠纷的处理仍如消防员救火,一直处于被动地位,缺乏行之有效的系统措施,其原因在于:行政部门对外嫁女权益纠纷的直接介入会触及宪法赋予农村集体的村民自治这条红线,在法律未对村民自治的性质与范围清晰明确前,政府部门对外嫁女权益纠纷的直接处理因容易引发村集体和村民的抵触情绪而难有所作为.2.司法救济途径遇阻.外嫁女寻求的司法救济有两种形式:一种是以民事案件起诉村民委员会;另一种诉讼是在镇政府做出处理决定后提起行政复议和行政诉讼.但外嫁女案件不同于普通的民事案件或行政案件,一系列复杂的宪法和法律问题摆在法官的面前:(1)如何理解村民自治?村民自治组织与地方政府在法律上是一种什么关系?村规民约如果违法,地方政府能否撤销或责令改正?地方政府经申请不撤销违法的村规民约是否是不作为?(2)如果地方政府不撤销村民经过民主程序以绝对多数通过的违法的村规民约,法院是否有权根据宪法原则或宪法性法律对村规民约进行审查?法院的审查是否干预了村民自治?(3)村委会的村规民约规定女性出嫁必须在半年或一年内2009年第5期中华女子学院山东分院学报口迁走户口固然违背了公民迁徙自由的原则,但支持外嫁女的诉讼请求,导致发达地区农村人口的不适膨胀,进而防碍该地区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对这一问题应如何看待?(4)外嫁女在农村集体经济上,特别是农村土地上拥有的权益究竟有何属性?从宪政原则考量,法院单方面以判决来回答此类问题有越位之嫌,是不大合适的,基于上述考虑,以前基层法院多以村委会与其成员不是平等的民事主体为由,一般不予受理.2001年7月9日最高人民法院研究室就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关于对农村集体经济所得收益分配的争议纠纷,人民法院是否受理的请示(法研200151号)答复提出:农村集体经济组织与其成员之问因收益分配产生的纠纷,属平等民事主体之间的纠纷,人民法院应当受理.而物权法第六十三条则明确规定集体经济组织,村民委员会或者其负责人作出的决定侵害集体成员合法权益的,受侵害的集体成员可以请求人民法院予以撤销.2005年修改后的妇女权益保障法第五十二条第一款和第五十条也规定,妇女的合法权益受到侵害的,有权要求有关部门依法处理,或者依法向仲裁机构申请仲裁,或者向人民法院起诉.但2002年8月19日最高人民法院提出的,现在仍生效的关于徐志君等11人诉龙泉市龙渊镇第八村村委会土地征用补偿费分配纠纷一案的请示(2002民立他字第4号)答复提出对两类纠纷不予受理:一是因土地补偿费发生的争议;二是农村集体经济组织负责安置引发的安置补助费争议.受这个区别对待的参考意见以及外嫁女权益纠纷模糊的法律性质影响,此后各地法院对此类纠纷的受理一般采取消极态度.所以法院对外嫁女权益纠纷的受理问题,也就经历了从一概不受理,到部分地区,部分案件受理,再到现在实际基本不予受理的过程,走了一个圆圈后又回到起点.这关键在于,外嫁女案件直接牵动了农村集体经济的所有权和村民自治的神经中枢,涉及到宪政原则和全国性政策,不能仅由法院根据普通民事法律精神或理论去做出判断.在法理上,法益是一个介乎法定权利和一般利益之间的概念.在现代社会中,法益与法定权利均为法律保护的对象,但法定权利都由法律明文规定,其内涵比较确定,而法益因没有获得国家法律明文认可,其内涵和外延则比较模糊,法律对它只是消极承认.所谓消极承认包括两方面,一是法律肯定其合法性,二是相对于权利而言提供比较薄弱的保护.在我国,外嫁女的利益已由我国宪法,妇女权益保障法等多部法律明确规定,其权利的法定性已确凿无疑,但因行政救济和司法救济尚未全部到位,外嫁女法定权利并未受到法律规范的系统保护,当其权利被有关部门和村委会漠视或侵犯时,外嫁女会发觉,其权利难以甚至不可能获得行政救济或者司法救济,即它只有法定权利的外形.所以,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不得不将外嫁女的权利称为法益性权利_2J.外嫁女们的法定权利被克减为法益性权利,决定了其救济的复杂性和艰巨性,它客观上要求我们必须直面与外嫁女相关的法律制度性冲突问题.(三)法律制度性冲突:外嫁女权益纠纷产生的深层原因1.农村集体所有制的泛化.农村集体所有制的基础是农村土地的集体所有制,但村和村民小组农民的集体土地的所有权主体存在泛化而含糊不清问题.一方面,多数村民认为农村土地的集体所有制的所有人资格的取得是基于宪政的原因或政治上的决定,所有人无需对等付出,而所有人资格的取消也无需对所有人进行对等补偿或赔偿;而另一方面,外嫁女认为农村土地的集体所有即是全体村民共有,因此,在她们的意识里,村集体或者是村民小组集体与股份制公司相类,她们反对出嫁就是自动离开村集体.外嫁女权益纠纷也就由此而生.2.农村户籍制度的缺陷.在中国,农民的农村集体身份是通过户籍来界定的,1958年户口登记条例规定农村以合作社为单位发给户口簿,户口登记簿和户口簿登记的事项,具有证明公民身份的效力.因此,公民取得农村户籍主要有两个途径:一是农民凭借其出身自然取得,二是结婚后户?27?口女性与法律研究总第87期籍的合法迁移,其方式是妇女的户籍转移到男方户籍所在地,或者是男方的户籍转移到女方户籍所在地.村民丧失其在原来农村集体的身份,也可依户口登记条例规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城市就业且户口入城,当兵,出国移民,死亡等,国家强制性规定应迁移户口或注销户口.但在外嫁女问题上,基于男女平等的原则,修改前后的婚姻法一致规定登记结婚后,根据男女双方约定,女方可以成为男方家庭的成员,男方可以成为女方家庭的成员.这样,妇女出嫁后,其户口是否迁走,选择权归夫妻双方.但如果依现行法律,任由妇女婚后户口不迁走或男方的户籍转移到女方户籍所在地,按照人口流动的经济规律,经济相对发达地区的村集体成员数量必然会急剧膨胀,村集体和原村民的可预见的经济利益受到损害,村集体的发展前景受到威胁.在切身的经济利益面前,村集体或全体村民便如条件反射般地捡起了古老的宗法社会的法则,并以此来对抗现行法律和行政处理.3.农村集体财产分配制度的蜕变.在计划经济条件下,按劳分配是在农村集体中占主导地位的分配原则,外嫁女权益纠纷产生的经济基础不存在.但随着经济的发展,广东珠三角农村的土地越来越多地被国家征用或由村用于建设厂房,土地原始的耕作意义基本丧失,村小组或村委会定期或不定期地发放红利,分配土地补偿款,农民不再主要依靠对土地的劳作而生存了.而农民的劳动形式也彻底改变,农民实际上已分化成企业工人,管理者,自由的生意人,食租客,农业人口和非农业人口的界限被打破.于是,按劳分配成为一种虚设,越来越多村集体的财产和利润是通过按身份分配的方式分配到村成员手中的.在按身份分配的方式之下,外嫁女们的身份问题就成了村集体或村民与外嫁女们之问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