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c】张爱玲自传小说《小团圆》索隐.doc

张爱玲自传小说小团圆索隐2009年第3期总第67期北京化工大学(社会科学版)journalbeijinguniversityofchemicaltechnology(socialsciencesedition)no.3.2009totalno.67张爱玲自传小说小团圆索隐邓昭祺(香港大学中文学院,香港薄扶林道)摘要1张爱玲的小说小团圆于2009年春天在两岸三地出版后,立即高踞畅销书榜榜首位置,使这位已逝世十多年的作家.再次成为文坛的热门话题.不少读者把小团圆中出现的每个人物和张爱玲的亲友画上等号.把小说看成是作者的自传:另外一些读者却认为小说中不乏虚构成分,实在不应该把它当作张爱玲现实生活的写照本论文从这个讨论焦点出发.尝试在作者的其他着作,作者亲友的着作和作者前夫胡兰成的今生今世里,找出与小团圆内容相关的资料,详细分析比较,希望能够更准确,更深入地了解这位杰出女作家的生平和内心世界关键词张爱玲;小团圆;自传中图分类号i247.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6639(2009)03005209自从着名旅美学者夏志清教授在英文着作中国现代小说史里,把张爱玲(19201995)与鲁迅,沈从文等相提并论后.她在中国文坛就取得崇高地位.甚至赢得中国文学大师称号近几十年来对张爱玲的研究方兴未艾.慢慢形成了张学.喜欢她的读者自称张迷.师承她的女作家被视为张派门人这种张爱玲热在1995年她逝世后的几年持续升温.海峡两岸研究她的生平和作品的学术着作不断涌现,光是传记类的专着便有数十种.张爱玲逝世12年后,再度成为新闻人物,因为她的短篇小说色戒在2007年被奥斯卡金像奖大导演李安改编,搬上大银幕.哄动一时.在电影上映的前后几个月,中外报刊经常登载谈论张爱玲的文章正当这股热潮随着时间慢慢退却的时候.2009年春天张爱玲遗作小团圆在两岸三地出版2,使她再次成为文坛的热门话题.这部小说出版后.迅即登上台湾,香港和国内畅销书榜榜首位置.报刊和互联网上同时开展了铺天盖地的讨论讨论的焦点.落在小说的自传性质:不少读者把小团圆中出现的每个人物和张爱玲的亲友画上等号,把小说看成是作者的自传:另外一些读者却认为小说中不乏虚构成分.实在不应该把它当作张爱玲现实生活的写照本论文从这个讨论焦点出发.尝试在作者的其他着作(主要是自传对照记,),作者亲友的着作和作者前夫胡兰成的今生今世里,找出与小团圆内容相关的资料,详细分析比较,希望能够更准确,更深入地了解这位杰出女作家的生平和内心世界一,张爱玲撰写小团圆的动机张爱玲在1975年l0月16日写给好友宋淇的信上说,她赶写小团圆的动机之一,就是当时台湾作家朱西宁正在根据她的前夫胡兰成所提供的资料,动手写张爱玲传记.张爱玲无法阻止朱西宁这样做,所以有意在朱着出版之前写好自传小说小团圆,免得她和胡兰成之间的恋情.只有胡氏一家之说5.宋淇认为小团圆是一本专利的自传体小说,一定会有人指出:九莉就是张爱玲.邵之雍就是胡兰成,而胡兰成也会洋洋得意地不停说:九莉就是爱玲,某些地方是真情实事,某些地方改头换面.其他地方与我的记忆稍有出入73宋淇希望张爱玲能改写女主角九莉,务使读者不能把她看成是张爱收稿15t期2009-08-22作者简介邓昭祺(1948一),男,广东三水人,香港大学中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研究.2009年第3期邓昭祺:张爱玲自传小说小团圆索隐53玲本人.但是他知道这个办法行不通.因为等于重写全书.所以他提议张爱玲把男主角邵之雍改为最后被杀的双重间谍.以免读者一眼看出邵之雍就是胡兰成张爱玲回信说她不熟悉间谍小说的写法,因此不能依照这个方法改写8.从这些通信,我们可以知道小团圆的内容包括了张胡之恋的一些真实写照.另外,夏志清看了张爱玲的张看?自序后,曾经建议她写祖父母与母亲的事.张爱玲回信说:你定做的小说就是小团圆.可见这本小说也写到她的家事9.下面比较张爱玲的生活经历和小团圆的情节,以说明小团圆浓厚的自传色彩.二,张爱玲的生活经历与小团圆的情节比较(一)女主角的家族张爱玲在对照记里说,有一天她放假回家,弟弟故作不经意地告诉她:爷爷名字叫张佩纶.她问道:是哪个佩?哪个纶?又有一天她放假回家,弟弟给她看新出版的历史小说孽海花,并撂下一句,说是爷爷在里头.张爱玲急忙翻看.专拣姓名音同字不同的,找到两个姓庄的:是嫖妓丢官后.在湖上逍遥的一个?看来是另一个._l0小团圆里也有类似的记载.有一次女主角盛九莉的爸爸盛乃德和后母耿翠华谈起一本刚出版的历史小说清夜录,九莉听说书中写到她的祖父.于是也把这本书拿来阅读.她不知道书中哪个人是祖父.因此问她的弟弟盛九林.九林把祖父的名字写给她看:九莉也看了清夜录,听见说里面有她祖父.看着许多影射的人名有点惴惴然,不知道是哪一个.是为了个船妓丢官的还是与小旦同性恋爱的?爷爷名字叫什么?她问九林.又道:是哪两个字?他写给她看it.张爱玲小时候读曾朴的小说孽海花,知道祖父张佩纶(在小说中名为庄佑培)在中法战争爆发时.在台湾福建沿海督师大败后.李鸿章(在小说中名为威毅伯)不念旧恶让他在衙中作记室ll2.有一天他在签押房里惊鸿一瞥看见东家如花似玉的女儿,又读到她作的一首题为鸡笼的七律,后来李鸿章暗示他前来求亲.张爱玲在对照记说:我看了非常兴奋.去问我父亲.他只一味辟谣.说根本不可能在签押房撞见奶奶.那首诗也是捏造的爷爷奶奶唱和的诗集都是爷爷作的,我姑姑说.奶奶就只有一首集句是她自己作的:四十明朝过.犹为世网萦.蹉跎暮容色,煊赫旧家声13这段文字,大同小异地在小团圆里出现.女主角九莉小时候看了当时新出版的一本历史小说清夜录,知道她祖父的政敌不念旧恶,在他倒霉的时候用他做师爷,还把女儿嫁给他.小团圆写父亲盛乃德和后母耿翠华谈论这本小说的情景时说:乃德绕着圈子踱着.向烟铺上的翠华解释我们老太爷不可能在签押房惊艳.撞见东翁的女儿.仿佛这证明书中的故事全是假的九莉的姑姑盛楚娣看过清夜录后,对九莉说:奶奶那首诗是假的集子里唱和的诗也都是爷爷作的.奶奶只有一首集句.自己很喜欢:四十明朝过.犹为世网萦.蹉跎暮容色.煊赫旧家声.153这里最值得我们留意的就是,小团圆里并没有提及祖母曾经作过一首七律.楚娣无端对九莉说奶奶那首诗是假的实在有点费解.如果读者没有看过对照记或孽海花,就不能理解那首诗指的究竟是什么.大概张爱玲在对照记里提过这首鸡笼七律后,一时忘记在小团圆里再次清楚交代.以致出现这个文理稍欠通顺的地方.张爱玲没有见过祖父祖母.但从姑姑121中.她知道不少关于他们的生平事迹对于张爱玲祖母的皮肤,对照记里有下面一段描写:我记得扒在奶奶身上.喜欢摸她身上的小红痣.我姑姑说:奶奶皮肤非常白.许多小红痣.真好看.她声音一低:是小血管爆裂.ll6从医学角度看,小红痣的形成.并不由于小血管爆裂,而是由于毛细血管扩张.作者在对照记里的这点小错误,也同样见于小团圆.九莉的姑姑楚娣.对母亲(就是九莉的祖母)的皮肤有如下描述:奶奶非常白,我就喜欢她身上许多红痣.其实那都是小血管爆炸.有那么个小红点子.我喜欢摸它il7这里的爆炸,应该是爆裂.如果说小团圆里九莉的祖母其实就是张爱玲的祖母.应该是颇合理的推论张爱玲在对照记中说,她曾经要求带大她的老女佣讲点我祖母的事给我听.她想了半天方道:老太太那张总是想方(法)省草纸.小张爱玲听后觉得大煞风景.但是也可以想像我祖母孀居后坐吃山空的恐惧18小团圆里的九莉也曾经要求带她的老女佣韩妈讲一些祖母的事情给她听.九莉对韩妈说.54北京化工大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3期你讲点奶奶的事给我听.她想了想:从前老太太省得很喏!连草纸都省.九莉听着有点刺耳,但是也可以想像,与她父亲的恐怖一样.都是永远有出无进的过日子.张爱玲的祖母省草纸.九莉的祖母也省草纸.再次说明二人的身分应该相同张爱玲的祖母为了教导儿子张志沂.想出一个用心良苦的方法.就是给他穿一些大红大绿的衣履.使他不敢见人.因而多留在家里.减少出外学坏的机会.对照记说:老女仆又笑道:老太太总是给三爷穿得花红柳绿的.满帮花的花鞋一一那时候不兴这些了,穿不出去了.三爷走到二门上,偷偷地脱了鞋换上袖子里塞着的一双我们在走马楼窗子里看见了,都笑,又不敢笑,怕老太太知道了问.张爱玲祖母刻意把儿子男扮女装.是希望他不会行差踏错,这一点在对照记里说得很清楚:我祖母给他穿颜色娇嫩的过时的衣履.也是怕他穿着入时.会跟着亲戚的子弟学坏了,宁可他见不得人.羞缩踉躇.一副女儿家的腼腆相.虽然母亲希望儿子将来能够成为一个好人.可惜事与愿违,张志沂长大后终于是个只顾吃喝玩乐,染上毒癖的人在小团圆里,盛乃德的母亲也是把儿子打扮成女孩.佣人韩妈对盛九莉说:三小姐小时候穿男装.给二爷穿女装.十几岁了还穿花鞋,镶滚好几道,都是没人穿了的.二爷出去,夹着个小包.一溜溜出去,还没到二门.在檐下偷偷的把脚上的鞋脱下来换一双我们在楼上看见笑她悄悄笑着说.仿佛怕老太太听见对于母亲这种奇怪的行为.盛楚娣向侄女九莉解释说:是都说奶奶后来脾气古怪.不见人也是故意要他不好意思见人.要他怕人怕他学坏了.23张爱玲的堂房伯父张人骏曾经做过两广总督和两江总督自从张爱玲的母亲和姑姑在爱玲四岁时出国后,爱玲的堂侄女和兄弟们轮流来看他.而每隔些时老女仆也带爱玲和弟弟到他们家去虽然当时爱玲年纪还小.但大概由于这段童年回忆深人脑海.所以她在对照记里有十分细腻的描述:路远.坐人力车很久才到冷落偏僻的街上,整条街都是这一幢低矮的白泥壳平房,长长一带白墙上一扇黝黑的原木小门紧闭进去千门万户,穿过一个个院落与院子里阴暗的房间.都住着投靠他们的亲族带路的仆人终于把我们领到了一个光线较好的小房间一个高大的老人永远坐在藤躺椅上.此外似乎没有什么家具陈设.我叫声二大爷认了多少字啦?他总是问再没第二句话.然后就是:背个诗我听再背个还是我母亲在家的时候教我的几首唐诗.有些字不认识,就只背诵字音.他每次听到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就流泪241后来家里一个年轻的女佣告诉张爱玲:革命党打到南京,二大爷坐只箩筐在城墙上缒下去的多年后我才恍惚听见说他是最后一个两江总督张人骏.253在小团圆里,九莉的母亲和姑姑出国后,佣人韩妈常带九莉和弟弟到堂侄家去玩耍:坐人力车去.路很远.一带低矮的白粉平房,在干旱的北方是平顶,也用不着屋瓦.荒凉的街上就是这一条白泥长方块.倒像中东墙上只开了个旧得发黑的白木小门.一进去黑洞洞的许多小院子.都是一家人,但是也有不相干的亲戚本家转弯抹角.把她们领到一个极小的暗间里.有个高大的老人穿着灰布大褂,坐在藤躺椅上.是她祖父的侄子.她叫二大爷.认了多少字啦?他照例问背首诗我听.他说九莉站在砖地上.把重量来回的从左脚挪到右脚,摇摆着有音无字地背商女不知亡国恨.看见他拭泪她听见家里男佣说二大爷做总督.南京城破的时候坐在篮子里从城墙上吊下来逃走的26对照记和小团圆里的描述,差不多完全一样.只有二大爷从南京城逃亡一事的情况.张爱玲是从女佣人口中知道,而九莉却从男佣人vi中知道这一点说明了小团圆的重要情节与张爱玲的现实生活相同,只在一些无关重要的地方稍有差异.据对照记所载,张爱玲的祖父张佩纶是一个穷京官,家庭开支全靠祖母李菊耦那一份嫁妆他死过两个太太和一个长子,只剩一个次子(张志潜,第一个太太所生).后来填房李菊耦生了一子一女.就是张志沂和张茂渊(即张爱玲的父亲和姑姑)李菊耦过世后,志沂和茂渊跟着兄嫂过活.而遗产被侵吞.张志沂生了两个孩子后,兄妹俩急于分家.2009年第3期邓昭祺:张爱玲自传小说小团圆索隐55草草分了家就从上海搬到天津27后来志沂和茂渊在1930年与志潜对簿公堂,打析产官司.有一天.爱玲放月假从学校回家,问姑姑官司的情况:她说打输了.我惊问怎样输了.因为她说过有充分的证据.他们送钱.她简短地说.顿了一顿又说:我们也送.他们送得多.e2r小团圆也写到一宗争产官司.盛乃德和楚娣是父亲后妻生的.自从生母逝世后,他们就得依靠同父异母的哥哥.有一天楚娣告诉九莉:我们为分家的事.在跟大爷打官司不是早分过家了?那时候我们急着要搬出来.所以分得不公平其实钱都是奶奶的,奶奶陪嫁带过来的.后来楚娣告诉九莉.官司打输了.九莉问为什么会打输?楚娣说:他们塞钱.我们也塞钱.他们钱多.据对照记记载:当时我姑姑没告诉我败诉的另一原因是我父亲倒戈.张爱玲的后母趋炎附势.不愿断了阔大伯这门至亲.劝服了丈夫不再继续和哥哥打争产官司31.而小团圆也写道:楚娣没告诉她打输的另一个原因是她父亲倒戈.单独与大爷私了了.e323(二)女主角的父亲和母亲张爱玲的父亲张志沂(字廷重)二十岁结婚,娶的是南京水师提督黄翼升的孙女黄素琼(后改名为黄逸梵).张志沂生活糜烂.只靠吃遗产过活,终日抽鸦片,叫条子,并且在外面养姨太太,夫妇因此经常争吵.最后黄逸梵忍无可忍,借口陪小姑张茂渊到外国留学.离开两个小孩(张爱玲和张子静),去了英国.过了四年.张志沂赶走姨太太.答允戒毒,央求妻子回家.可惜妻子回来不久,张志沂故态复萌,再次抽鸦片,终于两人离婚,黄逸梵再度出国,张茂渊也搬了出去居住其后张志沂和曾出任北洋政府总理的孙宝琦的女儿孙用蕃结婚.这个妻子就成为张爱玲的后母张爱玲后来和后母发生冲突.遭父亲毒打和软禁,终于离家出走,逃到姑姑家里住.小团圆女主角盛九莉的父亲盛乃德和母亲卞蕊秋的关系.与张爱玲的父母大同小异.这里不再一一复述.下面从小团圆里抽取一些细节描写,与张爱玲真实生活比较.以说明女主角的父母影射张爱玲的父母.张爱玲与父亲的关系并不融洽.她曾经说过,如果把世界分做两半.属于父亲的那一半必定是不好的_33.虽然如此,张志沂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因此在她的笔下.或多或少总会见到一些关心他的片段.对照记里有一段描写父亲背诵文章的情况:我父亲一辈子绕室吟哦.背诵如流.滔滔不绝一气到底末了拖长腔一唱三叹地作结沉默着走了没一两丈远.又开始背另一篇.听不出是古文时文还是奏折.但是似乎没有重复的.我听着觉得心酸.因为毫无用处小团圆里的乃德也有相同的背书习惯:乃德脾气非常好.成天在他房里踱来踱去转圈子,像笼中的走兽,一面不断的背书.滔滔泊泊一泻千里(笔者按:滔滔泊泊应作滔滔汩汩),背到末了大声吟哦起来.末字拖长腔拖得奇长,殿以口欧.!中气极足.只要是念过几本线装书的人就知道这该费多少时间精力.九莉替他觉得痛心35当时已经废除了科举,背诵大量古文,时文,奏折并不能帮助志沂(即乃德)找到工作.爱玲(即九莉)觉得心酸,心痛.可见她小时候还是关心父亲的.据对照记所载,张爱玲的母亲过世后,遗物中有张志沂的一张照片.是在直奉战争时寄去英国给妻子的,可惜后来被张爱玲丢失了.张爱玲记得那张照片是在照相馆拍的.而父亲在照相馆的硬纸夹上题了一首七绝,她只记得开首与大意:才听津门(金甲鸣?是我瞎猜.呜字大概也不押韵1又闻塞上鼓鼙声书生(自愧只坐拥书城?)两字平安报与卿】这首七绝用八庚韵.鸣字用在首句句脚正好叶韵.根据诗歌的平仄格律,第三句似应作书生愧拥书城坐.整首诗就是才听津门金甲鸣.又闻塞上鼓鼙声.书生愧拥书城坐.两字平安报与卿.这首诗同样出现在小团圆里,九莉在蕊秋从英国带回来的照片中.看到父亲写给母亲的一首诗:九莉看到她父亲寄到国外的一张.照相馆拍的,背面也题了首七绝,她记不全了:才听津门口口呜.又闻塞上鼓鼙声书生口口口口口.两字平安报与卿_37!为什么九莉记不全.却没有把照片拿出来再看一次?小团圆并无交代,但如果九莉就是爱玲的话,根据对照记的记述,由于她已经丢失了照片,所以不能把照片拿出来再看一次.我们阅读小团圆之前,如果能够先看对照记,就会更深入了解小说的内容.大概张爱玲觉得两本书可以互相补足.56北京化工大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3期所以最初有意把对照记和小团圆合在一起出版.不过后来因为书太厚和书价太高而打消了这个念头.对照记里写张爱玲父亲离婚后自己当家.逢到年节或祖先生日忌辰.常常叫老女佣来问老太太从前如何行事这个老女佣曾是张爱玲祖母最得力的一个女仆,后来带大爱玲.她是安徽人.几乎每一句开始都是老太太那张f辰光皖北人急读为张1【39j小团圆里也写到同一件事,盛乃德离婚后也常问带爱玲的老女佣韩妈年常旧规.韩妈例必回答:从前老太太那时候韩妈是安徽合肥人,时候在吴语词汇里作辰光张爱玲对照记里对母亲的直接描写不多,但其中有一点颇值得注意.就是她是个学校迷42.小团圆里九莉的母亲,也是个学校迷.此外,黄逸梵和丈夫感情出现问题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国生活,但还是记挂着家中两个小孩子.常常从外国寄玩具回国给他们,对照记里的第六幅照片就是小爱玲和子静抱着英国寄来的玩具.其中爱玲抱着洋娃娃.小团圆里九莉的母亲也从外国寄玩具来,洋娃娃给她的一对子女【451小团圆里九莉和母亲的关系和一般人有显着的分别:九莉经常觉得欠了母亲很多钱.所以老是想办法还钱给她.张爱玲与母亲的真实情况是否如此.因为现有资料不足,惟有存而不论(三)女主角的前半生据载.张爱玲出生于1920年9月30日.农历是8月19日,即中秋节后四日.盛九莉也是在这日出生,小团圆里说:中秋节刚过了两天她f指九莉1又不过节,而且明天是她生日.她小时候总闹不清楚,以为她的生日就是中秋节_47可见九莉的生日也是农历8月19日九莉和张爱玲同一天生日,看来并不是巧合.张爱玲在这里给读者一个清晰的提示盛九莉其实就是她的化身.张爱玲中学毕业后,本来打算到英国留学.由于欧战爆发,不能成行,惟有改到香港大学读文科.两年后,香港也爆发了战争.港大停课.她无法完成学业,只有返回上海.小团圆里的盛九莉,也是因为欧战爆发,无法出洋读书,只好改到香港48.在维大读文科,后来由于日本侵占香港.她无法完成学业.惟有返回上海口.她穿着用湖色土布和雪青洋纱做的一件喇叭袖唐装单衫,一条裤子去排队.穿草黄制服的大汉伏在人行道上一张小书桌上写字:轮到我,他一抬头见是个老乡妇女,便道:认识字吗?我笑着咕哝了一声:认识心里惊喜交集.不像个知识分子!倒不是因为身在大陆,趋时惧祸,妄想冒充工农.也并不是反知识分子我信仰知识.就只反对有些知识分子的望之俨然.不够举重若轻.其实我自己两者都没做到.不过是一种愿望49张爱玲对于这次经历,印象甚为深刻.因此同一画面也在小团圆里出现:(九莉)有一次在街上排队登记.穿着一身户口布喇叭袖湖色短衫.雪青洋纱裤子.眼镜早已不戴了.管事的坐在人行道上一张小书桌前.一看是个乡下新上来的大姐.因道:可认得字?九莉轻声笑道:认得.心里十分高兴.终于插足在广大群众中蚓坊间数十本张爱玲传里写到张爱玲和胡兰成的恋情,大都是根据胡兰成1959年出版的今生今世.在小团圆出版以前,张爱玲没有在作品中直接写到她和胡兰成轰动一时的恋爱和婚姻.而这部自传小说却或多或少透露了她对这段感情的看法她在1975年l1月6日的信里说:小团圆是写过去的事,虽然是我一直要写的,胡兰成现在在台湾,让他更得了意,实在不犯着,所以矛盾得厉害,一面补写.别的事上还是心神不属511976年1月25日的信里说:小团圆情节复杂,很有戏剧性,fullofshocks,是个爱情故事.不是打笔墨官司的白皮书,里面对胡兰成的憎笑也没像后来那样5.由此可见,张爱玲自己承认,小团圆写了她和胡兰成的爱情故事.下面列举今生今世里张,胡之恋与小团圆里九莉,之雍之恋的极为相似的细节描写.胡兰成在今生今世里曾经写到他欣赏张爱玲居所的布置:我称赞爱玲的房间.她却说这还是她母亲出国前布置的.若她自己来布置.她爱刺激的颜色.爱玲说的刺激是像这样辣挞的光辉颜色.小团圆里写邵之雍称赞九莉房子的布置:你们这里布置得非常好.他说.我去过在1950年或1951年,张爱玲有一次去登记户好些讲究的地方,都不及这里.2009年第3期邓昭祺:张爱玲自传小说小团圆索隐57她笑道:这都是我母亲跟三姑,跟我不相干.他稍稍吃了一惊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呢?深紫的洞窟.她想.任何浓烈的颜色她都喜欢.邵之雍问盛九莉喜欢什么样的,应该是问九莉喜欢哪类颜色.九莉答案里浓烈的颜色,应该就是今生今世里刺激的颜色.张爱玲是真心喜欢胡兰成的.她害怕这段两情相悦的欢乐时光只不过如梦幻泡影,虚而不实.据今生今世所载,有一次她问胡兰成:你的人是真的么?你和我这样在一起是真的么?还必定要我回答,倒弄得我很僵c55.张爱玲一定要胡兰成回答她那令人有点摸不着头脑的问题.结果使胡兰成感到十分窘迫.小团圆也有写到这个情节,邵之雍和盛九莉吃过晚饭后.到洋台上欣赏夜色,邵之雍作势捉她时.手中的香烟不小心烫了九莉的手臂一下,然后:他吻她,她像蜡烛上的火苗.一阵风吹着往后一飘,倒折过去.但是那热风也是烛焰,热烘烘的贴上来.是真的吗?她说.是真的.两个人都是真的.这里九莉问是真的吗,意思不大好懂.在今生今世里,张爱玲问胡兰成,究竟他是否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因为初尝恋爱滋味的张爱玲,当时实在感到太幸福快乐.竟然不敢相信这种欢乐是真实的.小团圆里九莉问是真的吗,意思应该是今生今世里的你的人是真的么,而之雍回答说是真的,两个人都是真的.可能就是在真实情景中胡兰成对张爱玲的答复胡兰成曾是汪伪政府的宣传部次长与行政院法制局长,他怕自己的身分将来会拖累张爱玲,因此他和张爱玲结婚时.并没有举行正式的仪式,只是请爱玲好友炎樱做见证人.双方签署一纸婚书为凭.胡兰成在今生今世里说:我为顾到日后时局变动不致连累她.没有举行仪式.只写婚书为定.文日:胡兰成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上句是爱玲撰的.后两句我撰,旁写炎樱为媒证.小团圆里写比比带九莉去买结婚证书,然后之雍和九莉秘密举行结婚仪式58:之雍一笑.只得磨墨提笔写道:邵之雍盛九莉签定终身.结为夫妇.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因道:我因为你不喜欢琴,所以不能用琴瑟静好59之雍和九莉结婚.也是没有举行正式仪式,只由双方签署婚书为凭,而写在婚书上面的文字.除了结婚双方的名字不同.签订写作签定.以及少了愿使两字外.都与胡张婚书相同.如果我们说邵之雍就是胡兰成.盛九莉就是张爱玲.大概没有人反对因为九莉不喜欢弹钢琴.到十六岁便不肯再学下去,所以之雍在婚书上不用诗经?郑风?女日鸡鸣里的琴瑟静好,而用岁月静好.胡兰成在今生今世里虽然没有解释为什么要用岁月静好,不过其实他是知道爱玲是不喜欢钢琴的,因为今生今世.民国女子说:爱玲是九岁起学钢琴学到十五岁.不料她却说不喜钢琴.c61胡兰成和爱玲结婚不久,便到湖北汉121办大楚报,在县立医院居住,每日渡水去报社,其后爱上了医院内十七岁护士小周(周训德),这段恋情后来成为他与爱玲离婚的导火线.小团圆里的邵之雍也是婚后到华中办报.以医院作为报社宿舍.不久便爱上了一位十六岁的护士小康日军战败后.胡兰成从杭州逃亡到温州.张爱玲曾经千里迢迢去找他.当时他已经和陪伴他的一个寡妇范秀美发生恋情.三人在旅馆房间坐着.爱玲说:范先生真是生得美的,当下就给秀美画像,但是画了一会却忽然停笔不画了.秀美离开后,爱玲对兰成说:我画着画着,只觉她的眉眼神情,她的嘴,越来越像你,心里好一惊动,一阵难受.就再也画不下去了,你还只管问我为何不画下去!小团圆也有相同情节.九莉到小城找逃亡的之雍.之雍和陪伴他来小城的辛巧玉到旅馆看九莉.九莉说:她真好看,我来画她.画了半天.只画了一只微笑的眼睛.九莉自己看着.忽道:不知道怎样.这眼睛倒有点像你之雍把脸一沉.搁下不看了.九莉也没画下去c.张爱玲知道胡兰成与周训德之间的恋情后.曾经到温州找他,要他在她们二人中作选择.他不肯,并且说:我待你,天上地下.无有得比较,若选择,不但于你是委屈.亦对不起小周.爱玲道:你说最好的东西是不可选择的.我完全懂得.但这件事还是要请你选择.说我无理也罢64小团圆里的之雍逃亡后,九莉曾经到小城找58北京化工大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3期他.要求他在小康和她之间选择一个.如果他不能放弃小康的话,她可以离开:九莉终于微笑道:你决定怎么样.要是不能放弃小康小姐.我可以走开.他显然很感到意外.略顿了一顿便微笑道:好的牙齿为什么要拔掉?要选择就是不好65对于这种无赖式的狡辩.九莉听了半天听不懂.觉得不是诡辩.是疯人的逻辑66.胡兰成逃亡到温州后.因为温州进行户口检查.惟有回到杭州友人斯君家里暂避.八个月后取道上海返温州.去温州的船要第二日才开,所以他在张爱玲家住了一晚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当时斯君送他到爱玲处.斯君离开后.兰成责备爱玲不会招待亲友.连午饭也不留斯君吃.二人因此吵了几句嘴.当晚他们分房而睡第二天早晨.兰成到爱玲的房里.在床前俯身去亲她:她从被窝里伸手抱住我.忽然泪流满面,只叫得一声:兰成!_67小团圆也有差不多相同的描述.之雍逃亡到乡下郁先生处居住.后来因为乡下多一张陌生的脸就会引起注意.所以逃到另一个小城去68.后来一次取道上海回小城.到九莉家住宿一天.郁先生也来了.一直坐到黄昏才离开,之雍因为九莉不留郁君在家吃饭而生气.二人吵嘴.当晚他们分房而睡.次el一大早之雍来推醒了她她一睁开眼睛,忽然双臂围住他的颈项,轻声道:之雍.删这是九莉和之雍最后一次见面三,从小团圆推想张爱玲的生平事迹和内心世界小团圆内容丰富.除了上述一些可以从张爱玲的现实生活找到佐证者外.还有不少记述,可以推想张爱玲生平的事迹和内心世界.下面举出其中比较重要的片段胡兰成是个用情不专,自命风流的才子.他把男女关系看得稀松平常.以为张爱玲也是任由他摆布的其中一个猎物.他在今生今世里说:我已有妻室.她并不在意.再或我有许多女友,乃至挟妓游玩,她亦不会吃醋.她倒是愿意世上的女子都喜欢我这种想法,简直狂妄自大得令人不敢相信.胡兰成贪新忘旧,到处留情.对那些看上了眼的女子,都想方设法把她们弄到手他以为他所爱的女子都会死心塌地,始终不渝地跟在他的身边.对他到处拈花惹草的行为绝对不介意他认为张爱玲是不会妒忌他身边的亲密女友的,他在今生今世里说:我从来不想到她会妒忌.只觉我们两人是不可能被世人妒忌或妒忌世人的71这种想法只不过是一厢情愿.正常的女子都不会那么大方.任由丈夫到处挟妓游玩,张爱玲当然也不例外.如果我们相信盛九莉就是张爱玲的化身,那么我们可以通过小团圆的描述知道她对胡兰成的滥交行为有什么感受九莉深爱之雍.处处为他着想.当她发觉之雍在朝不保夕的逃亡生活中仍然到处风流后,初时还同情他的处境.为他开脱:他对女人太博爱.又较富幻想.一来就把人理想化了.所以到处留情.当然在内地客邸凄凉.更需要这种生活上的情趣.九莉对之雍一片痴心.她把之雍喜欢到处和女性谈情说爱视为他生活上的需要.是一种重要的精神生活:九莉渐渐感觉到他这方面的精神生活对他多重要他是这么个人.有什么办法?如果真爱一个人.能砍掉他一个枝干73?九莉知道之雍本性难移.所以最初惟有默默忍受.不过容忍究竟有一定的限度,过了限度,就只有分手一途在九莉和之雍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之雍不知羞耻地提起他强奸护士小康.并且把小康的照片递给九莉看.之雍丝毫没有察觉到九莉内心的痛苦,若无其事地继续谈下去,九莉终于无法忍受,吐出一句:我前一向真是痛苦得差点死了他显然在等她说下去.为什么现在好了九莉想道:他完全不管我的死活,就知道保存他所有的她没往下说.之雍便道:你这样痛苦也是好的.是说她能有这样强烈的感情是好的又是他那一套.好的与不好.使她憎笑得要叫起来75.在九莉眼中.邵之雍只顾保存自己一切婚外情.一点也不关心太太内心的痛苦.他大概不知道九莉为了他和小康的关系而心如刀割:那痛苦像火车一样轰隆一天到晚开着,日夜之间没有一点空隙一醒过来它就在枕边,是只手表.走了一夜.九莉在写给之雍的分手信上说:我并不是为了你那些女人.而是因为跟你在一起永远不会有幸福本来中间还要再加上2009年第3期邓昭祺:张爱玲自传小说小团圆索隐59两句:没有她们也会有别人,我不能与半个人类为敌但是末句有点像气话.反而不够认真.算了.反正是这么回事,还去推敲些什么【丌j.以性别来划分人类.只有两种.就是男性和女性.九莉的我不能与半个人类为敌.夸张地说出邵之雍的博爱程度.差不多到了见一个,爱一个的恐怖地步.九莉曾经想过为情自杀.不过她终于把这个念头压下去.因为她知道如果真的自杀的话.只显得自己愚蠢:之雍能说服自己相信随便什么.她死了他自有一番解释.认为也很好.就又一团祥和之气起来e783九莉也曾经想过杀死之雍.在之雍要开始逃亡的前夜.九莉在之雍睡着的时候想到厨房拿刀子从背后杀死他.但是回心一想.凶手永远有疏忽的地方.终归难逃法网.因此终于没有下手.你要为不爱你的人而死?她对自己说.她看见便衣警探一行人在墙跟下押着她走f笔者按:墙跟应作墙根).为他坐牢丢人出丑都犯不着九莉和之雍的关系.从最初的泛泛之交迅速发展成为情侣.此后九莉就一直深深地爱着对方.后来因为之雍滥交.不肯离开小康.九莉惟有和他断绝关系.但在分手之初.她还是把卖掉剧本所得的钱.汇去小城接济他.在现实生活中,张爱玲也曾经把卖掉不了情和太太万岁两个剧本所赚的钱,连同一封绝情信,寄给身在温州的胡兰成.小团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