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显祖和李贽未曾在临川相会.doc

汤显祖和李贽未曾在临川相会龚重谟李贽是明嘉靖、万历间“异端之尤”的思想家，是晚明富有战斗精神的反封建主义启蒙运动的先驱。他反对礼教，抨击道学，反对“咸以孔子之是非为是非” ，提出天理、人欲没有区别，“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在文学方面，重视小说、戏曲的地位 ，将西厢记和水浒传称作“古今至文” ，与六经、论语、孟子并提。对文学创作，他反对复古摹拟，主张必须抒发己见。李贽的思想与文学主张对汤显祖一生影响很大。汤显祖有言：“见以可上人（达观）之雄，听以李百泉（李贽）之杰，寻其人吐属，如获美剑。”1汤显祖在南京任礼部主事，得知李贽的焚书在湖北麻城出版，便写信托苏州朋友访求。李贽被当局以“敢倡乱道，惑世诬民”治罪，并害死狱中，汤显祖作诗哀悼。汤显祖在“临川四梦”所体现反传统道德，抨击封建礼教，揭露明代官场黑暗，更可看见李贽对牡丹亭所产生的巨大影响。然而汤显祖与李贽是否会过面一直是汤学研究者们所关心的一个问题。1962年徐朔方先生为中华书局出版的汤显祖集写的前言中，谈到李贽与汤显祖的关系时也只是说“和汤显祖交往不密切”。为纪念汤显祖逝世366周年，1982年11月在汤显祖故里江西抚州市，组织召开了汤显祖的学术研讨会。我提交的汤显祖杂考一文，披露如下资料和我的推断：“同治九年修临川县志载李贽为城东正觉寺醒泉所写序文云：万历已亥（即万历二十七年，公元1599年），余与汤西儿正觉寺后系念，寺之伯用材上人邀余茶话，味甚奇。汤显祖于万历二十六年弃官归家，此时正居临川。李贽既来临川，一向尊崇李贽的汤显祖，似不可不谋面；而汤氏文章品节早已驰名海内，李贽似亦不能不访显祖。且铭文所谓汤西儿系显祖小儿名，然已于去年八月十九日夭亡，此西儿指谁？是否李贽借称汤显祖，大可存疑。”该文在未开会前早几个月就打印散发，到1982年6月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汤显祖诗文集所写的前言中，徐先生为了抢第一个提出汤显祖与李贽在临川相会的头功，以显其权威，便妄加断言：“汤显祖罢官的第二年，他和李贽曾在临川相会。”从此许多研究者都以他这一说法为依据加以引用。 首先，我要用徐先生自己的说法来纠正徐先生所犯的文史常识错误。徐先生所说“汤显祖罢官的第二年”指的是万历二十七年（1599），而这年汤显祖从遂昌回到临川不是被“罢官”是自己弃官。用徐先生在汤显祖评传中话说：“汤显祖在万历二十六年二三月间回到临川。他既没有辞职，也不是被罢免。他向吏部递了一个告假单子，就管自己回家了。”2“他向吏部告了长假，管自己回家，仍然保留着知县的官衔，所以叫弃官。”3而罢官就是免职，“汤显祖弃官五年后正式免职。”4徐先生在前言中这样说，是将“罢官”与“弃官”一锅煮，煮得读者好糊涂。查考李贽生平史料，特别是检阅了林海权著李贽年谱考略5，得出了李贽从万历二十七年寓居在南京永庆寺，全年每月都有可考的活动踪迹：春，常融二僧自龙湖来访。早春作诗又观梅；春夏作复晋川翁书；初夏作书晋川翁寿卷后；夏间，两次会见意大利天主教传教士利玛窦；秋七月，藏书六十八卷在南京付刻；秋冬间，闲步清凉寺，瞻拜“既费又复立”的一拂清忠祠；从十月起，李贽和焦竑、方时化、汪本钶等五六个友人一起读易经；秋冬之至，接到梅澹然劝回龙湖的来信；冬十二月，河漕总督刘东升久其子用相来信招李贽赴山东济宁。李贽复信说明无法离开的理由，并请刘用相来南京蹄易以解郁结。从此可见，在万历二十七年李贽压根就没有离开过南京。而且此时的李贽已是73岁的垂暮老人。所谓“汤显祖罢官的第二年，他和李贽曾在临川相会”诚为子虚乌有。那临川正觉寺的醒泉铭也只是假冒李贽之名的伪作。但徐生先为了要说明李贽在正觉寺后“系念”的“汤西儿”就是汤显祖夭亡的年仅8岁的汤西儿，还搬出据说是已失传的达观致汤显祖的长信中提到的“悼西儿名序”以和醒泉铭中的“汤西儿”对号入座。徐先生还在1993年出版的汤显祖评传中两处提到万历二十七年（1599）李贽来到临川。但一处说“他（李贽）在为正觉寺写的醒泉铭中也提到对西儿的怀念”，而另一处又说“（李贽）为汤显祖亡儿撰写了正觉寺醒泉铭”7。此话读后令人糊涂。为了说明问题，我将临川县志所载的醒泉铭全文录下：夫泉行地中而适得用于人间者，此未有不带气质者也。如苦泉、酸泉、膻泉之类，第可灌园而已。如得用于人间世而气质不能累其天者，如中冷惠泉等。是万历己亥，余与汤西儿正觉寺后作系念，寺之伯用材上人邀余茶话，味甚奇。余曰：“此河水耶？井水耶？”余雇朗生曰：此水似不带气质者，夫井泉而不带气质，尤所甚难，若中冷惠泉，一出于青山白云，一出于岷江之心，其清奇固其分内事也。如兹泉出近于城隍凡井风尘之间，吏人饮之，清奇醒然。醒近觉，觉近悟，悟则心开，心开则我固有之性。水冷然而涌眼得之，而明耳得之，而聪鼻得之，而嗅舌得之，而尝身得之，而觉意得之，而知又变而用之。耳可以闻声，眼可以观色，鼻与舌身与意皆可得而互用焉。即此观之，则醒泉之惠世溥矣。然终日汲而饮之，不知其为醒，不知其为昏，则饮者，负泉多矣。故曰：泉昏则浊泉，醒则清。予既得此泉清奇之味，又知铁山之茶，始可配此泉。知而不能铭，非仁也。铭曰：泉行地中，隐隐隆隆。大旱云霓，惟泉是宗。泉而清奇，不带气质。饮之梦醒，幽宵白日，人不得道。昏散扰之醒除昏散。返我灵之，泉铭醒泉，其天本然。我愿饮此，益知延年。这醒泉铭全文，显然不是专为汤西儿所写，而只是为正觉寺写的醒泉铭中提到了汤西儿。笔者认为，即使是万历二十七年李贽来到临川，为城东正觉寺写了醒泉铭也不能断言汤显祖就与李贽会了面。因为醒泉铭中所说的“系念”是否就是汤显祖夭亡的年仅8岁的“汤西儿”还是另一个同名同姓者？李贽若真是为汤显祖已夭亡的8岁“西儿”作“系念”那无非出于对汤显祖文章品节的倾慕，但铭中却没有出现此“汤西儿”与汤显祖有任何瓜葛的文字，无法认定此“西儿”就是汤显祖的“西儿”而非彼家的“汤西儿”。我认为，汤显祖与李贽若真是在临川会见了，对他俩人都是人生交游中的大事，特别是对汤显祖来说，李贽是他心目中的所崇拜的一“杰”，不能两人都没有诗文记述。细琢磨“余与汤西儿正觉寺后系念，寺之伯用材上人邀余茶话，味甚奇”一句，也不似一个生者对一个死者在作什么“系念”，而是现实中的两个人在正觉寺后相遇时叙别后的“系念”。因此笔者认为，汤显祖与李贽始终只是神交，他俩并没有见过面，更没有在汤显祖弃官归家的第二年而在临川相会见。（原载东华理工大学学报2008年（社会科学版）第27卷第2期）-1答管东溟，汤显祖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