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油画民族化的再思考.pdf

全国中文核心期刊 艺术百家2005年 第5期 总第85期 HUNDRED SCHOOLS I N ART 76 文章编号 1003 9104 2005 05 0076 04 中国油画民族化的再思考 许 蚌 东南大学 艺术学系 江苏 南京210018 摘 要 油画在中国的发展历程 是一个从不同层面进行油画民族化的实践过程 油画 民族化的提出 在逻辑和概念上并不是十分严谨 但经过理性思考却发现 油画民族化的道 路是中国油画的唯一出路 只有当中国油画在整体上具备了民族意识 反映了中华民族的 时代精神 中国油画才有可能在世界舞台上占有真正的一席之地 关键词 中国油画 民族化 民族精神 中图分类号 J202 文献标识码 A Thoughts on the Nationalization of the Chinese O il Pa inting XU Bang 纵观油画在中国的发展历程 油画民族化 的 问题一直随着中国油画的发展始终 对这一问题的 讨论时有发生 态度也或明或暗 但不管态度如何 油 画民族化的讨论与实践却一直以各种方式不断地进 行着 一 油画民族化 的历史回顾 中国油画在不同时期呈现了不同的发展态势 出 现了各具特色的代表画家和不同风格 这里我们姑 且不论早期中国油画发端者在油画中国化上的努力 其中包括外籍在华油画家如王致诚 郎世宁等 也不 论中国早期进行油画创作的史贝霖 关乔昌等 在此 仅仅对从上世纪二 三十年代以来的中国油画进行简 单回顾 从中发掘近代以来国人在油画民族化所做的 努力 上世纪二 三十年代 由于师承与个人审美倾向 不同 在中国油画历史上出现了不同的绘画风格 如 徐悲鸿的写实 林风眠的中西融合和庞薰琴对于西方 现代派的效仿 不管他们采取了怎样的态度 都不约 而同地在油画民族化上做出了极大的推动 在绘画 创作与教学上 他们之间曾经在艺术观念上产生过激 烈的争论 但由于特定的历史原因 中国最终和西方 现代艺术没有保持相同的步伐 可以说是历史选择了 写实主义 历史选择了徐悲鸿 徐悲鸿的艺术实践开 创了中国绘画的新风 尤其是在其 中体西用 原则 的指导下使他在中国的油画发展中成为里程碑式的 人物 统观这一时期的油画发展 不管艺术家门户观 念如何 他们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 拿来主义 用不 同的油画形式来反映当时的社会现实 在内容与题材 上实现了本土化 在精神层面上鼓舞民众 建国后的中国油画在五 六十年代获得了第二次 发展时期 对于前苏联和东欧的学习 坚定了业已形 成的现实主义绘画 这一时期的苏联美术教育模式培 养了一大批优秀的艺术家 他们成为新中国油画的中 坚力量 也正是在这 全盘苏化 的背景下展开了建 国后第一次 油画民族化 的大讨论 这次讨论从中 西艺术的发展历程及文化精神层面入手 在表现手法 上吸取了民族传统艺术中的某些样式 产生了一批优 秀作品 如董希文的 开国大典 在这次讨论变革 中 在单一苏派油画的造型语汇和色彩语言中注入了 中国传统艺术的因子 呈现了强烈的民族特色 在经历了长时期精神禁锢之后 改革开放的春风 使中国油画迎来了又一个春天 在信息极其丰富的 新时代 中国的油画家一时间有些盲动 于是在中国 画坛上纷纷扬扬地上演了一幕幕闹剧 在此期间的 伤痕美术 乡土写实美术 是在立足民族现实基 础之上进行的一种历史反思 虽然依然是写实手法 但也开始融入了现代油画意识 在中国油画家进行 了观念上的洗礼之后 在将现代风格流派从样式到理 念普遍实践之后 油画民族化 的问题再次提上了 历史日程 关于 油画民族化 的研究 从理论到实践 层出不穷 这是近一百年来 油画民族化 的第三次 77 全国中文核心期刊 艺术百家2005年 第5期 总第85期 HUNDRED SCHOOLS I N ART 高潮 二 油画民族化 的表现形式 回顾近一百年的中国油画 可以看出国人对于 油画民族化 的理论思考与实践一直都在不间断地 进行着 随着时代的不同 其表现形式也有所变化 下 面就 油画民族化 的表现形式做一简单梳理 在第一次 油画民族化 时期 当时的欧洲正是 现代艺术蓬勃发展时期 由于从事艺术创作与教育的 艺术家们大都具有留学的经历 因而对于绘画语言的 选择 一般都具有直接性 即直接选取个人喜爱的某 种流行风格进行创作 应该说 这一时期的油画艺术 虽然还略显稚嫩 但油画语言却是极为纯正 而且这 一时期的油画是在被放在世界油画的大背景之下进 行的探索 应该说这一时期的 油画民族化 主要是 直接以欧洲油画语言反映中国本土社会现实问题 运 用油画写实性特点 不可否认 这一时期的艺术家在 创作了一大批优秀的作品 为中国油画的发展开辟了 道路 但同时也应该看到这种题材内容上的民族化还 只能是初级层面的民族化 建国后的油画创作虽然存在模式单一的情况 但 却一度繁荣 在西方古典写实主义与苏联现实主义 的影响下 中国油画在建国伊始就努力发展自己的中 国气派 在主题先行的时代 在 洋为中用 思想指 导下 在追寻民族气派的过程中 中国油画在民族化 的道路上创造了独特的艺术样式 即 高 大 全 与 红 光 亮 虽然这一艺术样式存在着较大的问 题 但总体上强化了油画民族化的道路 并且旗帜鲜 明 现在看来 这一时期除延续题材内容上的民族化 以外 艺术家开始有意识地汲取本民族艺术养分 如 试图在西方油画明暗造型中融合中国传统勾线平涂 色彩上吸取中国年画和壁画的用色传统等 事实上 在明确了民族化发展方向的基础上 艺术家们除了在 绘画形式技巧上引入民族因素之外 已经开始深入到 精神层面 正如邵大箴在评价五 六十年代中国油画 时说 50 60年代我国油画艺术的重要成果之一是 在探索油画艺术如何具有民族气派方面取得了可喜 的进展 许多艺术家的实验和探索没有停留在形 式技巧 而是深入到内容和审美感情的层次 努力使 自己的创作在精神内容和表现形式上同时具有鲜明 的民族特色 1978年12月 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 宣告了 文革艺术的结束与现实主义的重建 油画艺术又再 次成为艺术家们表达生活 反映社会的媒介 由于社 会的剧烈变革 文化艺术也出现了较大范围的变革 一时间油画艺术领域在形式语言上的探索出现了从 未有过的繁荣局面 无论是 星星画派 伤痕美 术 还是 85新潮美术 者是学院里流行的新古典主 义 以及89现代大展后出现的 新生代 治波普 玩世现实主义 等 无不是对西方油画样式的直接 套用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很有些上世纪二十年代中 国油画的味道 只是在速度上更快 涉及的范围更广 表达的方式更为丰富 图式上更为自由而已 这一时 期对于西方现代艺术的各种流派风格的演练 虽然还 没有涉及到西方艺术的核心 但却在语言材料上有了 一个全面地把握 随着时间的推移 各种浮燥的情绪开始有所减 缓 艺术家们开始冷静地思考 除了在内容形式上进 行思考外 他们开始逐步地涉及精神层面的思考 由 此 油画民族化的道路才能够越走越深 形式语言也 越来越丰富多彩 三 对 油画民族化 的当代思考 综观中国油画民族化的道路 我们可以清晰看到 国人在此所做的努力 我们也有必要对油画民族化这 一有目的的行为进行一些思索 首先 我们应该清楚地认识油画民族化的真实寓 意 应该说其最初目的是同用来自西方的一切新精 神与没落的 国粹派 抗衡的目的相一致 在建国初 期的油画民族化 应该说在某种程度上是对 全盘苏 化 的一种反拨以及民族自豪感的肯定 而近三十 年的油画民族化的提出 可以说是对改革开放后整个 油画 混乱状态 的一种担忧所进行的用心良苦的呐 喊 此三个时期的油画民族化无不是艺术家自主意 识的显现 在油画民族化的道路上的确产生过许多杰 出的艺术家和优秀的作品 但稍加思考则会发现 在 特定历史条件下的油画民族化无不处于一种尴尬的 境地 无庸置疑 一个优秀艺术家的产生离不开其所处 的时代 但更与艺术家自身密切相关 通过对中外艺 术史的回顾 可以看到每个时代 每个国家或地域以 及每种风格都有杰出的代表人物 时代与国家 地域 对艺术家的影响往往是其成长过程中一种与生俱来 的不可逆因素 这在丹纳的 艺术哲学 和沃尔夫林 的 艺术风格学 等著作中都有相关的论述 在此不 再赘述 但风格与人的关系似乎不那么确定 一个 艺术家可以顺应既定的风格样式 也可以自己创造各 具特点的风格样式 而且在不同时期还可以有不同的 风格 如毕加索的兰色时期和粉红时期等 艺术家在 创立风格或者说在其个人发展过程中总是要受到这 样或那样因素的影响 当然也包括本民族的或外来艺 术的影响 如果说在作品中灌注一些民族因素就可 称之为民族化的话 那借用外来因素又称之为什么 呢 由此可以看出所谓的民族化和民族样式之间似 乎并没有太直接的联系 油画民族化 的提出本身 似乎就不太合乎逻辑 当然这里不可否认提出者的良 苦用心 油画是舶来品 但任何绘画都不是以画种来体现 全国中文核心期刊 艺术百家2005年 第5期 总第85期 HUNDRED SCHOOLS I N ART 78 其民族性的 而是以蕴藏其中的代表其文化特色的民 族风格来作为自身界定的 回顾 油画民族化 的历 史 我们多多少少有些无奈之感 五四 运动以来 油画是民族精英否定自己几千年的文化传统的手段 之一 而 油画民族化 的本来宗旨应该说是在油画 艺术中体现民族精神 可是我们几千年的文化传统在 此就已经被看作腐朽没落的东西 文化上一个大的断 层就此出现 在努力同传统划清界限的同时来吸收 传统 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当然 这一时期艺术家们的 拿来主义 对中国 油画的发展功不可没 虽然这一时期观念还不成熟 技法还略显生涩 但语言相对却是纯正的 而且这是 中国油画在世界背景之下的同步发展 但社会动荡 使油画的社会功利性被放大 油画这一外来艺术样式 以最快的速度被民众所接受 在其内容题材上开始了 中国化的道路 在此应该看到 由于写实主义的一统 天下 形而上现代艺术的实验失去了阵地 使得中国 油画由此开始患上了形式内容单一的贫血症 并很快 在油画语言与其强大传统失去了紧密联系 中国油 画就在失去中国文化传统和西方油画传统的双重滋 养的情况下走上了一条畸形道路 冷静思考 油画民族化在建国后发展就显得更为 曲折 建国后的一段时期内是中国油画的重要发展 时期 艺术家满腔激情地开始了建设中国美术的光辉 里程 对于这一时期艺术成就与存在的的功利性弊 病 我们姑且不再一一评说 只是考察一下在此背景 之下的油画民族化 建国后我国在科技 文化 教育等方面全面向苏 联和东欧各国学习 苏联的教学模式对中国油画的 影响极深 这一时期是中国油画发展的重要时期 油 画民族化的讨论在这一时期非常热烈 不可否认 在 当时特定的历史条件下 在苏联单一模式的情景下 油画民族化的提出有其积极意义 但应该看到这一 提法本身存在的不合理性 由于种种原因 中国艺术家长期接触不到真正优 秀的油画原作 熟悉的只是经过苏联 翻译 过的 经 过其自身选择并消化过的油画语言 而对于整个西方 油画的丰厚语言资源却不甚了了 在经过建国前单 一模式发展所造成的语言上的萎缩 以及建国后苏联 式油画模式的泛滥 艺术家所面对的语言资源已然非 常有限 值此当口 油画民族化的提出包含了艺术家 们的深刻用意 一方面 在外在形式上对于民族传统 因素的运用在某种程度上使全盘苏化的油画局面有 所改变 产生了一批群众喜闻乐见的优秀作品 但另 一方面 我们感到这一提法实在有些滑稽 鉴于上面 提到的原因 我们可以得知 在当时的境况下 油画的 发展模式已使艺术家可用的语言资源也非常贫乏 此 油画已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西方油画 事实上当一种 异帮文化语种传播到另一个与其文化语境迥异的地 域时 不可避免地带上当地的文化特点 可是由于当 时的特定历史状况如 破四旧 等文化毁灭运动 文 化断层的出现使中国艺术家很难再在历史的渊源中 寻找到出路 这也需要极大的勇气和睿智 当然其中 不乏勇者 并取得了很可观的成就如董希文等 文革过后中国油画迎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时机 面对着破天荒的众多信息 中国艺术家在经过短暂迷 茫之后 便热热闹闹地在中国将西方从古典到后现代 的几乎所有流派演示了一遍 这中间也不是一帆风 顺 也经过了一番曲折 这种演示是必要的学习过 程 在向西方学习的过程中 中国油画在语言形式上 获得了极大的拓展 中国油画又逐渐开始向世界舞台 靠拢 在形式语言操练到一定程度之后 中国油画面 临着陷入玩弄形式的危险境地 在这一情境之下 艺 术家开始重新寻找支撑艺术发展的内在精神力量 这一时期的油画民族化在表现形式上要比前两 次的民族化来得彻底 深入 在经过一个相对全面的 学习之后 中国油画的语言得以自律发展 中国油画 家开始真正介入油画的本质 这一次的 油画民族 化 的提出明显要比前两次目的明确且理性的多 在实践环节上 无论是在形式要素上对本民族传统的 吸收借鉴 还是在中国传统精神上的回归 无不是充 满了理性的光辉 毫无疑问 这一次民族化的倡导对 于中国油画的发展具有积极意义 而且具有良好的成 效 但如果我们对其进行思索 结果仍会发现我们所 谓的民族化依然是一种 虚无 就我们目前所观察 到的民族化的表现 基本上都在三个发面进行 其 一 是题材内容上的中国化 其二 是中国传统绘画 因素的引入 其三 是在作品中灌注所谓的民族传统 与民族精神 前两种方式都相对比较直观 当然这里 需要明确一点 就是说并不是具备了上述条件就 一定是民族化的 这就好比凡高虽然借鉴了日本浮世 绘的一些要素 但其作品显然不是日本化的 只有第 三种方式是凝结在作品当中 是相对含蓄 需要深入 把握的 也是相对能够体现民族化特征的 但什么是 民族精神与民族传统呢 民族精神和民族传统是含义广泛的词语 提到民 族精神 民族传统 人们脑海中存留的不外乎孔孟 老 庄又或者什么 儒 释 道 三家等 试问以上民 族精神民族传统在当今的历史背景之下 尚有怎样的 存在空间 还有多少人能够真正懂得他们的本来意 义 再把范围缩小一些 我们只考察一下中国民族 的艺术精神 应该说中国画是最能体现中国艺术精 神的 如中国山水画长期形成的一些相关的词语 诸 如 天人合一 道法自然 似与不似之间 等等 这些真知灼见对于中国画的发展具有深远意义 但我 们还是要问 在艺术发展到今天 这些箴言还是否适 应现代中国画的发展 即使退一步来说 它们依然适 应当前中国画的发展需要 那它们对于中国油画的发 79 全国中文核心期刊 艺术百家2005年 第5期 总第85期 HUNDRED SCHOOLS I N ART 展又有怎样的借鉴意义 再退一步来说 即使中国油 画大量地吸取了中国传统艺术精神 并按照它的模式 进行发展 那么试问中国油画与中国画除却材料上的 不同之外 它们之间还有着怎样的界限 通过以上对三个时期油画民族化的简单思考 我 们发现油画民族化的提出 在逻辑和概念上并不是非 常严谨 不由得使人对油画民族化的提出以及这一提 法的必要性与可行性产生怀疑 那么中国油画民族 化到底是应该继续还是终止呢 答案是肯定的 这一点无庸置疑 纵然油画民族 化在诸多方面存在难度 但油画民族化的发展却是符 合文化发展逻辑的 而且油画民族化的提出不仅包含 了艺术家的美好愿望 还体现了中国艺术家强烈的民 族自尊 虽然不同历史时期的中国油画民族化都由 于这样或那样的客观因素而处于一种无奈境地 但在 当今 世界文化 呈现多元化化 全球化潮流冲击下 如何以一种冷静 自信 健康 达观的态度 立足于本 民族的自尊 自重与自信 却是中国油画发展的必由 之路 四 油画民族化 的发展道路 民族风格不是一种既定的模式 也不是一种随意 添加的元素 油画的民族化应该是这一外来语言形 式与中国人精神特质的一种自然而然的结合 诚然 如我们上述分析的那样 我们的民族文化出现了断 层 我们已处于一个完全不同于过去的现代社会 我 们的传统文化语言已不具有相应的生存空间 我们也 应该意识到传统是一个开放的体系 它不是停滞不前 的 任何文化民族性的形成都要经过一个长期的积 累和沉淀 它是一个经过不断梳理 筛选的过程 它是 经过长期的遗传 并最终所形成的一个相对稳定 完 整 凝固的文化内核 我们在继承传统的同时 我们 也在为传统注入新的活力 对此我们必须保持清醒的 认识 决不可抱残守缺 必须采取开明的态度对待现 代的各种文化信息 而不能将传统当作过去式的东 西 因为任何民族传统都不可能游弋于时代之外 同 样 一个地方一个时代民族性的表现 也只有在一定 时间与空间内 才能确保其原有的意义 其他地方的 引进或照搬 总会发生变异或本土化 凡是宗教 哲 学 艺术等都是如此 油画是发端于欧洲 但如果沿着它的发展轨迹进 行考察会发现在不同地域和不同时代 在保持自身语 言基本特性的同时 它的呈现方式或者说风格具有不 同的样式和特点 油画这一艺术样式在进入中国之 后 也不可避免地踏上本土化 民族化的道路 这也 正是说油画民族化的发展是符合文化发展的逻辑的 道理所在 油画和国画以及其他艺术样式一样都只 是表达艺术家情感的媒介 它们产生之初的确是有 其地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