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述文章根血性_卞孝萱教授_现代国学大师学记_初读记.pdf

2007 2第29卷 哲学社会科学版 淮阴师范学院学报 善 述 文 章 根 血 性 卞孝萱教授 现代国学大师学记 初读记 武 黎 嵩 南京大学 历史系 江苏 南京210093 摘 要 卞孝萱教授新著 现代国学大师学记 一书共载章炳麟 章士钊 刘师培 黄侃 柳 诒徵 陈垣 吕思勉 邓之诚 陈寅恪 章钰 卢弼 张舜徽12位国学大师 该书有以下特色 倡 明国故 以期由学术发扬国光 尊崇气节 彰显国学大师正直爱国之情操 见微知著 于人所未 留意处有所发明 学贵通核 治中国学术需专通兼得 关键词 卞孝萱 国学大师 学记 中图分类号 K0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728444 2007 0220275204 收稿日期 2006212216 作者简介 武黎嵩 19832 男 江苏徐州人 硕士研究生 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学术思想史研究 吾师卞孝萱教授积20年精力之著作 现代 国学大师学记 以下简称 学记 于2006年 10月由中华书局出版 著名学者清园王元化先 生亲笔题签 捧读老师的新书 三年来忝为门 外弟子时时受老师教诲之情形一一浮上心头 卞先生以83岁高龄仍手不释卷 坚持学术研 究 我们时常在南京大学图书馆 中文系资料 室看到先生辛勤查阅资料的身影 这于我们青 年后辈乃是一种极大鞭策 卞先生 学记 一书共载章炳麟 章士钊 刘师培 黄侃 柳诒徵 陈垣 吕思勉 邓之诚 陈 寅恪 章钰 卢弼 张舜徽12位国学大师 每 人一篇 不蹈空言 不因成说 取其一事或一书 详加论述 并附录在民国年间对于学术研究 者有巨大帮助的大型古籍丛书 四部备要 的 评介以及 备要 的辑校 监造人的考述 全书 凡30万字 字斟句酌 有些章节先生曾以论文 的形式发表 在收入 学记 的时候又有过增删 修改 先生为何选取现代国学大师作为研究重 点 愚臆原因有三 其一 先生在 学记 前言 中写到 有识之士 受西洋学术之滋润与启迪 突破清学藩篱 学术视野更为开阔 治学方法更 为先进 融合东西优秀文化 与时俱进 成为现 代中国学术之前驱 在学术史上留下了光辉的 一页 现代国学大师的出现有其特定的历史 背景 且现代国学大师取得了非常巨大的学术 成就 在学术史上必须深入研究 其二 卞先生 平日常对我们讲 文献梳理以清季迄于民国末 为最难 清人重朴学 于文献整理特别注重 故 清中叶以前之文献比较整齐 而自清末以来国 家处于大的动荡和变革之中 各种思潮不断交 汇 政治上的变化也无时无刻不影响着学术研 究 所以近现代文献最为凌乱 复杂 先生撰 写 学记 一书也是在学术上知难而进 其三 卞先生早年治学以晚清文化史入手 注重收集 清人碑传 得到过当时学界名师的指点和帮助 先生与章士钊 柳诒徵 陈垣 吕思勉 邓之诚 陈寅恪 卢弼 张舜徽等国学大师都有过交往 由先生来写他们的 学记 乃是因信传信 有 裨益于史传的 谨将粗读卞先生 学记 以后所体会的本 书特色记录于下 一 倡明国故 以期由学术发扬国光 国学 一词的提出 恰恰是国将不国的时 572 Journal of Hua iyin Teachers College Social Science Vol 292 2007 候 卞先生在 学记 一书前言中指出 国学 一词的出现 乃是近代中西文化碰撞 西洋学 术东渐以后 为了有别于西学 中国人对于本国 的传统学术 采用了这个前所未有的名称 简 言之 国学 是中华固有的全部学术 卞先 生引用1906年9月6日 民报 第7号发表的 国学讲习会序 中说 夫国学者 国家所以成 立之源泉也 认为国学乃是中华立国的根本 在 学记 上篇第一篇 章炳麟的国学演 讲 中 卞先生开宗明义 着重阐释章太炎弘扬 国学的深意 卞先生认为章太炎讲学之宗旨有 二 并且是一贯的 其一为 研究固有文化 造 就国学人才 其二为 用国粹激动种性 增进 爱国热肠 卞先生引1932年章太炎致其弟子 马宗霍信中云 仆老 不及见河清 唯有诲 学人 保国学于一线而已 以见章氏弘扬国学 乃有先儒 存亡继绝 续命河汾 之意 国学 得以保存则中华民族的文化精神得以保存 卞 先生考证 自1924年以后 章太炎的讲学内容 发生变化 由尊经转而重史 1924年章氏在教 育改进会年会的讲坛上 劝治史学 以保存国 性 1933年章氏在江苏省立无锡师范学校讲 历史之重要 强调 夫人不读经书 则不知自 处之道 不读史书 则无从爱其国 章太炎强 调读史 乃是要求国民对本国历史须有深刻的 理解 方能谈得上对本民族的认同乃至热爱 卞先生认为 在章氏的一生中 以民族主义思 想最为辉煌 而章氏对于民族主义之弘扬 除了亲身参与推翻满清的运动 更重要的是由 学术上唤起国民的民族意识 以立国家之根本 在中篇 柳诒徵三书 及附录 中国文化 史 为有益于社会国家而作 中 卞先生再次展 示近代国学大师希图借学术以启发爱国之心 以有益于社会的意愿 卞先生认为 民族主义 是整部 中国文化史 的主旋律 当西方文化 似乎要席卷全球 人们对中国文化的命运担忧 时 柳氏理清中国文化的脉络 弘扬中国文化精 神 提高民族自尊心 自信心 应予充分肯定 柳诒徵 中国文化史 中说 凡所标举 函有二 义 一以求人类演进之通则 一以明吾民族独造 之真际 而柳氏更重视的无疑乃是标举 吾民 族独造之真际 柳诒徵认为中国文化富于弹 性 吾民族创造之文化 富于弹性 自古迄今 纚纚相属 虽间有盛衰之判 固未尝有中绝之 时 苟从多方诊察 自知其于此见为堕落者 于 彼仍见其进行 即言我民族文化中有吸收其 他民族优秀文化以为我所用之传统 过去曾吸 收印度文化 取得丰硕成果 今日吸收西洋文化 亦应具有同样之信心 固步自封 闭关自守与 妄自菲薄 全盘西化都是错误的 同时卞先生也指出 柳诒徵 在论证古代 的民主思想以及古代的法制 教育时 都与 今 日 当时黑暗的北洋军阀统治 进行对比 口诛笔伐 卞先生特别提出 柳诒徵在肯定 清初诸儒的治学特点时说 虽其途术不同 要 皆明于学问之非专为学问 必有益于社会国 家 柳诒徵的 中国文化史 既是对 中国历 史之真相及文化之得失 的一次全面考察和总 结 也是有针对性而发的 其主旨即期以学术弘 扬国光 而能有益于社会国家 二 尊崇气节 彰显国学 大师正直爱国之情操 卞先生在 学记 前言中就指出本书 不仅 揭示大师们的学术业绩 并表彰其爱国热情 卞先生在 邓之诚与 清诗纪事初编 一 文中谈到 邓之诚撰述 清诗纪事初编 正是在 抗战中 邓氏身居已沦陷的北平 1941年太平 洋战争爆发后还被日本人逮捕入狱 卞先生引 邓之诚 清史纪事初编 序 云 丁丑之秋 遭 逢变乱 念明清之际 先民处境 有同于我者 不 识何以应变 乃取其诗时时观之 钦其节操 忧 患中赖以自壮焉 卞先生认为 这是邓氏撰写 初编 的最初动机 此书在甲 乙 丙 丁编之 前 特设前编 皆明遗民诗人 他明言 他研究 明遗民诗之目的 是从先民高尚的民族气节中 吸取精神力量 武装自己的头脑 加强自己的爱 国主义思想 卞先生指出邓之诚通过撰述 清诗纪事初 编 表彰明初遗民的不忘先朝 眷恋故君 密图 恢复 隐不忘世 邓氏把清初诗歌中具有故国 之思者 述遗民惨死之状者 陈民间疾苦者 涉 及当时政治经济者都称为 诗史 极力推赞明 遗民的民族气节 如卞先生在介绍 清诗纪事 初编 时 所列 明之遗民 部分 眷恋故君 栏 中引 初编 所载李天植小传云 天植诗多感 怆 令人不忍卒读 年年必赋三月十九日之诗 今不见集中 盖佚者多矣 卞先生加按语云 据 明史 卷二十四 庄烈帝本纪二 崇祯 十七年三月丁未 帝崩于万寿山 李天 672 2007 2第29卷 哲学社会科学版 淮阴师范学院学报 植年年必赋三月十九日之诗 即哀悼朱由检之 诗 邓之诚以李天植诗 令人不忍卒读 盖感 同身受之语 再如 陈寅恪与 柳如是别传 及附录 假 李香君 真柳如是 桃花扇 与 柳如是别 传 之比较研究 除阐释陈寅恪撰述 柳如是别 传 的特色外 也分别指出 桃花扇 的指导思 想是 借离合之情 写兴亡之感 有虚构 而 柳如是别传 的指导思想是 夫三户亡秦之 志 九章哀郢之辞 即发自当日之士大夫 犹应 珍惜引申 以表彰我民族独立之精神 自由之思 想 何况出于婉娈倚门之少女 绸缪鼓瑟之小 妇而又为当时迂腐者所深诋 后世轻薄者所厚 诬之人哉 尤其是 别传 一书重点论证柳如 是 天下兴亡 匹 妇 有责 观念的形成 以及 她在清初助钱谦益秘密进行复明运动之真相 揭示国学大师陈寅恪对于300年前奇女子柳如 是的民族气节的尊崇和表彰 读者细读 学 记 必能得卞先生写作之真意 三 见微知著 于人所未留意处有所发明 随着 国学 的价值重新被认知 对于近现 代历史上的国学大师的研究也越来越多 有评 传 有学记 也有各种趣闻轶事 而卞先生这部 学记 是一部非常严谨的学术著作 正如先生 自己对此书的评价 一字一句 借反复推敲 无 空话 大话 每篇皆力求特色 谈别人所未谈 表 达自己的见解 非人云亦云 卞先生在 邓之诚与 清诗纪事初编 一 文中总结了学术上以诗证史的传统 卞先生认 为 以诗证史 实有两派 一派为黄宗羲 邓 之诚 采用纪事形式 一派为钱谦益 陈寅 恪 主要采用笺释形式 如 钱注杜诗 元白 诗笺证稿 钱柳因缘诗释证 尽管今天 学术界都知道 以诗证史 的治学方法 但是卞 先生首先对于以诗证史的学术渊源加以总结 寥寥数语 廓清梗概 再如 学者都知道陈寅恪先生提出以诗证 史的学术主张 并撰有 元白诗笺证稿 为以唐 诗证史的代表作 可是在 学记 上篇 刘师培 以唐诗证史 一文中 卞先生指出早在1933年 陈寅恪动手写作 读连昌宫词质疑 陈寅恪以 唐诗证史的最初尝试 一文之前25年 刘师培 已经于 国粹学报 四十六 发表 读全唐诗发 微 一文 提出 全唐诗 中所载感时伤世之 诗 均可与史书互证 以及 全唐诗 有补于 考史之征 的主张 只可惜刘师培 发微 一 文较短 只略举 全唐诗 中可以证史的数例 且每例仅用十余字点出要害 有语焉不详之憾 卞先生对刘师培 读全唐诗发微 加以补正 引 申 并指出刘文 无单行本 知者极少 为了不 埋没刘氏对于 全唐诗 的研究 考证成绩 尤 其是以唐诗证史的创获 特撰此篇 以告世 人 兹举一例 如温庭筠有 四皓 一诗云 商于 里便成功 一寸沉机万古同 但得戚姬甘定分 不应真有紫芝翁 刘师培但云此诗 刺文宗之废立 兼悼太 子之沉冤 卞先生除引 史记 留侯世家 汉书 外戚传 对 四皓 的本事加以解释外 还指出 温庭筠以汉戚夫人煽动高祖易太子刘 盈 影唐杨贤妃向文宗诬谮太子李永 汉有四 皓辅刘盈 戚夫人失败 唐无人辅李永 杨贤妃 得逞 戚夫人与杨贤妃之结局虽异 而心术相 同 温庭筠借古言今 刺戚夫人即刺杨贤妃 再如 在 黄侃的 日记 一文中 卞先生 利用第一手资料 黄侃日记 结合相关文献 从律己 尊师 敬友 爱生等4个方面 展现黄季 刚先生的学术风貌 还着重谈了时人较少论及 的黄侃与刘师培 陈汉章 范文澜的关系等 如 他对章太炎的尊敬 对刘师培的回护 对陈汉章 的关切 对范文澜的教诱 等等 都是前人未曾 谈及的 也一改过去坊间佚事传闻留给我们的 黄侃的坏形象 卞先生还总结黄侃的治学特色云 一 以 国学宣扬民族大义 二 注意利用敦煌学资 料 甲骨文治学 三 注意参考海外出版的图 书 四 注意文物考古新发现 五 借鉴西方 自然科学理论 也是发前人所未发 四 学贵通核 治中国学术需专通兼得 国学大师所以成其 大 者 在其于学术专 门名家之基础上而更能融会贯通 最终才能有 圆通广大 的气象 卞先生常常教导我们治 中国传统学术者 切忌偏于一隅 应以10年为 一时段拓展新的研究领域 并常常举范文澜先 生治学需 专 通 坚 虚 4字教诲我们 卞先 生主张 通学 的治学方法在其自身也有所体 现 先生早年治晚清史近代史 后从范文澜先 生编撰 中国通史简编 转而进入唐史研究 772 Journal of Hua iyin Teachers College Social Science Vol 292 2007 上溯魏晋南北朝历史文化 晚年从事唐人小说 唐代文学的研究 还旁及书画史 扬州地方文献 的研究 领域多而成果丰 撰述 学记 的过 程 也体现了卞先生 通学 的主张 学记 中 吕思勉的自述 介绍吕思勉由 目录学读 四库提要 入手 以史学名家 而在 学术思想 文字学 古典文学等研究领域均有创 树 可谓 通家 在 柳诒徵三书 引用 历代 史略 总论 中柳诒徵语云 断代为史 不能贯 串古今 观会其通 又 宋司马光作 通鉴 袁 枢作 纪事本末 郑樵作 通志 始足萃诸史之 精 酌因革之道 指出柳诒徵的 通史 观 再如 在 张舜徽与 清代扬州学记 一文 中 卞先生指出张舜徽评价扬州学派的成就在 吴 皖两派之上 张氏以为 余尝考论清代学 术 以吴学最专 徽学最精 扬州之学最通 无 吴 皖之专精 则清学不能盛 无扬州之通学 则 清学不能大 扬州诸儒 承二派以起 始由专 精汇为通学 中正无弊 最为近之 高邮王氏 父子 汪中及其学侣江藩 焦循 阮元 刘文淇至 刘师培4代等扬州学派的代表人物均主张 通 核 之学 通则大而淹博 过于专精则小而疏漏 卞 先生无疑是通过 学记 一书对于通学再四予 以表彰 在学科分类日益细化的今天 重提 通核 之学 实则是对众多学者提出的建国数 十年何以学界没有出现真正的 大师 这个问 题 给予了一个重要的回应 卞先生的新作 现代国学大师学记 既是 一部非常严谨的学术著作 也处处体现了先生 的治学方法和学术倾向 某日 我与先生谈到 国学精髓的时候 先生云 国学的精髓一方面是 博大精深的学术 最根本的是以学术塑造一批 有道德 有才学 能有益于社会的人 先生说过去讲 求忠臣于孝子之家 论 语 上说 其为人也孝弟 而好犯上者 鲜矣 不好犯上 而好作乱者 未之有也 今天我们 重新认识国学 对于传统最重要的理念和优秀 的传统应当继承 这是历史留给我们民族的宝 贵财富 记得2006年春我和卞先生一起在南 京大学图书馆古籍部阅书 恰好从李宣龚 硕 果亭诗续 中读到李宣龚赠卞先生的诗篇 便 向先生请教 诗云 何尝识字始能师 教学相兼恃一慈 苦节至今天下少 深恩真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