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庄子《德充符》中的残者形象.doc

论庄子德充符中的残者形象第25卷第2期V01.25N0.2长春师范学院(人文社会科学版)Joernd岫岫NormalUn/ven(HmnanifiesandalSden)2006年3月Mar.2006论庄子德充符中的残者形象李香珠(丽水学院人文学院,浙江丽水323000)【摘要】庄子在庄子-内篇?德充符>中虚构的几位形残而德全的残者形象是颇有意味的.他不仅借此揭示了当时人们所处的生存困境;也通过与拘泥于形骸之见的形全丽德亏者的对照,体现两种不同的价值取向;更为截断人们常规的思维方式,引导人们跳过形貌直指人心,体现庄子哲学超理性的特点.这一类形象的成功构想又直接影响了两千多年来中国绘哂以及文学作品中对仙人或得道高人形象的塑造.【关键词】<德充符>残者;人生困境;理性直觉【中圈分类号】1207.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一178x(2oo6)o20073-04庄子的人生哲学是庄子思想的核心部分,它主要是对人生的理想境界和实践方法的思考.庄子对人生的思考不同于先秦诸子皆开始并立足于人性,而是发端并立足于个人生存中的困境.因而,从人生困境中超脱出来,就构成了庄子人生哲学的基本的理论方向和内容.庄子深邃地觉察到圊域着人的生活展开的障碍,人的难以逾越的界限,即人生困境.庄子认为人生有自然的,社会的和自我的三方面困境.自然的困境是指死与生的限制,人加入了万化的行列,也就不能跃出始卒若环的圈子之外,因而,死亡也就成了人生第一位的,最终无法跨越的界限.社会的困境指时与命的限制,死生这一本身是属于自然性质的大限,完全地或经常地是在某种社会的因索作用下,以某一具体的,非自然的形式实现,这即是一种非人力所能干预的必然性,是谓之命;时与命一样.是制约,囿限人的本性得以发挥,足以呈其能(山木>)的一种客观力量,一种外在的必然性.一种构成人生困境的因素.但命是诸种社会的,自然的力量的凝聚,蕴积,是一种内在的决定性;而时则是这些力量整体的展开,显现,是一个时代包括政治,经济,道德各方面的全部的社会环境.也就是说两者的形态不同.自我的困境则是指性和欲,即哀乐之情和利害之欲.哀乐之情是人与生俱来的不能推却的情感,人之生也,与忧俱生(至乐>).同样,利害之欲也是人所不能免除的,为人的本性所固有的.庄子清醒地意识到人人都必须面对来自自然,社会和自我的这三重困境.而如何才能面对困境而处之泰然,不被困境所扰是庄子要致力解决的.庄子希求超越超越死生之限,以死生为一条(德充符>);超越时命之限,以达到安时处顺的圣人之勇(秋水>);超越情欲之限,使四六者不荡而至无为而无不为(庚桑楚>).而要超越困境达到理想的自由之境,这也就成了庄子人生哲学中理想人格的精神境界.庄子>内篇中的德充符>正是体现庄子这一人生哲学的一篇重要文章,文中所虚构的几位人物正是庄子认为超越了人生困境而达到理想精神境界的德全者.他们已经得于道一种能够体现宇宙的根源性,整体性和人的自然本性的一种精神境界;他们已经具有这样的一种心态,境界一种超越了生死,时命和情欲的忘形与忘情的境界.他们已能做到物我俱化,死生同一;在他们的眼里已经不存在荣辱,贵贱,好恶,是非之区别.【收稿日期】20060105【作者简介】孛香球(1968一),女,浙江丽水人,丽水学院人文学院高级讲师,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古典文学硕士研宛生,从事中国文学研宛.?73?德充符分为六个部分.先写了五个小故事:孔子为王骀所折服,申徒嘉使子产感到羞愧,孔子的内心比叔山无趾更为丑陋,孔子向鲁哀公称颂哀骀它,踱支离无赈和大瘿为国君所喜爱.五个小故事之后又用庄子和惠子的对话作为结尾.值得注意的是,在德充符中,庄子为了说明德的充实与证验,想像出王骀,申徒嘉,叔山无趾,哀骀它等一系列外貌奇丑或形体残缺不全而德又极为充实的人.仔细审读德:宽符一文,并结合庄子一书整体上对人生的思考,不难发现德充符所虚构的人物是颇有意味的.这不仅是通过形残德全的得道之人与形全德亏的拘泥于形骸之见者的对照,体现两种不同的价值取向;也借此揭示当时人们所处的社会生存困境;更为截断人们常规的思维方式,引导人们跳过形貌直指人心,体现庄子哲学超理性的特点.而这一类形象的成功构想又直接影响了两千多年来中国绘画以及文学作品中对仙人或得道高人形象的塑造,这发明权原来是属于庄子的乜J.一,游于羿之彀中深刻揭示当时社会生存困境如前所述,庄子的人生哲学是发端并立足于个人生存中的困境的.因而我们可以说以庄子为代表的道家学说是一个困境哲学.面对当时战乱频仍的残酷的生存困境,人们难以自保的社会现状,如何才能全身远祸成了庄子哲学思考的重要内容.既然是困境哲学,现实的困境必然要在庄子的思考和写作中留下深深的印迹.那么,当时的社会现实究竟如何呢?庄子生活的战国年代,连年征战,杀伐不断.与庄子大约同时代的孟子,有关于社会苦难的记载,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杀人者也;l3民之憔悴于暴政,未有盛有此时者也J.庄子一书中,更是生动地记下了苦难中生活着的人们,今世殊死者相枕也,桁杨者相推也,刑戮者望也(在宥).而在德充符中虽只是寥寥数语,却已让后人深刻地感受到了当时人们对于生存的无奈.德充符中的王骀是兀者(被砍去一只脚的人),申徒嘉是兀者,叔山无趾也是兀者.他们何以受刑?也许因为犯罪而受处罚,也许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受惩处.更为深刻的是,庄子借申徒嘉之口,概括了当时人们的处境:人人游于羿之彀中.中央者,中地也;然而不中者,命也.(德充符)郭象在为这句话作注时说:夫利害相攻,则天下皆羿O995由此可见,在利害相攻的社会里,羿就是一种苦难的制造者的象征,其箭矢所及之处,无所不包,天下到:处都有苦难.可见,在战乱,统治者暴虐的统治以及人们之间的利害相攻之中,又有几人能保全自己呢?真可谓刑网恢恢,疏而不漏.因而,庄子的处世哲学,就有T-:II常现实的基础;庄子的人生哲学,也就有了实实在在的立足点.=,德有所长.而形有所忘对比突出德全比形全重要时人重形貌,而庄子从万物齐一的观点来看,认为形全与形残,位尊与位卑是一回事,关键是内在的精神修养.为此,庄子有意虚构了这几位形残者形象,借以突出德全的重要意义.而王骀等人正是庄子笔下超越了生死之限,时命之困和哀乐之情,摆脱由此产生的精神纷扰,而进入到一种宁静的心理环境的德全者即真人形象.对王骀他们而言,死生无变乎己,纷扰心境安宁,囿域精神自在的死生界限是不存在的.死生亦大矣,而不得与之变,虽天地覆坠,亦将不得与之遣.审乎无假而不与物迁,命物之化而守其宗也.(德充符)当人把对死生的观察点从人本身转移到超越人的个体之上的另外一个更高的,更普遍的存在时,死生的界限也就消失了.同时,他们游乎尘垢之外,外天地,遗万物,退仁义,摈礼乐(天道),超脱世俗事务和规范,死生存亡,穷达贫富,贤与不肖毁誉,饥渴寒暑,是事之变,命之行也.日夜相代乎前,而知不能规乎其始者也,故不足以滑和,不可入于灵前.(德充符).这实际上向我们展示:当一个人理性地把自己的存在和一种永恒的,无所不包的存在整体结合在一起,理智地感受到他个人的存在也是一种无限之时,胸襟就会变得宽广起来.人一旦在这个高远的位置上来审视人世,得丧祸福,穷达贫富也就不足萦怀了,世俗的纷扰也就化成心境的宁静了.因而,他们已然能够做到其寝不梦,其觉不忧,其食不甘(大宗师)的哀乐不人于胸次的无情无欲的精神境界.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唯有德者能之.(德充符)这种安时处顺的生活态度,被庄子视为是极高的道德修养,而王骀他们已达此境界.?74?超越了人生来自自然,社会,自我的三重困境而达到精神自由之境的残者王骀他们,死生亦不得与之变,更何况是外形的丑陋或是肢体的残缺呢.因此,庄子虚构的人物皆为形丑或肢体残缺者,借以对比突出内心德之充实的用意是非常明显的.人们也正如庄子所强调的一样,对待国之恶人(形貌丑陋之人)哀骀它,丈夫与之处者,思而不能去也;妇人见之.请于父母日与为人妻,宁为夫子妾者,十数而未止也与寡人处,不至以月数,而寡人有意乎其为人也;不至乎期年,而寡人信之(德充符)已是渐渐忽略了其外表,而为其德充所倾倒,这也正是一种德之验证了.三,对德全者及道的认识方式理性直觉,感悟体验1.目击而道存对德全者的认识春秋战国之世,许多所谓修德之人,如发冢的儒者(外物),鲁国大量穿儒服的儒者,他们仅仅在缘饰外表上下功夫.把外表上的儒服等作为有修养的标志;甚至在当时即被视为圣人的孔子对前来见他的叔山无趾,同样忽略了他的自然德性,拘泥于形骸之见(德充符),更何况像子产,常季这样的普通人?他们对于人的认识都是从外表出发,或只是重形骸之外的服饰容貌而忽视形骸之内的内心修养.仔细琢磨文中的描写,不难发现常人拘泥形骸之见的陋习:常季看王骀首先看到的是兀者也彼兀者也的外形;申徒嘉也常因不全足而被全足之人所嘲笑;哀骀它首先让人感到他是恶骇天下的恶人(形貌丑陋之人)(德充符).人们往往忽视了叔山无趾他们所欲务全之的比脚(外形)更贵重的尊足者心的修养.虽然人对事物的认识过程本身就得经历从感性到理性的途径,但如果只停留在感性的表面,拘泥于形骸之见,那会出现怎样的结果:常季惊愕于王骀是兀者而从之游者与夫子中分鲁;子产耻于与申徒嘉同进同出同席学习,孔子看不到叔山无趾的自然德性难以感受到他们内在的精神境界.庄子为了矫正人们这一惯常的认识方法,在德充符中特意凭空撰出几位体残形畸而德行超众之人.以截断人们由表看人的常规思维模式,强调整体直观的直觉而非分析的,逻辑的认识方法,即睹道,直指人的内在的本心.在庄子中还可看到这么一则故事,我们可把它视为是显示这种理性直觉的典型事例.它说的是楚国一个得道的贤者温伯雪子,从齐国返回,途经鲁国.与孔子相见:仲尼见之而不言.子路日:吾子欲见温伯雪子久矣,见之而不言,何邪?仲尼曰:若夫人者,目击而道存矣,亦不可以客声矣.(田子方)目击而道存,孔子毋须与温伯雪子晤谈讨论,交流思想,由表及里地认识其为人,而是凭其气象一眼即可看到其具有道的精神境界.这即是整体直观,超理性的理性直觉.当然在这个理性直觉的判断里蕴涵了孔子丰富的,多方面的已升华为原则和理性的人生经历和生活经验,也就是要求孔子们首先必须是有德之人.因而,在德充符中,肤浅的子产看到的只是申徒嘉的断足及自己高高在上的地位,表示不愿意与申徒嘉同进同出;而他们的德高望重的老师伯昏无人,与申徒亮相处19年,而未尝知吾兀者也有德之人追求的是形骸之内的德而无须顾及形骸之外的形了.所以,老师与子产之间的高下也就一目了然了,因为,道是要靠直觉来感悟的.也因此,只有当社会上有更多的像伯昏无人这样的有德之人时,肤浅的形骸之见才能得到根本性的纠正.2.不言之教体验是认识道的途径索于形骸之外而欲求形骸之内是不可能的.在这里,从某种意义上说,外在的形成了束缚人们认识进一步深入的羁绊.因而庄子通过几位外形丑陋而道德完善之人来打破人们的这一认识局限.同样,道家对道的传播也有不可以容声矣的独特的途径.因为,庄子认为外在的形是人们认识的羁绊,同样,容声等外在的传讲方式也会成为对道的认识的限制.道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大宗师),也就是说道是能以精神领悟,以心神体认而不能以言词接受,以耳目闻见的感知,理智的途径传播得到的.因而,庄子强调的是立不教,坐不议而学习者却能虚而往,实而归,无形而心成(德充符)的用心感悟,体验道的方式不言之教;一种未亩而信,无功而亲的内心深?75?处的体认;一种相视而笑,莫逆于心(大宗师>)的心灵沟通.德充之人立不教,坐不议,截断人们以育宣传,以育悟道的常规途径,而强调直觉体验,用心感悟,这也更进一步说明德充的巨大影响力.四,清丑人图画对后世的影响由于庄子的成功构想,德充符>中给读者深刻印象的几位形残德全者形象,对后世文学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正如郭沫若所说:由于庄子绝对的精神超越乎相对的形体这一幻想,以后的神仙中人,便差不多都是奇形怪状的宝贝.民间的传说,绘画上的形象,两千多年来成为了极陈腐的俗套,然而这发明权原来是属于庄子的.I鲥闻一多也认为:如达摩是画中有诗,文中也常有一种清丑人图画,视之如古铜古玉的人物,都代表中国艺术中极高古,极纯粹的境界.而文学中这种境界的开创者,则推庄子.J我们在后世许多文学作品中常常可以看到的许多道人甚至僧人形象皆体现一个特征:高境界人物(或得道之人)在外在形象上的隐匿,及内心境界上的完满与平和;全德中不以外貌,行谊之光耀展示较竞,他们追求智慧的充实,心境的祥宁,而不务求外缘的风采.这样的疯瘢丑陋甚至令人恶心的道人比比皆是.如着名的红楼梦中的疯癫道人,癞头僧人,聊斋志异?画皮=中那个经常睡在粪土中的疯疯癫癫的道人,满身污秽,拖着长长的鼻涕,脏得让人无法接近,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疯道人,用一大把痰救活了被妖怪害死的王生.所有这些,都归功于庄子在德充符中的出色虚构与描写.【参考文献】【1崔大华着.庄学研究【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l1.1=26郭沫若着.十批判书?庄子批判【M.北京:东方出版社,1996.【3盂轲着.孟子?粱惠王上M.北京:中华书局,1998.【4孟轲着.盂子?公孙丑上【M.北京:中华书局,1998.5郭象(晋).南华真经注疏M.北京:中华书局,1998.7闻一多着.古典新义?庄子M.北京:古籍出版社,1956.OnMh鹏gesinVechoFuby唧IngZlLIXimg-zhu(SchoolofArts,LishuiCollege,Lishui323000,China)嘲脚:t:FictionalmaimediIl】withcomple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