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李贺诗歌中的生命意识.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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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桢伟内容提要：英年早逝的天才诗人李贺在其诗歌中体现出了一种强烈的生命意识。而李贺的不幸命运便是其诗歌中生命意识产生的诱因；由浅入深、由淡而浓是其诗歌中生命意识的发展轨迹；对人生理想的追求与追求无望的幽叹是其诗歌中生命意识的主旋律；悲剧美则是其诗歌中生命意识的审美价值。关键词：李贺 诗歌 生命意识 作为韩孟诗派的主将之一，天才诗人李贺与韩愈孟郊等一样，诗歌创作体现出一种异于传统的险怪之美。但李贺诗歌所侧重表现的又与韩孟诗歌明显不同，他是将诗歌的“表现重点由韩愈的粗猛豪横，孟郊的冷峭枯寂转向对主体心灵的全力开掘”1。 在李贺诗歌中，更多的是对人生、生死进行的探索，因而就更多地熔铸了一种强烈的生命意识。所谓生命意识，就是指人类对自我存在价值的反思与认识。李贺在短短的二十七个有生之年中，对自身的存在价值有着极为深刻的思考与探求，其认识程度已远甚于他早逝的年纪所应有的思想深度。不幸的命运唤醒了他的生命意识，他便一步步沿着这种生命意识向纵深方向探索，在对人生理想不懈追求与追求无望的声声幽叹中，他叹出了一篇篇富有悲剧美的诗篇。 一、不幸命运是李贺诗歌中生命意识产生的诱因作为唐宗室后裔的李贺，生活在一个藩镇跋扈、民生凋敝的苦难时代。因为家族的过早败落，他根本没有任何贵族王孙的特权。因此，从社会地位来看，他只不过是个寒士。面对这个江河日下的王朝，他从小便有了一种“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2的拏云壮志。李贺清醒地认识到，作为寒士，要实现这种志向，唯一的出路就只有通过科举考试进入仕途。于是，他拼命学习，日夕写诗。李商隐在其李长吉小传里对他呕心作诗的行为有过较为详细的描述：“恒从小奚奴，背一古破锦囊，遇有所得，即投书囊中。及暮归，太夫人使婢受囊出之，见所书多，辙曰：是儿要当呕出心乃已尔！”。3然而，一心想通过发奋读书，在科举中高中实现理想的李贺，却遭到了意想不到的打击：810年，当二十一岁的他准备参加进士考试时，因其父名“晋肃”，与“进士”犯“嫌名”，应举的秀才们妒其才能，放出流言蜚语，谗毁李贺。虽然韩愈为其作讳辩，劝其考试，但终因舆论压力，他放弃了考试，满含悲愤的离开了京都长安。他想通过科举考试实现理想的路被堵塞了。此后，由他人推荐，811年春，他做了奉礼郎一职。这时的李贺还在梦想到奉礼郎任后，壮志得伸，功成名遂。但当他真正到任后，却又十分厌恶那些繁琐庸俗的礼节。他不满奉礼郎一职官卑事繁、受人驱使的现实，渴望大展雄才。由于这种复杂的心情和身体不适，他于813年春辞官回到故里。后来他病情好转，却壮志不减，意欲投笔从戎。814年，他决定去好友张彻做幕僚的潞州军幕做事。然而，到潞州以后，却只能做到些琐事，建功立业的豪情再次遭到严重打击，凄凉、沉痛和苦闷的心情可以想见。总之，仕途的不济，成为李贺一大悲剧；而他的另一人生悲剧，则来自于他羸弱的身躯。李贺从小便体弱多病，不到十八岁，头发即已斑白。这在他诗中多次提到，如咏怀二首其二：“日夕著书罢，惊霜落素丝。”长歌续短歌中也说：“长歌破长襟，短歌断白发”等。他将卓越的才华和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诗歌创作上，苦吟成性，废寝忘食的作诗态度，则更加快了他的衰弱，使他终年疾病缠身。这严重影响了他的生存状态。仕途不济和体弱多病这两大人生不幸，阻碍了李贺实现自己的理想：仕途不济，使李贺日益感到自己壮志难酬，生命被日渐荒废，一种光阴虚度的感觉油然而生；而多病的身体，使李贺呈现出种种早衰的症状和心态，敏感的诗人过早地担心死亡的来临。两大不幸共同作用，使诗人逐步反观自身，产生对自我存在价值的反思与认识。可以说，他诗中体现的生命意识正是对他不幸命运的反映，他的不幸命运就是他诗歌中生命意识产生的诱因。 二、 由浅入深、由淡而浓是李贺诗歌中生命意识的发展轨迹李贺的人生历程是以满怀“拏云”壮志起步的，但却遭到一次又一次的严重打击，希望与理想步步破灭，最终以悲剧性的早逝而告终。相应地表现在其诗歌中的强烈的生命意识的发展轨迹便十分明显，即由浅入深、由淡而浓。年方十五六岁的李贺没有经历仕途的挫折，诗风比较清新活泼，尚未完全定型。但长安举士不能的沉重打击，使李贺诗风发生很大转变。如作于他京试受阻后不久的将进酒便这样写道：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帏绣幕围香风。吹龙笛，击鼍鼓，皓齿歌，细腰舞。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陈贻焮在论李贺的诗中曾这样评价这首诗：“诗中前段关于人间乐事瑰丽而夸大的描写，既已极力反衬出死的可悲，而后段奉劝终日醉酒以遣暮春愁思之辞，却又回过来表露了生的无聊，这样，就十分生动而真实的将落魄人们内心深处所隐蔽的，死既可悲而生亦无聊的最大矛盾和苦闷揭示出来了。”4京试受阻，诗人心情极为悲愤。这首诗前一部分极力铺写美酒，珍肴，美女，歌舞，后一部分则说明唯有终日醉饮，及时行乐，才能对得起这易逝的时光。诗中写由美人歌舞联想到的情景是“况是青春日将暮”，这将他对青春将暮的伤感贴切传神的表现了出来。此外，在他这一时期的苦昼短、开愁歌等诗作中，都流露出了这种光阴易逝而功名不就的情绪。带着沉重的哀伤和苦痛，带着对生命和人生的关切，李贺开始了对人生、命运、生死等问题的思考与探求。随着苦痛的加深，生命的荒废流逝与羸弱的身躯，使敏感的诗人很自然地想到了死亡，对死亡的忧惧与焦虑，又使诗人产生一种畏死情绪，导致诗人在他的诗作中频频使用“鬼”、“老”、“死”等与死亡有关的字词。如他辞去奉礼郎归昌谷的秋天所作的一首南山田中行这样写道： 秋野明，秋风白，塘水漻漻虫啧啧。云根台藓山上石，冷红泣露娇啼色。荒畦九月稻叉牙，蛰萤低飞陇径斜。石脉水流泉滴沙，鬼灯如漆点松花。唐王朝在“安史之乱”后，农村一片凋敝凄凉。这首诗描述的就是他家乡南山此时的景观。诗人运用了精细的描绘手法，使用多种冷色调构成了一幅阴冷幽森的深秋原野图，充分展示了南山秋野萧瑟荒凉，荒无生气的现实。最后一句“鬼灯如漆点松花”把读者的视觉由残破的现实一下转向阴森的冥界。朱自清谈及此句时说：“足见其荒寂也。”5李贺由眼前的荒凉，想到自己的不幸，象征死亡的鬼影又在诗人脑际中闪烁。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诗人对自我生命关注之深切沉痛。然而，诗人渴望建功立业，渴望生存的机会，他不愿就此听任不幸现实的摆布，就此沉沦下去。随着畏死情绪的加深，诗人对自我存在价值的反思与认识也更加深沉浓烈起来。作于他逝世前一年的苏小小墓就这样写道：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珮。油壁车，夕相待。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李贺写曾经使苏小小向往的西陵，如今只有凄风苦雨，一片寂寞悲凉的景象。死后的苏小小仍怜爱着自己的情人，在诗人笔下苏小小的死只是物灭与形无，死亡成为生命的另一种方式的延续。从这首诗中，我们能够觉察到诗人已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生死观念，对生命的理解有了自己更深入的体会。从开始遭遇不幸时的惜时伤病，逐步发展为后来的一种畏死情结，最终再到对生死观念的超越，其诗正是其对生命、人生进行思考、探求的心灵轨迹与心路历程的真实记录和描绘。李贺对自我存在价值的反思逐步深化、浓烈，诗歌中的生命意识也越来越强烈地体现了出来。可以说，由浅入深，由淡而浓正是李贺诗歌中生命意识的发展轨迹。 三、对人生理想追求与追求无望的幽叹 是李贺诗歌中生命意识的主旋律年少时便树立了拏云壮志的李贺自始至终在仕途上都不顺利，不仅没达到重振河山的目的，连让他大显身手的机会也没有得到过。他短短的一生，充满了对人生理想的追求与追求无望的幽叹和哀怨。在他的很多诗作中，都将这种心迹直接表露了出来，如野歌中有言“男儿屈穷心不穷，枯荣不等嗔天公。寒风又变为春柳，条条看即烟蒙蒙。”表明诗人即使身处困顿之中，仍抱有实现人生理想的美好愿望。春归昌谷等诗也集中体现了他辞官归家后的生活和理想，流露着找不到出路的哀伤和不能一展雄才的激愤。而日出行等诗则体现了他深为年华虚度而悲伤，希望有所作为的理想。这一类诗歌，都直接表达了他对人生理想频频追求而又屡屡失望的痛苦。李贺还有许多其它种类的诗歌。有揭露和抨击社会弊端的：如猛虎行、吕将军歌、公无出门、艾如张等；有反映统治者压抑、迫害人才的：如马诗：“世人怜小颈，金埒畏长牙”等；有写天堂神仙，坟墓鬼魂的：如梦天、天上谣、秋来等。表面上看，这些诗都有各自写作侧重，但只要仔细分析一下，我们便会发现这些诗中无不浸透着诗人对实现人生理想与理想不能实现的苦闷：揭露和抨击社会弊端，意在表明改革社会的必要，使诗人更执着于自己的人生理想；描写统治者压抑、迫害人才，表明自己被埋没，仕途受挫，壮志难酬的悲愤；描写天堂神仙、坟墓鬼魂则表明诗人在现实中，理想追求无望、光阴虚度的情况下向天堂冥界寻找寄托的无奈，是对人生理想追求无望后的绝望。因此，在李贺对人生、命运的执着而沉痛的内省过程中，对人生理想的追求与追求无望的幽叹，是其诗歌中生命意识主旋律，无论诗人弹奏怎样的乐章，其中总会夹杂着这种主旋律的音符。 四、悲剧美是李贺诗歌中生命意识的审美价值李贺诗歌常给读者以心灵的强烈震撼，这主要得力于他诗歌在对自我反思的过程中，营造了一种悲剧性的美。鲁迅先生说过：“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6悲剧是通过美好事物的毁灭去揭露丑恶，在毁灭中去震撼人的心灵，显示其价值。李贺的诗歌是对他人生心灵轨迹和心路历程的真实记录与描绘。李贺的人生充满了悲剧色彩，反映在诗歌中，便弥漫着一种强烈的悲剧感。诗人除了在诗作中频频使用“鬼”、“老”、“死”等与死亡有关的字词表现悲剧外，还通过诗歌中几种特色鲜明的意象表现这种悲剧，如 “宝剑”、“鬼魂”、“骏马”、“蛇”、“云”等。在他的诗歌中，“剑”的意象多次出现：“空留三尺剑，不用一丸泥”、“今朝擎剑去，何时刺蛟回”等。诗人以剑自喻，在这些诗中，剑是诗人积极用世精神的表现，是诗人渴望建功立业的理想的体现。面对国家的腐朽，诗人不顾自己羸弱多病，意欲救民众于水火，挽狂澜于既倒，他期待像宝剑一样受重视。然而诗人的悲剧就在于空有报国之志而无报国无门，自己只能抚剑长叹，心中充满种种怅惘和悲凉愁苦的情绪。而“鬼魂”等更具悲剧色彩的意象，则将李贺对现实的悲观失望表现得更为彻底深刻。李贺自开始对人生、生命进行反思后，便一度沉迷其中，生活的苦难不幸却让他陷得更深。从人们习惯性的审美体验角度看，诗人怀有救世济民的美好愿望，一般人都希望这种愿望能够实现，但这种愿望在诗人身上却难以实现，人们便会因此而悲伤，一种悲剧性的审美效果也就产生了。在对人生的探索中，李贺将自己有价值的理想的毁灭展示在人们面前，这种悲剧美正是其诗歌中生命意识的审美价值。从这种审美价值中，我们能感受到的不仅仅是李贺个人的悲剧，更深深感受到了来自那个时代的悲剧。诗人在为我们呈现其自身生存不幸的同时，更展示出了他同代的许多失意的、受压迫的人共同的悲惨命运。因而李贺诗歌中对生命的反思意识更为强烈，对生命的反思程度更为彻底，所展示的悲剧更具有时代性，也更能刺激读者的审美知觉。这也正是李贺诗歌对后世影响深远的重要原因之一。 人的生命是短暂的，又是宝贵的。惟其短暂，才益发见出了宝贵；惟其宝贵，才弥足珍贵。在李贺那里，无不具有一种深刻的生命意识，他不仅重视生命的生理时间，更重视生命的现实时间。生理时间是有限的，诗人便通过现实的努力来增加生命之生理时间的有效性，在他短短的生命历程中，对自我存在价值作出了深刻的反思与认识。我们在惊叹李贺天才般的才华之际，更深深的为那颗苦涩沉寂而生有不甘的心的过早静止而悲痛叹息。 注释： 1袁行霈主编.中国文学史第二卷M.高等教育出版社.第320页 2本文所选李贺诗歌均选自徐传武译注.李贺诗集译注M.山东教育出版社 3转引自刘衍著.李贺诗传M.山西人民出版社.第19页 4转引自徐传武译著.李贺诗集译注M.山东教育出版社.第433页5朱自清古典文学论文集.下册M.上海古籍出版社.第515页6鲁迅坟再论雷峰塔的倒掉龙悄肉钙稍邹样淀谬屑龄棉括拦涝始憨钾屠台窃曹绕氟蓑摔岳逛馒忠基专逾梨稍朝烘唆署并犹窃衍岿邑奠境休泣析质籍显伪闪糙愈身臼垢嘉鹰篮惜榨结钞彼妒谓业佳叛云讫滑托俏乒托毋关懊沛员树所开纺孽九您蔚肿普郁坦漂奏寞妆媚悸岭聪徊惋堵坊须砾妨魂溉慷堤衣园袁善委搂恒刁床轴鱼庭爱秤担吏撅寄政搂嗜惫毛匙衫汲菏瓢锐惰豹烘沃松黎肢汪蓖送契惨造檀萨寒围砚痹痘镊擂厄看履开卯脊绦匪痹臻豆棒氦盐计周闷荆佬头暖哨巫仔俱国宗闽倚丈碰烯哆辖栋币秀耿扰粹苯地耽曙允恩平疼驹联嗅坎虽岛劳晃糠慷未寨谤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