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日将尽》的读书笔记（二）.docx

长日将尽的读书笔记记忆是最狡猾的骗子，让我们时常活在自己构筑的幻梦里，一梦往往就是一生。深夜，当长日已尽，对面住宅楼上已无一盏灯火。我读完长日将尽，抬头注视着琼脂一般凝固的夜色，一时间尚不能将自己从书中人物的躯体里抽离。感慨不能尽述，凝结在舌尖的只有这个颇显离题的想法：记忆是最狡猾的骗子，骗不了别人，却能牢牢套住自己。给出解释之前，请容我粗略地交待背景。长日将尽的故事发生在英国，真实琐碎又连贯畅通，字里行间带着非迷人不能形容的英伦气质。史蒂文斯是位称职又传统的管家，在英国贵族达林顿府任职三十年。从一战前到二战后，他亲眼见证了主家的鼎盛和衰败，也经历了自身职业、亲情和爱情的起落。他曾统领三十多位员工，将府邸作为事业的战场，心潮澎湃又言行沉稳地服侍雇主一位“身处世界轴心”的绅士。他因此而自豪。在数十年的职业生涯中，他创造了许多值得骄傲的事迹。直到老雇主逝世，达林顿府旁落美国人之手，管家成为“一揽子交易”的一部分，开始为新雇主服务。往日繁华渐成凋敝，维持着宅子运转的员工，连他在内还剩四人。朝大处看，他经历的正是日不落帝国的由盛转衰；往小处看，那也是管家这一行业的由盛转衰。也许是文化背景和成长经历使然，以上这些其实没有引起我的深刻共鸣，真正使我产生表达冲动的，是一些个人层面的东西。是史蒂文斯这个人，是以他为代表的所有人，甚至是我和你，是我们的共通之处关于理想，关于实现自我价值的渴望，关于职业与情感间的权衡，关于记忆的自我欺瞒和为求心安的自圆其说。大多数时候，记忆是我们最引以为豪的部分。我们途径多少岁月，走过多少歧路和通途，品尝过多少美味和酸涩，经历过多少爱恨统统都将成为历史和哲学范畴的东西，前者无可辩驳，后者却显得虚无缥缈。历史可以承载于物，而当时的感受只能诉诸记忆。唯有记忆可以证明，那些虚无曾真实地存在过，就在我们柔软的、不设防的心中。可偶尔，记忆也会成为大脑最靠不住的功能之一。从记忆产生伊始，这场以余生为长度的欺骗就随之开始了。我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对其余的真相视而不见。在我们追溯这段记忆的时候，又会不断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修饰它，带着过去半生的偏见和未来半生的偏执。长日将尽就是这样一个在真实和记忆中交错展开的故事，借由史蒂文斯之口，徐徐讲述这场看似为期六天、实则追溯了数十年的旅行。在旅行中，他把记忆咀嚼得那样精细，有时甚至显得杂芜啰嗦，有时又带着刻意的遮掩，不愿承认记忆中的某些事实。我们能生动感受到他描述的一切场景，华美的宴会厅和夜里悠然温馨的烛光，宁静醉人的乡村原野和美丽的教堂尖顶。可因了他的自我欺骗式的遮掩和矛盾，我们不得不对事件发展的真相抱有质疑。为追求职业上的“伟大”，他牺牲亲情，压抑甚至无视爱情，把自己变成时刻待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有“尊严”的管家。他的遣词造句无时无刻不在体现严肃和庄重，却也因此而显得缺乏温度。他从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他欣赏那独属于英国和英国人的气质“静穆的优美，高贵的克制。”所以在他的记忆里，父亲去世那刻他没有刻骨铭心地悲痛，反而为自己镇定维持了盛大宴会而欣慰；所以记忆中他从没有爱上肯顿小姐，从没有一时半刻的心动，从没有为自己的狠心错过而伤情；所以记忆刻画的雇主达林顿勋爵是那样一个完美的绅士，善良而富有责任感，勋爵的一切决定都是对的，哪怕他曾错误地服务于纳粹可这些记忆统统错了。尽管我们只是一场倾诉的听众，只听到为数不多的客观叙述，但也正因为我们是旁观者，才轻而易举地获知了这样一个事实：他的记忆是个骗子，妄图欺骗我们，最终只骗了他自己。他冷淡亲情，压抑爱情，只为成为理想中伟大的管家，服务好当时最伟大的人。当他表面上已经达成这一目标，却发现自己毕生效忠的绅士没有想象中那么伟大，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有罪的。他不得不进行这样一场自我欺骗，试图证明自己的人生并不失败。直至他利用旅行闲暇对自己的过去条分缕析，在旅行后半程重逢了阔别已久的肯顿小姐，他才愿意承认，他的生命里存在那样大的误解和错过。至此，史蒂文斯终于达成与自己的和解，带着醒来和尚未醒来的自欺欺人，带着他理想主义的愿望和自省，令人既敬佩又怜悯、既恼火又唏嘘。旅途末尾，一位退休的同行对史蒂文斯说：“傍晚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你已经做完了一天的工作。该是你搁起脚来好好享受一下的时候了。”我想，以这句话作为故事的收尾，未尝不是个令人欣然的安排。长日将尽这个名字，在我看来着实是个美丽又意蕴深刻的好名字。它喻指已近黄昏的管家行业，也指主人公史蒂文斯的人生迟暮。也许有人会对所谓的“迟暮”惋惜伤怀，带着“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悲观论调。黄昏的确短暂，可那又如何。别忘了“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