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人物的艺术写照——论猪八戒的艺术形象及艺术价值分析

市井人物的艺术写照论猪八戒的艺术形象及艺术价值“形象”一词在汉语中是由形（即某一事物的外部形状）和“像”（即外部象貌）组成的。广义来说，形象就是泛指某一事物的外部形状和象貌。通常人们把文学作品中描绘出来的具有一定思想意义和审美价值的社会生活画面，叫做艺术形象。文学作品与其他社会科学著作的显著不同点，就在于文学作品依靠具体鲜明的生动的“形象”来刻画描绘现实生活，来表达作者的文学观和人生观。因此无论是文学欣赏还是文学批评，都离不开艺术形象的分析。成书于明中叶的西游记，其中鲜明的艺术形象，如孙悟空、唐僧、南海观音等都是人们喜爱评论的对象。作为这本书中重要的陪衬人物，猪八戒却极少涉及评论。现我将从市井人物艺术写照的角度对猪八戒做一简单的评述。一猪八戒是明中叶市井人物的艺术写照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他具有小生产、小私有者具有的好吃懒做、贪财好色、弄巧进馋的缺点。好吃懒做八戒从小就贪闲爱懒，混沌熬日月。只因忽遇真仙，才知修行，功圆行满后飞升，被玉皇封为天蓬元帅（第19回）。可见八戒的懒是前世带来的，即使成了仙，也没有改掉。借酒调戏嫦娥，玉帝把他打了二千槌，贬下尘凡，错投猪胎，嘴脸像个猪的模样。八戒错投猪胎，这又使他有了猪的习性之一贪吃。在八戒没有受观音菩萨点化之前，他栖身在福陵山云栈洞，生计无路，只靠吃人度日。观音菩萨为他摩顶受戒，叫他跟唐僧做徒弟，把原来的俗名刚鬣改为法名悟能，他就持斋吃素等候唐僧。几年后唐僧收留他时，他已经在高老庄招赘，为高老儿的女婿。据高老儿讲这个女婿食肠大，“一顿要吃三五斗米饭；早间点心也得百十个烧饼才够。喜得还吃斋素，若再吃荤酒，便是老拙这些田产之类，不上半年就吃个罄尽！”。如18回“那八戒哪管好歹放开肚子，只情吃起。也不管什么玉屑米饭、蒸饼、糖糕一骨辣吃个罄净。”好事的人都看他狼吞虎咽的吃饮，沙僧要他斯文点，他甚至急得叫了起来：“斯文，斯文，肚里空空！”在唐僧恨逐美猴王之后，走的饿了，唐僧让八戒去寻些斋饭，八戒往西走了十余里，不见一户人家，却又走的瞌睡了，就在草里睡下。沙僧、八戒为救宝象国的公主，去波月洞和黄袍怪战斗，战了八九个回合，八戒觉得打不过妖怪，就借出恭钻进荆棘葛藤里，结果沙僧措手不及，被妖怪捉进洞里。八戒偷懒的事情还很多，究其实质乃是小生产和小私有者的生活环境和生活追求造成的。封建社会的小生产者，占有少量的生产资料，长期生活在几十亩至几百亩的方圆之内，贪求小家庭的安逸生活，坐井观天，没有远大的生活理想，思想比较狭隘，贪图个人享受，不管别人死活，眼睛只盯在眼前方寸之地的利益，稀里糊涂中过日子，贪吃爱睡也就成为最大的生活乐趣。这样的人，一旦参加了某一有目标的团体，常常可能出现背离组织纪律自由散漫的行动，让他们尽职尽责的为集体目标奋斗，往往需要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去锻造。八戒念念不忘回高老庄做女婿，可见，他喜欢过小地主式的生活，有老婆孩子热炕头，还有百十亩地栽种收获，这就是他的理想，正和小私有者的心理特点相吻合。作者的高明之处在于，他在描写八戒的嗜好和习性之中，很自然的体现出人世间某些自私自利贪婪之徒的心理状态。贪财好色小私有者的狭隘性，不仅在好吃懒做，也在贪财好色。猪八戒在金兜洞看见桌子上的三件纳锦背心儿，他拿在手里，说要“受用受用，免得吃冷。”唐僧不让他拿，八戒却说什么“四顾无人，虽鸡犬亦不知之”。师父劝他“趁早送去还他，莫爱非礼之物”他哪里肯听？对唐僧说：“师父啊，我自为人，也穿了几件背心，不曾见这种纳锦的。你不穿，且待老猪穿一穿，试试新，捂捂脊背”见了纳锦背心就动心，就想穿，结果连沙僧也跟他一起受苦，两个套上背心很快就被捆了。师徒三人一起被青牛精擒住，要不是悟空搭救，连命都丢在那里了。其实，猪八戒在“四圣试禅心”的时候，就被珍珠衫紧紧捆过，但他就是没记性，以至一而再的被戏弄。八戒的贪财集中体现在“私房钱”。悟空化作阴司的勾魂鬼吓唬他，他果然招供：“有些善性的人家斋僧，见我食肠长大，衬钱比他们略多些，我拿了攒在这里，零零碎碎有五钱银子；因不好收拾，前者到城中，央了个银匠煎在一处，他又没天理，偷了我几分，只得四钱六分一块儿，你拿了去罢。”行者知他裤子也没得穿，当行者问出藏在左耳朵眼里，伸手去摸，还真有块马鞍儿银子，行者忍不住哈哈大笑，被八戒听出是行者的声音。悟空说：“老孙保师父，不知受了多少苦难，你倒攒下私房！”八戒道：“嘴脸！这是甚么私房！都是牙齿上刮下来的，我舍不得买了嘴吃，留了买匹布做件衣服，你却吓了我的，还分些于我。”小私有者的小家子心理、气质，刻画得淋漓尽致。行者就常利用他的贪心，哄他去卖苦力。如果他钻到井底去背国王的死尸，就说那里有宝贝，八戒信以为真，要求讲明：“偷了宝贝，降了妖精，我却不耐烦什么小家罕气的分宝贝，我就要了。”在38回他费了大力，背了死尸，做了好事，还落了个可笑的结局。就因为他动机不纯，越想占便宜，越是没有便宜可占。猪八戒好色，一见女色，他就动心，连魂儿都没有了。醉酒调戏嫦娥，色胆包天，受到了严厉的惩罚。投胎尘世之后，本性不改，两次招赘女婿。第18回三打白骨精时，尸魔摇身一变，“变做个月貌花容的女儿”，出现在八戒面前，“那八戒见她生的俊俏，呆子就动了凡心，忍不住胡言乱语”，勾搭起来。第27回见真真、爱爱、连连三个女儿生的标致，他“眼不转睛，淫心紊乱，色胆纵横”。西凉女国国王愿招唐三藏为婿，八戒竟对国师说：“留我在此招赘，如何？”只要是美色，不管是人是妖还是仙，都心仪神往，好坏不分的耍一通。弄巧进谗八戒常说些不中听的话，弄乖进馋，害得大家受苦。特别是“尸磨三戏唐三藏，圣僧恨逐美猴王”那回，表现最为突出 。第一次尸魔变个女儿骗唐僧吃斋，想乘机掳走唐僧，被行者识破，一棒打死。那姑娘”留下的饭“却是几个青蛙、癞蛤蟆，满地乱跳。”长老已有三分信是妖了，偏偏这时，八戒唆嘴道：“哥哥的棍重，走将来试手打他一下，不期就打杀了；怕你念甚么紧箍咒，故意的使个障眼法儿，变成这等样东西，演幌你眼，使不念咒哩。”唐僧果然信八戒的话就念起咒来。第三次，那妖又变成一个老公公寻儿媳和老妻，行者认的是妖，打倒妖魔。八戒在旁边又笑道：“好行者！风发了！只行了半日路，倒打死三个人！”行者引唐僧看老公公模样，却是一堆粉骷髅，唐僧信了是妖，怎知八戒又唆嘴道：“师父，他的手重棍凶，把人打死只怕你念那话儿，故意变化这个模样，掩你的眼目哩！”唐僧又念起咒来，行者苦劝无效，被撵走。正因为八戒一而再，再而三的进谗，使得本来信行者的师父也被他说动了，行者被逐，没有了得力的助手，唐僧很快就被黑松林黄袍怪擒住。“弄巧进谗”不也正是市井人物现实生活的一部分写照吗？总想散伙八戒一遇风吹草动，就想散伙，这可以看出他对取经的动摇性很大。他挑唆唐僧念紧箍咒，行者遭斥逐之后，取经队伍出现挫折，连白龙马都参战了，可是猪八戒想到的却是散伙，（第30回）。狮驼岭妖多怪多，悟空钻入怪肚，八戒以为他被妖怪吞吃了，哭哭啼啼前来报信，唐僧吓倒在地，那呆子却叫：“沙和尚，你拿将行李来，我两个分了罢。”沙僧道：“二哥，分怎的？”八戒说：“分开了，各人散伙，你往流沙河还去吃人，我往高老庄，看看我浑家，将白马卖了，与师父买个寿器送终。猪八戒甚至在陷空山半坡上听妖怪说女主人摄了个唐僧在洞内，“晚间要成亲”，就不分青红皂白，叫喊着要散伙。封建社会小生产者的狭隘浅薄，动摇彷徨，于此表现得相当充分。他们毫无远见，除了一己之私和小家庭的生活，别的想得很少，即使跟随同伴从事某一事业，也往往是动摇不定的，不仅对事业缺乏信心，就是对朝夕相处的同伴也每多猜疑而少信赖，自己肚里怀着鬼胎，总以为别人也各怀异心，这种疑神疑鬼的心理状态，每当临事之时，往往使其动摇性增大，甚至做出损害全局的事情来。牢骚满腹第39回，取经路上，八戒喊：“哥啊，你只知道你走路轻省，那里管别人累累赘？”接着就历数担子有多重。还说：“偏你跟师父做徒弟，拿我做长工！”在乌鸡国，八戒听行者要皇帝帮他挑行李，喜得叫道：“造化！造化！当时驮他来，不知费了多少力；如今医活了，原来是个替身。”八戒又听行者说，皇帝只挑四十里，气的说自己还是个长工！八戒其实有力气，只是懒得很。他自己的钉耙有五千零四十八斤，都能随身带得，行李能有多重，只几件衣服和九环锡杖而已，那九环锡杖凡人唐僧都能拿得动，八戒怎能拿不动？八戒是不想干活儿发牢骚。八戒牢骚最多的一次要算在寇员外家，吃住了半个月之久，八戒住的没心思去取经了，忽听得要走，忍不住高叫道：“师父忒也不从人愿！不敬人情！老员外大家巨富，许下这等斋僧之愿，今已圆满，又况留得至诚，须住年把，也不妨事；只管要去怎地？放了这等现成好斋不吃，却往人家化募！前头有你甚老爷、老娘家哩？”师徒走了四五十里地以外了，八戒还努着嘴道：“放了现成茶饭不吃，清凉瓦屋不住，却要走甚么路，象抢丧踵魂的！如今天晚，倘下起雨来，却如之何！”可见，八戒遇事，先替自己打算，贪图个人小便宜，又惫懒，所以才说出这么些牢骚话。作为一个市井人物，猪八戒身上凝聚着复杂的社会关系，不能简单的说他好或坏。在猪八戒身上所集中的弱点，并不是他一个人专有，而是明中叶市井人物所共有；而且，由于他生来愚蠢、老实、直爽，把人们隐藏的很深的缺陷漫画式的表现了出来，使人开怀大笑，增添了艺术形象的感染力。（二）他具有小生产者的脏活累活都干、有时也愿意出力、有善心、宁死不屈等优点。脏活累活都干八戒作为取经队伍中必不可少的一员，他和他的九齿钉耙在去西天路上常常发挥着别人难以替代的作用。尽管他信心不足，没有很强的毅力，但他从头到尾都在取经队伍中，也走过了千山万水，经历了妖魔鬼怪的考验，最后胜利地到达了灵山大雷音寺。尽管他好吃懒做，精神上存在着较大的惰性，但吃苦耐劳的本色还是始终一贯地保持着的。高老庄招女婿的时候，他在高家“扫地通沟、搬砖运瓦、筑土打墙，耕田耙地，种麦插秧什么都做得。自从跟唐僧之后，他就开始“餐风宿水，带月披星”地赶路，走得累了饿了，嘴里不免唠叨两句，但也挑着担子，跟着前行。荆棘岭猪八戒“双手使耙，将荆棘左右楼开，“请师傅跟我来也！”在七绝山八百里稀柿侗，“地阔人稀，那深山亘古无人走到。每年家熟烂柿子落在路上。将一条夹石胡同，尽皆添满；又被雨露雪霜，经霉过夏，做成一路污秽。这方人家，俗呼为稀柿侗，但刮西风，有一股秽气，就是掏东圊也不似这般恶臭。”西行队伍又如何能通过这个地方？唐三藏烦闷焦躁起来了，悟空打起了八戒的主意，他说：“等我那长嘴和尚吃饱了，变了大猪，拱开旧路，我师傅骑在马上，我等扶持着，管情过去了。”猪八戒听了，说：“哥哥，你们都要图个干干净净，怎么独教老猪出臭？”说归说，干还是要干的。他不提任何条件和要求，只说“须是吃得饱了，才好干事”，接着摇身一变，果然变个大猪，不分生熟地胡乱吃一顿，就开始拱路，一连数日，拱开了又脏又臭的稀柿侗，即所谓“千年稀柿今朝净，七绝胡同此日开”。唐僧师徒“洗污秽之胡同，卫逍遥之道路”，八戒在这里立下了头功。参加战斗，降妖除魔在西行途中，八戒的任务主要是干苦力，挑行李，但也有他一马当先立下战功的时候。第22回八戒大战流沙河，八戒说：“老猪当年总督天河，常管了八万水兵大众，倒学得知些水性”，他双手舞耙，径到水底，把水怪两次引出水面，一战再战都不分胜负。他自己说：“就把吃奶的气力也使尽了，只绷得个平手。”这流沙河怪就是后来皈依的沙悟净。还有第61回、第63回，都写到了猪八戒参加对妖作战的情况，他在妖怪面前毫不示弱，有时还抢在悟空前面降妖，当然这是少数情况，大多数还是行者去完成，但他在大敌当前所表现出来的豪侠粗犷，还是让人对他另眼相看的。更是一般市井人物的侠义心肠写照。救助师兄师弟，保护唐僧“心猿遭火败，水母被魔擒”一回，红孩儿喷出烟火，悟空调来三海之水，想止住烟火，结果反被烟火烧身，冷水一激，弄得火气攻心，几乎葬身涧底，被沙僧抱回，幸得八戒使一个按摩禅法，按摸揉搽，百般抢救，才救活了过来 。在通天河，八戒助沙僧同去通天河底，二人密切配合，和灵感大王打到一处，斗经两个时辰后，两人佯败回头就走，遂把妖怪引到河边。在黑松林沙僧被黄袍怪抓住，八戒去花果山请回行者，救出沙僧。在流沙河，沙僧皈依后，师徒坐上木叉送的葫芦，八戒左边扶持师父，怕师傅掉下水。当行者和妖怪打斗时，八戒和沙僧常常悉心保护师父，看守行李、马匹，使大师兄减少后顾之忧，而相应的增强战斗力。行者叫八戒上阵时，他会吩咐沙僧保护师父，毫不犹豫的去助行者一臂之力。八戒在关键时刻，能识大体顾大局，所以自己本事不济，就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也是尽了一份力的。宁死不屈，不向妖精求情红孩儿抓住八戒，装在袋内，束紧了口，高吊在驮梁之上，但他又骂又嚷，毫不示弱。第35回，八戒被妖怪抓住后，常常和妖怪插科打诨，全然不像一个阶下囚。如在莲花洞，八戒被妖怪吊在梁上，听一家子妖哭，忍不住叫道：“令弟已是死了，不必这等扛丧，快些儿刷净锅灶，办些香草、蘑菇、茶芽、豆腐、面筋、木耳、蔬菜，请我师徒下来，与你令弟受生经。”那老魔听八戒笑话他，就让小妖剥了八戒皮蒸，八戒还说：“好蒸！好蒸！皮骨虽然粗糙，汤滚就烂，圈户！圈户！”死到临头，还和妖怪谈死的方式，真是视死如归，一点也不怕。从这些言辞可以看到他身上固有的积极性。二猪八戒艺术形象价值（一）猪性、人性、神性的结合。猪八戒错投猪胎，模样像个野猪，因此作者在塑造他的形象时，首先描写刻画他的猪的习性：身体笨重，嘴长而吃得多，蠢笨而粗俗，因身肥而思睡，在取经途中多次偷懒睡觉，猪眼昏闭而短视，行动缓慢而懒散，猪毛黑而皮厚。但作者笔下的猪八戒不仅仅是一个“猪”的形象，更是市井人物的写照。既然是市井人物，他身上既有劳动者的优秀品质又有几千年来形成的小私有者的自私、愚昧落后、狭隘可笑、可鄙的弱点和毛病。八戒形象上表现了更多的现实性，特别是明中叶商业繁荣的市井社会的现实。这种现实性更多的通过人性的直接显现而表现出来，因而在其社会性和人情的表现上，更见真切，入木三分，也更多的使人感到它的现实的真实性。同时作为神话小说，而带有浓厚的神话色彩的西游记，对于猪八戒形象的塑造，同样有它超现实的神话描写：如他会驾云，会弄风，会天罡三十六变，他的九齿钉耙也是来历不凡，神通不小，钉耙“举起烈焰并毫光，落下猛风飘瑞雪，天曹神将尽唱惊，地府阎罗心胆怯。”他破荆棘蓬，开路八百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