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合同的性质和法律适用(法学杂志)

搬家合同的性质和法律适用：以德国法为视角姜世波山东大学威海分校法学院副教授山东威海264209 摘要：搬家合同在我国的现实生活中越来越普遍，但我国法律对该类合同的规制却付之阙如。本文以德国商法典对搬家合同的规定为参照，探讨了搬家合同的性质，并对德国商法典对我国规范搬家合同立法的借鉴意义作了分析。关键词：搬家合同性质德国商法典近些年来，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和住房商品化进程的加快，越来越多的人在改善着自己的居住条件，搬家已成为社会上司空见惯的事情，因此，专门经营搬家事务的搬家公司也如雨后春笋般发展起来，搬家事务已由过去的那种社会互助形式演化以营利为目的的商事行为。在这种商事活动中，搬家公司与客户之间形成合同关系，但这种合同关系当事人之间的权利义务如何，目前主要是靠习惯或搬家公司单方的意思来确定，当事人也很少通过订立书面的合同来加以约定。实践中因搬家而引发的争议已越来越多，而我国法律对这种合同的性质及其法律适用的规定却基本处于空白状态，因而，亟需通过立法加以规制。本文以德国商法典中的有关规定为参照，对这一问题略加探讨。一、 搬家合同的性质关于搬家合同的性质，有几种不同的看法，一说认为属雇佣合同或者说是劳务合同；一说认为是承揽合同； 参见金迎新搬家合同性质之我见，载2000年8月26日人民法院报。还有的认为属运送合同。可谓众说纷纭，见仁见智。查目前世界各国对搬家合同加以规制的立法并不多见，唯德国商法典第四章“货运营业”之第二节为“搬家货物的运送”，是对搬家合同的专门规定，可为我们参考。从德国法的立场看，其把搬家合同显然纳入了运送合同之中，而且是作为一种特殊的运输合同来加以规定的。笔者以为，这种做法可资借鉴，其理由如下：（一） 搬家合同不能作为雇佣合同对待。所谓雇佣合同，是指当事人双方约定一方为提供劳务，他方给付报酬的合同。雇佣合同的目的在于受雇人依约向雇佣人提供劳务的给付行为，而不在于实现雇佣人的预期利益。 郭明瑞，王轶：合同法新论分则，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1997年8月第一版，第366页。换言之，只要受雇人依约提供了劳动力，即使完不成任务，雇佣人也要支付劳动报酬。而搬家合同的目的并不在于劳务本身，而在于搬家任务的完成。就是说，即使搬家公司提供了劳务，但若不能完成搬家任务，仍不能得到搬家的报酬。可见，把搬家合同视为雇佣合同是不合适的。（二） 搬家合同也不能作为承揽合同。就搬家合同也在于以一定工作的完成为目的这一点上，似乎搬家合同应属于承揽合同。虽然承揽合同是当事人一方应完成一定工作并交付成果的合同，但完成工作交付成果的合同并不全属于承揽合同。承揽合同强调的不是承揽人完成工作的过程，不是承揽人的单纯劳务，而是其劳务的结果，承揽人的劳务必须有物化的结果。 同前注书，第215页。这种物化的结果必须具有特定性，是按照定作人的特定要求，为满足定作人的特殊需要完成的，它有赖于与众不同的劳动技能来完成。这种成果的表现形式可以是物，也可以是其他财产，但不能是劳动本身。而搬家合同，其劳动成果主要体现为把搬家人的财产从一处运送到另一处，而不是搬运的财产本身。因此说，认为搬家合同是承揽合同的观点也不足取。此外，承揽合同的一些具体制度也难适用于搬家合同，如我国合同法第264条规定：“定作人未向承揽人支付报酬或者材料费等价款的，承揽人对完成的工作成果享有留置权，但当事人另有约定的除外。”如果将该条适用于搬家合同，搬家公司如何留置其工作的成果，须知其工作的成果就是运送行为，而不是其搬运的财产。所以说，如果说搬家合同属承揽合同，那么，我们可以把所有的运送合同都视为承揽合同，这岂不抹杀了承揽合同和运送合同的界限？可见，把搬家合同视为承揽合同的观点也是站不住脚的。（三） 把搬家合同作为特殊的运送合同符合搬家活动的实际。从前面的分析我们已经不难看出，搬家合同的本质特征在于搬家公司对搬家人财产的运送行为，因此说，搬家合同是一种运送合同，其履行的内容就是搬家公司应按照双方的约定及时、安全、保质保量地将搬家人的财产从其原居所搬运到新居所的行为。但是，这种运送合同又不同于普通的货物运送合同。搬家运送货物的对象有两类：一类是为经营者搬家，一类是为消费者搬家。而实践中后者占绝大多数。由于搬家公司作为经营者与消费者的地位是不对等的，这就需要对消费者予以特别保护。再者，搬家货物的运送一般时间短、运量小、货物杂，这些特点都需要在立法中加以体现。如是否也必须象普通货物运送那样签发运输单据，索赔时效、赔偿责任限额是否要等同于一般货物等问题，都应有别于普通货物的运送。这些在德国商法典中都有特殊的规定。以下将详述之。二、 搬家合同作为运送合同的特殊性（一） 承运人（搬家公司）义务的增强。首先，一般的货物运输合同是由托运人负责货物的拆装、装卸、包装和标记等。但搬家货物却不同。依德国商法典第451a条规定：“承运人的义务也包括家具的拆装以及搬家货物的装卸。此外，托运人为消费者的，承运人的义务也包括执行有关搬家的其他工作，如对搬家货物进行包装和标识。”笔者认为，德国法把这些本来在普通运送合同中由托运人承担的义务转移给承运人有一定的合理性。其一，现代家具及家用设施之制造、安装及包装技术越来越专业化、复杂化，如家具、家用电器等大都是可拆装的，结构复杂，购买时由销售商上门安装，但搬家时消费者自己通常缺乏拆卸和安装的知识和技术，也不可能随时备有拆装所需要的各种工具和设备，因此，若由消费者自行拆装恐勉为其难。其二，许多消费者宁愿多花些钱，也不愿事必躬亲，耗神劳力。其三，这些专门化的工作由专业化的人员从事，既可以提高效率，又可以降低成本。搬家公司作为专门从事搬家业务的专业实体，自可以聘请相关专业人员，购置专门设备并重复利用，既自可赢利又可满足消费者需求，何乐而不为？其四，由搬家公司自己承担上述义务，也便于其识别货物，了解货物的真实情况，免除事必问询“东家”的麻烦，也必有利于货物的装卸。其次， 对承运人苛刻的限制和免除责任的条件。德国商法典第451d、451e、451f条中分别规定了承运人免责的特别事由、承运人的责任限额、托运人对货损货差的异议期等。根据这些规定，搬家合同的托运人如果是消费者，承运人要享受这些权利和豁免必须在订立合同时将第451d条、451e条中所规定的免责事项和责任限额以“印刷技术上清楚地予以特别强调”的方式告知消费者。否则，承运人就无权享受上述免责权利和责任限额。不难看出，这些规定加重了承运人的义务，当然对保护处于消费者地位的搬家人是有利的。（二） 托运人（搬家人）义务的减轻首先，对于危险货物的告知义务，一般运送合同要求“托运人应及时以书面或其他可读的形式向承运人通知危险的确切种类，并在有必要时，通知应采取的措施”。 见德国商法典第410条第1款。而搬家货物如果是危险货物，作为消费者的托运人只负有就货物产生的危险向承运人进行一般告知的义务，而且这种告知无需采用书面或可读的形式。换句话说，口头告知亦无不可。其次，延长了托运人提出货损货差的异议期限。依普通货物运输合同，货物的毁损或灭失如果不是显而易见的（显而易见的应在交付之日提出），托运人应在交付后7日内向承运人提出异议，而搬家运送合同的异议期延长到14日， 见德国商法典第451f条。增加了一倍。而且，如果承运人在交付货物时未告知托运人上述异议期限和异议方式的，它将不再享有以上述时效对抗托运人的权利。对普通货物运送合同，却没有这种要求。易言之，即使承运人未告知托运人有关免责事由和异议期限，因法律对异议期有明确的规定，推定托运人应该知悉，毋需另行告知。显然，上述特殊规定是基于对消费者利益的特别保护。（三）规定了较低的赔偿责任限额。普通货运合同托运人和承运人相互给对方造成损害的赔偿限额为按货物毛重计算每千克至多为8.33计算单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特别提款权）。而搬家合同当事人相互的赔偿限额为每立方米1200德国马克。 分别见德国商法典第414条第2款，第431条第1项和第2项，第451c条和第451e条。这种规定显然既考虑了搬家货物的价值本身不可能过高，也很难以货物的重量来计算运费的情况，相反，从搬家货物所需要的运输工具的多少计算搬家费倒是最符合实际的，因而以货物的体积来计价是最合适不过了。值得指出的是，上述限额并不妨碍当事人在合同中做出另外的约定，但这种约定仍以“在印制技术上清楚地予以特别强调”为限，否则无效。（四）还规定了涉外搬家合同的法律适用。德国商法典第451h条（3）项规定，即使当事人选择适用外国法的，只要货物的接管地和交付地位于德国境内，商法典关于托运人和承运人的责任、赔偿限额的规定仍应得到强制性适用，体现了德国法的公共政策。三、 对我国的启示德国法把搬家合同简化为“搬家货物的运送”，规定在“运送合同”一章中，这种做法虽然不能涵盖搬家活动所涉及的全部内容，也就是说，尽管还不能将搬家与家具运送划等号，但却抓住了搬家所涉法律关系的实质，并通过扩展承运人的随附义务解决了普通运送合同所不能包含的搬家合同的特殊问题。如规定搬家货物的拆装和装卸本应由托运人负责改为由承运人负责。德国法对搬家合同的规制最显著的特点是看到了搬家货物的运送不同于普通的货物运送，搬家公司作为营利性组织所面对的对象绝大多数是消费者，因此，德国法对作为消费者的托运人给予了特别的关照。一方面加重了承运人的义务；另一方面，又减少了托运人的义务。另外，根据搬家货物的实际情况，规定承运人不负有签发运单的义务（普通货物的运送承运人必须向托运人签发运单），承运人对贵金属、金钱、珠宝、宝石、邮票、有价证券、书籍等特殊物品的毁损灭失免责，承运人较低的赔偿责任限额，较短的运送质量异议期等等，这些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