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公共生活与农民的意义世界.doc

村庄公共生活与农民的意义世界川西平原农村调查杂感罗兴佐农村改革以来，随着农业生产活动的个体化、人口流动及市场化日渐渗入农村社会经济生活，乡村公共生活在总体上呈现衰落之势的同时，也表现出明显的区域差异。在相当多的农村地区，农民注重即时享乐，个体主义盛行，乡村公共生活快速衰落，而在另一些地方，如川西平原，农民复兴了某些传统公共生活载体，如茶馆和庙宇，乡村公共生活十分兴盛。作为川西平原村庄公共生活载体的茶馆和庙宇，承载着不同的功能和意义，既是观察川西平原农民生活世界的两扇窗户，也是理解当下农民意义世界的一个视角。 茶馆：村庄公共生活的重要载体 茶馆，川西平原农民称为“茶铺子”，它是一个简陋却很热闹的地方：低矮的房屋里摆放了几套、十几套桌椅，一大群人在里面打牌、喝茶、聊天，人进人出，喧嚣、嘈杂。 在川西平原农村，没有人说得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茶馆，人们只记得新中国成立前就有，人民公社时期茶馆被取缔，村庄里只有经营日常用品的商店。改革开放后，国家对流通领域的管制放松，村庄里陆续出现了一些家庭开办的小型代销店，其分布多为一个村民小组至少有一个。20世纪90年代后，村庄交通条件改善，越来越多的村民拥有自行车、摩托车等现代交通工具，村民到城镇购买日常用品变得越来越便利，村庄里的许多代销店难以为继，其中的一些关了门，另一些便兼营茶馆业务。后来，茶馆业务越来越大，这些兼营茶馆的代销店逐渐取消了日用品代销而专营茶馆。 在川西平原，每个村都有数量不等的茶馆，多的有二十余家，少的也有七八家。20世纪90年代初的茶馆，规模较小，通常只有几套桌椅，人们除了喝茶外，也打扑克、玩麻将。在茶馆里，喝茶和打牌的人经常谈论村里和组里的一些事，也议论东家长西家短之类的生活琐事，因而茶馆既是一个村民休闲娱乐的地方，也是一个交流信息、制造舆论的场所。2000年后，茶馆业务变得兴盛起来。村庄里的茶馆不仅数量增加了，而且规模也扩张了。这时的茶馆主要成为一个供人们打牌赌博或打牌消遣的场所，纯粹来喝茶的人很少。在茶馆里，人们也不太议论村里组里的事，打牌的专心打牌，看牌的安静地看牌。茶馆里尽管依然喧嚣，但人们谈论的话语都跟打牌有关，有时甚至为输赢发生一些纠纷乃至吵架。 茶馆有大小之分。开办在村庄中心地带和交通要道的茶馆比其他茶馆大许多，这些茶馆不仅摆放了十几套桌椅，而且设有包间。它们通常在厅堂里放置普通麻将和纸牌，包间里则放置了自动麻将桌，供赌得比较大的村民使用，输赢多时一天能达到千元以上。茶馆老板收取桌子费，普通桌子每台8元，自动麻将桌每台15元，喝茶则每杯0.5元。 茶馆通常在每天上午九点开始营业，下午两点以后达到高峰，至晚上九点后人们陆续回家，茶馆才沉寂下来。一年当中，农忙季节茶馆生意相对冷清，但农闲及传统节日尤其是年终和春节期间，村庄里所有的茶馆都爆满，生意十分火爆。 庙宇：老年人的公共空间 在川西平原农村，庙宇的兴建始于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中期，地方政府执行“严厉禁止封建迷信活动”政策，集中整治了一次，许多庙宇被拆除。但2000年后，农民陆续重建了许多被拆的庙宇。村庄里的庙宇多为小庙，一般位于大院（自然村）边，用水泥砖砌成，里面供奉着各种各样的神像、菩萨，村庄里的老年妇女常常借庙宇举办庙会。 在川西平原，不同的庙宇被农民赋予不同的象征与意义。如凉水井村的哑巴庙，相传是为纪念一位哑巴祖先。但今天的哑巴庙已不再具有纪念的实际内涵。在庙内，正中央摆放的是观音菩萨的塑像，旁边放了几个小菩萨，菩萨下面有一个香台，香台上放了几个果盘，地上还放有一块垫子，供人跪拜。它只是村中一些老太太一个新的信仰空间和公共场所。 在川西平原，同一庙宇供奉不同的神像，反映出朝庙人信仰的现实功利性。如大乘庙里共有11尊雕塑神像，17幅神画像，包括如来佛、观音、送子观音、千手观音、天奎笔星、地母、四大天王、猪王菩萨、药王菩萨等神像和1幅毛泽东主席画像。这些神像中，有些是根据当地老年人的记忆，对大乘庙过去所供神像的恢复，有些是新增的神像。另外，老百姓对所供菩萨的解释也颇为有趣，比如拜送子观音就是为了求生育聪明伶俐的儿女、拜天奎笔星就是希望儿女能考上大学、拜药王菩萨就是希望病痛能早日去除，而地母则主要管田地的丰产和五禽六畜，尤其要管猪的平安，这契合川西平原农村大规模养猪的习惯，但地母主要管长大的肉猪，母猪和“猪儿子”则由猪王菩萨来管，因此猪王菩萨神像下面还专门画了一群小猪仔。 村庄里的庙宇通常无专人照看，但有庙主，并且常在农历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办庙会。办庙会时，村里的老太太们来庙里烧香，也敬献一些果品。每人捐几元钱给庙主，庙主准备斋饭招待来客。来客既有本村人，也有附近村庄的人，她们多是五六十岁的妇女。参加庙会的人数一般在七八十人左右，多的时候达到一二百人。庙会的活动主要是吃斋饭、拜菩萨、聊天、打牌、看本村或邻村老人唱歌、说笑等。村庄里的老太太是庙会的积极组织者和参与者，她们平时省吃俭用，但许多人每月至少参加两次庙会。 公共生活与农民的意义世界 古有“少不入川”之说，它言说了四川人好玩耍的性格。玩耍反映了川西平原农民公共性、娱乐性和消费性的生活态度。川西平原拥有富饶的土地，土地产出率高，市场经济发达，因此，农民的收入水平比全国的许多农村地区要高许多，但这里的农民居住的房子却相对简陋，多为低矮的平房；农民也不爱收拾房屋，给人一种散乱的感觉。简陋的住房和家里的凌乱，折射出川西平原农民轻本体性价值重现世娱乐、轻私人生活重公共生活的人生态度。正是这一态度建构了茶馆的热闹。在热闹的茶馆里，在亦赌亦玩的牌桌上，人们共享着同一种快乐“玩”，一个作为过程的“玩”。因此，在村庄里，有些人上午打工赚了钱，下午就来茶馆玩耍；有些人在外打工一年，年终回来后天天泡在茶馆里。 茶馆是一个公共场所，是川西平原农民建构生活意义的公共空间。川西人爱在茶馆里打牌、玩耍。打牌之于大多数村民仅仅是一种娱乐，一种村庄里的公共生活。许多村民认为，“打牌就是消磨时间”，“特别好混时间的就是打牌”。 与热闹的茶馆相比，村庄里的庙宇要冷清得多，它除农历初一、十五有人烧香和举办庙会时喧嚣外，平时都很寂静。但寂静的庙宇在村庄里也承载着重要的功能。一方面，不同的庙宇供奉着不同的神，另一方面，同一个庙宇内同时供奉着多个菩萨，不同的神或菩萨寄托了村庄里老太太们对现实不同的期待。 不仅如此，庙宇还是一个被消费性的村庄日常生活所排斥的老太太们建构的消解晚年孤寂的公共场所，是村庄老年人获取心理慰藉、人际交往和文化娱乐的重要公共生活形式。在一个注重货币消费的现实环境中，在一个不注重本体性价值的人生氛围里，村庄里的老太太们因为缺乏现金收入而被消费性的村庄日常生活所排斥。她们有更多的闲暇，也因此更为孤寂，她们的闲暇和孤寂更需要消解，庙宇的公共生活及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