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产品与思想市场论述.doc

311 / 312 思 想 市 场 论 分析知识产品演化的一个模式： 以经济学为例 序 一在今天知识经济时代，我们再来读张旭昆教授的这本思想市场论分析知识产品演化的一个模式：以经济学为例，一定会感到张旭昆教授的远见卓识，他在六年以前就已经以经济学作为例子，透彻地讨论了知识作为一种思想产品，它的生成、发展、交换以及其外部性。四年以前张旭昆教授就送这本书给我。我以极大的兴趣读完了它。当时我深为作者的经济学分析能力所折服。很少有人会想到思想也能用经济学的理论来讨论。因为思想虽然可以交流，但是无法买卖，而经济学只研究可以买卖的商品。但作者居然极其成功地用经济学来探讨经济学的发展历史，给人以进入桃花源豁然开朗的感觉。 但是我当时并没有很重视这本书。因为我感到它脱离实际，对现实的经济问题没有什么帮助。虽然作者有很高的经济学修养，但我不喜欢经院式的研究。不过这本书还是在我心中留下印象，因为它和一般专门从事考据，论证领导人理论的经院式研究不同，它是有创造性思维的，它是能开启人智慧之门的。但是到了今天，许多经济学家纷纷参加知识经济问题讨论的一阵喧闹过去之后，我们回过头再来读张旭昆教授的这本书，不由得钦佩张旭昆教授的远见卓识。 在这本书里作者从经济学发展的历史出发讨论了这门学问是如何生成的，用经济学来看，是因为既有需求又有供给。作者又分析了谁是经济学的需求者，谁是供给者，各方出自什么原因产生了需求和供给。这里作者仍然用了经济人的假设，即人是追求利益的，利益推动是经济学得以发展的根本动力。也许因为作者是从事经济学研究的，所以他对经济学的供给给予了更多的注意。他也注意到了当局对意识形态的控制如何影响着经济学的发展，还注意到了经济学家之间的交流如何影响到经济学的供给。有时候经济学家本身成为经济学的需求者，于是经济学还可分成中间产品和最终产品。前者供给经济学的生产者，后者供给政府和公众。 最后作者讨论了经济学市场的均衡。首先讨论需求和供应各方的竞争是如何形成的，淘汰机制是如何发挥作用的，它的市场在哪里。我感觉这一部分是作者着力最多的，但也是留下问题最多的。在一般商品中价格起着平衡供应和需求的作用，而作为知识产品的经济学却无法形成价格。这一困境极其类似于现在的网站。网站也是一种知识产品，有供应，也有需求，可是它的消费不能具有排他性，许多人可以同时消费它，它的价格就很难形成。一些网站投入了大量资金，可是很难得到现金回报，陷入了财务困境。其他的一些知识产品也面临着类似的问题。知识是人类社会发展所必不可缺的，而且它的重要性越来越明显。顺着张旭昆教授的思路探讨人类在知识经济时代所迫切需要解决的新问题，将是具有时代意义的重大课题。 最后一章“经济学说演化概览”及附录三“经济学说史大事年表”是对于经济学发展的一个综合性的回顾。经济学说史的著作很多，但是张旭昆教授的叙述有他十分独特的视角，他从供给和需求两方面，从需要和可能两方面来论述经济学所走过的曲折道路，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 本书与众不同的特点是十分注重逻辑分析，广泛地应用集合论、矩阵等分析方法，而且文献引用十分丰富。在附录二中给出了作者创立的命题函数，把概率论引进布尔代数，并且提出了关于从公理体系推出新命题的可能性的两项猜想。这两项猜想也许可以从理论上证明引进新公理性假定对于发展新学说是必不可少的，它探讨了解放思想，从根本上重建旧理论的道路。茅于轼2000年10月3日序 二 经济思想(学说)史是研究经济学本身发展演化历史的一门经济学分支学科。以往的论著都是按历史发展过程中主要的思想家或不同流派的思想体系来描述经济学说的发展演化过程，并且或者是从外部环境(如社会经济政治状况、阶级关系等)的变化，或者是从内部逻辑(如理论自身存在内在不协调现象、概念有歧义等)，去说明经济学说发展演化的原因。这无疑都是正确的、有效的。张旭昆的思想市场论分析知识产品演化的一个模式：以经济学为例一书，把经济学论著看成是思想产品，把这些论著的产生看成是思想产品市场供求双方相互作用的结果，把经济学的发展演化看成是供求趋向均衡以及均衡状态发生变化的结果，通过建立供求分析模式把上述两种观点综合在一个统一的理论框架之中。经济学的发展演化一方面取决于社会对经济理论的需求，另一方面又取决于经济学及其他科学已有的知识存量(它决定着供给)。而供求之间的交换关系便形成思想市场。张旭昆同志把经济学研究经济现象的方法运用到对经济学说史的研究中，可以说是用经济学的方法研究经济学本身。它无疑是经济学说史研究中有较大创新意义的尝试，是值得鼓励的一项科学探索。即便最后证明这种尝试并不完全成功，也仍然可以给人以一定的启迪，对这门学科的研究作出有益的贡献。 这本书不仅从实证角度分析了经济学说是怎样发展演化的，还从规范角度分析了应当以什么样的政策来促成经济学说更好地发展演化。书中多处指出思想市场的独家垄断对经济学说发展演化的不利影响，肯定了思想自由发展的政策是最有利于经济学说发展演化的政策。回顾比较改革开放前后我国经济学的发展情况，对于这一点大家都有深刻感受。张旭昆这本书的意义在于通过供求分析，划分思想市场的两种基本类型，论证了大家深有感触的事情。经济学一向是研究物质产品(包括劳务)的生产活动的。现在张旭昆的这本书把经济学的方法用来研究一部分精神产品的生产活动，也许这是精神产品经济学(与物质产品经济学相对应)的一个开端。我们不仅要研究物质产品的生产(通过经济学)，研究人自身的生产(通过人口学)，还要研究精神产品的生产(通过有待建立的新学科)，这也许是张旭昆的这本书给我们的最重要的启示。 宋承先1993年4月于上海目 录 第一章 思想产品与思想市场概念及分类 第一节 思想产品：概念及特征 第二节 思想市场：概念、特征及分类第二章 思想产品的需求 第一节 思想产品的需求者 第二节 需求指向及需求落点和它们各自的决定因素第三节 约束条件下的需求者择优机制 第三章 思想产品的供给 第一节 经济学思想产品的生产要素：经济学家和知识资本 第二节 思想产品的生产可能性集合与生产可行性集合 第三节 经济学家的选题行为 第四章 思想产品的供给 第一节 知识资本的结构特征 第二节 经济学家生产新思想产品的诸方法 第三节 经济学家的相互影响与思想产品的供给 第五章 思想市场的均衡与思想产品的演化 第一节 思想市场一般均衡的定义 第二节 思想市场一般均衡的实现机制 第三节 均衡与演化 第六章 经济学说演化概览 第一节 富国裕民：16世纪至19世纪初经济学的主题 第二节 解释和消除收入分配不均：19世纪至20世纪初经济学的主题 第三节 解释和消除失业：20世纪30年代至60年代经济学的主题 附录一 运用点线图和关系矩阵计算命题的基础度附录二 命题函数附录三 经济学说史大事年表(13821937) 主要参考书目附文一 经济学与自然科学的根本区别附文二 思想市场：用经济学方法研究经济学的演化附文三 一条可供选择的研究途径附文四 试论文化商品市场的政府规制附文五 哈耶克的经济周期理论及其启示附文六 用商品生产商品与用资源生产商品附文七 从笃信传统到进行革命附文八 评凯恩斯经济学说的历史命运后 记 第一章 思想产品与思想市场概念及分类第一节 思想产品：概念及特征一、什么叫思想产品人们通过思维过程所产生的，并且以文字符号等形式存在的、可以传播的所有学术观点或知识体系就是思想产品。思想产品常以学术论文、学术专著或研究报告的形式生产出来，所以它的基本单位是一篇论文、一部专著或一份报告。经济学思想产品是思想产品的一个大类。二、思想产品的特征 与物质产品相比较，思想产品具有五个特征，即公共性、单件性(或斥重复性)、意义的模糊性、效用的不确定性和外部性。 公共性是指思想产品在消费中不具有排他性，不像苹果，一旦被张三吃掉就不能再给李四去吃。亚当斯密的自由贸易主张被英国经济学家接受之后并不意味着法国和其他国家的经济学家便无法再接受它。在这一点上，思想产品与灯塔等物质产品中的公共产品相类似。 思想产品的公共性导致它的另一个特征：单件性(或斥重复性)。公共性意味着它可以同时被许多人使用，因此它不需要批量生产。相同的面包可批量重复生产，但完全相同的思想产品只要一件便能满足需求，不需要第二件。可以说思想产品是从第二件开始其边际效用便等于零的产品。当然，必须区分思想产品和思想产品的物质载体(如书刊)。物质载体具有可重复生产的性质。斯密的国富论作为一种思想产品，全世界只需要一件，但作为一本书，可重版数次，印刷成千上万册。 思想产品的单件性并不排除同一种思想的两种表达形式：专业性很强的论著与通俗化的论著。它们是用于满足不同的需求者的。例如萨缪尔逊的经济分析基础是供专业学者所用的，具有强烈的专业色彩；而他的经济学教科书，则有相当一部分内容是以通俗化的形式重述上一部书的思想，是供广大公众看的。 思想产品的单件性、斥重复性，使得运用数理方法描述思想的演化颇为困难。迄今为止，凡是成功地运用数理方法的学科，其研究对象通常是可量化的，其数量是变化的。以经济学为例，其研究对象如供给、需求、价值、价格、利润、利息、工资等等，都是可量化的。所以，把数理方法引进经济学，取得了可观的成果。当然思想产品也可量化，如每年发表的论著数，便是一个量化概念，可以建立这个数量对时间的函数。从总体上看，每年发表的学术论著的数量是时间的单调上升的幂函数。但其中某一学科每年发表的论著数可能是时间的逻辑函数。对思想产品进行这种量化研究，就是略去思想产品的单件性，把各种具有不同性质的思想产品当作相同的对象来对待。这种做法在说明科学活动的规模变化、说明科学界学术兴趣的转移等问题时有其价值。尤其是把经济学论著的年发表数量与其他学科的论著的年发表数量进行逐年比较时，就可看出学术界对经济学兴趣的变化。但这种做法无助于说明某一学科(例如经济学)本身的演化，无助于说明经济学何以从重商主义发展为古典主义，又发展为新古典主义。而为了分析这种变化，就必须承认思想产品的单件性，把不同的思想产品作为不同的对象来看待。这样，有意义的量化概念便不是思想产品的多与少，而是某种思想产品的有与无。在数学中，研究演化问题的方法主要是以微分方程组形式出现的动力学模型。其基本要求是研究对象在数量上会发生连续变化。因此，它似乎难以用来研究像思想产品这种具有单件性质的对象的演化问题。事实上，以有与无为变化的主要特征的事物远远不仅是思想产品，它是人工界(与自然界相对应)相当大的一批事物的变化特征，为这样一批事物建立普遍适用的数学模型，是一项必要而又艰巨的工作。 思想产品的模糊性即其意义的不确定性。人们往往很难对一件思想产品的基本观点做出明确而又统一的解说。模糊性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在同一个时代和社会中，人们往往对同一件思想产品作出不同的有时甚至是对立的解释；二是随着时代的变迁或社会的更替，对同一件思想产品的解释也会随之发生变化。 导致经济学思想产品的模糊性的第一个原因，在于历史上从过去乃至今天的大多数经济学论著，在表述方式上远远没有达到完全形式化、公理化的程度。这些思想产品大多通过自然语言来表达，其概念往往缺乏严格统一的定义，其逻辑结构也往往不太严密。自然语言中的概念往往是有歧义的，只有把它们放置在特定的时空背景和语言结构中，才具有确定的含义。因此，以自然语言来表述，就造成了经济学中许多思想产品的模糊性，即其意义的不确定性。 导致经济学思想产品的模糊性的第二个原因，在于经济学说在跨国界尤其是跨语种的传播中，因翻译过程所导致的概念和命题的变异。不同语言中的概念不存在着严格的一一对应关系。因此翻译过程便是用本国语言中定义相近似的概念去替代外文原著中的相应概念。这就往往造成不同语言的人对同一件思想产品的不同理解和解释。思想产品的非形式化程度越高，自然语言越多，则不同语言的人对它的理解和解释往往分歧也越大。 导致经济学思想产品的模糊性的第三个原因，在于人们习惯于把某一个人的经济思想(往往以一本或几本主要论著作为代表，同时兼顾他的其他论著)，甚至某一个流派(往往包括两个乃至更多的经济学家)的经济思想作为一个研究对象。而一个人及一个流派的经济思想实际上是思想产品的复合体。这个复合体中包括不同的论著。它们可能包含不同的分析重点，不同的分析角度，不同甚至也许是对立的命题。这就造成了这个人或这个流派的思想产品复合体的模糊性。一般说来，思想产品复合体中所包含的思想产品越多，时间跨度越大，则该复合体的模糊性便越强。把一个人或一个流派的若干思想产品作为一个整体来研究，有助于把握这个人或这个流派的主要思想脉络。但其代价是增加了研究对象的模糊性。 思想产品及其复合体的模糊性，使得经济学家们往往对它们作出不同的理解和解释。他们常常争论这类问题：某一命题的准确含义是什么?某一论著的中心论点是什么?某位经济学家的基本观点是什么?某一学派的主要思想、主要特征是什么?等等。例如，对于亚当斯密的国富论，李嘉图、马尔萨斯、萨伊、西斯蒙第四人就有各自不同的理解和解释。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围绕凯恩斯革命的真谛，西方经济学家展开了持续多年的争论，分成新古典综合派、新剑桥学派，以及20世纪60年代末出现的以莱荣霍夫德为代表的第三种解释。至于对马克思经济思想的不同解释之间的争论，可以说是时间持续最久、观点分歧最大的了。 这种由于对思想产品及其复合体的不同理解和解释而展开的争论，在近代自然科学尤其是像物理、化学等学科中是不存在的。物理学家们极少因为对牛顿力学的不同解释而争论，极少因为对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的不同解释而争论。他们之间的争论通常集中在如何解释自然现象上，而不是集中在如何理解和解释对自然现象的某种解释(思想产品)上。而经济科学乃至其他社会科学中间的争论除了涉及该如何解释社会现象之外，还涉及该如何理解和解释对社会现象的某种解释(思想产品)上。结果社会科学家便比自然科学家有更多的理由争论不休。 思想产品的模糊性，使得它的效用带上了不确定性。具有模糊性的经济理论，其政策蕴涵往往是不确定的。例如一些西方经济学家把凯恩斯主义解释成不重视货币政策而只注重财政政策的理论，另一些经济学家则强调凯恩斯主义并不轻视货币政策。斯大林的集权型社会主义可以从马克思、列宁那里找到理论依据，前南斯拉夫的市场社会主义同样可以。思想产品的模糊性也未尝没有一点积极意义。有趣的是，模糊性越强的思想产品，其生命力反而是越长。这大概是因为它可以经受不断更新的解释，可以通过重新解释注入新的内容以适应新的境况。那种缺乏模糊性的思想产品，难以通过重新解释而注入新的内容，所以一旦时过境迁，便成昨日黄花了。 思想产品效用的不确定性，不仅存在于具有模糊性的思想产品中，在那些模糊性很弱的思想产品中同样也存在。效用的不确定性是指一件思想产品究竟在学术上有什么价值，能够对实际经济政策有何指导，这种指导又能给社会带来多少收益，在短期内是难以确定的。确定一件思想产品的效用，需要时间，这可以算作是一种鉴别成本。就像在物质产品市场中，为了确定一种新产品的功效需要消费者耗费一定费用一样。为了降低鉴别成本，思想市场中会形成一个发挥鉴别作用的等级系统，其顶端是经济学界的最高权威(单个人或是一组人)，然后是次一级的权威最低层是普通的学者。这个等级系统一方面鉴定各思想产品的效用，另一方面也决定着各思想产品的声誉报酬：它能够发表在哪一级刊物上，作者能获得哪一级的奖励，等等。见美阿尔弗雷德S艾克纳主编经济学为什么还不是一门科学，北京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200页。一个经济学家在这个等级金字塔系统中的地位不是轻易就会发生变动的(这有点类似于封建社会中的君臣关系)，但也并非固定不变的，存在着一定程度上的上下流动。在多种流派的情况下，会形成多个这种等级金字塔系统。用这样一种等级金字塔系统来鉴别思想产品的效用，一般说来能有效地使一些低质量、低效用的思想产品失去发表机会。但也会导致两类问题：(1)有可能排斥一些具有长期学术价值和政策价值的思想产品，尤其当它们的生产者是处于金字塔低层的普通学者、年轻人；如果这些产品同时又是离经叛道反传统的，就更是如此。因为用传统眼光来衡量，它们的效用是特别难以确定的。(2)有可能过高地估价那些在金字塔系统中身处高位的学者的思想产品，以及他们的直系弟子门生的思想产品。 思想产品效用的不确定性导致思想产品的外部性，即它给社会带来的损益往往大于它给其生产者本人带来的损益。一件给社会带来很大利益的思想产品往往只能给其生产者带来小得不相称的物质利益，甚至有可能是灾祸。这是有价值的思想产品供给不足的原因之一。尤其是那些具有长期价值的思想产品，由于生产者成本(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很高，而个人收益往往偏低，故供给尤其不足。一件给社会带来很大损失或毫无收益的思想产品，由于其效用可能被错误地高估，倒可能给其生产者带来可观的收益。这是有害的思想产品或平庸的思想产品不断涌现的原因之一。 思想产品的这种外部性，主要是由于思想产品的效用难以在短期中确定，所以社会在向思想产品的生产者支付报酬(货币的和/或非货币的)时，便难以做到“等价交换”。第二节 思想市场：概念、特征及分类一、什么叫思想市场 经济学中通常把市场定义为供求双方交换活动的总和。市场概念的核心是供求双方的交换活动。任何一种经济思想都要依存于供求双方的交换，才成为得以记载下来的学术思想。 为了说明交换的作用，需要区分出现在经济学家头脑中的关于经济学的想法和以某种可传播的方式记载下来的学术思想。头脑中想法的形成，是不依赖于交换的。一位经济学家随时可能形成许多想法，但若他并不想以任何方式把这些想法表达出来，这些想法便不会成为思想产品。若他虽然愿意把这些想法表达出来，但却找不到任何对这些想法有兴趣有需求的人，则这些想法也不会成为思想产品。所以，想法虽然可以随时形成，但要成为思想产品，则必须依存于对这种思想的供求双方的交换。经济学家愿意表达自己头脑中形成的想法，这是供给；有人欣赏这种思想，这是需求。只有两者同时存在，才可能形成思想产品。思想产品的交换活动的总和，就是思想市场。二、思想市场上的报酬：声誉 与物质产品市场相比，思想市场最大的特点在于需求者向供给者支付的报酬往往是非货币性的。经济学家发表学术专著，可能获得丰厚的稿酬，也可能要自费发行。发表学术论文，在中国能得到稿酬，在西方则一般没有稿酬，甚至可能还要付费。既然如此，经济学家们生产思想产品渴望得到什么报酬呢?没有必要把经济学家看作是付出辛劳而不企望得到任何报酬的圣人。经济学中的经济人假设同样适用于经济学家，就像它适用于商人、工人、农民和官员一样。只是在说明经济学家的行为时，需要对经济人做出更广义的解释，建立广义的经济人假设。假设个人所追求的不单纯是货币收益，而且还追求非货币收益；再假设这两种收益可折算为相同的计量单位。令货币收益为WTBXym，非货币收益为yn，则广义经济人追求的是综合收益(Y)的最大化，即： max： Y=ym+(1-)yn 01Y是ym与yn的加权平均值，权数为和1-。当=1时，Y=ym。由此可知，传统的经济人假设是广义经济人假设在权数=1、1-=0时的特例。广义经济人假设比传统的狭义经济人假设有着更广泛的适用范围。它可以分析以往难以用狭义经济人假设所分析的很大一部分人类活动。 权数和1-的大小取决于个人获取货币收益和非货币收益的相对能力。当一个人自认为无法或难以获取非货币收益时，=1或接近于1，而1-=0或接近于0。当一个人自认为具有较强的获取非货币收益的能力时，接近于0。经济学家显然属于后者。他们所追求的收益的不完全货币性，并不意味着他们不追求任何形式的货币收益，只是他们的权数较小而已。 可以进一步假定，经济学家们的权数并非常数，而是货币收益ym的减函数，即随ym的增加而不断减少。当ym较小时，较大。这意味着，当经济学家们拥有的货币收益ym较小时，ym具有较强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随ym的上升而下降。于是，可以改写经济学家的目标函数如下： max: Y=(ym)ym+1-(ym)yn式中(ym)表示是ym的函数，满足条件/ym0。在非货币收益中，经济学家所追求的主要是个人(有时也可能是个人所隶属的某一社会群体，该群体可以是小组、学会、阶级、乃至民族和国家)的声誉、声望和荣誉，包括在世界范围中的声誉，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中的声誉，以及专业学术团体中的声誉。美国科学史专家RK默顿指出：“个人经济收益的前景极少激起科学家的活动动机。”科学家们“一个重要的考虑就是在一种社会声望和知名度不断增长的领域内获取成就的状态能得到改善”1美RK默顿：十七世纪英国的科学、技术与社会，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250、252页。默顿对于科学家们的行为动机所下的结论完全适用于经济学家。所以，对货币的追求只是促使经济学家从事思想产品生产的一方面动机，对很多人来说也许是次要的动机。但预期将获得的声誉则肯定是经济学家从事思想产品生产的一种基本动机。一位经济学家可能会发表他预期暂时不会给他带来声誉的思想，但他肯定不会发表他预期永远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声誉的思想。没有哪一位经济学家愿意匿名发表他预期将带来声誉报酬的论著，当这种事情确实出现时，并非因为作者不看重声誉，而是因为真名发表可能会给他带来各种负面效果。亚当斯密临终前将其未发表手稿付之一炬，其原因便可能是对这些手稿一旦发表后的声誉报酬做出了负值的预期。当然，经济学家对声誉报酬的预期并非完全准确，这正是那些不受欢迎的作品不断面世的原因之一。 可以把经济学家的行为动机概括为追求综合收益(其中声誉所占比重甚大)最大化，或简单假设为声誉最大化。关于经济学家行为动机的较详尽的说明，参阅彼得E厄尔经济学家行为论，见美阿尔弗雷德S艾克纳主编经济学为什么还不是一门科学，北京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84页。 从该假设出发，将有助于说明经济学家作为思想产品供给者的行为方式。 由于思想产品的单件性，经济学家们(更广泛地讲是科学家们)对非货币报酬尤其是声誉的追求，集中表现在重视乃至争夺思想产品领先权的活动中。思想产品若不具有单件性，或经济学家普遍不追求声誉，便无所谓领先权了。在科学史研究中，最早注意争夺领先权的活动对科学发展的意义的，大约是美国科学史专家默顿。见RK默顿十七世纪英国的科学、技术与社会，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再版前言第25页。 由于经济学家追求声誉最大化，所以思想市场主要以声誉作为报酬交换他们的思想产品。如何衡量声誉报酬的大小呢?显然无法用基数来比较不同声誉的大小，我们无法说诺贝尔经济学奖比某一个国家比如中国的孙冶方经济学奖在声誉上大多少，也无法说在世界级杂志上发表论文比在国家级杂志上发表论文，其声誉要大多少。但是，可以用序数来比较不同的声誉。可以肯定，诺贝尔经济学奖比孙冶方经济学奖具有更大的声誉，在世界级杂志上发表论文比在国家级杂志上发表论文具有更大的声誉。 反映声誉报酬大小的主要有如下一些系列指标：(1)奖励的级别。(2)发表论文的杂志的级别，出版专著的出版社的级别。(3)论著的重版次数，翻译种数，印刷数量。(4)引证情况。(5)在专业学术团体中的地位。在各种奖励中，诺贝尔经济学奖代表最高的声誉；其次是各个国家的经济学奖，如中国的孙冶方奖、美国的克拉克奖，等等；再次是国内某个地区某个部门的奖励。 各种杂志和各个出版社往往在专业学术团体成员的心目中排成一个等级递减的序列。例如在中国，各种经济学杂志往往被大致分成三个等级：国家一级；地区和部门一级；最后是各高校的学术刊物。各个出版社也大致被分成三级：国家一级；地区和部门一级；最后是各高校的出版社。当然，杂志和出版社的级别也并非完全取决于它们所隶属的行政层次；同时，隶属于同一行政层次的杂志和出版社在人们的心目中也往往有级别高低的不同。一般来说，能在较高级别的杂志发表论文和在较高级别的出版社出版专著往往给作者带来较高的声誉。论著被重版重印的次数越多，被翻译的语种越多，印刷的数量越大，其作者的知名度也往往越大，其声誉也就越大。但也不能绝对化，在有些国家，其领导人的论著的印数、版数可能很大，但这未必意味着他们的声誉也相应地很大。 论著被正面引证的次数越多，往往反映作者在专业学术团体中的声誉越高。正面引证的最高级别是以某人的名字为某一定律、法则、假设和悖论等命名。即使是负面引证，次数越多也说明作者受重视的程度越高。这在某些人看来，也是一种荣耀。 在专业学术团体中的地位反映一个人在专业团体中的声誉。所参加的学术团体的级别越高，其声誉也越大。能参加国际性的学术团体显然比参加国内学术团体的声誉要大，能参加全国性学术团体显然比参加地区学术团体的声誉要大。在同一个学术团体中，能在学术会议中担任会议主席，开会时能坐在主席台上，被选为学术团体的领导成员，被推举为学术成果的鉴定人，等等，往往都意味着较高的荣誉。能够在学术会议上上台宣读论文，则要低一级。能够被邀请或被允许参加学术会议，其论文被会议接受(不一定能在大会发言)，则更低一级。 上述声誉系列，相互之间往往有着高度的相关性。能够经常在高级别的杂志和出版社发表论著的作者，往往比那些做不到这一点的作者，具有更大的概率获得较高级别的奖励。同时，其论著被重版、重印、翻译和引证的概率也更大。他在专业学术团体中具有较高地位的概率也更大，能参加较高级别的学术团体的概率也更大。因此，力求在尽可能高的级别的杂志和出版社发表论著，便成为经济学家们追求声誉报酬的具体方式，或者说派生目标。这使得杂志和出版社，尤其是较高级别的杂志和出版社，获得了影响经济学家的力量，影响思想产品的供给的力量。从而也使得政府可以通过控制杂志和出版社来控制经济学家思想产品的供给。 由于以声誉作为主要报酬手段，这就使得人们往往忽视思想市场的存在，忽视思想市场中的交换行为。人们往往习惯于把货币或其他商品看作是报酬的手段，其实声誉和货币报酬一样，都是一种使人在付出辛劳之后所换得的令人感觉愉快的东西。所以可以把声誉看作是与货币并列的另一种报酬手段。它在思想市场上起着一种类似于价格的作用，调节着思想产品的供求。 声誉报酬对思想产品供求的调节，视思想市场的综合程度不同而有所不同。如果把所有各学科的思想市场综合为一个市场，则声誉报酬将调节各学科思想产品的供求数量。当经济学思想产品相对于其他学科的思想产品能获得较高的声誉报酬时，就会有较多的人从事经济学思想产品的生产，就会有较多的经济学思想产品出现：专门刊登经济学论文的杂志会增加，每年会有更多的经济学论著面世。因此可以把经济学论著的年发表数看作是经济学思想产品相对于其他学科的思想产品的声誉报酬的递增函数：Te=f(Re)，dTe/dRe0。Te为经济学思想产品的年产量，Re为经济学思想产品的相对声誉报酬。 如果仅仅考虑某个学科(例如经济学)的思想市场，则由于思想产品的单件性、斥重复性，声誉报酬所调节的将不再是思想产品的供求数量，而是思想产品的品种(内容)和质量。由于经济学家追求声誉最大化，所以他们总是根据不同品种(内容)和不同质量的思想产品相对报酬的变化来调整自己所生产的思想产品的品种(内容)和质量。由于声誉报酬的手段是稀缺的，各种级别的杂志、出版社和奖励都是数量有限的，所以思想市场上的需求者们也总是在众多不同品种(内容)、不同质量的思想产品中，选择最需要的思想产品来支付相应的声誉报酬。三、思想市场的分类 就像物质产品市场可以划分为从完全竞争这一极端到完全垄断那一极端的若干种类一样，思想市场也可以划分为若干种类。划分的依据则是政府对各种思想产品的宽容程度。 思想市场的一个极端类型是完全自由的思想市场，其特征是政府允许各种思想产品的生产，任何新思想产品的出现不受政府的压制 ，任何旧思想产品的衰亡也不受政府的阻止。在这种思想市场上，各种思想产品之间存在着竞争，竞争出版物等传播媒体，竞争政府、公众和专业学术团体的青睐。由于思想产品的单件性、斥重复性，竞争的主要手段便是创新。经济学家总是力图以尽可能更好地满足需求的新产品来战胜竞争对手。于是竞争便成为完全自由思想市场的主要特征，而创新便成为这种市场中经济思想发展的基本形式。然而，在这种思想市场中，竞争压力在短期内也会带来一定的负面影响，即迫使一些经济学家进行伪创新活动。要鉴别一件思想产品是否具有实质上的创新，是件成本很高的工作。这就使伪创新活动有了可能。伪创新就是学者们在竞争压力之下有时会情不自禁地标新立异，刻意渲染自己与别人或前人的不同之处，甚至不惜以贬损别人或前人的成就来突出自己的创意，把自己并不具有真正新意的思想产品标榜为重大创新，而其实这种所谓的“创新”多是形式上而非实质上的，即属于剪刀加浆糊的产物，而非艰苦思索的结果。伪创新的最恶劣形式就是剽窃别人和前人的研究成果。当然，伪创新活动大多只是在短期(这个短期有时也可能长达几十年)中给人带来声誉和货币报酬。在长期中，完全自由的思想市场会大浪淘沙，筛选出真正有创新的思想产品。思想市场的另一个极端类型是完全独断的思想市场。其特征是政府通过全面控制出版物等传播媒体，只允许一种思想体系(思想产品的复合体)的一种标准解释得到传播和发展。这种被允许的思想体系的标准解释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成为评价或检验其他思想产品的惟一标准。其他思想体系，甚至正统思想体系的非标准解释的存在和传播都在禁止之列。在这种思想市场上，竞争是不存在的，创新是不允许的。经济思想的发展只能是正统思想体系的逻辑演绎、以及由于思想体系的模糊性所导致的对体系的重新解释。而这种重新解释只能由官方钦定的学术权威来作出。而且一旦作出之后，便又成为新的标准解释，一切与之不同的解释都将被禁止。缺乏竞争成为完全独断市场的主要特征，逻辑演绎和由官方权威作出的重新解释成为这种市场上经济思想发展的基本形式。 介于上述两种思想市场之间的是有限自由的思想市场和开明独断的思想市场。前者的特征是政府除了限制某几类思想产品之外，允许其他各种思想产品的生产及相互间的竞争。后者的特征是政府虽然只允许一种思想体系的传播，但对这种思想体系的各种解释都一视同仁而不加歧视，允许它们相互竞争。第二章 思想产品的需求第一节 思想产品的需求者 经济学思想产品的需求者可以大体分为三类：公众、政府和专业学术团体。 公众之所以成为经济学思想产品的需求者，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往往对一些经济现象感到难以理解，需要能解释这些现象的通俗化的经济理论(而通俗化的标准则随着公众文化素质的变化而变化)；另一方面，也许是更重要的方面，是因为他们不论以什么身份出现在经济活动中消费者、要素所有者、厂商的管理者，作为经济活动的参与者和决策者，都需要能指导其行动的政策建议。可以说，公众既需要经济学的中间产品理论，也需要经济学的最终产品政策建议。而且更需要的可能是后者。政府可以说一直是经济学思想产品的大主顾。政府的决策活动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制订经济政策或与经济有关的其他政策。在欧洲，从中世纪末开始一直到今天，无论是国王，还是各种类型的政府，都为各种经济问题所困扰。国王们一直在考虑如何增加自己的财政收入。并由此而引申出另一个问题：如何增加整个国家的财富、尤其是货币财富。重商主义便是满足这种需求的最初的政策建议。尔后的政府普遍面临的问题是采取什么经济政策才能使自己的国家在经济上发展起来，才能使经济避免波动。对解决这类问题的政策建议的需求，使政府成为思想市场上一个举足轻重的需求者。遍读经济学文献，便可发现，大多数文献直接提出的政策建议或隐含在理论分析中的政策建议，都是以政府作为直接的或潜在的需求者的，都是为了满足政府制订经济政策的需要。 公众和政府主要对最终产品(政策建议)感兴趣，可以把他们看成是思想产品的最终需求者。专业学术团体则相当于物质产品生产过程中的企业部门，一方面生产供最终需求者使用的最终产品政策建议，以及通俗化的中间产品经济理论；另一方面又在内部相互之间产生对中间产品经济理论的供求关系。专业学术团体需要的主要是专业性强的经济理论，而这种需求只能靠自己内部来满足。 专业学术团体以经济理论为重点的需求，最终将受制于公众和政府以政策建议为重点的需求。但专业学术团体的需求与公众和政府的需求之间并不存在简单的对应关系，专业学术团体的需求在最终受制于公众和政府的需求的范围内，有着相当大的变动幅度。借用数学概念，可以把专业学术团体的需求看作是公众和政府需求的函数。但它并非单值函数，而是多值函数。就像在物质生产领域中那样，对特定的最终产品的需求往往派生出对各种在一定程度上可互相替代的中间产品的需求。 图1表示专业学术团体的需求与公众和政府的需求的差异与联系。图中方框代表专业学术团体，框中的箭头表示由经济理论生产政策建议。虚线箭头1和2分别表示公众和政府对政策建议的需求，虚线箭头3表示专业学术团体对经济理论的需求。1公众3 经济理论 政策建议 2 政府图1第二节 需求指向及需求落点和它们各自的决定因素一、公众和政府的需求指向及其决定因素在分析思想市场上需求的决定因素时，不仅要区分决定公众和政府的需求的因素与决定专业学术团体的需求的因素，还要区分需求概念的两个方面。在物质产品市场上，消费者的需求实际上包含两个方面：(1)需要满足哪些欲望。(2)用哪种商品(及多少数量)来满足这些欲望。例如，当一个人需要食物时，实际上包含了需求的上述两个方面，一方面是需要满足食欲，另一方面是需要用特定的食物来满足食欲。食欲是人的本能，与个人的社会属性、文化传统和个性特征无关，而用什么食物满足食欲则与个人的社会属性、文化传统和个性特征密切相关。思想市场上的需求也包含两个方面：(1)需要解释哪些经济现象，需要解决哪些经济问题。(2)用哪种理论来解释这些经济现象，用哪种政策来解决这些经济问题。需求的第一个方面可称之为思想市场上的需求指向，第二个方面可称之为需求落点。决定需求指向和需求落点的因素是有所不同的，因此在分析需求的决定因素时，必须区分需求指向的决定因素与需求落点的决定因素。 公众和政府对于经济理论的需求指向由他们所意识到的需要解释的经济现象(后面简称待释现象)和需要解决的经济问题(后面简称待解问题)所决定。公众和政府所意识到的待释现象和待解问题，其范围与性质，取决于社会经济政治状态、价值观念和知识背景。社会经济政治状态是指公众和政府所面临的社会、经济和政治三方面的现实状况。价值观念是指公众和政府对各种状况的好坏判断，即认为什么状况可取、什么状况不可取，也可称作目标取向。知识背景是指公众和政府对各种事物，在这里尤其是指对经济事物的一般看法，或者说常识。 可以把公众和政府所意识到的各种待释现象和待解问题的集合称之为课题集合，记为JP。JP可以看作是社会经济政治状态(记为S)、价值观念(记为M)和知识背景(记为Z)三者的函数，即： JP=J(S、M、Z) 与通常的函数不同，该函数的变元JP和自变元S、M、Z都不是一些数字，而是一些集合。S是反映社会经济政治状态的一些命题和指标的集合。这些命题可以是“私有制下的商品经济”、“经济比别国发达”、“政局稳定”、“和平状态”等等。指标可以是经济发展速度、失业率、通货膨胀率、基尼系数等等。M是各种现实存在的价值观念的集合，而Z则是各种现实存在的知识背景的集合。课题集合函数J表明，当S、M、Z三者中间任何一者或任何两者或三者发生变化时，JP将发生相应的变化。 社会经济政治状况S对课题集合JP的影响是很明显的。处于自给自足经济中的公众和政府，是不会提出商品价值如何决定这类问题的。处在20世纪30年代大萧条中的公众和政府，也不会提出如何解释通货膨胀和如何克服通货膨胀这类问题。处在自由市场经济中的公众和政府，也显然不会对计划经济如何运行这类问题感兴趣。处在政治动乱和战争状态中的公众，除了如何维生之外，是不可能对其他经济问题有兴趣的；而此时的政府，也只对与如何保持自己的权力、如何赢得战争这类问题有关的经济问题有兴趣。 在一定的社会经济政治状态下，公众和政府将意识到哪些待释现象和待解问题，则取决于价值观念和知识背景。若价值观念和知识背景不同，公众和政府的课题集合也将不同。各种商品的相对价格成为需要加以解释的经济现象，这只有在商品经济中才会出现。但为何是这一现象而非商品经济中的其他现象成为待释现象，起初与人们关于公平的观念有关。在中世纪的欧洲，这种观念要求人们按照公正价格进行交换，这对以后欧洲的公众和政府关心商品价值的决定是有影响的。而在中国，虽然自古以来商品经济曾经出现过数次大发展，但轻视甚至仇视商业的价值观念使得公众和政府普遍忽视与商业活动密切相关的价值现象。同时，中国人的公平观要求的是收入分配的平等，而不是商品交换时的公平。这也使人们不关注价值决定问题。因此，价值决定问题便不成为一种待释现象。面对一定速率的通货膨胀，若公众和政府的价值观念和知识背景使他们认为这是正常现象，那他们就不会提出如何解释和降低通货膨胀的课题；若公众和政府的价值观念和知识背景使他们认为这是不理想、不正常的现象，那他们就可能需要能解释通货膨胀的理论和能克服通货膨胀的政策。在一定的社会经济政治状态中，由于公众中不同的社会集团拥有不同的价值观念和知识背景，他们所意识到的待释现象和待解问题也将有所不同，从而对经济理论和政策的需求也将有所不同。19世纪上半叶，英国的雇主们需要能说明自由贸易还是政府干预能为他们带来更多利润的经济理论，能解释经济周期波动的理论，以及相应的政策主张。这与他们追求利润的价值观念密切相关。在相同的社会经济政治状态下，工人们则需要能解释工业化所带来的贫困化现象的理论，需要能摆脱这种贫困化的政策。这与他们反对贫困化的价值观念相关。20世纪后半叶，面对经济增长的现状，那些把经济增长作为追求目标的人，需要的是能解释增长现象的经济理论和能促进增长的政策建议。而那些认为经济无限增长不值得追求的人，需要的是能说明增长的负作用的经济理论，和能够把增长控制在不产生负作用的范围内的政策建议。这两部分人的知识背景往往也有差异，前一类人往往缺乏环境学、生态学方面的知识，而后一类人则往往具备这方面的知识。二、公众和政府的需求落点的决定因素：采纳收益和采纳成本 社会经济政治状态、价值观念和知识背景决定着公众和政府的需求指向或课题集合JP，同时，它们也是决定公众和政府的需求落点的首要因素。公众和政府在面临既定的需求指向或课题集合时，不会选择那种与之无关的理论和政策，即不会选择那种不能解释待释现象、不能解决待解问题的理论和政策。例如，在20世纪30年代大萧条的阴影中，公众和政府是不会对不解释大萧条的理论、不克服大萧条的政策感兴趣的。现在名声很大的交易费用理论在当时已经出现，但由于它与大萧条无关，所以自然不会引起公众和政府的注意和重视。公众和政府不注意那种与既定的需求指向脱节的理论，这是许多事后被证明是很有价值的理论在刚出现时受到冷遇的原因之一。凯恩斯经济学的迅速传播和巨大的成功，原因之一便是它正好迎合当时公众和政府的需求指向。 既定的社会经济政治状态、价值观念和知识背景，是决定公众和政府的需求落点的首要因素，但并不能最终地决定需求落点。因为与既定的需求指向有关的理论可能有好几种，它们互相竞争，力图表明自己能更好地解释待释现象、解决待解问题。公众和政府的需求落点究竟落在它们中间的哪一种上，还要取决于另一对重要因素：预期的采纳收益和预期的采纳成本。采纳收益分为采纳理论的收益和采纳政策的收益。采纳理论的收益是指公众或政府接受一种理论之后对待释现象有所理解或理解加深，从而给接受者带来求知欲的一种满足。人的求知欲也像食欲、性欲一样，是一种有待满足的欲望，而且一旦满足之后也会产生相应的快感。除了求知欲的满足之外，采纳理论的收益还包括接受者在对经济现象有了更深刻的理解的基础上，采取正确行动所带来的物质上和声誉方面的收益。采纳政策的收益是指公众或政府接受一种政策建议之后，解决了待解决的问题，从而使接受者解除了烦恼，产生相应的快感，并且，更重要的是解决问题后给接受者带来的物质和声誉方面的收益。 采纳成本是指公众和政府接受一种理论和政策所要付出的代价，包括直接成本和间接成本。采纳理论的直接成本在于接受一种理论必须有一个学习和理解的过程，要耗费时间和精力。直接成本的存在意味着在其他方面相同时，比较简单的从而容易学习和掌握的理论比复杂的理论更受人欢迎，更容易成为需求落点。间接成本在于接受一种理论很可能意味着要部分或全部改变或放弃自己以前掌握的理论，甚至可能要改变价值观念和知识背景。这意味着原先积累的知识资本的折旧乃至报废。间接成本的存在是导致老年人往往(但不绝对)比年轻人更难接受新理论的一个重要原因。间接成本的存在也表现了价值观念和知识背景对需求落点的约束作用。价值观念和知识背景一方面决定着需求指向，另一方面决定着需求落点。 采纳政策的直接成本是接受者在理解它、论证它的过程中所耗费的时间和精力，以及实行这种政策时的难易程度。间接成本则是指这种政策一旦实行后在短期和长期中所造成的负面影响。 决定公众和政府是否采纳某种理论和政策的采纳收益和采纳成本，不是实际的、事后的，而是预期的、事先的。因为实际的收益和成本只有在采纳之后才能知晓，所以不能事先依据实际的采纳收益和采纳成本来决定取舍，而只能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