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大法系侦查模式之比较研究.doc

两大法系侦查模式之比较研究侯德福摘要侦查作为侦查机关代表国家针对个人进行的追诉活动,几乎无时不面临限制或者剥夺公民个人自由和权益的问题,也存在着侦查机关和侦查人员滥用权力的危险。各国都试图构造出完全、合理的侦查模式。由于两大法系刑事诉讼制度的差异,形成了英美法系国家的双轨制侦查模式和大陆法系国家的单轨制侦查模式,这两种侦查模式各有利弊。对我国侦查制度的完善有一定借鉴意义。关键词两大法系;侦查模式;双轨制;单轨制 侦查是刑事诉讼活动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是刑事诉讼活动的第一道工序,它直接影响着起诉和审判。中外刑事诉讼的历史反复证明,错误的审判往往都是由于错误的侦查所造成的1。因此,世界各国非常重视侦查模式的建立。没有体现公正的侦查制度,任何人的生命、自由、财产都不可能得到公正的保护,因为侦查作为侦查机关代表国家针对个人进行追诉活动,几乎无时不面临限制或者剥夺公民个人自由和权益的问题,同时还存在着侦查机关和侦查人员滥用国家权力的危险。侦查制度和模式不合理,整个刑事诉讼就有可能发生偏差,甚至导致出入人罪。因此,在确立侦查模式时,各国都试图构造出完全、合理的侦查模式。一方面,该模式能满足司法活动的需要,以便准确、及时惩罚犯罪;另一方面能最大限度体现和确保法律实施的公正性,保障人权。但由于各国文化背景、法律观念、诉讼价值、刑事诉讼理论和实践不同,必然导致各国刑事侦查模式的不同。 侦查模式是指行使控诉职能和辩护职能的主体在相互关系上所呈现的状态。一般涉及到四个方面的内容:一是侦查权的分配;二是司法审查机制的运行方式;三是嫌疑人、被告人的诉讼地位;四是辩护律师的参与范围2。当今世界,由于两大法系刑事诉讼制度的差异,形成了英美法系国家当事人主义的双轨制侦查模式和以大陆法系国家职权主义的单轨制侦查模式为核心的两大侦查模式。一、大陆法系职权主义下的单轨制侦查模式 单轨制侦查模式的国家(如法国、德国、意大利等)一般都将侦查作为审判程序的奠基性活动,是官方为查明事实真相而进行的单方面调查行为,侦查的目的是查明实体真实,审判活动能否顺利进行,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侦查活动的成效。因而,侦查程序主要是侦查机关为调查犯罪嫌疑人而设置的程序,其重心在于确保侦查机关高效、及时地查清案件事实,惩罚犯罪。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侦查被设计为国家侦查机构针对犯罪嫌疑人的追诉活动,无论是司法警察、检察官,还是负有侦查责任的预审法官,都要客观地收集有利和不利于犯罪嫌疑人的证据,查明犯罪事实,保证有罪者受到公正的追究,防止无罪者受到不适当的牵连,并可以为此依职权主动实施某一诉讼行为,注重公正的诉讼结果并将侦查程序设计成实现这一理想结果的工具。因此,侦查机构和犯罪嫌疑人在侦查中的地位和诉讼手段的配置上是不平衡的。这种侦查模式的特点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侦查机构与犯罪嫌疑人方在侦查中的地位是不平等的,侦查机构享有侦查的独占权,犯罪嫌疑人方无权问津,侦查不公开,采取“一条腿走路”的单轨制侦查模式。犯罪嫌疑人有忍受侦查人员讯问和侦查的义务。 第二,这种侦查模式强调对侦查机关和侦查人员的信任,并赋予其较大的侦查权,其侦查权具有以下特点,其一,是其范围的广泛性。侦查机关一般既有权采取各种任意侦查手段,调查犯罪事实,如讯问犯罪嫌疑人,询问证人,勘验、检查、鉴定、对质等。又可以实施一系列强制侦查措施,如拘留、逮捕、搜查、扣押、查封等。此外,还可以使用一些秘密侦查手段,如搜查、电子监控、邮件检查等。其二,是行使侦查权的自由度较大。实行这种侦查模式的国家虽然不反对对侦查机关的监督和限制,但为了保证侦查的卓有成效,立法与司法实务中都不允许来自侦查机关以外的中立的第三方(如法院)的制约,而基本实行的是侦查机关系统内的自律性监控。 第三,在这种侦查模式中,通常以检察官或预审法官为侦查活动的主导者,警察在检察官或预审法官的指挥和领导下开展侦查活动。在侦查实践中,一般的任意侦查措施都由警察自行掌握,秘密侦查手段的实施通常也由警察自行决定。至于强制侦查手段尤其是那些直接剥夺犯罪嫌疑人自由的措施,则由检察官或预审法官审查批准。另外,法律对于包括强制措施在内的侦查行为的实施条件普遍要求不高,侦查人员意欲采用时,一般不难实现。 第四,严格限制犯罪嫌疑人方的诉讼权利。在单轨制侦查模式中犯罪嫌疑人由于是被追诉、被侦查的对象,侦查是国家机关的专门职权,犯罪嫌疑人及其律师均不得行使侦查权。犯罪嫌疑人认为有能够证明自己无罪或罪轻的证据,主要通过请求侦查机关收集,以防犯罪嫌疑人毁灭、伪造、隐匿或串供等妨碍侦查的活动。出于该目的,羁押犯罪嫌疑人被作为一种常见的措施,且羁押的期限一般取决于侦查工作的进展情况。近年来,职权主义国家也纷纷规定,律师可以在侦查阶段介入诉讼为犯罪嫌疑人提供法律帮助,但律师的权利受到严格限制。二、英美法系当事人主义下的双轨制侦查模式 双轨制侦查是指侦查活动由官方和民间的侦查人员分别进行,而且他们分别从属于或服务于公诉方和辩护方,也就是检察官可以要求和指导侦查人员(一般为警察)就案件进行调查,而辩护律师也可以自己或聘请某些专门人员(一般为私人侦探和鉴定人员)调查案情和收集证据。这种侦查模式的特点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不承认侦查活动只是国家机关的单方面追诉活动,强调侦查机关与嫌疑人地位的平等性、对抗性。刑事诉讼被视为政府与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之间关于刑事责任的一场争执,侦查是以公平地做好审判准备为目的,作为政府代表的侦查机关与犯罪嫌疑人方都有权各自独立收集证据,任何一方都不能被强迫为对方提供进攻或者防御的武器。因此,侦查阶段实行“两条腿走路”的方针,侦查机关的罪案调查活动与被告方的辩护性调查活动同时展开,没有高低先后之分,并相互制约,共同推动侦查活动向前发展。 第二,不承认侦查机关有单方面采取强制措施的权力,建立了针对侦查机关侦查权的司法审查机制。双方地位平等、相互对抗是以双方具有相当的抗衡能力为前提的。因此,作为一方当事人,侦查机关不能有单轨制侦查模式侦查机关那么大的权利和自由,尤其对所有涉及限制或剥夺公民自由、财产、隐私权等权益的强制措施一律由中立的第三方以发布许可令状的形式批准才得实施。如一般情况下,逮捕、搜查、扣押或采取秘密侦查手段,均应由侦查机关提出申请经第三方审查批准(英国为治安法官审批,美国则为司法官)方可实施,虽然不排斥无证逮捕、搜查、扣押的可能性,但一般限制较严,且不得超过许可令状说明的范围。另外,侦查机关的调查活动一般有一个不可逾越的界限:不能强迫犯罪嫌疑人自证其罪。如果侦查机关逾越了这一界限,法院还可以根据非法证据的排除规则进行程序性审查,对侦查机关侦查行为进行事后审查,违法证据不得进入审判程序,不得作为定案根据。 第三,保障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权利和侦查结果的公正性。辩护律师和公诉方所代表的利益不同,他们调查取证时的立场和角度也不同,因此这两方面的调查可以互相补充,防止片面收集证据,有利于对侦查机关进行有效的监督和制约,有利于维护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权利,保证结论的公正性。 第四,双轨制侦查模式的国家,认为犯罪嫌疑一方在强大的国家侦查机关面前先天性地弱小、无助,因此,要在两者之间实现实质意义上的而非仅为形式意义上的平等对话,就需强化犯罪嫌疑方的诉讼能力,赋予犯罪嫌疑人较为充分的防御权,并为此采取了以下措施: (1)犯罪嫌疑方既然与侦查机关同样行使侦查权,都是侦查的主体,因此,对侦查人员的讯问,被告人享有沉默的权利。也就是说,犯罪嫌疑人不再是侦查的对象,也不承担忍受侦查人员讯问的义务。(2)在侦查的整个过程中,犯罪嫌疑人都有权获得律师的协助。侦查机关一旦采取限制公民人身自由的措施,或者开始讯问犯罪嫌疑人,就负有义务及时告知嫌疑人享有请求律师协助的权利。(3)犯罪嫌疑人享有充分的保释权。英美国家奉行较为彻底的无罪推定原则这一原则在侦查阶段的自然要求是犯罪嫌疑人在法庭确定为有罪之前应被视为无罪的人,应当尽可能地像普通公民一样对待。因此,一般应当允许尽可能多的犯罪嫌疑人保释,而不宜将其羁押起来。三、两大法系侦查模式的利弊和发展趋势单轨制侦查模式与双轨制侦查模式不是哪个国家随意选择的结果,而是两大法系各自文化积淀的产物,大陆法系的侦查模式是以相信侦查机关公正客观地查明事实的能力为前提的,而英美法系的侦查模式是以不信任政府权力、而强调个人权利的保障为前提的,两种逻辑前提在各自的法治传统中都有相对合理的基础。各具长短,不能简单地说孰优孰劣。首先,在对案件真相的揭示能力方面,单轨制模式显然高一些。我们知道揭露犯罪是对已发生的过去事情作回溯性证明,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解决这一问题的办法主要有两种:一是强化侦查机关的侦查能力,赋予其较大的权力,减少对侦查权力的限制,以便侦查机关能灵活利用种种侦查手段。二是弱化犯罪嫌疑人的诉讼防御能力,对其在诉讼中的权利进行严格限制,以防止那些确实犯了罪的犯罪嫌疑人把法律规定的诉讼权利作为对抗侦查、逃避罪责的工具。单轨制侦查模式无疑符合这种解决方法,有利于案件真相的揭示。相比之下,在双轨制侦查模式中犯罪嫌疑人有充分防御权,有对抗侦查机关的权利和能力,因此,侦查人员在侦查过程中往往面临着重重限制,自然影响了其查明案件真相的能力,比较突出地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犯罪嫌疑人沉默权的行使,极大地限制乃至取消了通过犯罪嫌疑人的口供作为案件突破口的可能性,侦查人员不得不花费较大时间和精力去收集其他证据。这不仅加大了侦查工作的难度,而且使得许多案件因证据无法收集而无法查清案件事实,最后只好放弃追究。二是保释权的行使,造成刑事犯罪嫌疑人在审判前处于未羁押状态,这就可能使犯罪嫌疑人趁机掩盖罪证,阻碍侦查机关的侦查活动。另外法官严格控制强制侦查手段和秘密侦查手段的使用,也使侦查人员对侦查手段的使用缺乏相对灵活的紧急处置权,导致侦查活动低效和迟缓,给案件侦查带来沉重打击。 其次,在对犯罪嫌疑人基本权利保障方面,双轨制侦查模式显然具有明显的优势。双轨制侦查模式的设计思想就是有效地规范和制约侦查机关的侦查行为,强化犯罪嫌疑人的诉讼能力和权利保障,形成一种侦查机关与犯罪嫌疑人一方平等对抗的状态,犯罪嫌疑人的基本权利因律师的协助和中立法官的司法审查的存在而切实地得到有效的保护,有利地防止了侦查权的滥用和对犯罪嫌疑人基本权利的侵犯。另一方面,保释措施使用的普遍化把可能对无罪的犯罪嫌疑人造成的肉体和精神上的损失减到最低限度,有效地保障了无辜公民的合法权益。 但在单轨制侦查模式中,侦查权力行使的合法性与正当性基本上由侦查机关自行掌握,缺乏一个外在的有力监控者,往往导致侦查机关的侦查手段使用不节制和法外手段的大量存在且缺乏有力的制裁,极易导致犯罪嫌疑人的权利被侵犯,也不利于保障无辜者的正当权益。 综上所述,单轨制侦查模式在查明案件真相、惩罚犯罪方面卓有成效,但也极易造成对犯罪嫌疑人和无辜者合法权利的不当侵犯的情况发生;双轨制侦查模式虽在防止国家机关的权力滥用和保障犯罪嫌疑人及无辜者的基本权利方面功效卓著,但其在查明案情真相和惩罚犯罪的效果方面明显不足。因此,理想的侦查模式应是既要给侦查机关提供必要的侦查手段和自由裁量权,以确保侦查的有效性,又能充分保障犯罪嫌疑人的基本权利不受非法侵犯,以体现侦查的正当性,这样一种综合模式。正如丹宁勋爵所指出的那样:“人身自由必定与社会安全是相辅相成的。每一社会均须有保护本身不受犯罪分子危害的手段。社会必须有权逮捕、搜查、监禁那些不法分子。只要这种权力运用适当,这些手段都是自由的保卫者。但是这种权力也可能被滥用,而如果它被人滥用,那么任何暴政都要甘败下风。”3 正是出于对这一诉讼规律的认识和由于各国现实的犯罪状况与人权保障理念彼此互动以及文化上的相互吸收和融合,当今两大法系的侦查制度都在进行调整,互相吸收借鉴着对方的一些侦查理念和作法,有逐步接近的趋势。大陆法系国家的单轨制侦查模式已经正在并将继续从英美法系国家双轨制侦查模式中吸收越来越多的制度设计和改革的灵感,其纠问色彩越来越淡,职权化倾向越来越轻,犯罪嫌疑人的防御权及辩护律师的参与也会越来越能得到有效保障。大陆法系各国都确认了侦查阶段犯罪嫌疑人获得律师帮助的权利,有的国家的刑事援助制度还延伸到了侦查阶段。如意大利1988年刑事诉讼法全面规定了律师介入侦查的制度,明确规定除非讯问犯罪嫌疑人时辩护律师在场或者犯罪嫌疑人放弃了沉默权,否则犯罪嫌疑人的口供在审判时不得采纳。与此同时英美也在缓慢地吸收大陆法系国家单轨制侦查模式的一些设计、增强在追诉犯罪方面的能力,放宽了对侦查权的约束。如1994年英国通过立法对嫌疑人、被告人的沉默权作出了较大的限制,确定了一系列的例外规则。美国1983年也对“米兰达警告”的适用范围进行了限制,通过一系列判例,规定了“公共安全的例外”、“善意的例外”、“独立来源的例外”等。 总之,现代西方国家基本上都抛弃了那种将侦查视为国家对公民个人进行单方面追诉的观念,大体上都能够按照“诉讼”的形态构建侦查模式,将国家追究公民刑事责任的活动纳入“诉讼”运行轨道,强调程序的正义性,无论是英美法系的“双轨制”,还是大陆法系的“单轨制”其侦查模式都呈现出以下几个方面的发展趋势,如普遍建立了针对侦查行为的司法授权和审查机制;审前羁押的司法控制机制;犯罪嫌疑人沉默的权利和律师帮助权;通过司法裁判程序对侦查活动进行制约等。但是,这种接近是有限度的,只要大陆法系国家坚持以实体真实为目的的侦查,而英美法系坚持以审判准备为目的的侦查,就不大可能形成一种本质上基本统一的侦查模式4。 我国的侦查模式突出地强调揭露犯罪的分量,因而赋予侦查机关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