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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复杂经济学 第二章 宏观经济学的发展与问题第二章 宏观经济学的发展与问题初稿，2005年4月14日 微观经济学的发展主要围绕价值和价格等主观问题作数学寓言式的模型，很少和真实的企业活动相关。宏观经济学诞生于大萧条的危机之中。宏观经济学的理论紧密联系于政府调控经济的政策实践，所以宏观经济学在社会上的影响远大于象牙塔中的微观经济学。但是由于现代经济的复杂性，宏观经济学中的不同学派往往互相矛盾，就如中医和西医在给病人诊断上的判断与处方不同，各有各的道理。我们这一章就来简要地回顾宏观经济学的主要进展和未解决的问题。2.1. 国民经济的度量 目前运行的国民经济核算体系度量方法（SNA）是以GDP（国民生产总值）为依据的，其特点是只统计最终产品的产值，而让中间产品的输入和输出互相抵消。其优点在比较不同国家的生产能力，只统计最终产品的产值是比较合理的。其弱点是忽略生产的中介过程，对宏观调控的指导不利。后者如采用前苏联指定的工农业总产值的统计方法，则计入了中间产品。笔者曾建议中国的统计部门同时保留两种统计数据以资研究，但未成功。中国政策的制定往往一种倾向掩盖另一种倾向，廿世纪五十年代全面采用苏联标准，八十年代又全面采用西方标准。将来中国应在国际比较的基础上建立更全面更先进的独立标准。 目前采用的国民经济核算体系得到的宏观经济指标，是宏观经济学研究及宏观政策制定所依据的经验基础。其好处是把复杂的总体经济浮动用一组指标来反映。其缺点是这组指标的构造可能有相当的局限。 局限之一是国民经济统计只计入参与市场交易的经济浮动，而无法统计市场之外重要的经济浮动。例如家庭妇女的家务劳动，亲属和社区对子女、老人、病人的照顾等，如果全部商业化，GDP会显著增加，交易成本也会显著增加。因此，商品经济不发达地区的人均收入是被大大低估的。第二，市场经济的价格体系不能客观反映真实的科技进步和生活质量。例如家电与计算机产品的进步使其市场价格急剧下降，人民的生活大为改善。相对而言，服务业例如餐馆、旅馆等行业的价格相对稳定或稳步上升。所以农业和工业在国民经济中比例的下降，反而反映了科学技术的进步而非退步。但是城市化的结果，导致人们心血管病和癌症患者的增加，使医疗产业的开支大幅增加，农民与蓝领工人看不起病成为新的贫困来源。相对于生活在自然经济中的长寿老人而言，多吃保健品多吃药可以增加GDP，但降低了生活质量。就此而言，世界通行的人均GDP的指标，不是国家或区域经济发展水平的最好度量。因为清洁的环境和健康的生活方式并未进入市场交易体系。 第三，世界各国都存在大量的灰色经济，即个体、家庭的经济浮动和走私、贩毒、卖淫等经济浮动都处在政府的统计体系之外。灰色经济存在的原因是税收体系复杂和监管困难，使大量中、小企业和个体户有逃税的空间。税收体系的技术落后往往依靠人来执行，又造成了官员寻租和腐败的空间。据估计印度的灰色经济成分大于国民经济的一半以上，美国这样的发达国家也在三分之一左右。中国灰色经济的成分当不在小。这是中国底下金融的房地产投机的巨大空间。所以处理宏观经济数据时，考虑的误差范围要远大于自然科学。 第四，总体经济指标隐含着代表者模型的概念。即用一个超人高度不平衡的地区经济的加总。在这点上，经济预报与天气预报大不相同。天气预报只会报北京、上海等不同城市的气温，不会报中国的平均气温。而经济预报只报一个全面平均的经济增长率。这在指导区域经济政策时可能带来误导。这是中国地方政府往往采用“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客观原因。 第五，价格指数的构造往往采用一个代表者家庭的收支篮子，而篮中包括的项目可能随着经济发展的阶段大不相同。计划经济的时代，住房由单位提供，吃穿的开支占了很大成分。市场经济的发展，吃穿的开支比例不断下降，住房、医疗、交通、教育的费用不断上升。兑换率计算中官方（市场）汇率与购买力的计算不同，在于不同混合经济的制度底下，住房、医疗、交通、教育等非市场化的部分越高，货币的真实购买力越被低估。这也是开放系统下的宏观经济学国际经济学的难题之一。第六，总体经济指标没有测量技术新陈代谢的代价，例如大量过时设备的报废与淘汰，破产企业的资产注销等等。这对研究产业政策与经济波动带来极大误导。2.2. IS-LM曲线的应用和局限 凯恩斯创立的宏观经济学有两个重大的创新。第一，他认为宏观经济学存在失业等非均衡病态需政府干预。第二，他研究了货币经济的基本特征，认为货币、利率，和就业之间存在紧密的关系，从而为财政与货币政策干预经济波动奠定了理论基础。 值得注意的是，凯恩斯把自己的理论与古典经济学的关系，类比为爱因斯坦发展狭义（应译为“特殊”）相对论、广义（应译为“一般”）相对论与牛顿力学的关系，即把古典经济学的均衡理论纳入更一般的非均衡理论中。均衡只是非均衡的特殊情形。所以他把自己的著作取名为“就业，利率，与货币的一般理论（国内误译为“通论”）”（Keyens 1936）。 凯恩斯本人并未提出具体的数学模型。凯恩斯思想的通俗化与图解化是由希克斯（Hicks 1937）提出来的IS-LM曲线。并成为萨谬尔逊称为新古典综合的基础。IS-LM曲线的长处是可以简单地比较古典经济学与凯恩斯经济学的政策主张，缺点是在思想上比凯恩斯后退。新古典综合把均衡理论作为一般框架，而把非均衡的“流动性陷阱”作为特例，大大减弱了凯恩斯对古典经济学挑战的革命性。 凯恩斯的基本思想可以用IS-LM曲线来描述货币经济中三个基本变量：利率r，产出Y，与货币发行量M之间的关系图2.1。图2.1 货币理论通常区分两种不同的货币需求：交易需求的货币流通量（又称流动性偏好）与总产出Y成正比。在货币供应总量不变的条件下，Y越大，对货币流通的需求越大，利率r就会增加。由此得到LM曲线。投机需求的货币量和利率水平有关。利率越低，人们越不愿意持有货币，越愿意投资，从而增加产出Y，由此得到IS曲线。IS曲线反映了储蓄、投资，与产出的关系。 另一种看法认为LM曲线描写的是金融市场的运动，均衡交点描写的是金融市场与商品市场相互作用的结果。 IS-LM曲线可以方便地描写封闭经济（外贸和外资作用不大的国家）下的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的作用。例如政府扩大开支或减税，IS曲线将向右移动，从而使产出增加，政府也可以扩大货币发行，使LM曲线向右移动，从而使产出增加。 在固定汇率下的开放经济，假如资本可以完全流动，则国内利率必须等于国外（例如美国）的利率。在浮动汇率下的开放经济，扩大政府开支使IS曲线右移，产出增加，利率增加，本国货币将升值，会减少对外出口。反之，政府紧缩货币会使LM曲线向左移动，使利率上升，生产下降，货币也将升值，使出口下降。 IS-LM曲线的重要应用之一是描述古典经济学与凯恩斯经济学的两种极端情形Samuelson 1955。 在LM曲线的右端，LM曲线几乎垂直，移动IS曲线几乎不能增加产出，也即政府财政政策几乎不起作用，只有货币政策有些作用。这是古典经济学描述的情形。 在LM曲线的左端，利率下降到几乎为零。LM曲线几乎水平，IS曲线几乎垂直。此时称为流动陷阱或萧条后，货币政策几乎不起作用。萧条后又是凯恩斯经济学起作用的主要领域。 IS-LM曲线的缺点有三。 第一，静态曲线难以描写动态效应。例如IS曲线预言，降低利率会增加投资，从而增加产出。但未说明产出增加的时间延迟，通常会在12年之间。所以经济衰落时期，中央银行降低利率可能会使股市下跌而非上升，因为市场预期萧条还会持续，利率还有下降空间。所以IS-LM曲线上均衡点的移动，不会导致经济周期波动的消失，而很可能是持续波动，从而要求政府政策不断调整。 第二，IS-LM曲线反映了凯恩斯的观点，即失业或经济萧条主要是宏观总需求不足造成的。用扩大政府开支或多发货币的办法可以刺激民间消费，从而增加产出与就业。这反映在IS曲线的斜率为负，利率减少会增加社会的投资。这里凯恩斯低估了宏观供给方的金融风险。在萧条期银行通常坏帐增加，信用紧缩。利率下降进一步使银行的利润下降，造成惜贷，所以投资可能减少而非增加。动态IS曲线可能如图2.2.所示是复杂的螺旋运动而非简单曲线。可见宏观经济学的各派冲突，往往忽略了金融市场上借出方和求贷方的利益冲突，也就低估了宏观经济运动的复杂性。图2.2. 可能的动态IS曲线 第三，IS-LM曲线忽略了技术革新速度的影响。在廿世纪九十年代末期，美国的电信与互联网产业迅速发展。经济增长率的提高，并未导致通货膨胀率的显著增加，因而美国联邦储备银行没有提高利率来抑制通胀。在2001年股市市值蒸发了三分之一，导致严重经济衰退。与此相反，在2002年后美国经济衰退时美联储不断降低利率，虽然投资有所恢复，美国失业率却下降缓慢。原因是美国各大企业加快技术革新来替代工人，制造业和服务业都加速移往工资较低的中国与印度。因此单纯的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只能缓解经济波动的阵痛，但是无力改变国家的国际竞争力。2.3. 凯恩斯派、奥地利学派与货币学派 早期宏观经济流派的争论在于奥地利学派与凯恩斯学派的争论。奥地利学派从方法论上认为经济波动是市场经济内生的自组织现象，经济波动的原因是银行信用的过度扩张与过度紧缩。因而认为凯恩斯刺激经济需求的办法治标不治本，长期使用会带来严重后果。但在大萧条的世界危机中，凯恩斯的猛药被各国政府采用，使奥地利学派被冷落一旁，直到廿世纪八十年代才重新引起人们的兴趣。 六十年代以弗里德曼为首的货币学派并不否认IS-LM曲线的分析框架。争论的是IS与LM曲线的斜率，以次推断货币政策与财政政策，哪个更为有效。凯恩斯派最初认为IS曲线很陡，所以降利率对投资的刺激作用不大。后来的经验研究表明，两种政策并用更为适宜。2.4 宏观经济动力学的发展宏观经济学在大萧条的冲击下诞生，宏观经济不稳定性的根源是经济学关注的基本问题。要研究经济的稳定性问题，就必须从静态理论过渡到动力学模型。宏观经济学的核心是经济周期理论。关于经济周期起源的理论大致可分为两个学派：主张外生冲击的均衡学派和主张内生周期的非均衡学派。均衡学派相信市场经济在供求规律的作用下具有内在的稳定性，宏观经济的波动系外来噪声冲击的结果，所以政府无需干预。其代表者为计量经济学的创始人之一弗里希(Frisch)提出的噪声驱动阻尼振子模型，和新古典宏观经济学派领导人卢卡斯(Lucas)提出的理性预期与微观基础模型。非均衡派认为宏观经济内生的不稳定性是产生经济波动的基本原因，例如凯恩斯学派的萨谬尔逊提出的加速乘子模型，古德温提出的极限环模型(Goodwin 1951)，与近年发展的混沌模型。从经济思想史而言，经济周期理论的不同观点导致政策上互相冲突的派别。例如，马克思预言市场经济的周期波动将会导致资本主义的毁灭，其隐含的意义是市场经济的波动是爆炸性的振荡。熊彼特的生物钟理论则认为市场经济的周期波动可以和有机体的新陈代谢与生命节律相比，因而持续振荡是正常的。凯恩斯与新古典派则都用衰减振荡来描写宏观经济的周期波动。下面我们从方法论的角度来简要回顾宏观经济动力学的发展。2.4.1 线性振子模型周期解的结构不稳定性经济学家首先借用物理学中的谐振子模型来描写经济的周期波动。代表者如萨缪尔逊的加速乘子模型 (Samuelson 1939)。两者都可方便地导出线性的周期振荡解。问题是线性动力学方程在参数空间稳定的解只有衰减振荡或爆炸震荡。持续的周期振荡处在两者的边界上，因而在结构上是不稳定的（只有marginal stability），见2.2.图。其中周期解PO只存在于衰减振荡区DO和爆炸振荡区EO之间的边界线上。在参数空间中，离开PO线的一个微小偏移就会导致衰减或爆炸的振荡。而市场经济国家的历史表明经济周期波动是持续存在的。出路何在呢？图2.3. 加速乘子模型在参数空间的稳定性特征图中，ST代表稳定状态；DO代表衰减振荡；EO代表爆炸式振荡；EP代表爆炸解；PO代表线性周期振荡解。【学生作业】推导萨缪尔逊的加速乘子模型。(2.4.2) 弗里希的噪声驱动阻尼振子模型计量经济学的创始人之一弗里希早就意识到这一结构不稳定的严重问题。他提议的解决办法是将产生衰减振荡的阻尼振子加上连续的随机冲击。他认为随机冲击会给由于摩擦力失去能量的阻尼振子再充能，将其保持持续的周期振荡。他在一个非正式的会议上宣布了这一观点(Frisch 1933)。均衡派经济学家欢呼弗里希模型，是因为他们阻尼振子可以描写对市场经济在外来扰动下的固有稳定性，加上外来冲击产生持续周期又和经济观察接近。经济波动的原因归之为外因，可以恢复大萧条后动摇的对市场经济稳定的信心。不幸的是，物理学家早对谐振子布朗运动作了研究，在弗里希之前三年已经得出否定的结果(Uhlenbeck and Ornstein 1930, Wang and Unlenbeck 1945)。与弗里希的幻想相反：布朗运动下谐振子将以指数方式迅速衰减，随机冲击无法维持持续波动。衰减时间Tb 和周期Tg 可以由观察到的自相关函数来估计： （2.1）取对数后的美国真实GDP的波动，如果用布朗振子模型解释，估计的衰减时间依赖于观测参照系的选取。美国的经济周期在4到10年左右将停止振荡(Chen 1999，2005)。历史上，弗里希早在1934年就悄悄放弃了他的模型。他许诺的论文，“从线性算子和紊乱冲击的角度研究变化谐振子”在Econometrica(计量经济学)期刊第一卷论文预告栏目上做了三次广告，包括第2、3、4期（1933年4月、7月和10月号）。事实上这篇论文从未发表过，而弗里希本人是计量经济学学会新创刊的这一旗舰期刊的编辑。更为惊奇的是，弗里希在1969年诺贝尔获奖演说中只字未提他的这个获奖模型(Frisch 1981)。如果弗里希可以用随机冲击产生持续波动，就意味着热力学中的第二类永动机。也就是说，空气中的热涨落可以做功，不再需要内燃机那样的双热源发动机，会在高温下燃烧，然后在常温下排出废热。这将违背热力学第二定律。科学史上只有经济学给一个从未正式发表的错误理论发诺贝尔奖，且至今统治计量经济学与宏观经济学的主流阵地。这是经济学中数学包装的意识形态的一个突出案例。在弗里希之后，噪声驱动成为经济波动理论的基础。均衡经济学家只关心外来冲击的来源。弗里德曼的货币主义学派和卢卡斯领导的新古典宏观经济学强调政府随机发行货币造成的货币（名义）冲击，与后继的真实经济周期学派强调非货币（技术）因数带来的真实冲击。只有少数原教旨凯恩斯主义者如明斯基和熊彼特的学生古德温继续研究经济周期产生内生的不稳定性。(2.4.3) 弗里德曼的长期均衡论与卢卡斯的微观基础和动态规划通常数理方程的求解是给定初始条件，然后计算未来的轨迹。弗里德曼在和凯恩斯派的辩论中提出自然失业率和长期均衡的概念，认为那是政府政策无法改变的失业水平（Friedman 1958）。新古典宏观经济学的卢卡斯进一步提出了宏观经济涨落的微观基础和理性预期理论，认为在短期内政府政策也会被市场反应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完全抵消。卢卡斯把长期均衡的概念推广到工资价格水平等各个方面，并利用控制论的动态规划的计算模型，全面推销他的主张。动态规划的特征一是使用优化方法，卢卡斯把微观经济的优化模型引入宏观问题，称之为围观基础理论。其实质是方法论的个人主义，即把大量利益冲突的群体简化为没有收入差距的一个“鲁宾孙岛屿经济”的“代表者模型”。用代数方程的迭代来取代微分或差分方程。第二，动态规划假设未来无穷远的“长期均衡态”已知，用未来的“预期”倒算回来近期的轨迹。这就大大简化了经济学家对描写经济预期与经济决策间相互作用的复杂问题。动态规划方法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后期起，成为研究宏观经济动力学的主流工具至今。问题是，宏观波动是否应当有微观基础完全是经验观察的问题。我们熟知的天气预报就无需研究分子运动的微观基础。物理学宏观的牛顿力学与微观的量子力学形式体系并不相同。宏观经济运动的复杂性和非稳态性质早为研究者熟知。包括弗里德曼和卢卡斯本人从未给出过美国的自然失业率应当是多少。美国与欧洲的平均失业率在五十年代与八十年代大不相同。天气预报掌握的信息远远超过经济预报。至今天气预报只能作一周左右的“中期预报”，对全球天气变暖的“长期预报”至今争议很大。可见，卢卡斯领导的对“凯恩斯革命”的“反革命”即微观基础与理性预期理论完全是从经济学理论的价值判断或美学判断出发，尔无经验和理论的证据。卢卡斯否认大萧条说明非均衡（非自愿失业）的存在。他假设工人失业是面对工资涨落时理性的自愿选择。假如所有的工人对工资的长期均衡水平存在共识，则现行工资低于长期均衡值时就会选择闲暇去度假，现行工资高于长期均衡值时就选择加班。这样的效用在时间积分过程中的优化行为，就导致观察到的工作时间的随机涨落。假如每个人都是理性的，且作独立决策，没有社会心理的相互作用，也会使工人作出相同的选择。卢卡斯认为在各个家庭或企业层次的决策（例如工作和闲暇的跨时替代）的独立涨落会造成宏观经济层次上的巨大涨落(Lucas 1972)。他忽略了单体问题和多体问题的本质区别。也无视劳动经济学对微观失业数据研究的基本结果。因为跨时替代造成的失业应当在各行业间均匀分布。但是劳动经济学的观察发现持续失业高度集中于若干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