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权法所有权概念的分析

2007年 6 月 第 5 卷 第 3期 ? ? ? ? ? ? ? ? ? ? ? ? ? ? ? 时代法学 Presentday Law Science? ? ? ? ? ? ? ? ? ? ? ? ? ? ? Jun. ? 2007 Vol. 5 No. 3 ?物权法?所有权概念的分析 ? 王光宗 ( 中国政法大学, 北京? 100088) 摘? 要: 所有权不仅是物权法, 而且是整个民法中最为重要的概念之一。?物权法?第 39 条对所有权进行 了描述性地定义, 既继承了民法通则对所有权定义的传统, 又揭示了所有权概念的部分内涵, 具有一定的积极 意义。但是, 它没有囊括所有权的消极权能, 更没有揭示出所有权作为? 排他性支配权? 的本质内涵。 关键词:?物权法?; 所有权概念 中图分类号: ? ? ? ? ? 文献标识码: A ? ? ? ? ? 文章编号: 1672?769X( 2007)03?0062 ?04 Analyze the Concept of Ownership in Real Right Law WANG Guang?zong ( China University o 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 Beijing 100088) Abstract: Ownership i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concepts not only in Real Right Law but also in Civil Law. There is a descriptive definition in the Article 39 of Real Right Law. This definition inherits the tradition of the General Principles of Civil Law, and reveals part meaning of the conception. But this definition does not include the negative function of ownership, and not reveal the nature of ownership: exclusive and dominant right. Key words: Real Right Law; definition of ownership 一、 ?物权法?所有权概念的文本分析 本文欲研究的对象是?物权法?第 39条。其表述如下:? 所有权人对自己的不动产或者动产, 依法享 有占有、 使用、 收益和处分的权利。?这是关于所有权概念的描述性定义之立法。以下, 笔者分别从文 义、 体系与功能的角度对该条文进行解读。 ( 一) 文义解读 我国现有民事基本法 ? 民法通则对所有权有明文规定, 其第 71条规定:? 财产所有权是指所有人 依法对自己的财产享有占有、 使用、 收益和处分的权利。 ?国外立法大都对所有权的内容有明文规定, 在 某种程度上界定了所有权, 有的国家的民法典还直接规定了所有权的定义, 如奥地利民法典第 354 条规 定: ? 所有权即权利人自由地处分标的物及排除他人干预的权利。 ?鉴于此, 在法律中明确规定所有权的 定义是必要的? 1?。?物权法?因袭我国民法通则之传统, 于第 39 条对所有权做出了明确的定义。从文 义的角度, 可以对该条做出如下解读。 62 ? ? 1 ?2?3?梁慧星. 中国物权法建议稿M . 北京: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00.215. 351. 258. 收稿日期? 2007 ?03 ?27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 王光宗( 1982 ?) , 男, 辽宁辽阳人, 中国政法大学民商法专业研究生, 研究方向: 民商法学。 1. 权利之主体 ? 所有人 得享有所有权的人为所有人。根据我国民法通则的规定, 可以成为所有人的民事主体包括: 自然 人、 法人和其他组织。 2. 权利之客体 ? 动产或不动产 所有权的客体为物。 ? 物包括动产和不动产?。动产, 指能在空间上移动位置而不损害其经济价值 的物。不动产, 指在物理意义上是于空间占据固定位置, 具有不可移动的物; 而在经济价值上, 不动产则 是贵重的长期存在的和能够产生收益或移动后会影响其经济价值的物。 3. 权利之内容 ? 占有、 使用、 收益、 处分 该条文明定了所有权的四项主要权能, 即占有、 使用、 收益和处分。占有, 指所有权权利主体对于财 产的实际管领和控制的事实。占有非为行使所有权的目的, 而往往是所有人对物进行使用、 收益和处分 的前提。使用, 指特定权利主体依照财产的性质和用途, 在不损害物之本身或变更其性质的情形下对财 产加以利用。收益, 指通过对所有物的占有、 使用等取得其新增利益的权利。所有物增加的利益包括孳 息和利润。处分, 指权利主体对财产在事实上和法律上的处置由此决定物的命运的权能。事实处分, 是 指消耗、 改变或消灭财产的行为, 包括生产消费和生活消费。法律处分, 是指通过法律行为改变、 限制或 消灭所有人对其财产的权利, 从而使所有权发生变动。 ?2? ( 二) 体系解读 该条文位于第二编所有权第四章一般规定之首。从条文的位置可以看出, 该条是关于所有权的最 一般规定, 不仅将适用于整个物权法, 而且对其他私法和法律也有援引作用。从该条文的内容可以看 出, 这是一条有关所有权定义的立法规定, 它将奠定我们整个法律界对于所有权的最基本认识。 ( 三) 功能解读 该条具有统辖整个物权法的作用。第 39条之下, 有多个条文对本条之内容加以重复强调。如该法 第53 条: ? 国家机关对其直接支配的不动产或者动产, 享有占有、 使用以及依照法律和国务院的有关规 定处分的权利。 ?第 54条:? 国家举办的事业单位对其直接支配的不动产或者动产, 享有占有、 使用以及 依照法律和国务院的有关规定收益、 处分的权利。 ?第 68条:? 企业法人对其不动产和动产依照法律或者 章程享有占有、 使用、 收益和处分的权利。 ?第 71 条: ? 业主对其建筑物专有部分享有占有、 使用、 收益和 处分的权利, 但不得危及建筑物的安全, 不得损害其他业主的合法权益。 ? 二、 ?物权法?所有权概念的合理性分析 1. 本条揭示出了所有权的积极权能 物权法第 39条明确揭示出了所有权的四项积极权能, 即占有、 使用、 收益、 处分。对于形象地认识所有权具有积极意义。从本质上看, 所有权是所有人对于物为全面支配并 排除他人干涉的权利。但是, 这种支配权并不止于抽象的存在, 而是通常表现为若干的存在形式。这些 形式就是所有权的权能。换言之, 所有权之权能是所有人为利用所有物以实现其对所有物的独占利益, 而于法律规定的范围内可以采取的各种措施和手段。 ?3?物权法对所有权的定义全面地揭示出了所有权 的积极权能, 对所有权之现象进行了较全面的描述。 2. 本条宣示了对所有权的限制, 符合现代民法理念 任何权利, 惟于合法限制之范围内, 有其存在。民法惟就所有权特为明定者, 盖鉴于以所有权为绝 对的自然权利之理论, 有明定其应受法令限制之必要也? 4 ?。近代民法, 多采所有权绝对主义。认为所 有权为可以绝对之方法而利用、 处分其客体之权利。其典型者为法国民法。法国民法第 544 条规定: ? 所有权为以最绝对的方法, 收益、 处分物的权利。 ? ? 5?因所有权绝对的观念给社会公共利益带来危害。 现各国民法均对所有权加以一定的限制。德国民法典第 903 条规定: ? 以不违反法律和第三人的权利为 63 ? 4 ? ? 5 ?梁慧星. 中国物权法研究M . 北京: 法律出版, 1998. 248. 史尚宽. 物权法论M . 北京: 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 2000. 67. 限, 物的所有人得随意处分其物, 并排除他人的任何干涉。 ? ? 6?瑞士民法第 641 条规定: ? 物的所有人在 法令的限度内, 对该物得自由处分。 ? 诚如上文所述, 所有权非为毫无限制的、 绝对的权利。它的行使不得逾越法律所许可的范围。对所 有权的绝对性加以限制, 是现代物权法的基本共识。现代各国物权法多对所有权之行使加以限制。我 国物权法第 39 条中? 依法享有? 的表述, 符合现代物权法立法的理念。对构建个人利益与社会公 共利益协调发展具有积极作用。 三、 ?物权法?所有权概念的缺陷分析 该法对所有权的定义继承了民法通则的规定, 只是稍微做了修改。两者大同小异。这维持了立法 的稳定性和连续性, 对现有认识冲击不大, 便于理解与运用。并且, 本条全面揭示出了所有权的积极权 能, 对所有权之现象进行了较全面地描述。然其未透过现象看本质, 未揭示出所有权的本质和真正内 涵。对所有权的定义不全、 概括不周。 1. 本条未揭示出所有权的消极权能 所有权提供给一个人对于所有其他人的权利。这种法律关系的核心是? 可以是什么?。我们也可以 说, 它是法律保证给一个特定人的自由空间, 在这里这个特定人可以排除所有其他的人。所有其他的人 都有尊重这种权利、 不侵犯这种权利的义务。所有权法的积极作用, 即把一种全面对物的支配赋予给所 有人, 必然就有与此相对应的消极作用, 即排除一切他人对此物的任何干涉。所有权的这两个方面不能 将之分割开来, 而必须结合起来看。所有者有权在法律制度允许的范围内, 根据自己的意愿对物行使权 利、 施加影响, 这也同样意味着, 其他一切人有义务对这种影响不加干涉。对所有者对物的单独支配不 加侵犯? 7 ?。 对于所有权的消极权能, 德国民法、 瑞士民法和我国台湾地区? 民法?, 都有明确规定。这种规定奠 定了所有权物上请求权的基础。? 所有权为完全支配权, 于有妨碍其圆满状态之情事时, 得请求其排除 之权利, 谓之物上请求权。 ? ? 8?物上请求权, 是对妨害所有权的重要救济方式之一。在所有权有受到妨 害之虞时, 所有人据此可以主张所有权妨害防止权; 在所有权已经受到妨害时, 所有人有权主张妨害去 除权; 在所有物受到侵夺时, 权利人有权要求返还之。由此可见, 在某些情况下, 物上请求权比损害赔偿 请求权更利于对权利人加以保护。损害赔偿请求权只有在损害已经发生时, 始得主张。而物上请求权, 于所有权有受到妨害之虞时, 就提供救济。 我国新颁布的?物权法?第 34 条和第 35 条也对物上请求权做出了明确的规定, 其中第 34 条规定: ? 无权占有不动产或者动产的, 权利人可以请求返还原物。 ?第 35 条规定: ? 妨害物权或者可能妨害物权 的, 权利人可以请求排除妨害或者消除危险。 ? 这两条规定缺少了所有权消极权能的支撑, 就显得格外 有些突兀了, 成了无源之水、 无本之木。所以, 如果我国?物权法?能够完整地揭示出所有权的消极权能, 则上述法条之间的逻辑脉络就更加清晰, 体系就更加完整。 由此可见, 积极权能和消极权能是所有权的一体两面。积极权能划定了权利人自由空间之界限, 消 极权能于此筑起法律之围墙以防侵犯。消极权能是所有权作为绝对权、 支配权的固有属性。欠缺了对 消极权能之描述的定义是不完全的, 没有揭示出所有权之全貌。 2. 本条采用具体列举式的缺陷 对于所有权的定义, 素有概括主义与列举主义之分。概括主义源自罗马法注释法学家将所有权定 义为? 以所有人的资格支配自己的物的权利?或? 所有人除了受自身实力和法律限制外, 就其标的物可以 为他想为的任何行为的能力?。 ? 9?学理上将上述以抽象概括的立法技术界定所有权的方法称之为概括 主义。其典型代表者有德国民法典、 瑞士民法典和奥地利民法典。另有一些国家和地区, 在立法上具体 64 ? 6 ? ? 7 ? ? 8 ? ? 9 ?周. 罗马法原论M . 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94. 299. 史尚宽. 物权法论M . 北京: 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 2000.64. 德 卡尔 拉伦茨. 德国民法通论 M . 邵建东等译. 北京: 法律出版社,2003. 257. 杜景林等译. 德国民法典M . 北京: 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 1999.222. 列举所有人的使用、 收益、 处分等权能, 即所谓的列举主义。其典型代表者有法国民法典、 日本民法典、 意大利民法典和我国台湾地区? 民法典?。 自十九世纪五十年代开始, 列举主义就受到了批判, 因为它有以下缺点: 首先, 混淆了所有权本身和 所有权的权能或作用。占有、 使用、 收益和处分是所有权的权能或作用, 所有权不是以上诸权能的简单 相加, 而是对物直接支配的排他性权利?10?。其次, 若依列举主义定义所有权, 占有等应属所有权的构成 成分, 则所有权不能缺少其中任何一项。这将无法解释当所有权上设有用益物权或担保物权时, 所有人 虽不具有占有、 使用、 收益或处分权能, 但其所有权并不丧失 ?11?。 曹杰先生指出, ? 列举主义不但以所有权之本体与所有权之作用( 所有权之权能) 混为一谈, 且亦涉 于繁难, 盖举所有权之作用( 即所有权之权能) 网罗之而无遗漏乃一至难之事。 ?史尚宽先生也认为: 所有 权系就标的物有统一之支配力, 而并非? 物之使用、 收益、 处分权能之总和?。佟柔先生也指出: ? 所有权 并不是其各项权能的简单相加, 所有权的权能或内容只是实现所有权的手段, 或称所有权的作用。 ? 因 此, 物权法对所有权的定义应放弃列举主义而采概括主义。 3. 该条未揭示所有权的本质 早在古罗马时期, 法学家们就意识到了所有权概念的本质在于? 最一般的主宰?, 而不在于它所具有 的各种具体权能。而我国物权法第 39 条仅仅是对所有权现象的描述, 没有揭示出所有权的本质。康德 在分析占有和所有权时深刻地指出:? 一个外在物是我的, 只有当这个外在物事实上不是在我的占有中, 如果别人动用它时, 我可以认为这是对我的侵害, 至此, 这个外在物才是我的。 ? ?12?由此可见, 所有权存在于理性的占有之中。该条文将所有权定义为: 所有人有权占有、 使用、 收益、 处分标的 物。这是对所有权现象的经验性描述。这种描述性定义是从经验占有的角度对所有权加以定义。这种 占有方式存在于经验之中、 受到一定的时空条件的限制。依此定义, 凡不能满足经验占有的时空条件 的, 就不能成为所有权。然而, 所有权确是符合权利公设的理性概念, 即一物虽非由我经验占有然而我 仍可宣称其为我所有的理性占有。感性占有仅仅是对物的持有, 而理性占有是对物的? 所有?, 是人撇开 一切时空条件的抽象概念或者抛开了持有的思想, 在与他人的自由相协调的原则下, 通过自己的自由意 志活动把物置于自己的力量之中的理性占有。 所有权实质上为一种排他性支配权。巴拉( R. S. Bhalla) 在他的? 财产权的法律分析?一文中指出: 立 法将所有权区分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