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縢》篇末析疑.doc

1、金縢篇末析疑一 金縢郊祭辨清華簡周武王又（有）疾周公所自以弋（代）王之志（下文稱“簡本金縢 ”）載成王啓金縢之匱，見周公以身代武王之說，乃云：王乃出逆公【十二】至鄗（郊）。今本尚書金縢、史記魯世家對應文句皆作：王出郊。簡本與傳本文句小異，但關涉到尚書 、春秋數處經義。魯世家 “王出郊”下，稱“於是成王乃命魯得郊祭文王 。魯有天子禮樂者 ，以襃周公之德也 。”是謂“王出郊爲郊祭，因郊祭止天變，遂賜魯郊。”洪範五行傳 、白虎通、公羊解詁並同。 魯國郊祭之說流布甚廣，又牽扯 春秋數條“卜郊”經文。僖三十一年春秋 ：“夏，四月，四卜郊，不从，乃免牲，犹三望。 ”公羊傳“魯郊，非禮也”，公羊學者皆云成王

2、賜魯使郊爲變禮，非禮之正。今案，魯郊之說蓋興于戰國秦漢之際，其說係誤解禮記明堂位 。明堂位美大魯侯郊祭輿服，所謂“是以鲁君孟春乘大路，载弧韣，旂十有二旒，日月之章，祀帝于郊，配以后稷，天子之礼也。 ”但“郊祭”有二，一則郊特牲天子郊天之祭，時在冬至，故不卜日；一則襄七年左傳孟獻子所謂“啟蟄而郊，郊而後耕”的祈農之祭。明堂位明說“孟春”，爲後者無疑。是明堂位說魯得以天子車服行祈農之郊祭，非謂魯得行天子郊天之禮，鄭玄驳五經異義說之甚明 。故僖三十一年穀梁傳發首即云“郊，春事也。四卜，非礼也。”最得春秋經義。今簡文云“王乃出逆公至郊” ，益證“王出郊”之“郊”爲城外郊野，非出行郊祭。二 亳姑逸文辨與

3、魯國郊天緊密相關，更有周公卒後，成王欲葬之成周，天變示警，成王悟而以天子禮葬周公于畢一說。葬不以諸侯禮而以天子禮、不葬于成周而葬于畢，以此釋 金縢“禮亦宜之”。是說本尚書大傳 ，如漢書梅福傳“昔成王以諸侯禮葬周公，而皇天動威，雷風著災。”顏注引尚書大傳：周公疾，曰：吾死必葬於成周，示天下臣於成王也。周公死，天乃雷雨以風，禾盡偃，大木斯拔。國恐，王與大夫開金縢之書，執書以泣曰：周公勤勞王家，予幼人弗及知。乃不葬於成周而葬之於畢，示天下不敢臣。 皮錫瑞今文尚書考證卷十三。後漢書周舉傳章懷太子注引洪範五行傳、白虎通封公侯篇 、僖三十一年公羊傳何注詳下。續四庫全書影印清嘉慶十八年刻本。詳陳壽祺五經異義

4、疏證卷上， 漢書儒林傳谷永上疏“昔周公薨，成王葬以變禮，而當天心。”顏注：“周公死，成王欲葬之於成周，天乃雷雨以風，禾盡偃，大木斯拔。國大恐。王乃葬周公於畢，示不敢臣也。事見尚書大傳，而與古文尚書不同。 ”後漢書張奐傳 “周公葬不如禮，天乃動威。 ”章懷注引尚書大傳 ：“周公薨，成王欲葬之於成周，天乃雷雨以風，禾即盡偃，大木斯拔，國人大恐。王葬周公畢，示不敢臣也。”又見洪範五行傳、白虎通、論衡、公羊解詁等 。今就魯世家略爲梳理此事本末（傳本金縢部分用標出）：（一）武王有疾，周公爲禱祀。明日，武王有瘳。武王卒，周公攝政，管蔡流言。（二）伯禽就魯，周公誡伯禽。（三）誅管蔡，封康叔、微子，平淮夷。（

5、四）唐叔得禾，成王命唐叔以餽周公於東土，作餽禾 。周公作嘉禾。東土以集，周公爲鴟鴞貽王。（五）作雒，召公相宅，周公告卜。 （召誥、洛誥）（六）歸政成王。（初，成王有疾病，周公爲禱。及成王用事，人或譖周公，周公奔楚。成王發府，見周公禱書，乃泣，反周公。 ）（七）周公歸，作多士 ，作毋逸。（八）作周官，作立政。（九）周公在豐將沒，欲葬成周。周公薨，成王葬之于畢。（亳姑）（十）周公卒後，秋未獲，天變示警，成王啟金縢書。書序云：“周公在豐，將沒，欲葬成周。公薨，成王葬于畢。告周公，作亳姑”，史記（九）與之正合，尚書大傳“乃不葬於成周而葬之於畢， 示天下不敢臣”，亦似就此而發。史記又以金縢 “秋大熟”數

6、句次于亳姑序下，爲（十） 。故孫星衍、皮錫瑞皆以爲金縢 “秋大熟”不知何歲之秋，據史記前後次第， “秋大熟”以下當爲亳姑逸文 。簡本、傳本金縢文句頗有出入，但敘事前後並無差異。簡本說周公居東三年 ，禍人斯得，周公貽詩成王，下云：是歲也，秋大? （熟）。較傳本多“是歲也”三字，明“秋大熟”正在居東三年之末，貽詩成王之歲。三 遷書載金縢“多古文說”辨據前所述，魯世家載成王郊祭止天變，因賜魯郊，同於洪範五行傳 、白虎通說；其說周公既薨，乃有天變示警，又與尚書大傳相同。是史記載金縢 後漢書周舉傳永和元年詔問“昔周公攝天子事，及薨，成王欲以公禮葬之，天爲動變。及更葬以天子之禮，即有反風之應。 ”章懷注引

7、尚書洪範五行傳曰： “周公死，成王不圖大禮，故天大雷雨，禾偃，大木拔。及成王寤金縢之策，改周公之葬，尊以王禮，申命魯郊，而天立復風雨，禾稼盡起。 ” 白虎通封公侯篇“周公身薨，天爲之變，成王以天子禮葬之，命魯郊”。白虎通喪服篇 “周公以王礼葬何？ 故以王礼葬，使得郊祭。 尚书曰：今天动威，以彰周公之德。 下言：礼亦宜之。”論衡感類篇“當此之時，周公死，儒者說之，以爲成王狐疑於葬周公：欲以天子禮葬公，公，人臣也；欲以人臣禮葬公，公有王功。狐疑於葬周公之間，天大雷雨，動怒示變，以彰聖功。”“天彰周公之功，令成王以天子禮葬。”“周公不以天子禮葬，天爲雷雨以責成王。”僖三十一年公羊傳 “魯郊，非禮也。

8、 ”何注“昔武王既沒，成王幼少，周公居攝，行天子事，制禮作樂，致太平，有王功。周公薨，成王以王禮葬之，命魯使郊，以彰周公之德。”孫星衍尚書今古文注疏，卷十三，中華書局于今三年”不合。1986 年，第 341 頁。“一年救亂，二年克殷，三年踐奄”,豳風東山 “自我不見，用今文說無疑。而班固稱，馬遷載金縢 “多古文說”：孔氏有古文尚書 ，孔安國以今文字讀之，因以起其家逸書 ，得十餘篇，蓋尚書茲多於是矣。遭巫蠱，未立於學官。安國爲諫大夫，授都尉朝，而司馬遷亦從安國問故。遷書載堯典、禹貢、洪範、微子、金縢諸篇，多古文說。（漢書儒林傳 ）所謂“多古文說” ，當謂史記載尚書從伏生以來今文說，自不待言；因孔

9、安國起其家逸書，史遷從而問故，於是堯典以下五篇兼采古文說。采摭數條即可稱“多古文說”，不謂所舉諸篇純用古文說，也非所舉諸篇古文說多于今文說。明标金縢今古文異說者，如论衡類感篇：金縢曰： “秋大熟，未獲。天大雷電以風，禾盡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 ”當此之時，周公死，儒者說之，以爲成王狐疑於葬周公：欲以天子禮葬公，公，人臣也；欲以人臣禮葬公，公有王功。狐疑於葬周公之間，天大雷雨，動怒示變，以彰聖功。古文家以武王崩，周公居攝，管、蔡流言，王意狐疑周公，周公奔楚，故天雷雨以悟成王。前引漢書儒林傳顏注：周公死，成王欲葬之於成周，天乃雷雨以風，禾盡偃，大木斯拔。國大恐。王乃葬周公於畢，示不敢臣也。事見尚

10、書大傳 ，而與古文尚書不同。是伏生以來，歐陽、大小夏侯家說，以爲“秋大熟”在周公卒後，天變示警，是以成王葬公以天子禮。古文家說，以爲“秋大熟”在周公居東（一說東征討逆，一說避罪出奔），罪人斯得之後，天變示警，是以成王悟而釋疑，親迎周公。魯世家載金縢首尾，中又有“初，成王少時，病，周公乃自揃其蚤沈之河，以祝於神曰： 王少未有識， 奸神命者乃旦也。 亦藏其策於府。 成王病有瘳。 及成王用事，人或譖周公，周公奔楚。成王發府，見周公禱書，乃泣，反周公”一事 ，見前述魯世家（六）。當係史記本今文說，載周公卒後，成王因天變葬周公于畢；又旁涉古文家說，載周公出奔，成王見禱書而反周公。所謂金縢 “多古文說”殆如是。皮鹿門縷析分辨尚書今古文甚明，當從其說。 據此，漢書杜鄴傳 “大風暴過，成王怛然” ，顏注“謂成王信流言而疑周公，天乃雷電以風，禾盡偃，大木斯拔，王乃啟金縢之書，悔而還周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