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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1、春风已在广场西人民文学 2012年第 6 期我呆在 0.99 平方米的小铁车里。小铁车停在一万平方米的广场 里。广场溶在漫无边际的夜色里。七年前的那个年夜,留在我记忆中的,是一张黑白照片。 的确只有黑白。心情黑白,心情之外所有的物事也都黑白了。 傍晚时两个儿子曾来劝过我: 妈,回吧,年三十儿还受这个罪啊。 我说:就多受点罪吧,省事。省事,省的是什么事?我没说但我心里明白, 自从两年前我的三 儿子永舢遭车祸身亡,年就没有年味儿了,我就不再想回家过年。“妈,回吧”儿子在坚持。“我嫌来回搬东西麻烦,你们赶紧回吧。”“以前不都是这么搬么?”是,以前都是这么搬的。 一到年三十儿下午, 三个儿子就都来了,

2、 老大老二把车里的大小货物装箱搬回家去, 老三把空车拉走。 次日初 一,三个儿子再把小车拉出来,把东西都倒腾进去,我的买卖继续。我扫了一眼胜利路。我的小车摆在广场西头, 往前不到十米, 在胜利路与广场的交界 处,遭了车祸的永舢就倒在那里。当时路灯和车灯都向他聚光了,我 清楚地看到他的头发在抖动“都走吧,让鲨鲨去跟你们熬年。”我真生气了。 他们走了,带着鲨鲨。我松了口气。我知道儿子们的心思, 是因为儿子们知道我的心思。 我们母子永 远都不会忘记:永舢就在广场。他们坚持让我回家过年,是怕我耽在 这里独守悲苦。其实这件事是全家人的灾难,并不只我一个人在扛。 小孙子鲨鲨失去爸爸时才六岁,就低着头走进了

3、我的屋檐。这会儿,看着鲨鲨频频回头,不想走的样子,我也很无奈。我不 能让他陪着我呆在这个阴影里。他只有九岁。我在中心广场做小买卖,已经十六年了。我用的小铁车,是在脚 蹬三轮车的平板儿上,扣了个一米多高的、安着玻璃的四方架子,就 像大街上卖煎饼的流动小车一样, 只是车里边装的是烟酒零食、 方便 面卫生纸之类, 当然也得装上我。 车里的窗口下边支着一块七八寸宽 的横板,是用来看书写字的。 作家老鬼见过我这个小铁车, 说我是“全 世界唯一在不足一平米的小铁车里写出长篇小说的作家”。 我在农 村种了二十多年的地, 1987 进城后,先在菜市场卖了两年菜,之后 就开始靠这个小铁车讨生计、讨文学了。我曾用

4、皮尺精确地测量过, 小车的底面积是 0.99 平方米,于是我认为 0.99 是我的命运数字。我不知道这 0.99 平方米的“写作间”是不是“世界唯一 ”,也不知 道自己写的小说及不及格,更不敢自诩为“作家”。但这不足一米的 地方,实在也算是我栖息精神和焕发精神的所在。巴彦淖尔的老作家杨若飞先生, 他在世时经常骑着自行车来看我。 他在小铁车外边站着,让我坐在里边,说是不能耽误买卖。于是我就 隔着小窗听杨老师谈文学,讲我的哪篇文字有哪些不足。讲解时,每 每会突然被一个买东西的顾客打断:“来,给我拿一包三塔'。” 连拿东西带找零钱,这个过程至少需要三分钟,我带着尴尬和歉疚, 赚到了几毛钱。杨

5、老师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待顾客离开后,又继 续中断的话题。我从这狭小的窗口中感受到暖意, 也领教了阅世的快慰, 包括令 人哭笑不得的世间百态。比如整条的好烟面对面就被骗子换成假烟; 比如睡到半夜突然被流浪的疯子把车拉走,我在“的楞的楞”的 车轮转动声中被惊醒,只得打开小窗大呼救命。一年 365 天。据说更准确的说法是:一年有 365 天 6 小时 9 分 10秒。为了谋生,那时我恨不得连那 6小时 9分10秒的余数,也都 呆在这 0.99 平方米里。但在一年只有一次的年夜,我还是一定要逃 回家去的。家里有着我的儿孙满堂。看到我的归来,他们欢势得像一 窝待哺的鸟儿。看着他们, 至少我找到了自己

6、活下去的理由。只是后 来年夜的家里,已经没有永舢了没有永舢的第一个第二个年夜来 临之前,我都曾决意守在广场,但结果却由不得我。儿子们来了不跟 我说话就直接搬东西拉车。 我知道他们的意思, 他们怎么能够在这个 时候把母亲留在空寂的夜幕里?我再憋屈也不能再说什么。 但到了第 三个、也就是 2004 年的春节,我想这次誓死也不能离开。几个月前 我忽然发现这个售货小车裂了轮胎, 随后又断了车轴。 我认为这就是 来自上天的启示。不管旁人怎么提醒,我一概不修,直到它最后无法 挪窝。儿子们来了,看着我无法挪窝的售货车,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对儿子们说,人老了都很怀旧。他们一定也听到了广场即将清理的传言。 他们

7、一定也知道, 这个 年夜,或许就是我们的摊位在广场的最后一个年夜。 我们母子在这里 风风雨雨打拼了十六年,没有发财,却也一天一天地好了起来。十六 年发生过多少事情啊,所有的事情都像冰糖葫芦一样穿在了记忆里。我们之间都有一句没说出来的话: 我的儿子、他们的三弟永 舢,他也在广场呆了九年啊,从卖烧饼卖凉皮到出租自行车搞冷饮, 最后他把命都丢在了广场。冰糖葫芦眼看就要化掉了,我在广场呆一天少一天了,呆不成就 把永舢丢在广场了,以后永舢就孤单单一个人了。是的,这个年夜说 什么我也不能回家。儿子们领着鲨鲨,终于消失在暮色里。在永舢身上,我宁可相信灵魂是存在的。我曾站在他的坟前说过: 永舢你千万别转生,就

8、等着和我见面。否则我们就谁也找不到谁了, 永远都找不到了。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没有眼泪。影剧院广场由于紧靠市中心的胜利路,平常日子有一千种声音在 轰响。更加上广场里谋生的三百多号买卖人, 大家随时都会因同行占 走了几公分的领地,而发生激烈争吵。说起来还有几分好笑,我也有几次被人欺负,忍了又忍才没有参 与其中。好歹也是一个写文章的人呀,想想自己何以变成争食的鸟儿 一般?而现在的广场,寂静而寥阔。今天广场只是我一个人的了。不不,还应该有永舢。我心里问空寂的广场永舢你在哪儿。永舢不答。定了定神,我知道他是不会回答的。永舢,咱们在这“住”了十六年,广场应该就是家了。妈妈就在 这等着你过年呢。我还想告诉他

9、,广场就要把摆摊儿的清理走了,再 不来,明年咱娘儿俩哪儿见呢北风打了个旋儿,我忍不住一颤, 把手揣在袖筒里。此时却忽然看见从空荡荡的火车站方向走来一个人 此刻我虽然恍恍惚惚,然而我却未曾相信过真有鬼神。见到有个 身影由远及近,心里不能不扑通扑通狂跳起来。他不是神灵。年龄介于而立与不惑之间。当他发现小铁车的窗子 里有一部电话时,竟喜出望外,急走两步冲了过来:哎呀谢谢你哩大婶!他谢谢我。这个自称姓江的年轻人外出打工一年, 戴着个断了舌的帽子,又 没有手机,所以我猜到他盆也不满钵也不满。小江之所以看到话机就说谢谢我,因为他总算找到了能跟媳妇通 话的地方。接电话的却是邻居大嫂。她告诉小江,他媳妇一个下

10、午都在等他 的电话,半小时前才被娘家弟弟接走。她是来给炉子添煤的。小江顿时黑了面孔。他说工钱到手已是腊月二十九下午, 他就顾 了挤火车都没时间去找电话亭。自己给媳妇儿买好了一身新衣服,还 想赶回去让她穿上过年呢撂下电话,我看小江木木地站在那里, 原以为他要步行八里路赶回去呢,现在他泄了气。我不能不同情他。世间男子,大多会为人夫婿吧。而像小江如此 真情实意的,能占几成?我想到了自己维持了二十年、 最终巢倾卵碎、 人去楼空的婚姻“进来暖一暖吧,能坐下两个人。”我温和地邀他。小江仍然站在那部电话前不动,但他那呆呆的目光中,却忽然闪 出了一丝疑问:大婶,大年三十儿的,你怎么一个人守在这里?也没 人来买

11、东西啊我愣住了,我想不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他看我这样,也愣住了,也许觉察到了自己的冒失吧,他轻轻地 打开小车的门,坐进来了。大年三十,车子外面,是凌冽的寒风,我们就这样面对面地蜷缩 在 0.99 平方米的空间里。小江是我的不速之客,他出现在我对永舢 呼唤里,他来和我一起熬夜了。不知怎么,这使我的幸福感渐渐升腾 起来。小江脸上那些黑色的遗憾渐渐褪去了, 但心思却仍在原处徘徊。 他说他媳妇儿常年一个人在家种地, 是个特别能吃苦的女人。 而且她 待奶奶很好小江随口曝出隐私: 他母亲拒绝赡养他八十九岁的奶 奶,而父亲却只能沉默。为此小江和母亲闹翻过好几回,最后直接把 奶奶接到自己家来了。走时他恶狠狠地对

12、母亲宣布: 你现在不养奶奶, 我以后也不养你!我知道他这是气话, 但我当场为他这气话拍手称快。 我还夸他找 了个难得的媳妇,我说:“孝敬婆婆已经难得,还孝敬婆婆的婆婆, 真好!”我最为感动的,是小江说到自己给奶奶洗“三寸金莲”时, 满脸都是怜惜: “奶奶的脚,竖着能放进水杯,横着能放进饭碗。她 走路特别费劲,但是在我小时候,她每天都拉风箱烧火,帮我妈煮两 锅猪菜。”难得小江对我这个陌生人推心置腹, 我也给他掏了心窝子。 我告 诉他做小买卖的艰苦和辛酸, 也告诉他人心的贪婪和险恶, 我甚至告 诉他,在羊肉涨价时,个别卖羊肉串的架子上挂着羊头,炉子上烤的 却是蘸了羊油的猪肉。 我也和他说到永舢,

13、告诉他我的三儿子在广场 做了九年买卖,出车祸也是在广场。那段时间我心情恍惚,有天望着 窗外的风沙自言自语:阳间世上一刮黄风,就没意思了,当时就把老 大和老二都吓得变了脸色。 即使这样, 我还得一天天地抚养小孙子长 大成人“大婶,我明白了”小江的眼里忽然充满了怜惜,他明白了我为什么一个人守在广场。年夜被我和小江熬得像腊八粥般的稠实, 赶天明就熬成了忘年交。 开春以后他有几次办事路过广场,都过来和我说会儿话才走。他说今 年继续外出打工,但一定要计划好了回家过年,而且一定要买个手机, 随时跟媳妇儿通话。他还说下个年夜我如果还这么过, 他一定骑着自 行车来跟我熬两个时辰,一定。他说了好几个一定,于是我

14、也说:是呀你一定得来,到时候我最 想见的人,一定是你。一定。我们俩不见不散。但是三个月后,广场拒绝了所有的小商贩,当然也拒绝了我。或许我独自过的那个年夜让儿女们备受“伤害”?此后的年夜都 一窝蜂来陪我。他们根本不知道我的愿望是一个人到广场去。 这个愿 望每临年夜都在心底呼之欲出,却又无法倾吐。今年终于有了一点变 化:儿子们大概以为既然广场已经拒绝摊贩, 他们的母亲至少不会到 寒风中守望了吧?何况他们又承诺了要去陪陪爱人的父母,所以夜半钟声一过就都走了。鲨鲨在两个小时前就走了,他说约了同学去看“笼 旺火”一一街面上许多商号门前都燃起大火“接神”。已经十七岁的 孩子,正是好热闹的年龄。窗外的风势不

15、象往年那么猛,应该算是在刮春风吧。记得有位古 人自信地感慨:春风来不远,只在屋东头。我的春风,应该已到广场 西了吧。我有七个年夜没出门,竟不知时过境迁和事过境迁。那时的生意 人为了省电,一过八九点就都漆黑了店面。再者当时人们很讲究合家 守岁,大街上反倒显得冷清。现在不然了,到处火树银花,满街的人 们似乎都在一片欢娱声中东奔西跑。我走到广场西头,来到自己曾经摆过摊位的位置上时, 心忽地下 沉了。这方寸之地,曾留下我为一分一角而算计的心酸,也曾留下我 遭遇剜心之痛时的眼泪。我一动不动地呆望,呆望了好长时间。我想 到十六年摆摊的风雨,也想起陪我熬过一个年夜的小江。即使小江一 年只路过广场一次,也早已

16、发现我的小车消失了。相信他路过广场时, 也会想起我们说了那么多“一定”的约定。意外的惊喜是不能复制的。有一次,应该已经知足。当然,想得最多的,还是我的永舢。我似乎听到永舢在抱怨:妈 你好几年都不来看我了,我还等在这里干吗?循声望去,却什么都望不到,或许是因为灯火太耀眼了吧。目光 只有触及黑暗,才会深远。回家去吧,这一趟跑出来非但什么都没遇到,反而发现种种过往 在悄悄地被时间删除。这个想法一露头,心便一滴一滴的往外渗泪。 刚开始还能忍的,后来就不行了,而一旦忍不住了,我就想放声大哭。大年大街,此时此地,我真不能号哭。我压着自己,从小江曾经走来的路走向火车站。 看看大钟已指向 凌晨一点半,在站台的

17、音乐中,竟也有旅客进出。人生确有许多遗憾, 不可思议地就被搁在半路了。“奶奶。”回头一看,是鲨鲨。“你没去?”我记得他说跟同学去看旺火的。鲨鲨没回答,目光逃向别处。哦,我明白了,他也想一个人出来心里说,孩子,你为什么也这样?我不知道是代沟的隔膜还是性格使然,我觉得鲨鲨和他的伯伯们截然不同。我一直斥责鲨鲨不懂得跟我相依为命, 对亲人和家庭老是 一副局外人的模样,也没有小孩子常有的活泼天真,动辄蔫头耷脑的 令我气短。但是有朋友说:你注意到小孙子没?他的眼神里有一股子忧伤。 对了,鲨鲨的班主任也跟我说过,鲨鲨的目光一闪,就有忧伤。鲨鲨的性格难以捉摸,他在小学二年级时就有过两次夜不归宿, 而且次日一整天都不到校上课。当我慌急落泪时,他回来了。“昨天晚上哪儿去了?”“就在小区门房子、窗台下边。”“为什么不回家?”a»“今天咋不去上课?是不是去网吧了!”“没,就在玉米地边坐的了。”“胡说! 一整天你吃什么?”“领你去看。”我不信,就跟着他到小区后边。玉米地埂上果然有个清晰的小臀 印,旁边是一个纯净水瓶子和一个方便面袋子。后来我曾问过鲨鲨:那次你是怎么想的,谁也没打你没骂你,你 为啥跑到玉米地边儿坐了一整天?但他似乎比我更疑惑,眨着忧伤的眼睛,什么也说不出来。此时我就想起他在七八岁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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