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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作家身影与文学声音
1.格非:好的小说一定是对传统的回应20世纪80年代末的格非,因《迷舟》、《褐色鸟群》等极具先锋性的小说成为先锋作家的代表人物,如今在清华大学任教的他更执著于对传统写作的坚持。忆及昔日的先锋写作,格非的理解是——抛弃固定不变的现实,去寻找某种瞬间的感觉,把故事的整体性打破。年轻的时候,他非常专注于小说外在的形式与文笔是否炫目。不过,他沉迷形式的时间并不长,他很快意识到这样的写作也许到30岁以后会有问题,于是不时反省:这样写小说有没有必要?一定要这么写吗?是否有其他更好的写作方式?当时他担心在写作上走到死胡同,就同时进行两种方式的写作,一方面继续写作形式上的实验,另一方面也在为日后真正地进行传统意义上的叙事做准备。比如,在《欲望的旗帜》中他并未把背景完全虚化,而是开始尝试很多现实的处理。但是,他心中关于写作方向的疑问并未消除,这种疑问等到他写完《欲望的旗帜》之后更加明显。“这条路是不是走错了?当时很多人,包括我的父母看到我的小说都很不解,说这是在写什么呀?我也觉得那时候的写作做作得有些过分。”他这样描述当时的情形。此后,格非集中重读了《包法利夫人》、《罪与罚》、《卡拉马佐夫兄弟》、《大卫·科波菲尔》等名著,这些作品带给他巨大的震撼:“读了这些世界文学经典,我觉得所谓的现代主义是值得探讨的,即使像陀思妥耶夫斯基这样的现代主义鼻祖,他的小说也与后来的卡尔维诺的作品有很大不同。从马尔克斯及一些南美作家的传记中,我发现这些作家身上都有从超现实主义向传统写作回归的现象,马尔克斯曾经引用艾略特的话:‘一个人从起点出发绕了一大圈一定会回到这个起点。’这给我很大的启发。”“回归传统写作不等于与先锋写作绝缘。”格非认为现代写作并非是走向传统写作的简单过渡,“比如超现实主义的出发点就不止是要在叙事上做一些变化。现代主义有些好的传统被我们误解、丢弃了,我和余华、苏童聊起过这个问题,无非是怎么做、舍弃什么的问题”。他觉得,一个作家对现实生活的表达应该建立在他有话要对读者说的基础上,如果无话可说,大可不必写。关于作家内心感知的表达,现代主义提供了很多有效的方式。“西方现代主义有很多部分是不应被放弃的,好的一面还是要继承,现代主义并不仅仅是一种修辞”。强调写作顺其自然的格非,写作之路可算顺利。然而,他也曾有写不下去的经历,那是写《戒指花》的时候。“当时是法国方面定的题目,叫做‘引文’,小说中必须要有引用别人文章的部分。中国作家选择了我,还选了一位法国作家,让我们二人在一两个月的时间里分别写出两部同题的小说。我写了大概一个月,很痛苦不知道怎么写下去,后来突发灵感,几天就写完了,所幸大家评价还不错。”他因此意识到,自己并不适应这样的命题写作。格非心目中,好的小说一定是对传统的一种回应,他很难想象一部作品跟传统毫无关系,此外,他认为好小说还需要具备对传统的再发现和再创造,两者兼备就是伟大的作品。“当然,衡量一部小说是否成功还有其他的标准,比如通俗、好看,小说中所蕴含的作者所有的才华和表现出的美感要均衡,还要有灵活性,可以让读者有不同的解读。好的小说都是丰富的。”他补充道。(摘自2007年2月17日《中华读书报》丁杨文)2.陈建功:祝福万物,有爱无类春节聚会,世所常见。互致祝福、互道吉祥,此其时也。然而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人类的祝福之声此起彼伏之日,正是更多的野生动物被端上餐桌之时。比如我,几天前就收到了朋友的电话,问是不是给你送几只飞龙过去呀?我说:“我可是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会员啊!”朋友惊异地说:“啊,我真不知道,你还信那玩意儿啊!”……朋友是好朋友,我不能要求人家速成野生动物保护法,或者也成为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会员。但是我当时想起曾经看到一本书,是《纽约时报》百年来涉及中国的报道集锦。那本书里,一个美国记者记述了一百年前在广州街头看到中国人大吃野生动物的壮观场面。我在想,现在这样的场面已经见不到了,或许,是因为国人的觉悟提高了,或许,是因为国家管理得严了,或许,那样壮观的场面之所以不复出现,最根本的原因,是野生动物已经被我们吃得差不多了。我想,在野生动物已经没有多少可吃,而还有人要大吃特吃的日子里,在人类互道祝福,却给野生动物带去灾难的日子里,大家聚一聚,发一声“生命的喟叹”,希望我们的祝福也能和野生动物们分享,或许这就是猪年春节到来之际我的第一个愿望吧。下面再说我的另一个愿望。许多作家朋友们,都是热心的野生动物的保护者。其中15位,更是有幸成为一种濒危野生动物的代言人。我也有幸是这15位里的一个,成为扬子鳄的代言人。我得坦率地承认,我这个代言人的使命完成得不好。我知道,为大熊猫代言的方敏,已经为大熊猫完成了洋洋数十万言的巨著了,而为金丝猴代言的陈昌本,他的足迹已经踏遍了全国仅有的3种金丝猴栖息地。你们不妨看看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编的《生命的喟叹》一书中他写的《与金丝猴对话》,他已经快把自己修炼成公冶长了。而我,说来惭愧,我只做了一篇文章,就是这本书里的第一篇。放在第一篇,不是因为写得好,而是因为编选者给面子。各位看了我的文章,大概就可以知道了,我之所以成为“扬子鳄”的代言人,并不是“自由恋爱”,而是“组织分派”——野生动物保护协会邀请15位作家去当代言人那天,我因公务缠身,忙得一塌糊涂。就在这忙乱中,居然忘了出席那个“速配大会”。事后野生动物协会的同志告诉我,方敏认领了大熊猫,赵大年认领了藏羚羊,张抗抗属虎,因此代言东北虎……那么我呢,由组织上“乱点鸳鸯”,把扬子鳄分配给了我。当时我说,天啊,就是那面目狰狞的扬子鳄呀!我得承认,我曾为这“扬子鳄”叹息了一声,但我的“代言人”职责之所以完成得不好,是因为公务缠身,绝不是对扬子鳄有何隔膜。如果说,别的代言人和他们代言的动物,是“先恋爱后结婚”的话,我和扬子鳄,已经“先结婚后恋爱”,渐入佳境了。那么,绕了那么一个大圈,我的另一个愿望是什么呢?我想说,虽然野生动物保护事业还任重道远,但相比之下,憨态可掬的大熊猫有福了,轻灵矫健的藏羚羊有福了,聪明乖巧的金丝猴有福了,因为它们聪明可爱所以它们可以得到更多地关注。但大家不要忘记了扬子鳄呀,虽然我很丑,但我也很珍稀啊。古人说,“有教无类”,在保护珍稀野生动物方面,似乎也要“有爱无类”。新春来临,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我们都愿送上衷心的祝福!无论是美丽的珍稀动物还是丑陋的珍稀动物,我们都应送上精心的眷顾!(选自2007年2月19日《人民日报》)3.王海鸰:直面普通人的婚姻状态从《牵手》到《中国式离婚》再到现在的《新结婚时代》,王海鸰这些年的作品始终紧盯中国人的婚姻情感问题,被称为“婚姻第一写手”。为什么涉足婚姻题材?王海鸰回答,这完全是一个被动选择,是由于写不了别的。就像人们常说的:“男人把事业当爱情,女人把爱情当事业。”这是男女性别的差异造成的,是社会普遍存在的一种主流观念。对男人而言,人生价值主要在事业等方面,而像她,作为女人的天性,似乎对两性的婚恋家庭等问题就会格外敏感一些,这是自然而然为之,而非刻意设计的。王海鸰是一个真诚的人。她追求作品的真实性。许多作家、编剧笔下的故事有时是凭空杜撰,云里雾里的;而王海鸰认为“生活中没有的事儿,我是绝对不敢写的”,“我觉得婚姻的本质应该是两个人的事情,两个人在经济上,感情上,性上,组成一个小小的联合体,但事实上,现在的婚姻还远远达不到这个程度。只是把我想到的,思考到的,写下来,也希望我们的生活环境和婚姻环境更为科学,更为宽容”。近年来,但凡王海鸰的电视剧播出,媒体和网络上都会有热烈的讨论。有人说,看了电视连续剧《中国式离婚》就对婚姻产生了绝望,有的人表示,看了电视剧《新结婚时代》要对自己选择的对象再思考一下等等。王海鸰将这一切反应都视作对她的首肯。她说这就对了,当每个观众和读者在剧里或书里寻找自己影子的时候,就证明了作品的成功,这表明她笔下的人物打动了观众和读者。她说她就是一个大众的人,主流的人,她反映的就是现实的生活。“我不是那种为了下个世纪的人写作的人,我为今天写作,所以我必须重视读者和观众。”不断地涉足婚恋家庭题材,然而离过婚的女人王海鸰,却从来不把同情的视点放在婚姻中女性的一方。于是,与王海鸰的电视剧红火相对应的,是女人们对这个女作家的诸多不理解。在网上,有人问:“女人何苦难为女人?”然而王海鸰反问:“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正是对女性的关注吗?”她说,正是因为关注女性,所以她才会批评女性。因为,在婚姻关系中,女人不能永远当怨妇,不能只是要求同情,而需要更多的自省。电视剧《新结婚时代》眼下正在热播,北京火,上海更火,书已发行了20万册,并引起一些海外出版界的关注。电视台、广播电台、报社记者纷至沓来,令王海鸰的日程排得很满。王海鸰延续了她一向“冷静而近乎残忍”的手法,再现婚姻中硝烟弥漫的生存状态。只不过这次对于谁是婚姻的“杀手”,她提出了新的疑问。王海鸰说:“我对这个作品最满意的地方,在于找到了一个新的突破点,从城乡差异来写婚姻,从而给了它一个广阔的背景。”在这部根据她的同名小说改编的电视剧中,主要的一对夫妻:小西是在北京的知识分子家庭长大,建国则来自贫困的沂蒙山村。两个家庭的巨大差异,使得原本相亲相爱的小两口,常常为了各自家庭不同的生活、价值、处事等观念发生争吵。它与《中国式离婚》相比,背景更广阔,而且更残酷。因为引发婚姻矛盾的原因不是个性不合、第三者,或者两人缺乏沟通、相互猜疑,而是无法沟通的城乡间的鸿沟。“从某种意义来说,《新结婚时代》比《中国式离婚》更沉重。”作品的这个新突破口,竟来源于《华尔街日报》女记者的提问,题目就是“你对城乡之间婚姻的感受”。这个提问引来王海鸰思绪万千,点亮了她的创作灵感,于是有了《新结婚时代》。为什么叫新结婚时代呢?王海鸰说:“以前,我年轻的时候,结婚、离婚,都是要经过组织批准的,根本不是你个人的事情。离婚也备受歧视,要被议论。但现在,人们对生活方式可以做各种选择:你不结婚,可以;不要孩子,可以;哪怕你是个单身妈妈,也可以。只要你不违反法律,不侵犯他人,基本上都可以得到认可了,也没有人大惊小怪的了。”《中国式离婚》引起了巨大反响,不仅是电视剧,她随后而出的小说,也由10万册起印一路印至30万册,至今仍畅销不衰。王海鸰认为:离婚也会体现出中西方文化的差异,包括离婚时的财产公证,这反映了我们婚姻的文明程度。婚姻中应有更多的理性因素,这是非常重要的。我们的婚姻状况常常是在物质上混为一谈,没有AA制,也不愿意做婚前财产公证,以为这样做就伤害了感情。还有一个重大差别,就是夫妻间能否有隐私,也就是给对方留有心灵的空间。我们的情况是,结了婚,对方就不能有隐私了,只要有隐私,就是不爱我了,这是我们的传统思维。你不让我看你的手机,那你肯定就是有第三者,所有的短信我都得检查一遍。这反映出我们对婚姻缺乏尊重,文明程度还不高,需要提高自身的素质。在美国,夫妻双方都有人格上的尊重,给对方心灵保留很大的空间,夫妻双方如果查看对方的手机,他们会引以为耻。这不仅是传统上的差别,也是文明上的差距。文学作品应该使这种文明逐渐渗透到人们的心中。(选自2007年3月1日《人民日报·海外版》孟晓云文)4.罗伟章:为心灵找到通向自由的路径近年来,罗伟章的小说频频在全国重要文学刊物上发表,许多小说占据大刊头条,而且多被转载并收入各类选本,仅去年,他就先后获得中篇小说选刊奖、人民文学奖、小说选刊奖等多种奖项,并被有关专家称为“在近年活跃的同辈当中,分量最重、最突出、最值得关注的作家之一”。罗伟章最受关注的小说《我们的路》、《大嫂谣》等写的都是底层生活,因而在人们的言说中,他有了一个特别醒目的身份:“底层作家”。也似乎只有作为“底层写作”的“主力作家”的命名,我们才能在众多的青年作家中轻松找到罗伟章的身影。然而,罗伟章坦言自己并不接受这样的文学命名。他说:文学只有好坏之分,与题材、地域、流派等无关,文学没有边界。而且他对“作家”这个称呼表示警惕,显然他更喜欢“写作者”这个词。“‘作家’给人一种功成名就的印象,‘写作者’却是在行动,而所谓作家也无非是为人的心灵找到一条通向自由的路径。”“大多数走上文学道路的人,生命里都留有一块伤疤,你不得不面对它,当你把它倾吐出来形成文字,就是一种表达。”在给一位朋友的小说集所做的序言中,罗伟章写道:大多数走上文学道路的人,生命里都留有一块伤疤,这块疤别人看不见,甚至写作者自己也看不见,但它活着,它不断提醒你去舔食初始的疼痛,不断挑战你的尊严。你不能不管它,你得面对它,当你倾吐出来,形成文字,就是表达。对罗伟章而言,这块伤疤或许就是记忆中童年经受的饥饿和苦难。罗伟章老家在四川省东北部,那里勉强属大巴山系,土黄天青,出石头和荒草,不大出庄稼,更不生钱。在他很小的时候,那里发生过一场天灾,庄稼最需要雨水的时节,却是73天滴雨不下,害得方圆数百里颗粒无收。这段饥饿的日子,在罗伟章的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他说:“许多人都在赞美蓝天,但我看到蓝天,就会想起那段日子,就有饥饿的感觉,分明刚刚吃饱了饭,这时候又饿了,厉害的时候还饿得肚子痛。饥饿对人的打击相当大,它展现出的力量,超过了革命和战争。”对他打击最大的还是母亲过早地去世。罗伟章回忆说:我母亲得病的起因仅仅是感冒,她不愿意花一分钱弄药,还像男人那样挣工分,结果病越拖越沉,终于很快就起不来了。母亲去世那年我六岁,正是往母亲怀里扑的年龄。而那时我的妹妹,只有两个月大!妹妹吃不到母亲的奶,闻不到母亲的体味儿,醒来就哭,哭累了就睡,父亲抱着她去村里寻奶吃,那些正奶孩子的妇人,乳房瘪瘪的,自己的孩子也吊不住,哪有多余。她是怎么活过来的,我至今想起来还是个奇迹。现在,妹妹也是过三十的人了,而且是个高个子,可我每次看到她,都听到一个婴儿微弱的哭声。苦难的童年生活对罗伟章的小说创作起着决定性的影响。谈到所谓“底层写作”的缘起,罗伟章说:“我过着那样的童年,看到的是那样的人生,不写那些该我写的,你叫我写啥呢?现在,我的亲人和村里的绝大部分年轻男女,都到外地打工去了,他们的故事我经常听到,他们的感情我能够理解,不仅仅是理解,还感同身受,很自然地就会在一个恰当的时候将其表达出来。”落实到具体的文本上,不说他那些主要写“底层生活”的小说,即使中篇《奸细》、长篇《寻找桑妮》、《在远处燃烧》这些看似与“底层写作”有距离的小说,在罗伟章看来,其中对世界的缺乏安全感,对价值判断的疑惑,都很显然还是受着童年记忆的影响。“小说是要表达某种意义的,而这种意义,不是某一个人也不是某几个人的意义,而是能够引起共鸣的意义。”有评论家说,罗伟章的小说总是轻轻地打开一扇门,读者只要进了这扇门,就会发现,里面是一个越来越深广的世界,从对现象的考察,深入到对价值疑难的剖析以及对灵魂的追问;罗伟章总是在沉着的叙述中,从容不迫地展示出引人深思的艺术说服力。尽管我们有理由认为,近些年来,不少作家无意也无力对社会、时代做出发言,甘心于在自我玩味的历史叙述、风花雪月的私性写作中编织自己的文学版图。不过就“底层生活”的书写而言,它作为一种文学表达始终存在,打工文学的兴盛就是一个显著的例子,但罗伟章在众多“底层生活”的写作者中脱颖而出,却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而这个“奇迹”的谜底或许就在于他不仅仅是为底层而写底层,他的笔触抵达了更深远的境界。比如饥饿、苦难,可以说是“底层写作”中很难绕开去的文学命题,有了苦难的童年记忆,罗伟章似乎更有资格在自己的小说中对此做出有力的反映,而事实上他却表现得非常谨慎,他无意于为“底层”代言,他相信文学创作是个体心灵的回声,只写自己眼睛里和心灵中的世界。罗伟章说:我们需要不时回到自己的内心,想一想我们走过的路,想一想时间的问题,生命的问题,死亡的问题,宇宙的问题,再想一想这个大地上的事情,也就是跳出自己,想一想你的近邻,想一想远方的人们,想一想正在迁徙途中的野马、正在消失的森林和灭绝的物种,好好想吧,想出味道来了,你再问问自己,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这样的思索,在他的众多小说中都得到了清晰的、富有力量的表达。罗伟章在小说中把对底层的关照上升到某个高度,由是读了他的小说总能让读者产生一种久违的崇高和厚重的感觉。在长篇《饥饿百年》的后记中,罗伟章引用瓦尔特·惠特曼的话说:“那种插科打诨和表面虚饰,即使搞一百万年也不会奏效。”这意味着他的文学观是“向外”的,他强调小说是要表达某种意义的,而这种意义,不是某一个人也不是某几个人的意义,而是能够引起共鸣的意义。人类走过了这么多万年,生存状态变了,生活方式变了,而人类的同情、悲悯、牺牲精神等真情实感,却是亘古不变的。罗伟章就希望自己既要写出变化的东西,更要写出不变的东西。(选自2007年3月2日《文学报》傅小平文)5.何建明:文学应显示直面社会的力量记者:《为了弱者的尊严》引起强烈反响,再次证明文学在关注民生、构建和谐社会中的作用。你的创作动力是否源于你一直坚持的作家的责任感与使命感?何建明:作家应是时代的见证者、时代进步的推动者,在关注现实中显示出直面社会的人格力量。胡锦涛总书记在八次文代会、七次作代会上的讲话中指出:“一切有理想有抱负的文艺工作者,都要密切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积极反映人民心声。”温家宝总理在《同文学艺术家谈心》中也指出,文学艺术家要对国家、人民和社会有强烈的责任感。同时还指出,文学艺术家的社会责任感来源于对国家和人民深切的了解和深沉的热爱。我认为胡锦涛总书记和温家宝总理的讲话,为我们广大作家指明了创作方向。中国改革发展到今天已进入了一个更高、更新、更深的领域,改革带来的结构性调整必然要波及一些人的利益,面对着那些像梁雨润一样为了人民的利益奋不顾身的英雄模范人物,作家有责任为其声援;面对着社会上那些丑恶现象,作家要有勇气,要发出我们旗帜鲜明的呐喊。在这个伟大的改革时代,文学不能缺失,也不能缺席。记者:是不是说报告文学要写民生、反映人民心声,唯此才能获得感动人心的力量?何建明:文学不拒绝感动。一个作家在具备娴熟的表现技巧时,还需宁静与专注。这里所说的“宁静”是要求作家能够静得下来,“专注”则是指对所选题材的把握。说到文学不拒绝感动,我深有体会。《为了弱者的尊严》,是我洒泪写完的。中国目前还有2600万绝对贫困人口、6000余万残疾人、2亿左右进城农民工、1亿3000多万文盲和每年到省市及进京城的1000万人次的各种上访人员,他们中多数是今天这个社会的弱势群体。对这些弱势群体,一些地方管理部门对他们的生存权、知情权和财产权、创业致富权有些漠视,甚至严重践踏。《为了弱者的尊严》一书中所暴露的,就是一些典型事例。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当今社会,普通百姓尤其是弱势群体的生存权和财产权及与自己利益相关的一些知情权并不能得到保障,这不仅严重损害了人民利益,也给党和政府的形象造成损害。如何保证他们的生存尊严与人格尊严,是我们构建和谐社会的一项十分重要而紧迫的工作。作为作家应呼吁全社会行动起来,共同为完成这种庄严与不可少的尊重而努力。记者:审视你的创作经历,你认为当下中国文学应在哪些方面多做些努力呢?何建明:这个问题其实涉及中国当代文学的真正出路在哪里的问题。中国当下真正的社会矛盾和心灵危机根本就不是什么婚外恋之类,如果一个作家没有内心的焦虑,没有对人民的感情,没有把为人民服务作为表达主题去关心群众疾苦、体察人民愿望,急人民所需,其作品很难得到人民的检验。一个有责任感有良知的作家其作品应该更多地反映对民生问题的焦虑,对国民灵魂的关注。作为报告文学作家更应在时代进步的伟大实践中汲取创作灵感,只有与时代同步伐,踏准时代前进的鼓点,其作品才能有旺盛的生命力。(选自2007年4月5日《文艺报》曾祥书文)6.陈忠实:《白鹿原》后未敢仓促自长篇小说《白鹿原》问世以来,15年间关于它的新闻从未间断。在1998年获得茅盾文学奖之后,每一次改编,都使《白鹿原》成为一次“热门话题”,秦腔版、话剧版的热演,电影版的搁浅,无不如是。作为作者,中国作协副主席、著名作家陈忠实的创作和生活也受到热切的关注,比如白鹿书院、陈忠实文学馆的创办以及有没有创作新的长篇小说等。文汇报:我最近重读了你的《白鹿原》,同时也比照读了一些当代作家史诗性、家族史写作的长篇小说。我有一个强烈的感觉,同样是描述自己没有亲历的时代,你的小说却一点也没有给人“隔”的感觉,很真实、很细腻,仿佛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讲述自己过去的故事。你是如何做到不“隔”的?陈忠实:真实是我自写作以来从未偏离更未动摇过的艺术追求。在我的意识里愈来愈明晰的一点是,无论崇尚何种“主义”采取何种写作方法,艺术效果至关重要的一项就是真实。道理无需阐释,只有真实的效果才能建立读者的基本信任。我作为一个读者的阅读经验是,能够吸引我读下去的首要一条就是真实,读来产生不了真实感觉的文字,我只好推开读本。我在追求真实的艺术效果的途径上几经坎坷,由表及里、由浅入深,是一个较为漫长的探求过程。及至《白鹿原》创作,我领悟到对人物的刻画应由性格进入心理脉象的把握,即人物的文化心理结构。人物的思想崇拜、价值取向和道德观念等因素,架构成一个人独有的心理结构形态,决定着这个人在他生活的环境里的行为取向,是这个人物性格的内核,是这个人物区别于其他人物的最本质的东西。这种独有的心理结构被冲击、被威胁乃至被颠覆时,巨大的痛苦就不可避免;及至达到新的平衡,这个人的性格就呈现出独特而新鲜的一面。我把它称为把握人物的“心理脉象”,关键是要把脉准确。我在《白鹿原》中探试了一回,几乎没有做人物的肖像描写。文汇报:“创作来源于生活”,这是一个老话题。也有作家表示,“生活无处不在”,因此,生活不应该成为创作的一个问题。你怎样看待生活和创作的关系?陈忠实:“创作来源于生活”这话是对的,“生活无处不在”这话也对。前一句是一句老话,是20世纪50年代以来自我喜欢上文学就知道的宗旨性的写作命题,出处大约是40年代初毛泽东在《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里提出的。一般理解,这里所强调的生活是指“工农兵”的生活。放到今天来讲,应是整个社会生活,包括已经逝去的历史和正在行进着的现实生活,重点在于要作家走出自己的家庭和书斋,到社会的各个层面去体验去感受。这是无可置疑的事,不仅中国作家,世界上诸多名著的创作者也都得益于他们亲身经历的生活的丰富性。后一句大约是针对过去单指“深入工农兵”生活而言的。从字面到内涵,这话也无可指责,凡有人群的地方就构成了人类生活的各种场景和各个不同的角落,大到一个城市,小到一个二人组成的家庭。在我理解,作家进入社会不同的场合和角落,体验和感受是决然相异的。肖洛霍夫年轻时在顿河亲身参与了战争,写出史诗《静静的顿河》,后来参与了苏联乡村集体农庄化的过程,又写出了《被开垦的处女地》,老年又写出了深刻的生命体验的《一个人的遭遇》。我是属于那种关注社会生活进程,也敏感其进程中异变的作家,并赖以进行写作。我不轻看、更不排斥那些在较小的生活范围里体验着的作家,相信会有独到体验的作品产生。无论面对历史或现实生活,无论进入纷繁的社会生活或游走于小小的家园世界,至关重要的是作家体验到了什么,深与浅的质量,才是影响与读者交流的关键。这是另外一个话题了。文汇报:在创作《白鹿原》之前,你发誓要写成一部将来可以放在棺材里做枕头的书。《白鹿原》取得了极大的成功,不算译文版和无数的盗版书,正规发行的就有100余万册,除了获得茅盾文学奖外,还作为新中国成立以来唯一的长篇小说,被教育部列入大学生必读文学书目。你现在如何看待自己的这部作品?陈忠实:我说要为自己写一本垫棺作枕的书,完全是指向自己的。即为着自少年时期就倾向写作且一生都难以舍弃的那种神圣的文学梦,为自己写一本在告别这个世界时可以告慰的书。我在即将写完这部小说时,很自然地发生一种自我估计:如能面世,肯定会有一定反响。然而后来在文学界和读者中骤然引起的强烈反响,却是做梦也不曾料想到的。我借此机会向评论界的朋友致意。更多的年轻的评论家关注着这部小说,近年间对这部小说的评论散发在我难以看到的诸多的大学学报上,一位热心的朋友搜集来2005年和2006年的评论文章,竟有150篇。人民文学出版社近10年来每年都以3万~5万册持续印刷,可以想到读者的兴趣,这是最令我踏实的安慰。我曾在该书面世后说过,我把对这个民族发展到20世纪前50年的感知和体验以小说展示出来,能得到文学界和读者的认可,那是我作为一个把文学视为神圣的作家最好的劳动回报。我拯救了自己的灵魂。文汇报:《白鹿原》是否有续集或者姊妹篇?你觉得还会写出超越《白鹿原》的作品吗?陈忠实:《白鹿原》没有续集,这是在写作之初就确定了的,即按一部独立完整的小说构思的。我到现在还没有成熟的长篇小说写作计划。我的写作习惯往往是受一种感动而被催发,无论中篇、短篇、长篇小说,抑或一篇散文,把自己的感动和体验,找到一种恰当的形式表述出来,就有一种很难代替的快乐。我不会跟自己较劲。这也是出于我对创作这种劳动的个人化理解。譬如爬山,每一座山都有各自的奇景和妙境,都值得探寻。我爬过华山,丝毫不影响我去黄山观光的兴致,甚至在一望无际的科尔沁草原,别有陶醉。我的写作大致可以作此类比。文汇报:你是否会为自己出一部自传或者传记?陈忠实:《白鹿原》出版十余年来,有多家出版社约我写自传,或让我口述,由人代笔写成纪实传记,我都辞谢而未做。这类自传写作的基本一条是真实,然而要达到真实有诸多障碍。既然如此,不如不说不写。我对某些自我评功摆好以至自吹的自传,阅读的感觉是无言,警示我别做这类蠢活儿。文汇报:回眸过去的创作,你觉得自己最成功的是什么?有什么遗憾?陈忠实:令我回头想来比较欣慰的事,是在人生的几个重要关头,依据自己的实际作出了相应的选择。一是新时期伊始,我看到了文艺复兴的希望,要求从公社(乡镇)调到时间较为宽余的文化馆。我那时的感觉是,文学创作可以当作事业来干的时代终于到来了。之后曾有行政上提拔的机遇,我坚决地回避掉了,整个心思和兴趣都投向写作的探索。另一次重要选择,发生在成为专业作家的同时,我决定回归老家,读我想读的书,回嚼我20年乡村工作的生活积累,写我探索的中、短篇小说,避免了因文坛是是非非而可能浪费时间和心力。我在祖居的乡村住了10年。如果要说遗憾,我应该一直坚守在原下已修葺得齐整的屋院里,尽管生活有诸多不便,毕竟那里要清纯得多,易于进入创作气场。(选自2007年5月6日《文汇报》缪克构文)7.王蒙:学好汉语,没有借口每年夏天,高考都是最热的话题之一。教育体制和选拔机制我了解得太浅,不能随便评论。但我那些孙子辈的人,有的还在上中学,看到他们从早到晚地做功课,实在是苦不堪言,让我很是感慨。我的孙子还比较小的时候,语文常常不及格。我就奇怪,你语文怎么会不及格呢?我给你讲讲。他说你讲不了,你根本就不懂。我连初中的语文都根本不懂?后来我一看,我真不懂。第一个选择题是这样,原句是:在我的窗外长着一棵杨树,下边写几个选择:有一棵杨树长在我的窗外;隔窗望去有一棵杨树;我看到窗外有一棵杨树。这几个里头你挑一个最符合原意的句子。我一看几个都符合。我的水平太低了。第二个选择题:保尔说:“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每个人只有一次。”下面又是几个句子:A.人,最宝贵的是生命,因为生命对于人,只有一次。B.生命对于人是非常宝贵的,因为它只有一次。C.既然生命只有一次,所以它非常宝贵。我看完这几个,又都觉得对,可在孙子面前又不甘心败下阵来,于是就发挥自己的最大智慧,挑选了一个。孙子一查答案:错,零分。由此,我联想到高考作文,如果这个孩子是中等水平,千万别想什么出奇制胜,让他四平八稳写就行了,起码能得个及格。可是这个孩子如果智商特别高,突然来一个绝的、怪的,按老师这种答题思路,恐怕“风险”就太大了。语言是灵活的,很多时候并没有“标准答案”,中小学的汉语教育搞成这样,令人费解。究竟应该怎么教孩子学好母语,我不是教育学专家,不好乱讲,但祖先留给我们的汉语这么美,实在应该好好研究一下怎么传给子孙,而不是一门心思研究让孩子们摸不着头脑的“标准答案”。前一段网上宣传,说王蒙提出来要进行汉语保卫战,因为现在英语学得太多了。这纯粹是胡言乱语,我是谈到过这些问题,但我没有提过“保卫战”。另外,我也不认为学英语是汉语水平降低的原因。如果说学英语学得好,你可能没有辜鸿铭学得好,没有林语堂学得好,没有钱钟书学得好,但他们的中文比英文都更好。而且,我宁可相信学好母语是学好外语的基础,学好外语是学好母语的参照。所以,如果你的汉语水平屡屡出现问题,那就是因为你汉语太差,而绝不是因为你的英语太好。你不能以学好英语为借口不好好学汉语,也不能以学好汉语为借口不好好学英语。如今社会上很多地方,包括一些媒体的语文水平太差,恐怕,一来和从小接受的“标准答案”式的汉语教育有关,二来也和这种爱找借口的思维有关。(选自2007年5月6日《文汇报》)8.张悦然:我们的写作不会一成不变读书报:80后写作群短短几年就开始了分化,消失的消失,转行的转行,然而你坚持了下来,不久前还加入了北京作协。姑且不论80后的命名是否得当,然而这个写作群是确实存在过的。你认为什么原因使这个写作群如此之快的分化?是什么原因让你的写作坚持了下来,并且作品被主流文学圈接受呢?张悦然:其实我并不是很同意这个说法。我并不觉得只有我坚持下来。在我看来,他们都在写。所谓“分化”,其实也并不确切。大家的道路从一开始就是不同的,这是因为每个人的文学理想和创作方式是不同的。他们也都在坚持,只是在不同的轨迹上。我从不觉得只有专心致志写作,才算坚持。写作当然可以是副业,是爱好,也一样可以干得很漂亮。作家也可以成为偶像,海明威也是偶像,但他的偶像地位应当是通过他的作品奠定的。我坚持写作,是因为写作给了我最大的自由度。而生活的自由度决定了一个人幸福与否。所以,对我而言,写作是最能让我感到接近幸福的一件事情。所以我一直在做。我暂时没有做别的事情,是因为我不太喜欢广种薄收,更不喜欢把一条狭窄的小路踩得满是自己的脚印。主流文学圈已经开始更多地关注我们这一代人,不仅仅是我,其实很多人的作品,都得到了认可。我也相信,越来越多的青年作者及他们的作品会走进主流文学圈的视野。这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读书报:你的作品通篇弥散着阴郁、孤独、灰暗、哀伤的情绪和色调,这些感受因何而来呢?这是否是你对生活常态的真实理解?这与你一帆风顺的成长经历似乎很不一样。张悦然:我找不到根源,能否找到也对我的写作毫无影响。作品中的情绪和色调,是我眼中的生活的常态。迄今为止,我没有找到过一个成长得一帆风顺的人,周围熟悉我的朋友也没有谁认为我是一帆风顺的。读书报:你的作品里的人物要么就是偏执,要么就是精致脆弱得不可能在现实生活中存在,为什么给笔下的人物赋予如此极端的性格?通过这样的人物、这样的写作你想表达什么呢?张悦然:我偏好极致的东西,本身是个偏执而极端的人。在我的作品中,许多人都以偏执的方式,寻索着某样东西。我想这是反复出现在小说中的主题。读书报:你的很多篇作品反复围绕着一个内核展开情节——炽热的爱带来毁灭。这是你对爱的理解吗?为什么偏好这个主题?张悦然:如上所说,我是个极端的人,所以爱的方式也是极端的。在我看来,爱本来就不是一种平安、静谧的东西。或者说,平静只在某个阶段是,但最终一定会有什么打破这种和平的状态。读书报:你的作品有着浓郁的女性气质,是刻意的选择吗?张悦然:我不知道这种气质通过怎样的选择可以呈现出来。对我来说,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仅仅因为,我是女性,我对女性气质熟知并且接纳。读书报:优秀的小说除了有漂亮的语言,还应该有精致的情节。有人认为,你的语言确实给读者带来了新奇的感受,但没有奉献出漂亮精致的故事,这和你的阅历有关。你接受这个说法吗?张悦然:我不太接受这个说法。故事和阅历并无直接关系。故事需要想象力,我倒是认为,阅历太丰富,有可能编织不出好故事。我对自己编织故事的能力基本满意。读书报:还有人认为你的作品语言太过刻意,失却自然,你接受这个说法吗?张悦然:有时候重读以前的作品,我也会觉得语言太黏稠了。但这是我的偏好,我的审美,肯定有一些人不喜欢,但它们的产生,对我来说,是非常自然的。那是适合我的表达方式。读书报:李敬泽曾经提到过对你的作品的看法。他认为,你现在的作品更多的是个人的生活感受,写作局限在狭小的生活空间中,这可能也是80后写作群的通病——与那些传统作家比起来,你们的作品中没有沉重的历史之纬,时间之轴,没有传统的负重,你是否接受李敬泽对你的作品和传统作家进行的比照?张悦然:到了我们这一代人,一些传统的东西的确丧失了。就如我们都在用普通话创作,方言在我们这代人的创作中已经很少见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和我们生活的时代,周围的变化有关。另外还可能和我们的年龄、阅历有关,但我不认为,这是一成不变的,也不会成为我们永久的缺失。读书报:你并不喜欢别人给你和你的写作贴标签,比如80后、美女作家、玉女作家、时尚化写作,等等,但事实上你还是成了一个文化的符号,流行文化的标本。你觉得,这对一个写作者来说,是幸还是不幸?张悦然:不幸吧。流行的事物总是难以逃脱落伍的命运。所以80后这个说法渐渐没落,对于我们这些与之相关的文化标本来说,肯定面临挑战。这个挑战就是,你能不能有更牢固的作品,冲破流行的浪潮,在原地站立,沿着你的方向前进。读书报:作为一个写作者,你如何看待商业包装?你接受适度的商业包装吗?张悦然:我希望我的书能被更多的读者看到,看到才可能喜欢。商业包装一定程度上促使我的书被更多人看到,所以它是好的。但我不希望它附加任何其他的噱头或者不实的名誉给我的书,这样便是帮倒忙,不再是书本来的面目。读书报:你的写作很自我、很有个性,语言繁复绚烂唯美,但并不通俗。你会保持这样的风格吗?你担不担心这样的写作风格会失去市场,失去读者?张悦然:事实上,一个写作者都只有一种写作风格,这种风格是随着一部部作品慢慢形成的,同时也是在变化的。对于我的风格是怎么样的,自己其实并不能准确判断,但我知道它是在变化的,这种变化总会带来新的喜悦。这是非常自然的写作状态,抛弃一种风格,形成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写作风格,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非常困难,也是没有什么必要的。不担心。因为我从来也不知道一种风格或者写作方式,可以牢牢地抓住读者,抓住市场。所有这些,都是在创作的时候无法预知的,所以我干脆不想。读书报:到目前为止,你是否觉得自己的写作状态有所变化?如果有,是因为什么原因?张悦然:有变化,一直在变化,变得更加从容,更加自由。从事一项工作久了,你慢慢摸到了它的规律,就更自在了,也更有信心了。不过惰性也更强了,这一点不得不承认。读书报:写作改变了你的生活吗?张悦然:对,写作改变了我的生活。如果按照在新加坡读大学的道路走下去,今天的我生活应当是满满的,有计划的,充满约束的。但我现在生活得自由散漫,毫无计划,也没有责任感和时间观念。读书报:你会一直坚持走写作的道路吗?下一部作品的主要内容可否透露给你的读者?张悦然:主观上,我会回答,是的,我会一直坚持写作。但是写作并不是一件自己可以决定的事情。写作生涯的中止与否,其实并不取决于创作者本身。下一部长篇小说我已经构思很久了,但尚未动笔。目前在写一个和那个长篇有些关联的短篇小说。(选自2007年7月22日《中华读书报》陈香文)9.陆天明:解读历史名人应有边界近年来,中国学术界呈现一派繁荣景象,涌现了一大批具有创新意义的学术成果。然而,有一种不良倾向也值得警惕,那就是对历史名人的肆意颠覆。本来早有定评的一些古代“偶像”,不断从历史尘埃中被扒拉出来“曝晒”,冠以“新形象”。先是有学者称,大才子司马相如劫财劫色,引来一片哗然;这几天,又有一位文学博士语出惊人:李白是唐朝排名第一的“古惑仔”。这位博士还专门著书,阐明观点,实在让人啼笑皆非。诚然,重新审评历史名人名著,还原历史人物真实,探究古典名著真谛,这是学人的本职工作和职责所在;为了让学术成果更好地走近大众,采取一些通俗、有趣的解读方式,这也无可厚非。但是,仔细分析他们的“新发现”,我看不到丝毫学术研究的严谨态度,看到的只有牵强附会和被无限夸大的只言片语。为什么有人“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颠覆名人?我想原因大致有二:一是为了标新立异,行颠覆名人之事,成自己出名之实。你李白英名远播古今中外,我偏偏把你说成是“古惑仔”,这样的“创新”,谁做得来?我做得来!一时之间,赚足关注,一夜成名。二是吸引眼球,发笔“名人财”。翻看那位博士以前的著作,对李白的认识也并非如此无稽。但严谨的学术研究,可能远没有现在这样吸引人。我不妨揣测,他也许是受了一些人一夜成名、其著作洛阳纸贵的启发,故作惊人之语,实际上是在为他的新作鸣锣开道。古代名人和古典名著,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宝贵的传统文化资源。对此,我们该做的是挖掘,是发扬,让它们焕发出新的时代意义,成为现代人的精神力量、思想源泉。颠覆名人是对文化的伤害,而如果伤害文化的是本来承担着研究和传承文化责任的学者,这该是怎样的讽刺?所以说,学术界在解读历史名人和传统文化时,追求趣味、通俗化,也应有边界。肆意戏说、歪说,故作惊人之语,这是不该提倡的;不惜以伤害文化成就自己名利的做法,更是当刹。(选自2007年8月3日《人民日报》)10.雷达:中国当代文学缺什么?中国处在一个伟大的变革时代,社会面貌日新月异、思想和文化冲撞激荡,这本应是作家的摇篮,但是当代中国却没有伟大的作家。对此,著名文学评论家雷达近日撰文,认为消费化的阅读时代、功利物质的社会现实对作家群体是一种压迫,但作家也缺乏对崇高和深刻的坚守。多了注水膨化缺少生命写作如今,“书本”或“作品”不再神圣,不再需要十年磨一剑之功力,而是更换率和淘汰率急剧加快,往往变成了一次性的、快餐性的物品。为了不在消费时代被遗忘,作家只有拼命地写,对作家自身资源的耗损极大。市场要求出手快,创作则要求慢、要求精,这对矛盾使得不少作家被透支了、掏空了,只能变着法儿闭门造车,抓住一点东西就尽力注水,膨化,稀释。现在文学的缺失,首先是生命写作,灵魂写作,孤独写作,独创性写作的缺失。最值得肯定的态度还是把读者当对手,你得千方百计地以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征服对手,可惜的是,今天逢迎读者和消解读者的写作现象比较普遍,出版社策划、从市场找热点、多名枪手共同协作的“新三结合”写作太普遍,而具有“深度”、“本质”和原创性的征服性写作比较罕见。多了物质功利少了精神支柱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社会部分人群的精神生态更趋物质化和实利化,腐败现象大面积蔓延,道德失范,铜臭泛滥,以致人文精神滑坡,这恐怕是不争的事实。由此,消费、浮躁、自我抚摩、刺激、回避是非、消解道义、绕开责任、躲避崇高等等,几乎成了90年代以来中国小说中较为普遍的精神姿态。中国当下文学缺少肯定和弘扬正面精神价值的能力,而这恰恰应该是一个民族文学精神能力的支柱性需求。今天的不少作品,如新乡土写作,官场文学以及工业改制小说等等,并不缺少直面生存的勇气,并不缺少揭示负面现实的能力,也并不缺少面对污秽的胆量,却明显地缺乏呼唤爱,引向善,看取光明的能力,缺乏辨别是非善恶的能力,缺乏正面造就人的能力,缺少对人类某些普世价值的肯定,例如人格、尊严、正义、勤劳、坚韧、创造、乐观、宽容等。它不仅表现为对国民性的批判,而且表现为对国民性的重构,不仅表现为对民族灵魂的发现,而且表现为对民族灵魂重铸的理想。多了一地鸡毛少了审视思辨很多作品没完没了地写油盐酱醋和一地鸡毛,当然有的写得很好,比如池莉的《来来往往》、《生活秀》等写出了人的生存状态,但是我们很难从里面看出生活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的,缺少一种精神关怀和人文关怀。这就大幅度地降低了当前文学的品质和格调。作家的根本使命应是对人类存在境遇的深刻洞察。一个通俗小说家只注意故事的趣味,而一个能表达时代精神的作家,却能把故事从趣味推向存在,他不但能由当下现实体验而达到发现人类生活的缺陷和不完美,而且能用审美理想观照和超越这缺陷和不完美,并把读者带进反思和升华的艺术氛围中去。多了复制能力少了原创能力最后,现在的文学还缺少宝贵的原创能力,却增大了畸形的复制能力。大量注水或千书一面,用几个模式可以一言道尽的,比比皆是。这已经导致了当前文学中数量与质量比的严重失衡,威胁着当今文学的整体艺术水准。这些年我们亲眼目睹了一个又一个“复制浪头”,一个时段什么故事吃香,什么题材耸人,这类作品像事前商量的一样,联袂而出,而且发行业绩出奇的好;而立意独特的深思之作,往往受到冷落。流行总是压倒独创。不少名家,渐渐形成万变不离其宗的结构“秘方”,把几种他最熟络的审美元素拿来调制一番,就能调出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其实他永远在写着同一部作品。一般来说,作家一生创作都有自我重复的影子,即使有的大作家,自我“重复”的特征也很明显。可是,问题不在重复,而在于精神探寻的递进性,由递进而展示思想和心理的丰富性、深刻性和原创性,杰出的作家往往以其思想魄力能实现这种跨越,而许多作家的精神探寻则缺乏这种“精神的递进性”,故其创作不是高层次的原创,形而下的批判远远大于形而上的精神超越。“原创”二字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长期观察,体验,沉入生存,深切地、紧张地甚至是悲剧性地思考的结果。(选自2007年7月13日《新华日报》)11.孟繁华:关注底层生活的文学潮流底层生活被作家所关注并进入文学叙事,传达了中国作家本土生活的经验,也从一个方面表现了他们的是非观、价值观和文学观。关于中国文学经验的讨论一直在展开。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我总是有一个悖论式的狐疑:一方面,百年来全球性的文学交流,已经使中国文学经验成为全球文学经验的一部分,我们是否能够识别哪些经验是纯粹的中国文学经验?另一方面,“全球化”虚张声势了许多年,在文学领域,中国文学是否真的被纳入了这个十分可疑的范畴之中?还有,即便这些问题都被排除或解决了,我们是否能够总结出一个普遍性的“中国文学经验”?文学是最具个人性的精神创造活动,统一的中国文学经验究竟在哪里?在我看来,中国文学经验即便存在,也是一种想象或不断建构的过程。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中国文学经验呈现出的总体面貌——比如五四时期的文学经验、国统区与解放区的文学经验、十七年的文学经验、“文化大革命”和20世纪80年代的文学经验、90年代以来的文学经验等,是非常不同的。因此,要整合出一个切实的中国文学经验,几乎是不可能的。当下强调“中国文学经验”和20世纪80年代让“中国文学走向世界”,虽然是两种不同的取向和诉求,但其内在思路并没有区别,这就是或意味着对当代中国文学的某种不自信。前者隐含着中国文学还没有被国际社会承认,特别是还没有被欧美文学强势国家承认,急于融入国际文学大家庭的要求;后者则是在全球化的语境中,警惕或惧怕中国文学被欧美强势文学遮蔽、吞噬、同化或覆盖的危险,因此要将中国文学从全球“一体化”中划分出来。这些口号或话语背后,总是隐含着关于“民族性”的双向要求:一方面,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另一方面,越是民族的也就越是独立的。可以说,如果没有“全球化”的话语压力,“中国文学经验”这一话题的提出几乎是不可能、也是没有对象的。中国文学在与世界文学不断相互影响和交汇的过程中,特别是改革开放的社会环境,使中国文学发生了历史性的变化。在这种情况下,一定要概括出不断建构和变化的中国文学经验的话,我认为,这一经验是由三个方面构成的。这就是:中国古代传统的文学经验、五四以来现代白话文学的经验和不断被我们吸纳的外来文学经验。这三种文学经验的合流,才有可能完整地呈现出中国当代,特别是当下的中国文学经验。这当然只是理论上的描述,如果进入当下中国文学创作的实际,“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的经验,可能在近期讨论最多的“底层写作”这一文学现象中表现得最为充分。新世纪以来,文学对中国现实生活或公共事物的介入,已经成为最重要的特征之一。对底层生活的关注、对普通人甚至困难群体生活的书写,已经构成了新世纪文学的新人民性。在商业掌控的文化语境中,中国社会生活的整体面貌不可能在文学中得到完整的呈现:乡村生活的乌托邦想象被放弃之后,现在成了滑稽小品的发源地,它在彰显农民文化中最落后部分的同时,遮蔽的恰恰是农村和农民生活中最为严酷的现实。另一方面,都市生活场景被最大限度地欲望化,文学却没有能力提供真正的都市文化经验。我们看到,在消费意识形态的统治下,仍然有作家有直面现实的勇气,在他们的作品中,发现了中国当下生活的另一面。由于历史、地域和现实的原因,中国社会发展的不平衡性构成了中国特殊性的一部分。这种不平衡性向下倾斜的当然是底层和广大的欠发达地区。面对这样的现实,我们在强调文学性的同时,作家有义务对并未成为过去的历史和现实表达出他们的立场和情感。在这个意义上说,作家在表达他们对文学独特理解的基础上,同时也续接了现代文学史上“社会问题小说”和文学的人民性传统。对底层生活的关注,逐渐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文学潮流。这些作品的人物和生存环境是今日中国的另一种写照。他们或者是普通的农民、工人,或者是生活在城乡交界处的淘金梦幻者。他们有的对现代生活连起码的想象都没有,有的出于对城市现代生活的追求,在城乡交界处奋力挣扎。这些作品从不同的方面传达了乡土中国或者是前现代剩余的淳朴和真情、苦涩和温馨,或者是在“现代生活”的诱惑中本能地暴露出农民文化的劣根性。但这些作品书写的对象,从一个方面表达了这些作家关注的对象。在这些小说中,作家一方面表达了底层阶级对现代性的向往、对现代生活的从众心理;一方面也表达了现代生活为他们带来的意想不到的复杂后果。底层生活被作家所关注并进入文学叙事,不仅传达了中国作家本土生活的经验,而且这一经验也必然从一个方面表现了他们的是非观、价值观和文学观。(选自《瞭望》2007年9月号)12.曹乃谦:“我心匪席不可卷也”不管人多还是少,曹乃谦只管手持他的长箫吹。《阳关三叠》、《苏武牧羊》、《姑苏行》,都是古老的箫曲。在很多时候,箫音就是曹乃谦的语言。2005年11月,在香港,跟来自伊斯兰世界的作家在一起,曹乃谦只有在吹出箫音的时候能被听懂。跟语言和文字比起来,音乐没有壁垒,从兵荒马乱的中东来到香港的8位作家听着曹乃谦吹箫曲。高大魁梧的巴勒斯坦作家哈桑·察滩微笑着用他宽厚的手掌抚着曹乃谦的背,表示对他吹出的箫音的欣赏。被欣赏着,曹乃谦就更加离不开他的竹箫。他走着吹,站着吹,坐着荡漾在香江的渔船上吹,乘着上山的巴士吹,在众声喧哗的闽南语、英语及阿拉伯语的环境中,他的山西母语被搁置,箫管代替笔成为他表达的工具。因为马悦然的郑重推荐,2005年11月,曹乃谦应香港浸会大学国际作家工作坊邀请做为期三个月的驻会作家。曹乃谦不喜欢或者说不适应香港的生活。那里的高楼令他目眩,车流使他头晕,人群使他紧张,出门对于他总是仓皇的。很多时候他都是关在位于九龙道的吴多泰博士国际公寓的房间里,写小说,喝酒,然后吹箫。我是愿意听他吹箫的人之一,没事的时候就到他的房间。他很愿意有一个说母语的人跟他说话。在他的房间里我陪他喝掉他买来的十几罐啤酒,他借着酒兴,吹箫、唱要饭调。白天想你拿不动针黑夜想你吹不灭灯白天想你桥头上爬黑夜想你没办法马悦然称曹乃谦是一个真正的乡巴佬。痛彻而凄苦的要饭调曹乃谦唱了30多年,我曾经在各种场合听他唱过要饭调,只要唱到至情处就涕泪恣肆。如果他喝着酒,就完全佯狂。遇到座中有女性,他就会张开双臂拥抱,吓得女孩子四处奔逃。逢酒必喝,喝酒必疯是他在偶尔放浪形骸时的写照。这样的状态从30年前开始,那时曹乃谦以警察的身份给下乡的知青带队。他所在的乡叫北温窑,位于山西雁北地区。后来出现在他小说里叫温家窑。当年那里没有电,照明使用的是煤油灯,炕上铺的是牛皮纸,睡觉盖着烂羊皮。那里的孩子一年四季没鞋穿。还有——那里的光棍多,两个男人共有一个女人的人家多。要饭调就是在那时跟那些穷困的乡人学的。要饭调是穷人的歌,而在30年前,曹乃谦耳边漫溢的是风行全国的语录歌和忠字舞。要饭调让他看到了人生存的真实境况。12年后返城的曹乃谦因为跟人打赌开始写小说,那时候北温窑的乡间图景就在内心复活。《到黑夜想你没办法:温家窑风景》系列小说就在那时候开始出世,曹乃谦用他佯狂的心和灵异的感官重温并记录那个乡村真实的生存图景。曹乃谦以前做过铁匠,唱过戏,再以前下过矿井。他是养母抱养的一个遗腹子。1980年代末期,在曹乃谦的小说开始引起文学界关注的时候,他中断了写作,原因是抚育他长大的养母精神失常。有10年的时间,他中止写作侍奉养母,直到终老。2007年7月,我去大同做他的采访。此间,经过多年的周折、埋没、等待,他的小说《到黑夜想你没办法:温家窑风景》重新结集出版在大陆畅销。在办公室见他的时候他衣履脏污,神情木讷。他说他的一个朋友刚刚自杀。那个人用一根草绳把自己挽在乡间的一棵柳树上挂起来,原因是他无法养活一双幼小的儿女和病中的老母。曹乃谦的桌上放着他的长箫。我说吹一曲吧。他就手持箫管吹。还是我在香港听过的,《阳关三叠》、《苏武牧羊》、《姑苏行》。箫曲悠扬,箫声苍凉而感伤。他的办公室在公安局的三楼,靠近厕所,有污浊的气息冲进他的房间。他的办公室很乱,堆满书籍、报纸,尘土覆盖着桌椅和床铺。墙壁上挂着他手书的条幅:“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我知道那是他热爱的刘勰所著《文心雕龙》的一个句子。(选自2007年10月24日《中国青年报》夏榆文)13.冯唐:小说对于我意味着长生不老在出版了数本小说和散文集后,冯唐事实上已经在国内文坛小有名气。但非科班出身,把写作当作第二职业的他还是游离于主流文坛之外。和冯唐第一次见面是在北京的一次书展上,原以为供职于国际知名大公司的作家冯唐可能是个标准的白领扮相,可是站在面前的冯唐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衬衫和大部分普通游客没什么区别。大学从理不从文,冯唐说主要因为“高中分班的时候,学不好数学的人才去文科班”。“高中自己看了王力的四册《古代汉语》,觉得文科可以自学,没必要让人教。而且,‘五四’一辈人已老去、逝去,也没什么人能教我中文”。冯唐出生成长于北京的胡同大杂院,也并非出生于外界想象的知识分子家庭,只是从小冯唐就开始系统阅读中外文学名著。大学的8年青春伴着福尔马林和尸体度过,医学博士的冯唐自从离开协和医科大学之后,就再也没有从事和医学有关的职业。但在医学院辛苦的8年,冯唐说他得到了“对人类本源的理性知识和对生死的感性经验,一门门医学课对于我现在的写作来说,就像素描、色彩之于美术,打下了日后的根基”。但冯唐也坦言,之后跑到美国学商主要是出于养家糊口、经济独立的考虑,不需要用文字来挣钱,“用一种世俗的方式摆脱世俗,同时也为写作提供源头活水”。既从事着繁忙的咨询工作,又拼命挤时间来写作,“两者之间还是写作更困难些”。冯唐说,“上司、同事和客户有些会知道我就是那个作家冯唐,但这并不会为工作带来特别的东西”。而在近期内,冯唐说还没有辞职做专业作家的打算,“近期没有考虑改变目前的状态。每种状态都不完美,两害择其轻。麦肯锡不给我太多时间写作,但是给我写作的源头活水”。冯唐的正式写作生涯其实可以追溯到17岁,他在那年完成了第一部长篇小说《欢喜》。冯唐在《欢喜》的序里这样写道:“二零零四年三月,在我满三十三周岁之前,我发现了一部我十七岁时候写的长篇小说:蓝黑钢笔水写满的三百二十七页浅绿色稿纸,封存在一个巨大的牛皮纸袋子里,竟然是个结构和故事极其完整的长篇小说……奇怪的是,十六年之后,我对这本长篇小说的记忆几乎丧失,什么时候写的?为什么写?当时的情景如何?那个女主角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全部忘记了?”有人说,17岁时的《欢喜》是冯唐最好的小说,但冯唐说“我拒绝回头看这个小说”。“你是说我这之后的十六年白活了,功夫白练了”。从《万物生长》到《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以及刚刚在台湾出了繁体字版的《北京北京》,三部长篇小说成为一部关于“成长”的完整三部曲,“三部小说的主题是生长,人的生长,在快速生长中透出的人性”。冯唐的小说似乎都在写他真实的青春。北京是冯唐出生成长、“阳光灿烂日子”的地方,北京也是冯唐所有小说的发生所在。“北京对于我有特殊意义。今天的北京对于我是初恋,火星,根据地,精神故乡。年轻时候的经历是一辈子的养料”。对于将来的写作,冯唐说他会创作北京以外的作品,“比如现在,我就在写一个电影剧本,关于古代,关于权力,关于爱情,关于太监。之后,会集中精力写我第二个三部曲‘怪力乱神’,关于淫乱,关于权力,关于宗教,关于灵异。这些都不是直接和北京相关的”。相对而言,1970年代出生的作家无论在市场上和评论界的影响都稍逊于1980年代和1960年代的作家,我们也很少能听到他们的响亮声音。“按年代十年一拨归类作者是个非常偷懒的做法。”冯唐说,“至于1960年代作家,没觉得他们有什么了不起的文学成就和对汉语的巨大贡献,看到更多的是在个人经济压力下的拧巴和放弃原则。至于1980年代作者,更多是作为社会文化现象而不是文学现象,现在的名声是现世的名声,不能维持百年”。除了小说外,冯唐还创作了大量杂文,有许多读者甚至认为冯唐的杂文比小说更有趣,冯唐显然对这样的评论有稍许“不满”,“说我杂文比小说好的人不懂小说。其实我是写诗的,我的诗写得最好,比杂文还好。写小说是我的生命的光和目的,对于我意味着长生不老”。(选自2007年9月18日《东方早报》石剑峰文)14.关仁山:时代作家要关注和谐文化在农村这片沃土上,关仁山像一位扎扎实实辛苦耕耘的农民。城市作为当今市场经济最集中、最活跃的地方,得到了迅速膨胀式的发展,必然导致城市文学的兴起和繁荣,与之相比,农村题材的小说就明显衰弱了,好像成了不合时宜的陈旧话题,是一穗过分成熟的老玉米。反映农村改革进程和当代农村发展现状的长篇小说少了,全景式地反映整体农民命运的作品少了。近距离反映现实,是非常严峻的挑战,很可能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关仁山所做的,就是这个“不讨好”的事情。仔细疏理,关仁山的创作和他的挂职有着密切联系。关仁山的自我评价是,挂职之前的通俗小说比较多,缺少艺术价值;挂职之后,小说关注大量民俗民情,作品更加厚重,也逐渐被文坛认可。他决定把过去的风格彻底丢掉。“我的创作动力和激情来自生活,生活感动了我,我才有写的动力。我们河北冀东平原时常被缥缥缈缈的雾所笼罩,在浓雾里触摸我们的土地,在浓雾里探寻父老乡亲的心灵,我感觉浓雾里的平原和人就有了文学需要的质感和味道”。他最早挂职就是在黑岩子镇间河村,职务是副村长。几个月后,“雪莲湾风情”系列小说的开篇《苦雪》脱颖而出,刊发于《人民文学》并获当年年度小说奖。后来写了《蓝脉》、《红旱船》等一系列小说。1994年底,关仁山感觉到写作有些重复,而且自己生长在冀东平原,平原生活更具典型意义,他就将笔触伸向大平原,写了《大雪无乡》、《九月还乡》等一系列小说。20世纪90年代末期,还创作了长篇小说《风暴潮》等。之后,他一直想给“雪莲湾”做个总结,因此,他调动了大量细节,完成了《白纸门》。关仁山是个不断寻求突破和创新的作家,“没有新东西,就没有动力和激情,必须找到变化,才能有兴趣。在生活里架构故事,同时还要看我们给这个好看的故事倾注什么样的时代精神和艺术感觉”。在《白纸门》的创作过程中,他又极力想从叙述上躲开平原小说的叙事风格,追求一种民俗文化的视角,利用当地民众文化的视角关注渔民精神世界。一部《白纸门》,融入了剪纸文化、海文化、门文化等几种文化,写出了几代渔民当下的几种风貌。《白纸门》的创作,是对和谐文化的一种思考和认识。关仁山说:“我们现在对传统民俗记忆的东西淡漠了,走到极致还是要回归。我的作品写人性的复杂性,写和谐文化的根基。我们的民族是具有和谐意识的,和谐最大的特点是包容。作品中写大自然对人的报复,污染、蟹乱等等,其实都是一种平衡,冲突之上达到高层次的和谐、文化的和谐。”关仁山的几部中篇《九月还乡》、《破产》和《大雪无乡》发表后在文坛引起了很大反响并被改编为电视连续剧。他的农村题材长篇小说《天高地厚》获中国图书奖、全国少数民族创作骏马奖、庄重文文学奖等,中短篇小说也多次获奖。谈到自己所关注的领域,关仁山说:“我的作品更多的是写人性。作为作家,不应远离变革时代,而应该在民族转型期帮助人们对时代的震荡产生思考,作家应该多一套笔墨,多方面展示出才华,这样对读者和作家本人都有新鲜感。”在关仁山的心目中,父老乡亲与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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