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发起型非营利组织研究总结与讨论

个人发起型非营利组织研究总结与讨论

第一节研究结论笔者以西部阳光为案例，以“环境”“组织”和“人”为变量，沿着“组织外部环境”和“内部发展”两条主线索进行了经验研究，通过截取西部阳光在这两条线索中“三级跳”的节点，探索了西部阳光能够发起的根源、曲折争取合法性的过程、组织正式化转型的成功。通过系统分析，本研究得出以下四个结论。第一，西部阳光诞生并成长于中国社会转型的特定时期，整个发展过程都充分利用了政策资源——对西部农村教育的支持和对非营利组织发展的支持。“环境”变量和“人”变量的结合点产生了组织——西部阳光，从而变成了“组织”变量。环境变量中最关键的因素是政策环境。以西部阳光产生和发展的关键节点为参照，本研究把政策环境分为四个连续的阶段：西部阳光产生和每次“跳级”的过程。在西部阳光产生之前，国家西部大开发战略刚刚开始实施。政府充分意识到西部广大农村地区是西部大开发的难点，从而给予了更多的支持性政策，例如“三农”政策。在针对减缓西部农村贫困问题的方式上，政府采取了鼓励地方灵活发展的策略。各级政府积极开展了与国际机构和国内组织合作扶贫的探索。这也是政府进行职能转变、大幅放权的尝试。政府在社会领域放权后，其先前承载的直接管理或经营的职能势必须要由新的“组织”来承接，即非营利组织发展制度环境要素的作用，也印证了斯科特和戴维斯所言的制度生成作用。至此，西部阳光创建的政策环境已经具备。此一系列政策充分表明政府改善西部农村教育的决心，所以任何有助力量势必得到鼓励。直到本研究的研究截止，政策上对西部农村教育的支持从未减弱。除了一系列改善西部农村教育政策的出台，直接关乎西部阳光发展的政策也发生了显著变化，最为明显的是2004年修订的《基金会管理条例》，此外还有后来一系列鼓励社会捐赠、企业捐赠的政策。迈耶认为制度对组织的生存起着决定性作用，显然他的这一理论适用于西部阳光和当时政策环境的关系。第二，西部阳光从个人发起的草根组织转变为独立注册的基金会，并转向正式化，其中有四个关键要素：社会合法性、行政合法性、超越自我的行动者、及时引入外部管理资源。迈耶和罗恩等制度学派的学者强调的合法性既包括法律制度的行政合法性，也包括文化期待和观念制度等在内的社会合法性。西部阳光在成立之前孕育了社会合法性，表现在发起人考察西部农村教育的行为获得了社会各界的高度关注和认可，在某种意义上成了西部农村教育的代言者。之后发起人在高校成立了“W行动”及其开展的一系列活动都得到了社会公众的支持，例如社会精英的参与、企业和国际非营利组织的支持等，从而获取了社会合法性。社会合法性是个人发起的草根组织产生的基础，也是其能够发展起来的基础。在当时的环境下，作为非营利组织的西部阳光获取行政合法性的过程复杂、曲折，又具有戏剧性。尽管通过“挂靠”，西部阳光获得了间接的行政合法性，但是它没有从根本上满足西部阳光发展需求，寻求完全的行政合法性成了西部阳光当时的重要任务。行政合法性的最终获得是西部阳光转为正式化的基金会的标志，同时，行政合法性也改变了西部阳光的组织形式及运作方式。获取行政合法性后，西部阳光在形式上成了正式的基金会，制度环境对它提出了新的要求，西部阳光危机的爆发显示原来的管理方式已经不能满足组织发展的需要。作为组织发起人的管理者在当时的选择关乎西部阳光的发展。于情发起人万难割舍亲手创建的西部阳光，“于理”发起人把组织的发展放在了个人感情之上，这种“超越”对西部阳光的内容转型起到了关键的作用。由此西部阳光完成了从个人发起的草根组织到基金会的形式和内容上的完全转变。同时，西部阳光在发展过程中，不断调整其管理模式以适应变化发展的外部环境和组织内部发展。从发起时期的“雷达式”组织结构、“挂靠”时期的“职能型机构”、“独立注册”后的“简单混合结构”到正式化的“小组”管理，都印证了通过调整管理方式应对内部发展和外部环境变化的正确性。非营利组织的正式化直接影响非营利组织获取社会经济资源、增强技术优势和提升管理水平的能力，正式化程度越高，非营利组织作为项目实施者的能力就越强，也就更加容易获得社会资源和各方支持。[1]西部阳光成功实现组织正式化发展是对组织必须适应环境理论的进一步验证，也是组织自身发展壮大的需要。它的成功“三级跳”和达夫特的成功变革五要素（构想、变革的需要、采纳、实施和资源）相似，不同的是西部阳光变革不是始于“构想”而是“危机”倒逼，但是它具备了其他四个要素。其中最为关键的是找到了实现这一变革的外部管理资源。总之，社会合法性、行政合法性、超越自我的行动者和及时引入外部管理资源是西部阳光从草根非营利组织转变为正式化的基金会，并实现正式化发展的关键因素。第三，本研究梳理并阐释了西部阳光从获得社会合法性到获得行政合法性的发展脉络和内在逻辑，作为一个案例，回答了一个组织在中国场域下如何获得合法性的问题。产生于中国非营利组织发展的特殊历史时期的西部阳光在创建初期并不具备奥尔德里奇和卢夫所说的创业三要素：网络、知识和资源。这也说明了它作为新兴事物在相当一段时期未能获得行政合法性的原因。但是在网络、知识和资源都欠缺的情况下，西部阳光不但成功创建，而且成功实现了组织成长的“三级跳”，直至年收入突破千万元，其皆因西部阳光所获的社会合法性使组织的理性化水平大大提高，从而在合法性和效率的双维度上得到很大的提升。其中，它获得合法性的路径值得关注。我们知道，在获得合法性问题上，迈耶和罗恩明确指出：“如果一个组织在正式结构中融合了社会承认的理性要素，就会提高自己的合法性，增加资源和生存能力。”[2]迈耶和罗恩指出了一个组织获得合法性的可能性，而在中国的场域下，一个组织如何融合“社会承认的理性要素”，获得社会合法性，进而获得行政合法性，其具体实现方式究竟如何，目前还鲜有基于经验材料的研究。本研究基于真实案例，深入探讨了中国场域下非营利组织通过获得社会合法性从而获得行政合法性的发展脉络和内在逻辑。首先是我们社会追求社会平等、注重教育平等的理念，以及西部大开发的大背景，构成了迈耶和罗恩所说的“社会承认的理性要素”。有了这些理性要素，才使发起人的个人事迹获得了社会的高度关注与认同。接着，这些因素很快被注入新生的西部阳光。在这个过程中，西部阳光很好地发挥了“适应环境制度的能力以及被环境制度合法化的能力”，[3]在获取社会合法性的过程中，西部阳光灵活采用了一些有效的技术手段，例如有效宣传西部农村教育“惨”状，充分利用媒体作用，争取在校大学生的力量（成千上万的大学生志愿者），充分利用社会精英认识的价值等。西部阳光就是这样充分激发了“社会承认的理性要素”的作用，不但使自己获取了必要的资源，而且通过与环境中各关键元素（社会公众、媒体、社会精英、目标群体，甚至包括政府）的互动获得了自己的社会合法性。换一个角度，从外部环境方面看，这一过程也可以被理解为迪马齐奥和鲍威尔所言的制度对组织行为的诱导性影响。很明显，在社会合法性和行政合法性的关系方面，社会合法性是西部阳光获取行政合法性的前提。在中国场域下，非营利组织的行政合法性是指它的设立和运行必须符合政府相关法律法规的要求。获取行政合法性的标准是完成在政府相关部门（一般为民政部门）登记注册的程序并取得许可执照。本研究所论述的西部阳光“三级跳”中的“一级跳”“二级跳”的过程表明，一个组织只有在获取了社会合法性后，才有可能获取行政合法性。综上所述，社会合法性既是西部阳光获取资源的基础，又是其争取行政合法性的前提。第四，组织外部环境的分类：机构的一般环境、具体工作环境和服务目标群体的生存环境。其中，服务目标群体的生存环境对相应组织有重要作用。关于组织外在环境的分类，迈耶和罗恩把组织环境分为技术环境和制度环境。有的论者罗列了外部环境包括的因素：社会人口、文化、经济、政治、法律、技术、资源等。也有的论者（例如斯科特和戴维斯[4]、达夫特[5]，）将外部环境分为一般环境与具体环境（或称任务环境）。关于一般环境与特定环境的划分对笔者很有启发性。根据对西部阳光的研究，笔者认为，一般而言，组织的外部环境可以被细分为一般社会环境、具体工作环境和服务目标群体生存环境三类。一般社会环境是所有组织都要面对的环境，对组织目标、结构及运作等都有重大影响，通常包括政策法律环境、社会经济环境、文化地域环境等；具体工作环境是指对某些组织产生直接影响的因素，对于非营利组织而言，具体工作环境通常包括资源供给者、目标群体、同行非营利组织、负责监管的政府部门等。以上两者很容易被理解。值得注意的是，在探讨西部阳光的生态系统过程中，笔者发现除了一般环境和具体环境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影响西部阳光的环境因素——服务目标群体的生存环境。这个环境对西部阳光的生存发展具有直接的影响。具体而言，西部农村教育状况是西部阳光的一个具有双重性的叠加环境（见图6-1）。改善这一环境是西部阳光的工作目标之一，但是这一环境的改善不一定对西部阳光自身发展产生积极作用。这里的双重性是指某些特定环境对西部阳光产生的积极和消极两方面的影响。积极的方面是，这部分环境越恶劣，对西部阳光的需求就越迫切；消极的方面是，当这部分环境实现了理想化的状态，它就不再需要西部阳光的服务，尽管这一状态是西部阳光的工作目标。图6-1外部环境分类第二节展望与建议在浩瀚的组织研究的海洋里，虽然不乏长盛不衰的经典之作，但是在查阅了无数的经典著作后，笔者发现，对组织的研究多数是以商业组织为对象，得出的结论自然适用于商业社会，而这些理论能够在多大程度适用于独立于商业社会之外的市民社会中的组织还尚未得出结论，这需要更多的有志之士去探索。西部阳光有很多值得研究的地方，它诞生并成长于中国社会转型的关键时期，同时也是中国非营利组织迅速发展的时期，它在促进经济发展、提供社会服务、参与社会管理、促进社会发展、改善群众生活等方面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这一时期，也是相关法律法规不够健全致使非营利组织发展遇到各种各样挑战的时期。我国大多数非营利组织还相当年轻，在承担社会功能的同时，内部治理和组织发展面临很多挑战。西部阳光是一家真正在中国土生土长的非营利组织，它的成功模式证明不应该把西方非营利组织的概念硬搬到中国社会背景中，以免产生南橘北枳的效应。中国本土的非营利组织究竟应该如何发展，这是一个特别值得学界研究的重要问题。西部阳光作为一个成功发展的非营利组织，它有很多经验值得学习，具体可以分为以下几个方面。第一，行动者具有超越自我的价值观。西部阳光组织的成立主要是针对西部农村教育严重突出的社会问题，发起人、志愿者和社会精英都对回应这一问题有强烈的使命感，并付出了自己的行动。西部阳光关键行动者的价值观和社会需求的匹配是西部阳光创建的前提。第二，坚持以社会需求为导向，始终保持自己的独立性和创新性是西部阳光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第三，从始至终坚持开放发展，做到财务收支对社会透明是西部阳光保持其社会合法性的一个法宝。第四，善用媒体资源从而获得更多的捐赠资源和社会公众的支持是西部阳光非常成功的发展战略。西部阳光的创建源自它的发起人对有需求群体的极大同情，而这一同情获得了众多大学生志愿者和社会精英人士的同感，这是西部阳光成立的基础。而后西部阳光始终坚持以服务群体的需求为导向展开工作，组织发展证明这一定位非常准确、非常关键。那些对西部阳光服务群体有极大同情心的社会公众成了组织发展的潜在资源，西部阳光充分利用媒体和采用其他创新的方式有效地开发出了这些资源，并以透明管理的方式保证了这些资源的持续供给。西部阳光的这些策略可以为其他非营利组织提供借鉴。在管理上，西部阳光做了若干主动和被动的探索，这一探索过程证明，为了组织的健康发展，发起人不一定要永远“掌控”组织，毕竟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发起人行政上的退出，可借鉴商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