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讲-文学介入与知识分子的角色扮演

第四讲文学介入与学问分子的角色扮演介入是萨特文论重要的关键词之一，但表达含混暧昧，原委什么是介入？在萨特运用的具体语境中，介入的准确涵义是什么？文学介入与政治介入的区分何在？实践文学与介入政治关系几何？作家与学问分子存在着怎样的关联？全部这些，对于《什么是文学？》来说又意味着什么？一、“介入”一词的翻译问题在英文中，介入、介入文学、介入艺术分别是commitment，committedliterature，committedart但汉语的译法较乱，有“遵命的艺术”，“托付性文学”，“参与的文学”，“承诺性文学”。在法语语境中，“介入”一词同时具有承诺、担当责任之意。也就是说，当萨特强调作家与文学的“介入”功能时，其实已隐含了一种责任担当。但缺憾的是，在汉语语境中，“介入”似乎显得更纯粹一些。词典中commitment一词的说明一种参与的或介入的（engagé）作家（或艺术家），通过其作品，他们使自己献身于某种信仰和规划之主见，此主见主要与政治、意识形态和能够帮助社会改革的方面相关。为达此目的，他们须把自己与作品分开以考虑其作品效果。致力于‘参与的’著名剧作家有肖伯纳、布莱希特、萨特和阿诺德·韦斯克也有很多小说家致力于此，他们的名字也应当被提及：萨特、马尔罗、詹姆斯·奥尔德里奇、多丽丝·莱辛、君特·格拉斯。介入通常出现在那些隶属于共产主义阵营的作家作品里。（J.A.Cuddon,ADictionaryofLiteraryTerms），二、何谓介入

列维认为，萨特有两种介入理论，一种是他50年头成为共产党同路人之后的介入理论，一种是他早期的介入理论。前者“被说成是要符合确定的规诫，是苦修，是憎恨，是将文学化为虚无”，这种介入我们大体上可以看作是政治介入；后者则截然相反，而是比较纯粹的文学介入，然而缺憾的是，很多人都误会了萨特的意思，而把两种介入混为一谈。列维的辩护对于萨特来说，“‘介入’首先意味着：意识到话语的力气”；“介入的概念不是强调作家的社会责任的政治概念，而是哲学上的概念，说明语言具有形而上学的实力。所谓介入，不是要征调文人从军，而是要提示他们每个都知道，……作家说的每句话都会有助于‘披露世界’，而披露世界总是而且已经意味着‘变更’世界”。“《什么是文学？从来没有说文学应当为政治事业和政治斗争服务，从来没有期盼文学产生为正义、真理和和善而斗争的诗歌和小说。尽管人们极大地歪曲了这本书的意义，可人们也不能无中生有。”对列维思索的辨析列维的说法有确定道理在萨特的思索中，介入的确首先是一个哲学概念。当他在《什么是文学？》中对介入的散文和非介入的诗歌、音乐、绘画等进行区分时，他想要论证的是语词作为符号具有一种力气，这种力气一方面来自于语言本身，更重要的还在于语言伴随着行动：“语言是行动的某一特殊瞬间，我们不能离开行动去理解它。”为了使自己的行动合乎目的，他会进一步去找寻一种适合于他的语言和话语表达方式。“人们不是因为选择说出了某些事情，而是因为选择用某种方式说出这些事情才成为作家的”“社会和形而上学日新月异的要求促使艺术家找寻新的语言和新的技巧。假如我们今日不再像17世纪那样写作，那是因为拉辛和圣埃弗勒蒙的语言不适合谈论火车头和无产阶级”。通过语言，作家释放了自己主体的能量，同时又指向了一个有待揭露的客体世界，而且，它最终清理出来的是通往自由的通道。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萨特才说：“不管你是以什么方式来到文学界的，不管你曾经宣扬过什么观点，文学把你投入战斗；写作，这是某种要求自由的方式；一旦你起先写作，不管你情愿不情愿，你已经介入了。”在《什么是文学？》的前两部分内容中，萨特更多地借用了他在《想象心理学》和《存在与虚无》中的哲学探讨成果，因此，我们甚至可以说他是在现象学的思索范围内提出并论证介入这一命题的。但是，《什么是文学？》关于介入的论述并不是萨特思索的全部，而且仅就《什么是文学？》而言，虽然在后两部分内容中，介入不再是萨特干脆谈论的对象，但字里行间却又隐含着他对介入概念的补充说明，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后面的论述也为介入输入了新的内容？1945年的说法在《现代》杂志的发刊词中，萨特认为，全部资产阶级出身的作家都有过不负责任的企图，而“沦陷让我们懂得了‘作家的责任感’”。“我们不是在追求不朽的过程中使自己永存的，不是因为我们在作品中反映了某些冷漠空洞的原则以求传世而成为确定的，而是因为我们将在我们的时代满怀激情地战斗，因为我们将满怀激情地酷爱我们的时代，因为我们甘愿承受与时代同归于尽的风险”。“在‘介入文学’中，介入在任何状况下都不应当遗忘文学。……我们关注的应是通过给文学输入簇新血液为文学服务，犹如试图给集体奉献适合于它的文学为集体服务一样”。“介入文学”观：作家要有责任感，要为同时代的人写作；文学必需被输入新的东西，唯其如此，文学才具有战斗力气。这里面虽然没有谈及政治，但是他让文学本身成为政治话语以求获得一种意识形态力气的观点已呼之欲出（1944年，萨特曾说过：“文学并不是一首能够和一切政权都合得来的无害的、随和的歌曲，它本身就提出了政治问题。”）很可能从一起先，萨特就在文学介入中就埋下了政治介入的伏笔1969年的说法对学问分子来说，介入就是表达他自己的感受，并且是从惟一可能的人的观点来表达，这就是说，他必需为他本人，也为全部的人要求一种具体的自由，这种自由并不仅仅是资产者所理解的那种自由，但它并不取消后者。这就是赐予自由一种具体的内容，使之成为既是质料又是形式的自由。因而今日比任何时候都更必需介入。作家与小说家所能够做的惟一事情就是从这个观点来表现为人的解放而进行的斗争，揭示人所处的环境，人所面临的危急以及变更的可能性。”1969年的文字是“后期萨特”的思索，但这种思索似乎也体现出与他前期思索的一贯性和连续性（比如呼喊自由）。更重要的是，当萨特强调介入的必要性时，前面论述的介入主体是“学问分子”，后面的介入主体却是“作家和小说家”，这是不是意味着在萨特论述的语境中，学问分子与作家并无本质区分，而列维的那种区分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列维指出：“作家和学问分子是分开的。作家走作家的路，而学问分子则有时通过一些文章和剧作，为宏大的事业奔跑呼号。”1974年的说法“一部介入的书并不是对技巧作出限制，而是体现了一个人以词语为工具创建的欲望。但这没有造成一种变更，因为介入的作品同某种政治的或形而上学的关注联系在一起，这是一个人在这作品中想要表达的东西并且现实地存在着。即使一部作品不自称是‘介入的’，它也有这种东西。”1974年的说法或许更接近于事实的真相。当他谈到介入表现为“一个人以词语为工具创建的欲望”之观点时，照旧是《什么是文学？》的遥远回响；但“介入的作品同某种政治的或形而上学的关注联系在一起”却是新说法，此一观点在《什么是文学？》中从来没有作过如此清晰的表达。如此总结他的介入说，是不是意味着这样一个事实：《什么是文学？》中的介入原来就隐含着政治或形而上学关注的思路，以前由于种种缘由他可能还想掩饰，经过历史的风云变化，特殊是经过了自己的亲身实践之后，他已经可以英勇地正视这一问题了。澄清如下问题：第一，介入从一起先就既是一个哲学概念又是一个政治学的概念，两种概念的丰富含义纠缠在一起，共同在文学领域找寻着栖身之地。萨特并非不清晰这种纠缠，却听之任之。他的有意无意的放纵，造成了文学介入与政治介入的相互依傍和共存共荣。同时代人和后来者对萨特文学介入说的质疑和批判并非捕风捉影，而是起因介入本身的暧昧与含混。其次，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早期萨特”就已经大张旗鼓地起先了文学介入政治实践的进程。至少在写作《什么是文学？》时期，萨特照旧想让文学介入和政治介入保持某种张力和平衡。三、实践文学与介入政治的纠缠《什么是文学？》的前三部分内容虽头绪繁多，但其核心愿思都与介入存在着关联。列维的说法：通过介入回答了三个具体的问题：第一，写什么？答案：写今日；其次，为谁而写？答案：为今日而写；第三，写给谁看？答案：写给多数人看。因此，萨特激励作家拥抱时代，为广袤的公众写作。“总之，对于一本小说来说，‘介入’，就意味着抛弃作品会永恒的幻想。打‘介入’这张牌，就是不要像瓦勒里生前所做的那样，就是抵制‘为后世写作’的诱惑。介入的作家，就是‘在死之前曾经活过’的作家。捍卫介入，不是别的，正是抛弃死后扬名的幻影”。这里可看到萨特迫切介入当下现实生活的决心和志气，而且每每论述到这一问题，就有力透纸背的句子出现，比如：“今日对很多人来说，精神产品就是这样一种花不了几个钱就能买到的游魂。……人们把使这些游魂变得不能加害于人的全套加工过程叫做文学艺术。”“香蕉似乎是刚摘下来的时候味道更好：精神产品亦然，应当就地消费。”“文学沙龙变得多少有点像头衔、身份相同的人的聚会，人们在沙龙里怀着无限的敬意低声‘谈论文学’，人们探讨音乐家从音乐中得到的审美享受是否大于作家从他的书中得到的；随着艺术离生活越来越远，它再次变成神圣的。”在此文的前三部分中，萨特基本上没有让介入涉及政治问题。因此，我们可以把介入现实生活看作泛指。因为他极不满足以往的贵族文学和资产阶级文学脱离现实生活、无视读者大众，所以他提倡的介入就是要与过去的文学一刀两断。在这个意义上，介入首先是一种批判理论，它是对以往文学的否定和摧毁；然后它才是一种建构理论，即通过申明利害关系，把作家的视野扭转到当下的现实境况中，然后让他们在这种境况下去战斗和搏杀。问题的另一面第四部分论述的是“1947年作家的境况”，这一境况也就是法国的当下境况。从前三部分的逻辑走向上看，这一境况也正是文学介入的对象，但是，“介入”或“介入文学”之类的概念在此部分内容中突然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境况”、“境况文学”、“实践文学”等等概念。这种偷梁换柱之术特别奇妙，也似乎很难引起人们的留意，但此种做法是不是也暴露了萨特思维过程中的某种裂缝？境况我们曾把境况理解为一种紧急状态。在萨特的心目中，这种紧急状态不仅意味着战后的法国处在一种内外交困的境地中，也意味着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将会有一场交锋和较量，于是号召作家正视这种境况，从而把潜在的工人阶级读者群发动起来，就成了萨特首先须要考虑的问题。如何才能接近无产阶级？萨特的回答是“只有一条狭路通向无产阶级：共产党”，但为了接近无产阶级，作家是不是须要加入共产党？萨特又作出了否定的回答。

从这一部分总体的论述状况来看，反对资产阶级文学、找寻工人阶级或无产阶级读者群、要不要与共产党合作、乃至建立社会主义的整体文学等等，成为萨特思索的重心。惊异的现象：当萨特在“介入”的层面上思索问题时，他是哲学家；当他面对“境况”绽开分析，他却仿佛成了一个政治学家或政治家。通过概念的转换，萨特在文学这个巨大的平台上已静静完成了从抽象的哲学思索到具体的政治关注的位移。于是，假如说在论文的前三部分中，所谓的介入还是介入到宽泛的当下现实生活中，那么，在第四部分，当下现实生活已经具体化为一种政治。而介入的对象自然也就从原来的空泛含混走向了后来的具体明朗。实践文学萨特提出实践文学时，曾强调否定性与建设性是其两翼。在对否定性进行说明的时候，萨特虽然指出了“作家的责任是表明立场反对全部不正义行为，不管它们来自何方”，但他似乎更关切语言层面出现的问题。在他看来，经过法西斯主义的占据和宣扬之后，语言已经遭到污染，所以“作家的首要义务是复原语言的尊严”。对语言进行矫正和修复从而让语言具有战斗力气一方面体现了萨特的敏感，一方面也让他后来的实践文学与前面的介入形成了某种内在关联。一旦进入到建设性的层面，萨特便起先为实践文学输入新的内容。“因为文学就其本质而言是表明立场”，所以萨特特殊强调“必需在我们的文学里表明立场”的重要性；因为他认为“在每一时代，文学整个儿都是意识形态”，所以文学的意识形态属性被他放到了重要位置。虽然文学应当表明怎样的立场他并没有说透，文学应当具有怎样的意识形态也没有明言，但通过其前后语境，其政治意图已呼之欲出：作家必需在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斗争中表明立场，文学必需在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较量中体现出显明的意识形态色调。实践文学一方面与介入文学存在着某种联系，一方面又扩大了介入文学的内涵与外延。缘由：当萨特局限于哲学的层面思索文学问题时，介入的概念还可以担此重任；而一旦他转换到政治层面，介入就显出某种滞重和小气，这时候，他须要一个更敏捷、更具有弹性和包涵性的概念来承载自己的思索，于是，实践文学横空出世。必需指出，实践文学并非就是介入政治的文学，两者不能完全划上等号；但是也必需同时指出，由于实践文学的意图、设计、实施方案和最终归宿等等均与既定的政治意识形态话语紧密相连，所以，我们完全可以说实践文学包含着介入政治的内容。事实上，在萨特思索的语境里，也正是因为有了介入政治的内容才使实践文学显得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一旦抽去这一内容，实践文学马上会变得形神涣散，一付死相文学可以介入政治吗？由于实践文学与介入政治的暧昧关系，萨特的实践文学概念和由此形成的写作观与文学观遭到了很多人的质疑与批判。在这种质疑与批判的声音中，阿多诺的思索最有力度。1962年，阿多诺特地撰写《介入》一文，干脆对萨特、本雅明和布莱希特的文学艺术观发难；而在他最终的著作《美学理论》中，亦对萨特等人的实践文学绽开批判。阿多诺：给实践性供应超过倾向性的美学便利一方面会使艺术家要表达的内容本能地陷入含混，一方面又会使文学滑入极端主观主义的深渊，甚至还会使文学变成一种他所批判过的文化工业。因为艺术一旦介入政治，所产生的影响也是边缘性的，更糟糕的是这种介入还会损害艺术的质量。阿多诺：“假如说艺术真有什么社会影响，它并不是通过夸夸其谈的宣讲，而是以微妙曲折的方式变更意识。任何干脆的宣扬效果很快就会烟消云散，缘由或许在于甚至这类作品也往往被看作完全的非理性之作，结果是介入的审美原则反而中断了原本可能会引发实践的机制。”萨特的底线这条底线就是不与共产党合作，不让文学成为为政党服务的工具。“斯大林的共产主义政治与诚恳地从事文学职业是不相容的。”“我宁可亲自安葬文学也不情愿让文学服务于加罗蒂先生利用它达到的目的。”“既然我们还是自由的，我们就不去与共产党的看家狗汇合。”“今日的法国，的确只有通过共产党才能接近劳动阶级，但是，只有思想糊涂的人才把劳动阶级的事业与共产党的事业等同起来。即使我们作为公民在一些严格规定的场合可以投票支持共产党的政策，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笔应当屈从于它。”为什么能守住这条底线一方面是因为主观缘由——当时的萨特既对苏联共产党特别悲观，又对法国共产党特别不满；一方面也是因为在对实践文学的设计中，阶级利益被放在了政党利益之上。只要共产党集中了被压迫阶级的愿望，我们就与它在一起反对资产阶级；只要资产阶级中某些和善人士承认精神性应当同时是自由的否定性与自由的建设性，我们就与这些资产者站在一起反对共产党；只要一种僵化的、机会主义的、保守的、确定论的意识形态与文学的本质相冲突，我们就同时反对共产党与资产阶级。这就清晰地意味着，我们为反对全部人而写作，我们有读者，但没有读者群。在萨特的心目中，阶级利益、自由与社会主义革命是高于一切的，它们构成了实践文学的主旋律。在这样的主旋律里，基本上没给政党留有位置。如此看来，至少1947年萨特还没有让文学委身于政党的企图。五年之后，萨特的这条底线却松动了。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在1947年的思索本身就存在着某种裂变的缝隙？猜想：当他更多地考虑以文学实现既定的政治目的时，是当时的客观形势和主观心情阻挡了文学与政党的婚合，但并不必定意味着文学不能与政党结成联盟。一旦形势变更或时机成熟，他就会自食其言，从而迈出重要的一步。这就是萨特的冲突与含混，而这种冲突与含混客观上也使他的介入说、实践文学论充溢了一种张力。这种张力既来自于《什么是文学？》中四个部分的相互牵制，也来自于哲学概念与政治观念的相互制衡。正是基于这一缘由，我们照旧有必要承认，《什么是文学？》是一个特别富有魅力的文本；在西方文论史上，或许它是第一个制造出文学介入与政治介入既对立又统一、既有些排斥又相互包涵之效果的文本。四、从作家到学问分子波伏瓦指出，1968年的政治动荡深深影响了萨特，也促使他进一步思索学问分子的作用，并修正自己过去对它的相识。她强调：在1968年政治动荡之前，萨特认为，学问分子是“实践学问的技术员”，他们为学问的普遍性和产生自己的统治阶级的独占性之间的冲突所熬煎——学问分子是黑格尔所谓的苦痛意识的化身，而正是为满足对这种苦痛意识的意识，他们认为自己因而可以站到无产阶级一边。现在萨特认为应当超越这一阶段。与传统学问分子相对立，萨特提出新学问分子的概念：要自我否定，试图找到一种新的大众化形象。新的学问分子把自己融入民众中，以期使真正的普遍性取得成功。假如说萨特在1968年之后有了对学问分子相识质的飞跃，那么，他是如何完成这种从量变到质变的进程的？是不是在20年前他就已经起先了对学问分子角色扮演、功能作用等方面的思索，以至于那时的思索就已经隐含了“与传统学问分子相对立”的观点？假如带着这些问题重新谛视《什么是文学？》，我们又会在这个文本中发觉怎样的隐私呢？重新谛视这一文本发觉的问题：此文本通篇谈论的是“作家”应当如何，而不是论述“学问分子”应当怎样。那么，这里的作家与学问分子原委是一种怎样的关系？二者能够划上等号吗？列维对此问题是分而论之，但有人却作出了确定的回答。萨义德认为，《什么是文学？》中“运用的字眼是作家，而不是‘学问分子’，但所说的明显是学问分子在社会中的角色”。萨特虽然始终在拿作家说事，但他却赐予作家一种浓郁的学问分子意义，所以他才会大谈介入、参与、责任担当。假如仅仅从作家的角度来思索萨特的种种说法，或许会觉得他的要求有些过分；可是一旦我们意识到这是萨特为学问分子的招魂之举，一切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我们是不是须要同意萨义德的观点，而把作家与学问分子看作是一个二而一的概念？萨特与班达（JulienBenda）的交锋及启示。班达1927年曾出版《学问分子的背叛》（LaTrahisondesClercs）一书，英译为TheTreasonoftheIntellectuals。以intellectual对译clerc，明显就把法语的clerc固定成了“学问分子”。但事实上，clerc一词涵义丰富，除“学问分子”一层意思外，还有“教士”、“神职人员”、“文人”、“学者”等意思。萨特与班达在clerc的使命、功能、作用等层面绽开辩论，是不是已经把作家与学问分子纠缠到一起，以至于两者事实上已无法剥离？班达的观点班达认为，学问分子的价值虽然名目繁多，但归纳起不外乎如下三个特征：第一，这种价值是静态的；其次，这种价值是大公无私的；第三，这种价值是理性的。从这三个特征动身，他把全部沉溺于政治激情的学问分子行为看作是对学问分子使命的背叛。因为在他看来，“学问分子的作用不是去变更世界，而是忠实于志向”。在该书1946年版的序言中，他又把批判的矛头干脆对准了萨特。他认为萨特让作家“介入当下充溢偶然性的战斗中”，让“思想介入到狭路相逢的搏击中”，完全是学问分子背叛的新形式。一个好玩的现象：班达的著作虽然完成于1927年，却似乎早已预见到了20年之后萨特的“背叛”。通过这种先见之明，他就把萨特的言谈和行为钉到了学问分子的耻辱柱上。

萨特的批判《什么是文学？》中至少提到过班达五次，第一次，班达的名字出现在其次部分的结尾段：“作家是否保卫志向价值，如班达的神职人员在背叛以前所做的那样，或者须要在政治和社会斗争中明确表态，从而爱护具体的、日常生活中的自由？这个问题与另一个问题相联。”其次次，班达在第三部分的开头段就被提起：“假如作家如班达要求的那样选择说废话，他可以用美丽的和谐复合句谈论这个同时为国家社会主义、斯大林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民主国家所要求的永恒自由。他这样做不会使任何人犯难，他将不对任何人说话：人们事先就把他须要的一切都给他了。但这是一个抽象的梦。”第三次，照旧是第三部分：“由于这一切，作家的使命就是专事静观永恒，从而证明自身的独立性；他不停地断言永恒是存在的，而且用他本人专以凝视永恒为业这一事实来证明永恒的存在。在这个意义上他倒是实现了班达的志向，但是我们且看这个志向得以实现的条件……。”第四次，还是第三部分：“虽然他老想着普遍的人和人性的抽象权利，我们不应认为他扮演了班达描写的那种文人角色。”第五次，在第三部分的最终：“一名神职人员不管他信奉善、神的完备、美或者真，他总是站在压迫者这一边的。由他自己去选择，是当走狗还是当小丑。班达先生选择了宫廷丑角的人头杖，马赛尔先生选择了狗窝；这是他们的权利。但是，假如文学有一天应当能够享有自己的本质，到那个时候作家就没有阶级，没有由身分相等的人组成的团体，没有沙龙，没有过多的荣誉，也没有耻辱，他将被投入世界，投入人们中间；到那个时候连神职人员这个概念本身也将是难以设想的了。”由于班达的名字主要出现在《什么是文学？》的第三部分，由于第三部分内容主要是对12－19世纪中的作家进行批判，所以，班达及其观点就成了萨特可资运用的最好的反面教材。依据法国史学家勒戈夫的探讨，学问分子群体出现于12世纪的城市学校里，他们是“以思想和传授其思想为职业的人”，最初的学问分子就是教士，其后，作家、学者、教授走进了学问分子的阵营。而班达所谓的学问分子的价值观，应当指的就是12世纪以来所形成的以“思”为其基本特征，以“忠实于志向”为其基本信念的学问分子传统。在萨特看来，这个传统是很成问题的。因为只有具体的自由，却没有抽象的自由，班达所谓的“永恒价值”不啻是痴人说梦。更重要的是，假如学问分子的使命就是静观永恒，它一方面会把学问分子恒久固定在思想的巨人、行动的侏儒的位置，一方面也会使其思想成为统治阶级意识形态的帮凶。班达虽然强调过学问分子的“批判”职能，但在萨特的思索中，写作没有真正的读者，思想无法延长于社会与公众，志向只能说明世界而不能变更世界，这样的批判岂不是纸上谈兵？所以萨特一锤定音：“中世纪教士的心安理得是以文学的死亡为代价的。”当萨特对历史中作家与文学的毫无作为起先清算时，他其实是要与班达宣扬的学问分子传统价值观彻底决裂。不破不立，只有摧毁了原来那个学问分子传统，新型的学问分子价值观才能建立起来。所以，假如只是从文学理论的解构与建构方面看问题，虽然我们也可以明白萨特其中的用意，但是却并不完全彻底。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萨特真正想要做的事情是粉碎原来那个学问分子的永恒幻想，而把学问分子组织起来、发动起来，让文学成为学问分子投入战斗的武器，最终重建学问分子的新传统。萨特对“大众传播媒介”的关注为了使文学最大限度地走到公众那里，萨特对书籍、报纸、广播、电影的作用和受众作过分析和对比，分析和对比的结果是他意识到“必需折服‘大众传播’”的重要性。书有惰性，它对打开它的人起作用，但是它不能强迫人打开它。所以谈不上“通俗化”：若要这么做，我们就成了文学糊涂虫，为了使文学躲开宣扬的礁石反而让它对准礁石撞上去。因此须要借助别的手段：这些手段已经存在，美国人称之为“大众传播媒介”；报纸、广播、电影：这便是我们用于折服潜在的读者群的的确方法。自然我们必需压下一些顾虑；书当然是最高尚、最古老的形式；我们当然还要转回去写书，但是另有广播、电影、社论和新闻报导的文学艺术。根本不须要留意“通俗化”：电影本质上就是对人群说话的；它对人群谈论人群及其命运；广播在人们进餐时或躺在床上时突然袭来，此时人们最少防备，处于孤独的、几乎生理上被抛弃的境地。今日广播利用这个状况哄骗人们，但是这一时刻也是最适合诉诸人们的诚意的时刻：人们此时不扮演自己的角色或者不再扮演。我们在这块地盘上插上一脚：必需学会用形象来说话，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