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标记从何而来中国语言学的新进展评《乐在其中王士元教授七十华诞庆祝文集》

话题标记从何而来中国语言学的新进展评《乐在其中王士元教授七十华诞庆祝文集》

李行德在评论“中国语言学的新发展”时认为，东西语言有着不同的趋势。简而言之，东方语言学家重视材料，西方语言学家重视理论。经过一百年的发展，这两个传统的关系仍然遥远。《乐在其中》包括18篇中文论文和5篇英文。按照论文内容,分为四个部分:一、语法和语法化;二、语言的历史层次及分类;三、语言变异的动态分析;四、音系、语音与相关研究。这些都是王士元关注的领域。“语法和语法化”部分收录了6篇论文。沈家煊的《“关联”和“语境”》通过分析副词“还”在句子中的表现和对句子的理解过程,认为“还”具有主观用法和元语用法,并进一步探讨了句式和语境的关系,作者认为语境知识并不一定是事先确定的,譬如在“姑妈还没来呢,就别提亲戚都没来了”中的特定语境知识“亲戚中姑妈来的可能性最大”就是听话人根据句子的整体意义选定的。文章从关联主义的角度出发,认为语句的理解过程的本质是句法、语义和语用三个部分之间的互动,而不是按照“模块构造说”假设的简单的从句法到语义,再到语用的单向度关系。刘丹青的《话题标记从何而来?》从汉语的材料中提炼出了话题标记的四个来源,探讨了疑问句标记、时间标记、系词“是”和敏感算子(副词)在诸多方言中演变为话题标记的过程。文章不仅说明了这些语法化模式符合普遍性的地方,还概括出话题优先的语言是这些语法化得以实现的一个重要制约。文章将汉语研究放到整个人类语言的框架中考虑,从而使对汉语现象的理论蕴涵的阐述具有了更广阔的背景。作者还认为语法化是结果,而不是动因。但将“话题优先”作为动因或许并不彻底,“话题优先”可能是语用的一个表现而已。马庆株在《语法化与语音的关系》中提到要注意从语音的角度来看语法化过程和结果中的一些问题,发现了很多语音上的现象与语法化有意思的关联,其中详细讨论了北京话中“这儿zhar”的语音来源是“这+块儿”的合音,同时引证了众多方言中的平行现象。当然,作者的“语法化”概念比通行用法更为宽泛,这样的角度来探讨语音和语法的互动也是饶有兴味的。郑张尚芳《汉语古音和方音中一些反映语法变化的音变现象》援引了大量汉语中音变与语法形态屈折可能相关的例子,从古音到现代方言,从汉藏语到华澳语,都有涉及。很早以来,汉语就被认为先天缺乏形态,而郑张一直是有力的反对者。郑张认为上古汉语中存在着众多的构词变化,除了比较公认的四声别义体现的变调构词外,还有声母清浊、中缀-r,s-词头,-s后缀等形态成分;而在方言中构词构形主要体现为小称音变、助词成分弱化以及连读变调。文中的很多观察很有意思,但要确切的证明或许要等待更深入的研究,比如:中缀-r的存在与否。值得注意的一点是,郑张运用自己的拟音来说明音韵变化体现的语法功能,用其他家的上古构拟系统或许就看不出其中的联系了。游汝杰《吴语否定词的语法类别和历史层次》分析了吴语中三种否定类型的历史层次,还进一步将吴语的系统与粤语、闽语和客家话以及普通话作比较,看到了吴粤闽客的“同”以及他们与普通话的“异”,如果下一步的研究能把赣湘的否定系统加进来,那样,整个汉语方言的面貌就更清楚了。李行德《ProductivityintheearlywordcombinationofCantonese-speakingchildren》试图根据粤语儿童语言习得的经验材料来判定两个对立的假设:生成语法学者主导的连续理论假设天生语法范畴,而反对者假设儿童语言习得主要是依靠对词汇位置分布的归纳推理。从两个粤语儿童的多词组合中,发现固定的词组还不到总量的四分之一,而体现句法生成性的大大超过了这一分量,在其中一个儿童CKT的364条多词组合中,更是达到了287条之多。这说明单单以归纳推理的习得派假说很难解释儿童习得的经验材料。或许,两个粤语儿童对决断性的评判来说还嫌不够,好在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学者注意到实际儿童习得的材料对语言理论基本假设的重要性,随着越来越多的儿童习得材料的积累,人们将对语言发生机制有更深入的了解。“语言的历史层次及其分类”部分包括6篇文章。潘悟云《语言的历史层次及其类型》试图剔除横向传递到语言中的成分,以及内部音变词汇扩散过程中造成的剩余,把余下的部分叫做主体层次。而只有主体层次才能作为历史比较的对象,才能给重构提供更坚实的基础。而汉语方言在漫长的历史中复杂的相互接触造成各方言中包含了众多的横向成分,再加上一些音变的不彻底,使得离析各方言中的层次成为建构汉语方言史的当务之急。余下的问题就是语言学家能否或者在什么程度上重构出理想中的主体层次。麦耘《汉语声介系统的历史演变》把声母和介音放在一起来观察汉语的历史音变,而有别于传统的将介音与韵母放在一起讨论。卷舌音被处理为带-r-介音的声介组合,不仅使一些时代的音韵图表显得简洁,也使得音变动因的了解变得更为容易。文章中发现“擦化”在汉语音变中多次扮演重要角色,造成不同时代的汉语音韵格局,进一步说,这或许体现了人类发音机制与听觉系统互相平衡的某种特性,文章为此还运用了马丁内(Martinet),陈保亚等倡导的音系协合观念。陈保亚《论切韵音系韵母的一致构拟》对切韵音系中的一些概念,譬如,等、开合、摄,进行构拟时,要根据一致构拟原则,也就是,给切韵音系的某个类或者概念的构拟必须前后一致。同时,在处理不同材料之间的权重时,作者认为切韵系韵书和韵图等的纪录更靠近原始情形,在它们的描写与方言材料、周边语言借用的汉语等表现不一致时,应该优先考虑前者。在此基础上,该文指出高本汉等在切韵构拟上前后不一致的地方,并为这些传统音韵概念赋予了新的具有一致性的语音内涵。文章最后还列出了根据这一原则对整个切韵韵母系统的构拟,这为日后的检验和使用提供了便利。曾晓渝的《汉藏语言关系与关系词分层法》认为汉藏语言复杂的同源-分化-接触的发展模式给汉藏语的研究构成了相当的挑战,从而需要对关系词进行分层,而近年来提出的两种历史比较新方法:“语义学比较法”和“关系词阶理论”并不能完全解决其中的难题。文中坚持将音节而不是音节的各个组成成分作为借词分层的基本单位,同时认为声调的系统性很强,应该作为分析层次的主要线索,当与其他情况出现矛盾时,应该以声调的层次为准,并给出了分层的详细步骤。作者指出关系词分层法的最后一步是求证同源词,但并没有给出具体的鉴别原则。洪波《壮语与汉语的接触史及接触类型》对汉壮民族在广西复杂的历史接触有详实的把握,秦汉以来不断的汉族移民和中央王权对少数民族的汉化教育从两个向度上造成了汉语以及汉文化和壮语以及壮民族文化之间的接触与融合。在此背景下,文章展开了对平话与白话的形成的探讨。在文章,看来,壮汉接触主要有两种类型:地缘接触型和文化接触型,这与从其他学者提出的自然接触和非自然接触大致对应。汉语各方言,尤其是南方汉语方言在形成过程中收到当地民族接触的深刻影响,故而,文中概括出的几种接触类型反过来可以启示对语言演进的探讨。鲁伦(Ruhlen)的《OntheclassificationofChinese》从分类学的角度指出很多目前流行的所谓“Sino-Tibetan(汉藏同源)”“Sino-Austronesian(汉-南岛同源)”实际上并不直接冲突,讨论语言关系更重要的语言之间距离的远近,而不是是否“同源”。这恰恰是王士元一段论述的最好注解:“通常仅仅说出X语言和Y语言有联系,这是没有多大价值的,因为我们已经越来越清楚这一点,即当代的各种语言都分属于少数几个超大的语系。例如,声言鼠类和人类有亲属关系,同属哺乳动物,其中实在没有什么新鲜内容。“语言变异的动态分析”汇集了4篇论文。谢信一《Competition,Interaction,andOptimality》讨论了三个十分重要的概念的发展,以及它们在自然科学和语言学上的实践。竞争、互动和优选在作者看来实际上体现了一个逐步深化的过程。王士元最早提出的词汇扩散中涉及的是规则“竞争”的核心,而谢信一提出的规则“互动”延伸了这一核心。在互动的概念下,有“竞争”,互补和协作三个子概念,这样可以解释更多的语言现象,到优选论(OptimalityTheory)时,语言规则之间的关系关键转到排序(ordering)上了。语言理论这样梯级向上的发展或许可以与物理学理论发展的势头相媲美。连金发《台湾闽南语的存在句:动词固有意义和动相、格式的互动》讨论了句式与词语意义之间的互动,六种不同的句式能够纳入不同“元”的动词产生大致统一的“存在”句义。作者详细描述了台湾闽南话的六种存在句式:“有”字句,“是”字句,其他类动词的存在句,动态存在句,动词隐去的存在句和非典型的存在句。基于其中的数据,作者认为无论动词如何意义多变,但进入一个格式后,就有相当确定的表达,这说明格式本身是有涵义的,可以在句子理解上有自身的贡献。这一观察和本书开篇沈家煊的论述不谋而合。另外,文中还提出闽南语种动态存在句的摇摆状态是一种语法双向扩散竞争的结果,这是词汇扩散理论在句法领域的延展。沈钟伟《音变在个人语言中的表现》将音变发生机制的考虑开始细化到“个人”上。魏茵里希(Weinreich),拉波夫(Labov)等人早先提出语言的有序异质观(orderlyheterogeneity)已经将个人变异因素纳入集体语言变异的参数范围。沈钟伟更进一步地对个人在音位感知和发音上的差异性进行分析,认为各个个体的音位感知和产生并不是完全一致的,而是不对等的,正是这种不对等性,构成了群体语言变异的根本原因。最引人注意的或许是就此而产生的问题,不同系统的个人如何相互影响,并共存于一个可以交际的群体系统之中。远藤光晓(EndoMitsuaki)《以年龄差异归纳音变的方向性》研究以现实观察中年龄层的差异来根据求出音变的规则,认为这样观察到的变异方向更为精确。如果大量这样的数据能够积累起来,对于我们进行历史音变方向的判定必将有很大的帮助。该文记录的贵州荔波汉语方言的材料对记音的准确性要求极高,在没有音位对立的情况下,要区分不同年龄发音人的35/45/55之类的不同。文中根据实际材料中对比发现荔波汉语方言的音变并不是像想当然的向普通话靠拢,而是由自己的独立发展,并可以从结构上进行解释。石锋、王萍《天津话声调的新变化》主要讨论天津话四个变调规则,即上上、阴阴、去去和去阴组合情况,从旧有格局向一些新方向调整。主要方法是抽取语音样本,从年龄分层中发现变化的轨迹和方向,与上文远藤光晓的研究在这一点上完全相同。在新老派的对立中,上上组合的输出结果从旧有的55+上声变成了35+上声,也就是变成了与普通话连上变调一样的模式。阴阴和去去组合都相应的受到普通话格局的影响发生相应的变化。只有去阴模式保持不变,但按照作者定义的规则优势地位的强弱,这一模式的地位还是发生了变化,从弱势变成了强势。文章更进一步观察到新的变化总是从原有的弱势地位开始的。不过,作者定义的判定优势地位的四个条件如何具体操作,在文中没有明确的算法给出。“音系、语音与相关研究”包括6篇论文。岩田礼(Iwata,Ray)《汉语方言词声调的形成和发展》处理了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汉语中丰富的声调与词重音到底有怎样的制约关系?作者为此提出“词声调”的概念来替代词重音,并阐述与其相关的方言表现,譬如,不少官话方言中出现的词声调类型的分化及音高重音的形成,词素同一性的消失和轻声的范畴化等。如果岩田礼的这一提法成立,或许就可以把声调概念和重音概念统一起来。朱晓农《从上海方言论元音内在时长》探讨了语音学中的一个老问题:元音内在时长,试图解决这个争论很久的到底是高元音长还是低元音长的问题。作者使用上海发音人的CV,CV?ʔ两类音节观察其中高低元音的长短情况。实验结果发现,基频变化的方向和整个音节的长短等其他附加因素会对元音的长短发生影响:在降调(或许还有平调)的情况下,上海话的高元音要比低元音长,而在其他情况下,高低元音的长短其实相差无几。施向东《汉语普通话的-n韵尾》把实验语音学的方法和汉语音韵的历史考察结合起来探讨汉语普通话的n韵尾的问题。尽管在音位处理上,现代汉语普通话的韵尾-n和声母n-处理为同一个音位,但二者在音质上却相差较大,从倒放录音这个简单的语音试验处理来看,韵尾-n的表现就呈现一种模糊话的倾向,再通过考察大量语音语料中韵尾-n的表现情况,发现大部分已经被严重侵蚀了,为此作者考察了一些韵尾在汉语历史上的演变情况,认为同音位的声母对韵尾有排斥作用,造成了-m,-ng等的消失,进一步推论,今天普通话韵尾-n的模糊化大概是因为声母n-的压迫作用。当然,汉语方言韵尾的演变还有其他有趣的观察与解释。刘娟《Perceivingtheboundarybetweenthelexicalrisingtoneandthefalling-risingtone》作了一个比较典型的实验语音学范畴感知方面的研究,主要是要探究汉语普通话阳平调和上声调之间的感知界限,通过先合成语音样品,再听辨的办法验证了其试验假设:声调的起点高低和转折点时间的长短对分辨这两个声调起作用,而且根据进一步的统计分析发现,这两个有作用的特征是互相补充的,也就是,在一定范围内,单一的特征可能失效。由此,或许可以考虑的问题是,转折点的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