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谷崎前期文学的女性魅力

论谷崎前期文学的女性魅力

对于日本唯美主义代表作家谷崎润一郎（1886-1965）的作品，通常以“春剑复制”为支点，分为前后三个阶段。他们还认为，在后期的作品中，“完全消除了西方的影响，恢复了真实性，纯粹是日本的风格，更成熟、更自然。”。”那么前期作品的特点呢?唯美文学的鲜明特点之一即为“排斥写实,耽于感觉、幻想和人工的技巧。”谷崎润一郎甫入文坛即凭借《文身》(1910)、《麒麟》(1910)完美的艺术表现和对美的执着追求而独树一帜,一度被称之为“恶魔主义”的他是如何“耽于感觉、幻想”以“人工的技巧”去塑造美呢?从文学创作方法来看,作品的感受性、物语性以及虚构性等作者的个性化手法特点,在使人物和场面生动可信的同时又对主题加以适当的想像。然而,谷崎润一郎认为“美即强者”试图在作品中塑造“永恒女性”,那么,追求怎样的“美”可以成为永恒呢?一、强化内在意识,塑造女性进行心灵的破坏“比起对待善来,更认真地对待善中的恶,常常是通过自己对美的扭曲和玷污,来探寻生的深层意义,以期在丑恶和颓废中深切的感受人生。谷崎的小说世界充满荒诞与怪异,寻找艺术与道德、功利和快乐的矛盾对立中找出路,在丑中寻求美,追求一种嗜虐的趣味,在赞美恶中肯定善。”真善美,美总是与善同行,以真为前提。然而在谷崎的“美”世界,“美”是虚幻的,是由“恶”而诞生的。从“美,善”与“丑,恶”的对阵中进行比较,“恶”为基石推进完善“美”。恶魔主义基石下发展出的谷崎文学“美意识”与“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文身》中描绘了一个虚拟的世界,刻划出的美女形象变幻离奇,表现这样一种典型的怪异倾向--在肉体的残忍中展现女性美。永井荷风《谷崎润一郎氏的作品》一文为谷崎作品概括的首要特征便是“是从肉体的恐怖中产生的神秘幽玄,是从肉体的残忍中反动的体味到痛切的快感”。有“恶魔主义者”之称的谷崎润一郎早期作品虽说是追求从嗜虐与受虐中体味痛切的快感,但是不仅成功地塑造了艺术至上的主人公清吉,更鲜活的描绘了一个“胆怯、异常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在“恶”的滋养下,从柔弱身体中蜕变成“所有男人都成为其肥料”的真正美女的过程。《麒麟》中光怪陆离的奢华世界不仅表达了作家的中国情趣,更是“恶魔主义”的体现。在小说《麒麟》设定的中国文化背景——“女子无才便是德”封建观念下,“德言容工”礼教束缚应当是对当时女性的严重桎梏,然而,三从四德陋习在谷崎笔下小说通过多处浓墨重彩渲染南子夫人华服美食穷尽极奢之能事,更掌控了国君灵公的思想语言行为等诸多“恶行”予以批判。面对孔子的传道,卫灵公为求“富国强兵王天下之道”展开了一场心灵拔河赛事,最终以“我憎恨你,你是个可怕的女人,你是让我灭亡的恶魔。可是,我无论如何也离不开你”宣判了灵公求道的失败,意味着孔子宣扬的“德行高尚”在“妇容”魅惑、“心灵”邪恶的南子夫人面前败下阵来。小说结尾借助于孔圣人离开卫国时的感慨“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表现了谷崎文学创作追求“善”“恶”价值颠倒的快乐的恶魔主义性格。即使是以脱离恶魔主义回归日本传统著称的《春琴抄》这部作品中,“恶”的因素也加诸于女主人公身上。安左卫门夫妇为春琴着想,曾经有意招家童佐助为婿,春琴冷冰冰地严词拒绝说自己终生不嫁,特别是想都不曾想过嫁给佐助这类人。甚至是发现春琴身怀有孕时,“我家不可能养活一个无父之子。如果一定不愿意结婚,那么,就只能把可怜的婴儿送给别人啦。”用婴儿来威胁,春琴还是回以冷冰冰的态度:“请您随便送到什么地方去吧!那婴儿对于我的独身生活,倒是个累赘。”春琴所表现出的这些“傲慢骄横”、“与家人疏离”“母性缺失”等性格依然是源自谷崎这个道德的“异端者”对唯美世界的要求,越是邪恶、淫靡的女性越是他追求、崇拜的对象。二、“缺”的女性形象“所谓思想,无论多么高尚也是看不见的,感觉不到的思想中理应不存在美的东西,所以其中最美的东西就是人的肉体。”(谷崎《金色之死》(1914))由此可见谷崎认为人的肉体是最美的,但是在处女作《文身》中作家借大腕纹身师傅清吉之口“对于女人的素质和容貌,他有种种要求。仅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和娇美的皮肤,他是绝不可能满足的。”毋庸置疑,他所探求的女性美、追寻的永恒的女性,不只是徒然具备了完美的躯体而已。除了“美丽的肉体”,作品中的女性人物的“魅力”又将如何体现呢?在前期文学作品中,谷崎润一郎创造了一个典型的女性世界,《麒麟》、《春琴传》、《痴人之爱》等代表小说中各具特色的女主人公:中国式的南子,传统的日本女子春琴,以及欧化的奈绪美都是极富魅力的女性形象。无论是风情万种、才华横溢还是特立独行,这些不同性格的女子,都拥有美貌魅惑人心的能力,在她们身上无法看到善良温柔等一般女子美德,相反,人格缺陷,诸如残忍无理,傲慢任性或是浅薄官能等特征在她们身上打上烙印:南子恶毒、春琴骄横、奈绪美妖媚,由此构筑出的谷崎文学的女性世界显然无法认可为一般意义上的“完美女性”。缺憾提供一个引人深思,催生各种情感的契机,令人浮想联翩,在联想中品味进而实现“缺憾美”的最高境界——完美以至永恒。春琴天生的美貌先后遭遇盲眼、毁容导致容貌的缺陷。而性格的缺陷:对爱人的苛求、对弟子的严厉、与家人的疏离、母性的欠缺,最终更伴随着世俗标准下的人生遗憾,身份制约下婚姻的缺席,这人生的种种憾事塑造出一个永恒的春琴形象。谷崎作品表现的多是对女性美的膜拜,着意描写男人拜倒在女性面前,甘心受其驱使,甚至是捉弄,认为“女体即美,美即强者”。谷崎世界里典型的女性形象,虽都是容貌出众,但在她们身上却奇异地体现着某种妖妇(骄妇、毒妇)的特质,都在以自身“美貌”征服男子来满足一己私欲。有别于一般的表达“真善美”的理想女性形象,谷崎润一郎反其道而行之,通过塑造不同的“缺憾”女性形象来寻求“永恒的女性”。主张唯美是从的作家,正是通过描写男性顶礼膜拜的同时借助于女性的“缺憾”,削弱原本高高在上供奉着的男人心目中女子的高不可攀,使“美”成为“真实”走入永恒。三、谷坂美意识与女性意识的塑造“残缺的美”、“有缺憾的美”或曰“不圆满的美”,对于其他的国家或民族来说或许更多意味着负面意义,然而,在日本则是深深根植于日本文化土壤中的古今人共有的审美情感。日本文化形态都是以“感觉的制约”为原则,看重事物带来的感受性,着力表现主观的内在感情,具有很强的含蓄性和暧昧性。日本人美学视角或逻辑常常与我们所习惯的审美经验颇不吻合,日本艺术美中的“物哀”、“寂”、“幽玄”“余情”等的审美理念都是重视直觉甚于理念,对事物的观察常常直接诉诸感觉。体现在文艺上是不重形式而重意境,崇尚言之不尽、朦胧的格调。谷崎文学的美学意识自然也是根植于日本传统意识之上,早在其处女作—“谷崎文学的原型作品《文身》一方面确立了谷崎润一郎的美的规范,一方面揭示了谷崎对感性美的绝对崇拜之心。”谷崎润一郎的创作体现了西方唯美主义思想的影响,更代表着日本民族文化的鲜明特征,洋溢着“江户情趣”“东方情趣”等东方式的审美意识,对日本固有的文章,特别是对其所具有含蓄性和余情性表示相当看重。巅峰之作《春琴抄》是“谷崎美学”思想的经典之作,是一部反映日本传统美意识的杰作。拥有完美技艺的女主人公“春琴”由于娇生惯养,难免有骄横之处;但她言行举止,富有魅力,对下人关怀备至,后来失明变得乖僻与忧郁,傲慢暴烈,盛气凌人,性情古怪甚至举止粗暴。这样的春琴在佐助心中却“觉得春琴闭上的双目比她的姊妹们睁开的眼睛更亮更美”。谷崎在创作过程中通过今日尚存的一张春琴女士三十七岁时的一张模糊照片照片设想成为盲人的温井检校“抑或将逐渐淡薄的记忆,用幻想加以补充,竟塑造出一个与这张照片截然有别的贵妇形象?”做好想象的铺垫,另一方面,小说高潮“佐助戳瞎自己的双眼”的设定塑造了永恒的春琴。佐助用“感觉”来留住春琴的美貌,随着佐助失明,比过去更加美丽的春琴有如永远的女神般留在佐助的心灵深处。“佐助对现实闭上了双眼,向着永劫不变的观念境界飞跃”,换言之,不仅是男主人公佐助断然拒绝了女人易老、变幻无常的现实世界,走进“幽玄”感性的“余情”世界,更是完成了作家对理想女性、“永恒的女性”的追求。综上所述,贯穿谷崎文学主体的女性美是前期文学中的主体构成,谷崎文学的“美”离不开女性,正是通过或以夸张的“恶”为铺垫,或与道德发生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