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互联网发展起步

九十年代互联网发展起步站在21世纪第三个十年回望，互联网早已成为人类社会的基础设施。但如果将时间指针拨回1990年，那个BP机还在街头风靡、公共电话亭前排着长队的年代，“上网”对绝大多数人而言，不过是报纸上偶尔出现的新奇词汇。九十年代，恰是互联网从实验室走向市井、从专业工具变为大众媒介的关键十年。这十年里，技术突破与商业探索交织，理想主义与资本浪潮碰撞，最终为21世纪的数字革命埋下了最肥沃的种子。一、技术奠基：从军事网络到开放协议的蜕变1.1ARPANET的谢幕与互联网的独立故事要从互联网的”前身”ARPANET说起。这个由美国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DARPA）在1969年搭建的实验性网络，最初是为了应对核战争场景下的通信需求。到了1980年代末，ARPANET已连接起美国主要高校和科研机构，但它的军事属性逐渐成为发展瓶颈——非军事机构的接入限制、专用设备的高昂成本，让这个网络始终局限在”学术贵族圈”。1990年3月，ARPANET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正式退役。接替它的是由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NSF）主导的NSFNET。与ARPANET不同，NSFNET采用了开放的TCP/IP协议（传输控制协议/网际协议），允许不同厂商的设备互联互通；更重要的是，NSF明确要求网络必须向商业机构开放。这一步看似简单，实则是互联网从”封闭试验品”向”开放基础设施”转型的关键——当大学实验室的服务器开始与企业数据中心对话，互联网的基因里便注入了商业化的可能。1.2万维网：让互联网”可阅读”的革命如果说TCP/IP协议解决了”如何连接”的问题，那么1991年万维网（WorldWideWeb）的诞生，则解决了”如何使用”的难题。当时在欧洲核子研究中心（CERN）工作的英国科学家蒂姆·伯纳斯-李（TimBerners-Lee），每天被不同格式的科研文档折磨：有的存在主机A，有的在主机B，访问方式各不相同。他灵光一闪：为何不设计一套统一的系统，让所有文档都能通过超文本链接（Hypertext）互相跳转？伯纳斯-李设计的三个核心技术——HTML（超文本标记语言）定义内容格式、HTTP（超文本传输协议）规定传输规则、URL（统一资源定位符）标注地址，彻底改变了互联网的使用体验。1991年8月6日，他在CERN的服务器上发布了世界上第一个网页（http://info.cern.ch），内容是对万维网项目的介绍。这个现在看来简陋到甚至有些滑稽的页面，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互联网”可视化”的大门。1.3浏览器战争：从Mosaic到Netscape的平民化浪潮万维网诞生初期，访问网页需要使用命令行工具，操作门槛极高。1993年，美国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的国家超级计算应用中心（NCSA）团队开发出Mosaic浏览器——这是第一款支持图形界面、能直接显示图片和文字的浏览器。当时在NCSA打工的学生马克·安德森（MarcAndreessen）回忆：“我们的目标很简单，就是让我妈妈也能上网。”Mosaic的出现如同催化剂。1994年，安德森与风险投资人吉姆·克拉克（JimClark）共同创立网景公司（Netscape），推出NetscapeNavigator浏览器。这款浏览器不仅界面更友好，还支持表单提交、安全套接层（SSL）等功能，让在线购物成为可能。到1995年，Netscape的市场份额已超过90%，甚至被《时代》杂志评为”年度最佳产品”。与此同时，微软敏锐察觉到互联网的潜力。1995年，比尔·盖茨在内部备忘录《互联网浪潮》中承认”我们落后了”，随后推出IE浏览器（InternetExplorer），并通过捆绑Windows操作系统的方式快速抢占市场。这场”浏览器大战”表面上是技术竞争，实则是互联网控制权的争夺——谁掌握了用户的”网络入口”，谁就掌握了未来的话语权。二、应用落地：从学术工具到生活必需的跨越2.1通信革命：电子邮件与即时通讯的崛起九十年代初，电子邮件（E-mail）是互联网最主流的应用。当时的邮箱地址还带着浓厚的学术色彩，比如”zhangsan@”，发送一封邮件可能需要几小时甚至更久。但即便如此，它还是以”跨时空即时通信”的特性，彻底颠覆了传统邮政系统。1996年，Hotmail的出现让免费邮箱成为可能——用户只需注册一个账号，就能在任何联网电脑上收发邮件。记得我第一次申请Hotmail时，对着屏幕上”@“的后缀兴奋了好久，觉得自己终于有了”国际范”的联系方式。如果说电子邮件是”异步通信”的代表，那么即时通讯（IM）则开启了”同步对话”的新时代。1996年，四个以色列青年开发了ICQ（ISeekYou），这个能显示在线状态、支持实时聊天的软件，很快在全球掀起热潮。1998年，马化腾团队受ICQ启发，推出了OICQ（后来的QQ），当时谁也没想到，这个挂着小企鹅头像的软件，会成为中国数亿人长达二十年的”线上社交家园”。2.2信息爆炸：搜索引擎与门户网站的诞生万维网让信息总量呈指数级增长，但如何高效获取信息成了新问题。1990年，加拿大麦吉尔大学开发的Archie是最早的”搜索引擎”，但它只能搜索文件名称；1993年的Wandex能搜索网页关键词，却因技术限制经常返回乱码结果。真正让搜索变得可用的，是1994年杨致远（JerryYang）和大卫·费罗（DavidFilo）创办的雅虎（Yahoo!）。最初他们只是整理自己喜欢的网站列表，后来发展成分类目录式搜索引擎，用户通过”体育→篮球→NBA”这样的层级就能找到目标网站。1998年，拉里·佩奇（LarryPage）和谢尔盖·布林（SergeyBrin）在斯坦福大学的宿舍里，用反向链接算法（PageRank）优化搜索结果，谷歌（Google）由此诞生。与雅虎的人工分类不同，谷歌的算法能根据网页的重要性自动排序，搜索准确率大幅提升。我至今记得第一次用谷歌搜索时的震撼：输入”巴黎圣母院”，前几条结果直接指向了官方介绍页面，而不是一堆无关链接。2.3商业萌芽：从网上书店到拍卖平台的试水当人们逐渐习惯在网上获取信息和交流，商业行为自然开始渗透。1994年，杰夫·贝索斯（JeffBezos）在西雅图的车库里创立亚马逊（Amazon），最初只卖图书。他看中的是互联网”无边界”的优势——实体书店最多能摆10万本书，而亚马逊的”虚拟书架”可以容纳300万种。1995年7月，亚马逊卖出了第一本书：道格拉斯·霍夫施塔特的《流体的概念与创造性类比》。这个看似普通的交易，标志着电子商务（E-commerce）正式进入大众视野。另一个标志性事件是1995年eBay的诞生。皮埃尔·奥米迪亚（PierreOmidyar）最初想做一个拍卖网站，测试妻子收集的PEZ糖果盒能卖多少钱。没想到网站上线后，用户开始拍卖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破损的玩具、二手CD，甚至有人拍卖”美国某州的一块土地”（后来被证明是恶作剧）。eBay的成功证明：互联网不仅能卖标准化商品，还能激活”长尾市场”，让小众需求找到对应的供给。三、社会渗透：从精英圈层到大众文化的裂变3.1用户群体：从”极客”到”普通人”的扩张九十年代初，互联网用户主要是科研人员、高校师生和IT从业者，被称为”极客（Geek）“群体。他们熟悉命令行操作，能背诵IP地址，甚至以”用纯文本写邮件”为傲。但随着浏览器的普及、电脑价格的下降（1990年一台PC平均价格3000美元，1999年降至1000美元以下），以及网吧（当时叫”电脑屋”）的兴起，普通用户开始涌入。在中国，1994年4月20日，中关村地区教育与科研示范网（NCFC）通过美国Sprint公司接入国际互联网，这一天被认定为中国全功能接入互联网的起点。1996年，瀛海威（I海威）在全国开设了30多家直营网吧，打出”中国人离信息高速公路还有多远？向前一步是瀛海威”的广告语。我至今记得第一次走进瀛海威网吧的场景：十多台电脑排成两排，墙上贴着”上网需知”，管理员会耐心教你如何打开浏览器、输入网址。那时候上网费是每小时30元，相当于普通工人一天的工资，但依然有很多人排队体验。3.2文化形态：BBS与网络文学的启蒙如果说门户网站是”单向传播”，那么BBS（电子公告板）就是”双向互动”的雏形。1995年，水木清华BBS正式成立，最初只对清华师生开放，后来扩展到全国高校；1999年，天涯社区上线，从情感论坛起步，逐渐成为涵盖新闻、娱乐、文学的综合社区。在BBS上，人们可以匿名发帖、评论，讨论的话题从学术问题到明星八卦，从社会热点到个人困惑。这种”去中心化”的交流方式，打破了传统媒体的话语垄断，让普通人第一次拥有了”公共发声”的权利。网络文学也在九十年代悄然萌芽。1998年，蔡智恒（痞子蔡）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在BBS上连载，这部用”轻舞飞扬”和”痞子蔡”的网恋故事，以清新的语言和贴近生活的情节，成为中国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网络小说。当时很多人用软盘拷贝这篇小说，在宿舍里互相传阅。这种”写作者-读者”即时互动的模式，彻底改变了传统文学的创作和传播方式——作者可以根据读者评论调整剧情，读者也能通过”灌水”参与创作。3.3经济模式：从”免费共享”到”流量变现”的探索九十年代的互联网带着浓厚的理想主义色彩，“信息自由”是许多从业者的信仰。比如网景最初免费发放浏览器，理由是”让更多人用上互联网比赚钱更重要”；Linux操作系统的开发者林纳斯·托瓦兹（LinusTorvalds）坚持开源，认为代码应该被共享而非垄断。但商业规律终究要起作用，当用户规模达到一定程度，如何盈利成为必须面对的问题。最初的变现方式是广告。1994年10月27日，《连线》杂志的子网站HotWired卖出了互联网史上第一条横幅广告（BannerAd），广告主是AT&T，费用为3万美元，展示次数为100万次。这条蓝底白字的广告虽然简陋，却证明了”流量=金钱”的逻辑。后来谷歌推出AdWords，根据搜索关键词精准投放广告；雅虎则在首页设置”赞助商链接”，这些模式至今仍是互联网广告的基础。另一种模式是”增值服务”。1999年，美国在线（AOL）推出付费订阅服务，用户每月支付21.95美元，即可享受高速上网、专属内容等权益；QQ在2000年推出”QQ会员”，提供等级加速、靓号申请等特权。这些服务满足了用户的差异化需求，也为互联网公司提供了稳定的收入来源。四、余波与启示：九十年代留给我们的遗产站在2023年回望，九十年代互联网的发展像是一场”慢镜头的革命”——它没有一夜之间改变世界，却在十年间完成了从0到1的积累。那些在九十年代埋下的种子，如今已成长为参天大树：TCP/IP协议依然是互联网的基石，万维网仍是最主流的信息载体，搜索引擎和电子商务早已融入日常生活。更重要的是，九十年代塑造了互联网的”底层精神”：开放、共享、平等。这种精神在当时表现为技术开源、信息免费、用户参与，在今天则体现为区块链的去中心化、Web3.0的用户共创。正如蒂姆·伯纳斯-李在万维网诞生30周年时所说：“万维网的力量在于它的普遍性，访问权不应受任何限制。”当然，九十年代也留下了需要反思的课题：当商业利益与用户隐私发生冲突，当信息自由与内容监管产生矛盾，我们该如何平衡？这些问题在九十年代或许只是萌芽，在今天却成了必须面对的挑战。但正是因为有了九十年代的探索，我们才有了应对这些挑战的经验和智慧。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