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产品精算假设的合理性

保险产品精算假设的合理性在保险行业的后台办公室里，常能看到精算师们对着一摞摞数据皱眉讨论——他们手里的计算器不是简单的算术工具，而是决定保险产品能否“活得久”的关键。我曾参与过一款养老年金险的开发，当时团队为了确定“未来30年投资收益率”这个假设，前后开了7次讨论会。有人说“参考过去10年平均4.5%就行”，有人反驳“现在利率下行，得降到3.8%”，还有人翻出国际经验：“日本90年代就是因为投资假设太乐观，最后亏了上万亿日元”。这场争论让我深刻意识到：精算假设不是拍脑袋的数字游戏，它是连接客户利益与保险公司生存的生命线，合理性与否直接决定了产品是“稳健基石”还是“定时炸弹”。一、精算假设：保险产品的“基因密码”要理解精算假设的重要性，得先明白保险的本质——用现在的钱覆盖未来的风险。但未来是未知的，精算师的工作就是用专业知识“猜测”未来，这些“猜测”就是精算假设。它像建筑的地基，假设错了，再漂亮的产品设计都会坍塌。（一）精算假设的核心定位精算假设是保险产品定价、准备金计提、利润测试的基础输入。举个简单例子：一款重疾险的保费，需要考虑“多少人会得癌症”（发病率假设）、“保险公司投资能赚多少钱”（投资收益率假设）、“卖这份保险要花多少手续费和运营费”（费用率假设）。如果发病率假设比实际低10%，意味着公司收的保费可能不够赔，长期下去就会亏损；如果投资收益率假设比实际高2%，表面看保费便宜了，但未来投资赚不到那么多钱，公司就得自己贴钱补窟窿。（二）关键假设的“全家桶”不同类型的保险产品，核心假设不同，但大致可以归为五大类：1.风险成本类：如死亡率（定期寿险）、发病率（重疾险）、伤残率（意外险），这些是对“未来发生赔付概率”的预测；2.投资收益类：决定保险公司用保费投资能赚多少，直接影响储蓄型保险（如年金险、增额终身寿）的定价；3.费用成本类：包括销售渠道的手续费（个险渠道可能收保费的50%，互联网渠道可能只收5%）、后台运营的人力成本、系统维护费等；4.持续率类：主要是退保率和失效概率，比如一款20年期的寿险，如果第5年退保率比假设高20%，公司前期投入的销售费用还没摊完，就会直接亏成本；5.其他特殊假设：比如健康险的理赔发生率（报案到赔付的时间差）、车险的案均赔款（事故平均赔多少钱）等。这些假设不是孤立的，它们像一张网，牵一发而动全身。我曾见过某公司开发分红险时，为了让产品“看起来收益高”，把投资收益率假设从4%提到5%，结果为了平衡成本，不得不把死亡率假设调得更严（比如假设60岁男性死亡率比实际高3%），最后产品上市后，客户觉得“保费贵”，销售端推不动，公司反而亏了前期的开发费用。二、合理性的“标尺”：如何判断假设是否靠谱？既然精算假设这么重要，那怎么判断它合不合理呢？这就像医生看病，得“望闻问切”——看历史数据、听行业经验、问市场环境、切公司实际。（一）数据为本：历史经验的“镜子”最基础的方法是看公司自身的历史数据。比如某寿险公司要定“30-40岁女性重疾险发病率”，首先得翻自己过去5年的理赔记录：有多少人投保了这个年龄段的产品？其中多少人申请了重疾理赔？得的是癌症还是心脏病？这些数据能形成公司自己的“经验表”。如果公司成立时间短，没有足够数据，就需要参考行业公开发布的经验表（比如中国保险行业协会发布的《中国人身保险业重大疾病经验发生率表》）。但历史数据不是“圣旨”。我记得2020年前后，很多公司发现自己的医疗险理赔率突然上升——不是因为疾病变多了，而是疫情期间大家更关注健康，主动体检的人多了，以前查不出来的早期癌症现在查出来了。这时候，单纯依赖过去5年的数据就会低估发病率，必须调整假设。（二）环境为纲：宏观变量的“指挥棒”精算假设不是数学题，而是“经济题”。投资收益率假设得看宏观利率走势：如果央行连续降息，市场上10年期国债收益率从3%降到2.5%，保险公司的固收类投资收益肯定下降，这时候还按3.5%的收益率定价，就是“空中楼阁”。再比如费用率假设，这几年保险中介平台兴起，很多公司通过互联网卖保险，获客成本从原来的“每单1000元”降到“每单200元”，如果还按传统个险渠道的费用率来定，产品价格就会虚高，失去竞争力。还有人口结构变化，这对养老年金险的死亡率假设影响很大。现在中国人均预期寿命从70岁提到78岁，如果年金险还按“75岁平均余命”来定，意味着公司要多付3年的养老金，这对长期负债的保险公司来说，压力可能是亿级的。（三）验证为盾：压力测试的“试金石”合理的假设必须经得起“极端情况”的考验。精算师常用的工具是“情景模拟”和“敏感性分析”。比如开发一款增额终身寿险，假设投资收益率3.5%，那就要模拟“如果未来10年投资收益率降到2.5%，公司会不会亏？”“如果同时退保率上升10%，现金流能不能撑住？”。我曾参与过一个压力测试，当时把投资收益率假设下调1%，退保率上调20%，结果发现某款储蓄险的利润从“预期盈利5000万”变成“亏损3000万”，吓得产品经理当场改方案。敏感性分析则是找出“最敏感”的假设。比如某医疗险，发病率假设变动1%，利润变动1000万；而费用率假设变动1%，利润只变动100万。这时候，精算师就会重点关注发病率假设的准确性，因为它对结果影响最大。三、不合理假设的“雷区”与教训在保险行业20多年，我见过太多因为假设不合理导致的“翻车现场”。这些教训像一面面镜子，时刻提醒我们：精算假设的合理性，是保险公司的“生命线”。（一）投资收益率：最易踩的“利差损”陷阱储蓄型保险最容易在投资收益率上栽跟头。90年代，日本很多寿险公司卖的高预定利率保单（比如6%-7%），当时日本经济向好，投资收益率能覆盖。但后来日本进入“失去的20年”，利率降到0，保险公司投资赚不到钱，只能用本金赔付，最后多家大公司破产。国内也有类似案例：某公司前几年卖了大量预定利率4.025%的年金险，当时假设投资收益率能到5%，但后来市场利率下行，实际投资收益率只有3.5%，每年利差损几个亿，最后不得不停售产品，还被监管约谈。（二）死亡率/发病率：忽视趋势的“经验偏差”某公司曾开发一款老年意外险，定价时参考了5年前的死亡率数据，假设70岁以上男性年死亡率0.8%。但实际销售后发现，这部分人群因为医疗条件改善，死亡率降到了0.6%，按理说公司应该赚更多，但问题出在：产品设计时为了“吸引客户”，把保费定得很低（基于0.8%的死亡率），结果实际赔付比假设少，公司确实赚了，但客户觉得“这么便宜，是不是保障有问题？”，反而影响了品牌信任度。更典型的是重疾险，以前假设“30岁女性甲状腺癌发病率0.05%”，但这几年甲状腺癌筛查普及，实际发病率升到0.1%，很多公司因为没及时调整假设，导致理赔支出超预期，被迫上调后续产品的保费。（三）费用率：渠道变革的“成本失控”银保渠道和个险渠道的费用结构差异极大。某公司前几年大力拓展银行渠道，假设银保渠道的手续费是保费的30%，但实际谈判时发现，大银行要收40%的手续费，还要求“首年保费的5%作为额外激励”。结果费用率假设低估了15%，导致产品首年亏损严重。还有互联网渠道，很多公司以为“线上销售没线下成本”，结果发现流量获客成本（比如在搜索引擎买关键词）、平台入驻费、客户服务的人工成本加起来，比传统渠道还高，费用率假设不得不重新调整。四、走向科学：建立合理性的“动态管理体系”既然精算假设这么容易“出错”，那怎么才能让它更合理？答案是建立“动态管理体系”——不是定完假设就不管了，而是定期检查、及时调整，像照顾盆栽一样，根据天气变化浇水施肥。（一）前：科学制定的“三结合”原则制定假设时，要做到“历史数据+行业经验+未来预判”结合。比如定投资收益率假设，不能只看过去5年的平均收益，还要分析宏观经济周期（现在是加息还是降息周期）、保险公司的资产配置能力（能不能投高收益的非标资产）、监管对投资范围的限制（比如能不能投房地产）。我所在的公司有个“假设委员会”，成员包括精算、投资、财务、销售的负责人，每次定假设都要开“跨部门听证会”：投资部说“未来3年最多能做到3.8%”，财务部说“考虑税费后实际是3.5%”，销售部说“客户能接受的保费对应3.6%的收益率”，最后取中间值3.6%，既兼顾了投资能力，又考虑了市场接受度。（二）中：过程监控的“双轨制”产品上市后，要建立“日常监控+定期回溯”的双轨制。日常监控主要看关键指标的异动，比如退保率突然比假设高10%，可能是市场上出现了更划算的产品，需要及时分析原因；发病率突然上升，可能是理赔审核放宽了，还是真的疾病高发。定期回溯一般是每年一次，用实际经验数据和原假设对比，比如“202X年实际死亡率是0.7%，原假设0.75%，偏差-6.7%”，这时候就要分析偏差原因：是医疗进步？还是投保人群更健康（比如投保时健康告知更严格）？如果是长期趋势，就要调整未来的假设。（三）后：偏差修正的“分级响应”发现假设不合理后，不能“一刀切”调整，要分情况处理。如果是“系统性偏差”（比如人口老龄化导致死亡率长期低于假设），就要全面调整所有相关产品的假设，并评估对准备金的影响（可能需要多提准备金，影响当期利润）；如果是“偶发性偏差”（比如某年流感大爆发导致短期死亡率上升），可以暂时不调整假设，但要在利润测试中增加“风险缓冲”。我曾见过某公司因为连续3年实际投资收益率比假设低0.5%，果断把所有新售储蓄险的投资收益率假设下调0.3%，虽然保费涨了，但避免了未来的利差损风险，客户虽然抱怨，但后来看到公司稳健经营，反而更信任了。五、结语：精算假设里的“温度与责任”有人觉得精算假设是“冰冷的数字游戏”，但我在这个行业越久，越觉得它充满温度。每一个假设背后，都是对客户需求的回应：定低了发病率假设，客户可能交更多保费；定高了投资收益率假设，公司可能亏钱，客户的保单利益就没保障。它像走钢丝，需要在“客户利益”和“公司生存”之间找平衡。记得有位退休的老精算师跟我说：“我们做的不是数学题，是良心账。”这句话我一直记着。当我们在电脑前调整死亡率假设时，想到的是某个30岁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