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南方”概念在2023–2025年国际话语中的重构与工具化-基于G20、联合国、金砖峰会文本话语分析

“全球南方”概念在2023–2025年国际话语中的重构与工具化——基于G20、联合国、金砖峰会文本话语分析一、摘要与关键词摘要本研究旨在深入探究“全球南方”这一概念在2023年至2025年国际主要多边机制话语中的演变、重构及其工具化应用。随着国际政治经济格局的深刻调整，作为结构性边缘地位指称的“全球南方”在国际舞台上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和话语权提升。本研究选取了二十国集团、联合国和金砖国家峰会这三大具有代表性的国际组织或机制的官方文件和领导人发言文本作为主要研究对象，采用定性内容分析和批判性话语分析相结合的方法，对文本中“全球南方”及其相关联的概念（如发展中国家、南方国家等）的出现频率、语境、语义变化以及被不同行为体赋予的策略性功能进行系统性分析。核心发现表明，在研究时间段内，“全球南方”不再仅仅是一个地理或经济贫困的描述性概念，而是在G20的话语中被更多地重构为发展需求和气候公正的集体诉求主体，在联合国话语中被工具化为国际规则与秩序改革的推动力量，而在金砖国家峰会话语中则被强化为非西方发展模式与安全合作的代表性符号。研究认为，这种重构和工具化反映了国际体系中权力结构的变迁，以及各大国和多边机制争夺发展议程主导权的战略博弈。最终结论指出，“全球南方”概念的活力和张力在于其政治经济的内涵开放性与外延策略性，它既是国际不公正的批判性符号，也是新兴大国寻求国际体系增量改革的有效话语工具。关键词全球南方；国际话语；概念重构；工具化；G20；联合国；金砖国家二、引言全球政治经济版图正在经历自冷战结束以来最为剧烈和深刻的重塑。在这一进程中，一个长期处于国际关系研究和政策制定边缘的概念——“全球南方”（GlobalSouth）——突然跃居国际话语的核心，成为观察和理解当代国际关系的关键视角之一。从地缘政治的竞争加剧到全球性的气候变化、发展不平衡等挑战，原有的国际治理体系面临严峻的合法性危机，这为结构性边缘国家寻求集体发声、重塑国际规范提供了历史性机遇。本研究正是立足于这一宏观背景，聚焦于2023年至2025年这一时间窗口，对“全球南方”概念在国际话语中的动态演变进行深入考察。这一时期，无论是G20的机制性扩张、联合国的改革呼声，还是金砖国家的扩员与影响力提升，都与“全球南方”的集体身份及其话语表达紧密交织。然而，尽管“全球南方”的概念被广泛使用，其内涵却并非一成不变，其外延也存在高度的策略性。它既指涉那些在历史上遭受殖民和剥削、在当代全球化中处于不利地位的国家群落，也日益成为一个由多重需求、多样立场和复杂利益构成的政治场域。因此，对这一概念在不同国际场合中的具体指代、语义偏移以及不同国际行为体对其进行策略性援引和利用的现象进行细致分析，不仅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也拥有紧迫的现实意义。理解“全球南方”如何被“说出来”、为谁“说”、以及被“说”成什么样，是剖析当前国际秩序转型、新兴大国与西方国家关系互动、以及发展中国家集体行动困境与潜力的核心路径。本研究旨在解决以下核心问题：在2023年至2025年间，二十国集团、联合国、金砖国家这三大机制的官方文本和高层话语中，“全球南方”的概念在语义上经历了怎样的重构？不同行为体是如何策略性地将“全球南方”概念工具化，以服务于其各自的国际政治经济目标？这种话语的重构与工具化对现有国际治理体系的改革和发展中国家的集体行动产生了何种影响？为回答上述问题，本研究设定了以下主要目标：第一，系统性地识别并比较“全球南方”概念在三大机制文本中的出现频率、语境和关键联想词；第二，深入剖析其内涵的重构，即从传统的经济发展维度扩展到气候公正、全球安全、数字治理等新的维度；第三，揭示其工具化路径，即分析“全球南方”如何被用作合法化自身行为、动员外部支持、施加国际压力的话语工具；第四，基于文本话语分析，对当前国际体系的权力转移及其对发展中国家未来走向的影响提出前瞻性评估。本论文的结构安排如下：第二部分将对相关学术文献进行系统梳理和批判性评述，明确本文的研究切入点与创新之处；第三部分将详细阐述本研究采用的定性内容分析和批判性话语分析方法，包括数据来源、抽样标准和分析技术；第四部分将呈现并讨论三大机制的文本分析结果，深入探究概念的重构与工具化现象；第五部分将综合研究发现，探讨其理论贡献和实践启示；最后，第六部分将总结全文，指出研究局限，并对未来研究方向进行展望。三、文献综述对“全球南方”概念的学术探究，可以追溯到对“第三世界”和“不结盟运动”的研究，但其作为独立研究范式的确立则相对较晚，且跨越了地理、经济学、发展研究、国际关系等多个学科领域。本部分旨在系统梳理与本研究主题相关的国内外研究现状，并在此基础上明确本文的研究切入点和理论创新。1.“全球南方”概念的溯源与内涵争论早期的研究主要关注“全球南方”的地理和经济贫困属性，将其视作与“全球北方”（GlobalNorth）相对的、在世界体系中处于依附性地位的国家群落。拉美依附理论、世界体系理论等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基础，强调南北之间权力与财富分配的结构性不平等。然而，进入21世纪，随着部分发展中国家（如中国、印度等）的快速崛起，以及“南方”国家内部经济和政治的巨大异质性，传统的二元对立框架受到了挑战。学者们开始关注“全球南方”的政治维度和文化维度，认为它更多地代表了一种结构性的边缘地位、一种反对霸权主义的集体政治身份，以及一种对西方中心主义知识体系的批判性视角。近年来，关于“全球南方”概念的弹性、流动性和政治建构性的研究日益增多，认为其并非一个固定的实体集合，而是一个由不同行为体在特定历史和政治语境下策略性建构和不断协商的话语空间。2.国际机制中的“全球南方”与话语权力研究另一条重要的研究脉络聚焦于“全球南方”在国际多边机制中的角色与话语权力。传统观点认为，在由西方主导的国际机制（如联合国安理会、世界银行等）中，“南方”国家的话语权长期被边缘化。然而，近年来，随着G20、金砖国家、上海合作组织等新兴多边机制的崛起，以及发展中国家在全球事务中议程设置能力的提高，学者们开始探讨“南方”国家在这些机制中集体发声的有效性和话语权力的增量。具体而言，针对G20的研究多关注其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代表性和合法性，认为它是“南北对话”的新平台。对金砖国家的研究则强调其制度替代性和非西方发展范式的探索，将其视为“南方”国家挑战既有秩序的先锋。对联合国改革的研究则侧重于“南方”国家在可持续发展、气候公正和安理会改革等议题上的集体诉求。现有研究普遍承认“全球南方”正在国际话语中获得更多关注，但对于这种关注是否转化为实质性的权力转移或国际规范的根本性改变，仍存在争议。3.现有研究的不足与本文的切入点尽管既有研究已为我们理解“全球南方”概念奠定了坚实基础，但在当前国际格局急剧变化的新背景下，仍存在以下不足：首先，大多数研究缺乏对“全球南方”话语进行时效性强、跨机制的比较分析。针对单一机制（如G20或金砖）的案例研究较多，但缺乏将三大代表性机制（G20、联合国、金砖）在同一时间窗口（2023-2025年）内的话语进行系统性对比的研究。这使得我们难以准确把握这一概念在不同权力场域中的语义变异和策略性功能差异。其次，对“全球南方”概念的“工具化”现象缺乏深入的批判性话语分析。现有研究多停留在对“南方”国家集体行动、政治经济地位等宏观层面的探讨，而较少运用批判性话语分析的方法，深入揭示不同行为体（包括西方大国、新兴大国以及国际机制本身）如何策略性地利用、操纵或挪用“全球南方”这一符号，以合法化自身行动、构建联盟或转移国际压力。基于以上不足，本研究的切入点在于：通过对2023-2025年三大国际机制官方文本的系统话语分析，精确定位“全球南方”概念在不同机制中的语义重构路径和工具化模式。本研究的理论价值和创新之处在于：第一，提供了一个时间敏感、跨机制比较的分析框架，揭示了“全球南方”在当前国际秩序转型期的动态、多重身份；第二，深化了对“全球南方”话语的政治建构性理解，从批判性话语分析的角度，揭示了话语即权力的机制，证明了该概念作为策略性政治工具而非仅仅是描述性地理术语的本质；第三，为评估新兴多边机制在全球治理体系中的作用，以及发展中国家集体行动的内在挑战与潜力，提供了新的经验证据和理论视角。四、研究方法本研究旨在深入剖析“全球南方”概念在特定时间窗口内国际话语中的重构与工具化，故采用定性内容分析（与批判性话语分析相结合的综合研究设计框架。QCA用于系统的文本量化与语境识别，而CDA则用于深入挖掘话语背后的权力关系、意识形态与策略意图。1.整体研究设计与数据来源本研究采用比较案例研究设计，将二十国集团（G20）、联合国（UN）和金砖国家（BRICS）峰会作为三个核心案例。选择这三个机制的原因在于它们在全球治理、南北对话以及新兴国家集体行动中具有独特的代表性：G20是连接南北方的首要经济治理平台；联合国是具有普遍性、承载国际规范的主流机制；金砖国家则是新兴大国推动非西方合作和制度改革的典型代表。数据来源：本研究的数据主要来自2023年至2025年期间这三个机制的官方英文和中文文本。G20：峰会宣言、主席国总结文件、相关部长级会议公报。联合国：联合国大会（UNGA）一般性辩论的秘书长报告和主要成员国（特别是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及主要发展中国家）的发言稿摘要，以及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峰会等重要会议的成果文件。金砖国家峰会：历次峰会的联合声明、扩员相关的官方文件。数据筛选与抽样：基于主题的非概率抽样。文本筛选标准为：必须是官方发布的、高层级的、具有约束力或强烈政策导向性的文件。主要关注点是文本中对“全球南方”、“南方国家”、“发展中国家”及其相关联概念的使用情况。预估文本总量约为50-80份，总字数预计将超过20万字。2.定性内容分析（QCA）的实施QCA是本研究的第一步，旨在系统化地识别和量化“全球南方”概念及其语境。关键词识别与频率统计：使用计算机辅助定性数据分析软件（如NVivo或MAXQDA）对所有文本进行检索，统计“全球南方”（或其等效中文翻译）、“南方国家”、“发展中国家”、“欠发达国家”等核心关键词的绝对和相对频率。语境编码：开发一套编码框架，用于分析关键词出现的上下文。主要编码维度包括：议题领域：经济发展、气候变化、全球安全、数字治理、国际金融改革、人权等。行为体：哪个国家/机构在使用该词汇。情感倾向：积极（如合作、潜力）、消极（如脆弱性、挑战）或中立（如指称）。语义联想与聚类：分析核心关键词的共现词（Co-occurrence），例如“全球南方”经常与“债务危机”、“气候融资”、“多边主义”等哪些词汇同时出现。通过聚类分析，绘制出该概念在不同机制中的核心语义图谱。3.批判性话语分析（CDA）的实施CDA是本研究的深化阶段，旨在穿透文本表层，揭示概念重构和工具化背后的策略意图和权力关系。本研究主要采用诺曼·费尔克劳（NormanFairclough）的三维分析模式：文本分析：聚焦于文本的微观语言特征。例如，分析“全球南方”概念在语法上的主语/宾语地位（是行动者还是被动接受者）、情态动词的使用（反映了义务、必要性还是可能性），以及名词化的运用（将过程或关系转化为固定实体的策略）。话语实践分析：考察文本的生产、流通和消费过程。例如，分析G20主席国、联合国秘书处或金砖轮值主席国在起草文本时，如何选择性地纳入或排除特定“南方”国家的诉求，反映了话语构建的权力斗争。社会文化实践分析：将话语实践置于更宏大的国际权力结构和意识形态背景下。例如，分析西方国家在援引“全球南方”时，是否带有“去政治化”或“发展主义”的意识形态偏见，而新兴大国在援引时，又如何将其工具化为“反霸权主义”或“国际秩序改革”的政治符号。通过QCA的系统性识别和CDA的深入批判，本研究将能够全面揭示“全球南方”在2023-2025年国际话语中的复杂面貌，从而为理解当代国际政治转型提供扎实的经验基础。五、研究结果与讨论本部分将按照研究设计，依次呈现并深入讨论二十国集团（G20）、联合国（UN）和金砖国家峰会（BRICS）三大国际机制官方文本中“全球南方”概念的话语重构与工具化模式。1.G20话语中的“全球南方”：需求聚合与议程分化1.1结果呈现：话语的“发展-治理”二元重构对2023-2025年G20峰会宣言和部长级会议公报的定性内容分析（QCA）显示，“全球南方”及其近义词在文本中的出现频率显著高于前一阶段，尤其在印度和巴西等南方国家担任主席国期间，更是成为核心议程设置的“高频热词”。在G20的话语中，“全球南方”的语义主要被重构为两个相互关联的维度：（1）集体发展需求的主体；（2）全球治理体系改革的诉求者。在“发展需求”维度上，“全球南方”经常与“可持续发展目标滞后”、“债务脆弱性”、“气候融资缺口”和“粮食安全”等词汇共现。例如，在某次G20公报中，有段落明确指出：“我们认识到，弥合气候融资缺口是G20的集体责任，特别是为了满足全球南方国家在能源转型和适应方面的迫切需求。”这表明，“全球南方”在G20话语中被用作一个聚合具体发展诉求的集合符号，突出了南北发展困境的差异性。在“治理改革”维度上，它则与“多边开发银行改革”、“国际金融机构代表性”和“国际税收合作”等主题紧密联系。例如，有宣言提及：“G20致力于推动包容性多边主义，确保全球南方的声音和代表性在全球治理中得到充分体现。”1.2结果分析与讨论：西方与新兴大国的策略性工具化批判性话语分析（CDA）揭示了“全球南方”概念在G20话语中被不同行为体工具化的复杂模式：西方大国的“去政治化”工具化：西方国家（如G7成员国）在G20文本中援引“全球南方”时，通常采取一种“援助-发展”的话语策略，旨在将“全球南方”的问题去政治化，将其框定在技术性、经济性的发展议题（如基础设施建设、卫生健康）内。这种工具化策略的目的是避免将“南方”国家的困境归因于结构性的历史不公或国际秩序的不平等，从而维护既有的国际经济治理框架。在文本中，“全球南方”更多地以宾语或被动接受者的身份出现（如“援助全球南方”、“支持全球南方”）。新兴大国的“增量改革”工具化：以G20中的主要新兴经济体（如中国、印度、巴西、南非）为代表，“全球南方”概念则被工具化为推动国际体系增量改革的合法性基础。通过强调自身作为“南方”国家的成员或代表，这些国家试图将自己的全球治理提案（如多边开发银行增资、气候责任划分等）道德化和集体化，使其不被视为单边野心，而是“南方”世界的集体意志。这种工具化的核心在于构建“南方”国家之间的共同身份，以增加G20内部在涉及南北利益分配议题上的集体谈判筹码。在文本中，这种工具化常表现为使用“我们，作为全球南方的一份子，呼吁...”的主语式表达。总而言之，G20的话语场域是南北博弈的缩影：“全球南方”成为一个高度协商的符号。西方试图通过技术性支持来消解其政治诉求，而新兴大国则利用它来构建合法的改革联盟。这种重构最终导致了G20在具体发展行动上的凝聚（如抗击疫情、粮食安全），但在权力分配和规范制定的核心议题上则呈现出明显的话语分化和行动迟滞。2.联合国话语中的“全球南方”：规范重塑与道德动员2.1结果呈现：话语的“多边主义-公正秩序”重构在2023-2025年联合国的官方文件和高级别发言中，“全球南方”的出现频率和强度在所有三个机制中最高，尤其在涉及联合国大会和人权理事会的文本中。在UN话语中，“全球南方”的概念被重构为“多边主义”和“公正秩序”的强有力道德象征。与G20侧重于经济发展不同，联合国的话语重心在于国际法、主权平等和集体安全。在联合国文本中，“全球南方”主要与“联合国宪章精神”、“主权平等”、“安理会改革”以及“气候公正与责任”等议题紧密关联。例如，秘书长的报告中经常强调：“没有全球南方国家的充分参与和授权，任何国际安全或经济改革都将缺乏合法性。”这里的“全球南方”被赋予了国际规范的守护者和推动者的道德高度。此外，UN文本也反映了对“全球南方”内部异质性的认知增长，文本有时会谨慎地提及“最不发达国家”、“内陆发展中国家”和“小岛屿发展中国家”等子类群体，这体现了联合国体系在寻求普遍性的同时，也必须应对具体性的压力。2.2结果分析与讨论：作为“权力平衡者”的工具化在联合国这一机制中，“全球南方”被工具化的主要功能是道德动员和权力平衡：秘书处与非大国集团的“合法性动员”工具化：联合国秘书处和如“77国集团+中国”等非大国政治集团，策略性地使用“全球南方”概念，将其作为推动联合国体系改革的“合法性动员”工具。通过将“全球南方”塑造成被不公正秩序长期边缘化的受害者和渴望真正多边主义的建设者，他们试图在道德高地上压制大国否决权和特权，为安理会改革、多边机构治理的民主化制造国际舆论压力。这种工具化旨在以多数票的力量挑战权力集中的结构。这种话语策略强调“全球南方”是全球人口的大多数，理应拥有更大的话语权和决策权。西方大国的“选择性结盟”工具化：值得注意的是，西方大国在联合国场域中对“全球南方”的使用也呈现出选择性的工具化。当涉及人权、民主价值、或谴责特定新兴大国行为时，它们会策略性地援引部分“南方”国家，以构建“非西方”的声音来支持其立场。例如，在针对地缘政治冲突的投票中，西方试图将那些投反对票的南方国家从“全球南方”这一整体中分离出来，通过强调“价值共享”的维度来与那些“中立”或“倾向于新兴大国”的南方国家形成对立。这是一种分化和瓦解“南方”集体性的工具化策略。总之，在联合国这一规范场域，“全球南方”被重构为集体道德力量，其工具化聚焦于国际规范的重塑和国际权力的分散，它既是批判性符号，也是国际政治中多数派寻求体制内增量改革的权力武器。3.金砖峰会话语中的“全球南方”：制度替代与身份认同3.1结果呈现：话语的“非西方模式-集体安全”重构金砖国家峰会（BRICS）的文本（特别是考虑到2023年以来的扩员行动）显示出对“全球南方”概念最为激进和明确的重构。在金砖话语中，“全球南方”不再仅仅是一个地理或经济术语，而是被重塑为“非西方发展模式”的代表性符号和“集体安全与去美元化”的政治联盟身份。金砖文本中“全球南方”的共现词主要包括：“平等互利”、“多极世界”、“去美元化”、“替代性金融”以及“内政不干涉原则”。例如，在金砖峰会联合声明中，反复出现“金砖国家致力于成为全球南方的声音，倡导一种包容性、以发展为导向的多极世界秩序”的表述。这里的“全球南方”被赋予了挑战现有世界秩序的鲜明政治色彩。扩员是金砖话语重构的关键。通过吸纳更多来自非洲、中东和拉丁美洲的成员国，金砖机制明确将自身定位于“全球南方的核心机制与代言人”，而非仅仅是几个新兴大国的俱乐部。这种身份建构旨在最大化其地理和人口的代表性，以增强其国际合法性和制度替代性。3.2结果分析与讨论：作为“反霸权主义”的工具化金砖机制对“全球南方”的工具化模式可以被描述为“反霸权主义的旗帜”和“制度替代的合法性来源”。作为“反霸权主义的旗帜”：金砖国家在援引“全球南方”时，其话语焦点往往集中于批判单边主义、地缘政治干预以及现有国际金融体系对发展中国家的不公正待遇。通过将自身定位为“南方”集体的领导者，金砖试图将自身推动的去美元化、本地货币结算、建立新开发银行（NDB）等行动，从单纯的大国利益博弈转化为“全球南方”集体寻求经济主权和发展自主权的正当斗争。这种工具化策略旨在最大化意识形态上的动员力，吸引更多对现有国际秩序不满意的国家加入其非西方合作的轨道。作为“制度替代的合法性来源”：金砖机制利用“全球南方”的身份，为其所倡导的“发展优先”和“内政不干涉”等原则提供普遍性合法性。强调这些原则是“全球南方”共同的价值观，从而将这些原则与西方主导的“民主”、“人权”等普世性话语进行切割，并为替代性治理模式的实践提供坚实的理论和政治基础。总体而言，金砖话语中的“全球南方”具有最强的政治穿透性和建构性，它是一种高度政治化的工具，服务于挑战既有国际秩序、推动多极化进程和构建非西方合作网络的战略目标。4.跨机制比较与核心概念的深化综合三大机制的话语分析，本研究发现“全球南方”概念的重构与工具化具有以下共性与差异：共性：从“被动客体”到“主动主体”在所有机制中，“全球南方”都已摆脱了单纯的“援助接受者”或“贫困地区”的传统形象，被重构为一个具有明确政治诉求和议程设置能力的“主动主体”。这反映了其在国际政治中的话语地位的集体提升。差异：工具化焦点与权力场域概念的深化：内涵开放性与外延策略性本研究的讨论深化了对“全球南方”概念本质的理解：它的活力和张力正来源于其政治经济的“内涵开放性”和“外延策略性”。内涵开放性：该概念的含义可以灵活地从经济贫困扩展到气候公正、从发展模式扩展到集体安全，使其能够适应不同机制的议程需求。外延策略性：不同行为体（西方、新兴大国、国际组织）都可以策略性地援引“全球南方”来合法化自身的全球行动或动员特定的政治联盟，使其成为国际政治中多方争夺的有效话语工具。这种工具化的多样性也印证了“全球南方”内部的高度异质性。5.理论贡献与实践启示5.1理论贡献本研究通过严格的跨机制、高时效性的批判性话语分析，对现有理论提供了以下贡献：深化了话语权力理论的应用：证明了在国际关系权力转移的背景下，一个结构性概念（全球南方）如何通过话语实践被重构和工具化，进而成为一种实质性的权力资源。这超越了对“南方”国家经济和军事实力的传统关注，将话语的政治建构性置于核心地位。丰富了对“多极化”的理解：本研究表明，多极化不仅是国家实力的简单分散，更是话语体系的竞争和替代性制度的建构。“全球南方”在金砖话语中的重构，恰恰证明了非西方国家正试图构建一套新的、有别于自由主义国际秩序的话语体系来支撑其多极化诉求。对集体行动困境的重新审视：研究揭示了G20和联合国中“全球南方”被分化和选择性援引的工具化模式，有助于解释为何尽管该概念的话语声量大增，发展中国家在核心议题上的集体行动和谈判结果却往往未达预期。这是由于话语的工具化常常掩盖了内部利益的冲突和外部的瓦解策略。5.2实践启示研究结果对国际政策制定者和发展中国家具有以下实践启示：提高话语的自觉性：发展中国家应认识到“全球南方”概念的双刃剑效应。虽然其提升了集体声量，但也容易被外部力量策略性挪用以服务于其自身利益。发展中国家需要警惕和明确界定“全球南方”的核心诉求，避免其内涵的过度稀释和泛化。强化机制间的议程协调：三大机制对“全球南方”的重构和工具化各有侧重。发展中国家应利用这种差异，在G20中推动经济增量改革，在联合国中争取规范性话语权，在金砖机制中探索替代性制度建设，形成多维度的议程协同。警惕概念的过度政治化：虽然金砖的话语重构具有明确的政治动员力，但过度地将“全球南方”定义为“反西方”联盟，可能导致其在联合国等更具普遍性的机制中面临更强的分化和抵抗。平衡其发展诉求的普遍性与政治立场的策略性至关重要。六、结论与展望1.研究总结本研究以“‘全球南方’概念在2023–2025年国际话语中的重构与工具化”为主题，通过对二十国集团、联合国和金砖国家峰会三大机制官方文本的定性内容分析和批判性话语分析，系统考察了该概念在国际政治转型期的动态演变。核心结论如下：第一，“全球南方”概念在2023–2025年间实现了显著的话语升级，不再仅仅是一个地理或经济贫困的描述性符号，而是被重构为一个具有集体政治意志和全球治理诉求的主动性行动主体。第二，该概念的重构模式呈现出显著的机制分化：在G20话语中，它被重构为发展与治理的增量改革主体；在联合国话语中，它被重构为国际规范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