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心》的非洲书写

《黑暗的心》的非洲书写

“象征”来自希腊语。最初的主题是将一个人分成两个部分，每个部分都作为一个整体进行展示。有事时,两者相合以验真假,用法类似于中国的兵符。后来演变为凡是表达某种观念或事物的标志式符号都叫做象征,所以象征又具有符号的涵义。关于象征的内涵,叶芝认为:“全部声音,全部颜色,全部形式,或者是因为它们固有的力量,或者是由于深远流长的联想,会唤起一些难以用语言说明,然而却又是很精确的感情。”(P55)也就是说,一方面,形式通过象征手法的运用能够唤起对应的感情;另一方面,感情也需要寻找对应的形式,即通过象征才能得以表现。《黑暗的心》被公认为康拉德最有代表性的作品,在英国文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这部小说在艺术地再现十九世纪末欧洲殖民主义者在非洲野蛮掠夺殖民地人民残酷景象的同时,还具有一定的象征意义。正如康拉德所说:“所有伟大的文学创作都是含有象征意义的,唯其如此,它们才取得了复杂性、感染力与美感。”(P135)这部小说中运用了大量的象征手法来揭示人物的内心思想和情感,这些象征手法的运用丰富并深化了小说的内涵,使小说中“寻找”的主题呈现出一种诗意化的效果。下面,我们将对这部小说中标题、人物和事物等方面的象征意义进行简要的分析。一、标题的象征意义1.非洲之旅中的艰难与危险“黑暗”(Darkness)这个词作为标题中的关键词在小说中出现了很多次,它代表了多重的含义:第一个含义是“未开化”,象征着非洲的贫穷、落后、愚昧和野蛮;第二个含义是“邪恶、残忍”,象征着以库尔兹为代表的欧洲殖民主义者的邪恶和残忍以及他们对无辜的非洲人民的野蛮掠夺和残酷统治;第三个含义是“腐化、堕落”,象征着以英国为代表的欧洲文明的堕落;第四个含义是“阴森、恐怖”,象征着整个非洲之旅中的艰难与危险,这也正是整部小说的基调。小说从一开始就在一种压抑与不祥的气氛中展开:“格雷夫森德上空的天色十分阴暗,再往远处那阴暗的空气更似乎浓缩成一团愁云,一动不动地伏卧在地球上这个最庞大,同时也最伟大的城市的上空。”(P103)全文中更是经常出现有关“黑暗”的场景,例如:“只有向西覆盖在上游河道上的乌云,似乎因落日的来临而十分愤怒,每一分钟都变得更为阴森了。”(P104)“在一片阴暗中,我来到一条狭窄的寂静无人的街道,只见高大的建筑、无数安有百叶窗的窗户、死一样的沉寂、从石头缝中长出来的青草,左边右边都是庄严的马车拱道,巨大的双扇门死气沉沉地半开着。”(P112)“这海岸线几乎看不出有任何特点,仿佛还正在形成之中,只给人一种单调、阴森的感觉罢了。”(P116)“而就在这时,迅速围过来的阴影已经遮遍大地,扫过河谷,把那汽船也拉入它的阴森怀抱中去。”(P179-180)小说以一段意味深长的话结尾,由此引发了读者深深的思考:“远处的海面横堆着一股无边的黑云,那流向世界尽头的安静的河流,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之下阴森地流动着——似乎一直要流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深处。”(P201)这段话同样在“黑暗”中结束,照应了小说开头压抑与不祥的气氛。2.欧洲殖民主义者采用了一种新的观念“心”(Heart)也是标题中的关键词之一,它在小说的不同版本中有不同的译法。有些版本把它翻译成“心脏”,有些版本把它翻译成“心灵”,还有些版本把它翻译成“中心”。其实这些译法都对,只是它们还不够全面,只代表了其中的一个意思。所以,把它翻译成“心”才能涵盖这个词所代表的各种意思。它代表的第一个意思是“心脏”,象征着形状像心脏的非洲大陆和“日不落帝国”英国的心脏伦敦;第二个意思是“心灵”,象征着以库尔兹为代表的欧洲殖民主义者邪恶、残忍、贪婪和残酷的心灵;第三个意思是“中心”,象征着在当时占统治地位的认为欧洲是世界文明中心的观念的本质——它实际上是欧洲殖民主义者用来掩盖他们剥削、压迫、掠夺、屠杀殖民地人民事实的借口。小说中有一段话对这种观念作了生动的描述:“所谓对土地的征服,其意义在大多数情况下不过是把一片土地从一些肤色和我们不同或者鼻子比我们稍平一些的人们手中抢夺过来,这决不是什么漂亮事,你只要深入调查一下就会知道。唯一能使你安心的是一种观念。是这种征服背后的那个观念;不是感情上的托辞,而是一种观念;对这种观念的一种无私的信仰——这东西你可以随意建立起来,对着它磕头,并向它提供牺牲……”(P108)欧洲殖民主义者正是以这种至高无上的观念作为他们的信仰和支撑,以传播文明、帮助落后民族的名义来实行他们对非洲人民的残酷统治。根据达尔文的进化论,文明本代表着“一种永不停止的意志上的胜利,这种意志能够驱散黑暗。”(P13)然而,“文明也可能是野蛮的,它既是一种有价值的成就,值得人类小心地呵护,同时它也是一种伪善的借口。”(P47)欧洲殖民主义者机械地崇拜文明,“并以之为信仰和价值标准——忽略了人的道德改善,更没有意识到科学的发展如果用于邪恶的目的只能放纵人性中固有的向恶倾向。”(P49)这样的“文明”也就等同于愚昧和野蛮。3.ofwellh,简介综上所述,这部小说的标题“黑暗的心”(HeartofDarkness)有三层意义:首先,它象征着混沌未开的非洲和陷入黑暗的伦敦;其次,它象征着邪恶、残忍、贪婪和残酷的心灵;另外,它还象征着堕落的欧洲文明。二、人物的象征意义1.非洲之旅,作品培育马洛是这部小说的主人公,同时也是其中故事的叙述者。他经历了故事中非洲之旅的整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他逐渐认识了殖民主义制度的本质并对其意义产生了深深的怀疑。然而,马洛一开始也像其他人一样,认为这次旅程是一次传播文明的旅程:“这些工作人员就仿佛是光明使者,或者仿佛是某种较低级的圣徒。”(P115)他把自己当作公司里的工作人员,认为自己也有义务给落后民族带去文明和进步,所以他对这次旅程的到来满怀期待。另外,这次旅程也是马洛一直以来的梦想:“要知道在我还是个小不点儿的时候,我就对地图十分感兴趣。我常常会一连几小时看着南美,或者非洲,或者澳大利亚的地图,痴痴呆呆地想象着宏伟的探险事业。”(P109)于是,他坐上前往非洲的船,开始了他的寻梦之旅。随着旅程的深入,马洛也逐渐深入了事情的真相。他在非洲看到的并不是文明的传播而是满目的疮痍:“站上的一切全都乱七八糟——领导关系,各种事务,连建筑物本身也全都如此。”(P123)由此,他对“光明使者”在非洲的所作所为非常地不满。但随后他听说了库尔兹的名字和他的丰功伟绩,于是,他又踏上了寻找库尔兹的旅程。在他的心中,“光明使者”的代表已经变成了库尔兹,只有库尔兹才是理想的殖民者。然而,当他见到库尔兹本人并了解事实之后,他感到了一种彻底的幻灭。对于他来说,这次非洲之旅既是一次在恶劣的环境中进行的探险之旅,也是一次精神上的“朝圣之旅”。在这次旅程中,马洛就像一位虔诚的朝圣者,面对困难勇往直前。虽然他的“朝圣之旅”并没有成功,但最后他终于获得了心灵的救赎。2.“我不能是“死”的人物之列:“我”五十四岁,a7库尔兹是这部小说中最为关键的人物。他是欧洲殖民主义者的典型代表,诞生于“进步”的欧洲文明中。“他母亲是半个英国人,他父亲又是半个法国人。可以说全欧洲曾致力于库尔兹的成长。”(P164)一开始,他也是抱着“消灭所有野蛮人”的信念从欧洲远赴非洲,一心一意想要在此建功立业。然而,到了非洲之后,他脱离了文明社会的约束和限制并抛弃了各种法律和道义上的责任。随着个人欲望的不断膨胀与扩张,库尔兹变得极度地贪婪和疯狂。他独自一人经营一个丛林深处的贸易站。在那里,他称王称霸,巧取豪夺,所聚敛的象牙比其他贸易站的总和还多。由于他出色的领导能力和巧妙的殖民手段,当地部落的人民都对他顶礼膜拜、景仰万分。就像那个崇拜库尔兹的俄国人对马洛说的一样:“你不能像评论一个普通人那样来谈论库尔兹先生。不,不能,决不能!”(P173)在他看来,“库尔兹先生还应属于那种永远不死的人物之列。”(P181)然而,库尔兹终究还是没能摆脱死神的纠缠。当马洛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病入膏肓、生命垂危了:“他身上盖的东西已经滑掉,仿佛刚从一条裹尸布中暴露出来,显得既可怜又可怕。我可以看到他的两排肋骨都在起伏活动,也看见他在挥动着他那只皮包骨的胳膊。”(P177)“他的一只干瘦的胳膊搂在我的脖子上,而且他的体重已经和一个小孩子差不多了。”(P187)但即使在这时,他仍然没有忘记他那“庞大的计划”和“伟大的事业”。(P186)在叙述库尔兹的死亡过程中,马洛重复地用到了“黑暗”这个词,它暗示了库尔兹邪恶的心灵和堕落的人性:“棕色的河水从黑暗深处匆匆流出,以两倍于上行时的速度,把我们送往海口;库尔兹的生命也在迅速流动,从他的内心深处流出,愈流愈远,愈流愈远,直流进无情的时间的海洋。”(P188)“他本身就是一种无法穿透的黑暗。我看着他的时候,简直像是从悬崖上观看一个躺在那永远不见阳光的悬崖之下的人影。”(P190)最后,库尔兹在两声“太可怕了”中悲惨地死去。这不仅是对血腥的欧洲殖民主义制度和堕落的欧洲文明的一种谴责,同时也是对失去道德的约束之后变得邪恶的人性的诅咒,它“显示了一个个体的灵魂已经陷入到最黑暗的深渊”。(P5)库尔兹“不仅仅是帝国主义和欧洲文明的代表或象征;……而且最终变成邪恶的象征。”(P82)3.平台上的“朝圣之旅”淘金者也是这部小说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和小说的主人公马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对于他们来说,这次非洲之旅也是一次“朝圣之旅”。不过与马洛的“朝圣之旅”有所不同的是,它是一次向着象牙而去的“朝圣之旅”。为了得到象牙,他们可以不顾一切,甚至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当马洛问起其中一个“动不动就要人命地晕倒”的淘金者来非洲的目的时,那个人轻蔑地回答道:“当然是弄钱哪,你想还有什么呢?”(P126)当马洛暗自怀疑他们做出如此疯狂举动的动机时,他看见“他们手里都拿着一根可笑的哭丧棒,从这里遛到那里,像一群失去信心的朝圣者,让鬼魂给迷在这一圈乱树丛中了。‘象牙’这个词儿在空气中,在人的耳语和叹息中震响,你简直觉得他们是在向它祈祷。这里到处都可以闻到一种愚蠢的贪婪的气息,完全像尸体上发出的臭味。”(P130)这些淘金者来到非洲的唯一目标就是象牙。然而,他们的“朝圣之旅”是失败的。他们不仅丢失了宝贵的生命,而且丢失了良心和人性,成为了堕落的灵魂。4.对周围的女性。他开始对自己织黑毛线的女人虽然不是这部小说中的主角,但她们的出现也同样有着深刻的含义。马洛在来到公司总部报到的时候看见“两个妇女,一胖一瘦,正坐在草垫椅子上织着黑毛线。”(P112)在快要离开的时候他又看见“在外面的那间屋子里,那两个妇女仍然使足了劲在织黑毛线。”(P113)她们似乎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她们的面无表情仿佛告诉马洛她们已经习惯了面对那些热血沸腾的年轻人,因为她们知道那些人中的大多数将会在非洲面临死亡。马洛后来又描述了她们给他的感觉:“当我远远离开那里之后,我还常常想到那两个女人,她们守着黑暗的大门,仿佛在编织尸衣似的织着黑色毛线,一个不停地介绍,把人介绍到无人知晓的地区去,另一个则用她那双无比冷漠的老眼望着那些愉快而愚蠢的脸。”(P113)她们向他暗示了即将在非洲发生的悲剧。这两个织黑毛线的女人不光是把工作人员派往非洲的公司的守门人,她们还象征着充满死亡的地狱的守门人。三、事物的象征意义1.河流作为森林的一种最阴性的落河流与丛林在这部小说中出现的频率最高。马洛在小说的第一部分就把非洲地图上的刚果河比作“一条尚未伸展开的大蛇,头放在海里,身子曲曲折折安静地躺在一大片土地上,尾巴却消失在大陆深处。”(P110)他还把丛林比作“地狱中的一个最阴暗的角落”。(P121)之后小说中对河流与丛林的描述又出现过多次,例如:“那巨大的丛林边缘,过深的暗绿色几乎已变成了黑色,沿边镶着一条笔直的、仿佛用直尺画出来的白色浪花组成的流水,沿着那在爬行着的迷雾下失去光华的碧海远远地向前伸去。”(P116-117)“一条空荡荡的河流,一种无边无际的沉默,一片无法穿越的森林。……一段段漫长的水道,沿途荒无人烟,不停地向前流去,流进远方的一片阴森的黑暗之中。”(P144)它们象征着人的黑暗的内心,欧洲人深入非洲丛林的刚果河之旅实际上就是一次深入他们自身黑暗内心的旅程。2.p17-119第二次:3日,防护了自己军舰与炮弹在这部小说中总共出现了两次。第一次出现是在马洛前往非洲的旅程中,他“遇上了在海岸边抛锚的一条军舰。海岸上连一个草棚子都没有,可是那艘军舰却正在炮轰岸上的丛林。……一小团火光冲出去,又消散了,一团白色的烟雾很快消失了,一颗很小的炮弹发出一声微弱的尖叫,然后什么事也没有了。”(P117-118)第二次出现是在马洛到达非洲之后:“山崖上又发出一阵爆炸声,使我马上想起我曾见到的那条向一片陆地开火的军舰。”(P120)它们既象征着破坏原始文明的力量,也象征着欧洲殖民主义者给非洲人民所带来的灾难与不幸。3.不符合大岩石的人火车与机器在这部小说里出现在马洛一行人到达公司的其中一个贸易站时:“我来到一个躺在深草中的锅炉边,看到那里有一条上山的小路。这条路每遇到大岩石就从旁绕过,它还躲过了一辆轮子朝天躺在那里的小型火车车厢。有一个轮子已经脱落。那东西看上去完全像一个死去的动物的尸体。我再向前走几步,又遇到更多的扔在那里朽坏了的机器,还有一堆生锈的铁轨。”(P119)火车与机器本来代表着先进的欧洲工业文明,然而,它们在这里极具讽刺意味地变成了如此破烂不堪的废物,成为了欧洲文明堕落的象征。4.“大动物的拾遗”汽艇在这部小说里与马洛密不可分。马洛把“那条砸坏压歪的、破破烂烂的、罐头盒似的汽艇”称为“作为靠山的有势力的朋友”,它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件莫大的安慰”。(P137)一开始马洛把从河底拖上岸的汽艇比作“大动物的尸体”,(P134)它象征着旅程中恶劣的外部环境和马洛面临的艰难与危险。后来,汽艇经过马洛的修复终于整装出发:“这只满身泥浆的小汽艇紧贴着河岸逆流而上,像一只小爬虫,懒懒地爬行在高大门廊的台阶上。”(P145)这与之前的“大动物的尸体”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在此,它象征着试图与困难和阻碍抗争的弱小的生命,虽然“很渺小”,“却仍然在向前爬着”。(P146)5.光光裕(1)查普曼阻尼5灯光在这部小说开始时就出现了:“太阳落了下去,一片黑暗降临到河水上空,沿河两岸慢慢出现了灯火。在一片泥滩上,用三角腿架起来的查普曼灯塔射出了强烈的光。灯火和船只在河道上移动——一大片闪烁着的灯光在向上或向下航行。”(P105)它在这里既象征着小说的叙述者困惑与迷惘的心理状态,同时还折射出康拉德对于人类、文明和社会的反思。这也为马洛即将开始叙述的故事作了一个很好的铺垫。(2)“火炬”的出现—火光火光在这部小说里主要以火炬和蜡烛两种形式出现。它以火炬的形式出现是在马洛看到的库尔兹所画的一幅油画中,这幅油画“画着一个披着衣服、蒙着眼睛的妇女,手里拿着一支燃烧着的火炬。背景非常阴暗——差不多是一片漆黑。那女人的神态显得非常庄严,可是那火炬的光照在她脸上的效果却让人感到某种不祥之兆。”(P132)其中,火炬的火光象征着真正意义上的文明与进步。虽然这幅画画的是一位妇女,但我们也可以把它理解为库尔兹的自画相。库尔兹正是这样一个口口声声说要把光明带到非洲却被个人欲望蒙蔽了双眼的堕落的灵魂。另外,这幅画也预示着他后来悲惨的下场。火光以蜡烛的形式出现主要是在库尔兹死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拿着一根蜡烛走进屋里去,却听到他用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说:‘我现在是躺在这一片黑暗中等死。’不免让我大吃一惊。我把蜡烛举到离他眼前大约一尺的地方。”(P190)在此,黑暗中再次显现了蜡烛的火光,它和之前出现的火炬的火光一样,不是指具体的为人照明的火光,而是指给人们带来希望和力量的正义之光。(3)象征对象:阳光、战争、背景、背景、主题阳光在这部小说中出现了几次,它映衬着小说的主旨“黑暗”。在小说中,阳光的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黑暗:“太阳循着一条弧线,以难以察觉的速度慢慢落了下去,它的刺眼的白光已变成了一团无光无热的阴暗的殷红,似乎那笼罩在人群上空的浓云的触摸已置它于死地,它现在马上要完全消失了。”(P104)“那一切都已进入一片阴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