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救“五四”青年的良药——试论冰心“爱的哲学”.doc

疗救“五四”青年的良药试论冰心“爱的哲学”摘 要： “五四”新文化运动所带来的新思潮向封建旧思想发起猛烈撞击，引发一大批青年知识分子的觉醒，他们纷纷撑起追求个性自由、反抗封建压迫的旗帜，却因自身力量微弱和社会现实的不公平不合理，而招致失败，再加上运动高潮过后找不到出路的压抑迷茫，最终导致他们产生忧郁苦闷，厌世弃世的消极情绪。针对这一现象，冰心希望能探索出一条解救路线，于是结合“母爱、童真和大自然”而提出“爱的哲学”作为理想良药，以无边的博爱来消除普遍存在着的忧郁、厌世的时代病。冰心祈求用“爱”来拯救他们，为他们照出热爱生活，热爱社会、热爱人类的光明之路。关键词： 忧郁 问题小说 爱的哲学 大自然一、“五四”青年的时代忧郁症“五四”革新文化运动如一声春雷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国响彻四方，“科学与民主”的鲜艳旗帜迅速四处飘起，被震醒的青年纷纷迎接新思潮；个性自由，精神解放，反抗封建旧制度旧思想，成为了时代的精神。随着西方启蒙思想的传入，青年们看到生命、人生的希望和个人价值，他们迸发出冲动和热情，志于在轰轰烈烈的运动中开创一番事业。可是他们没有预料到旧势力旧思想是多么的顽固，他们终被旧中国社会种种弊端扼杀和摧残。“五四运动的一声惊雷”1 使冰心“又是兴奋又是愤慨”，“我的心还在激昂地跳，窗外刮着强劲的春风，桃花的浓香熏得我头痛！”2；可是，“有快乐美满的家庭”3的冰心被卷出了家庭和学校的狭小空间，看到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中到处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腐臭空气，看到身边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青年人从精神到肉体不断被毁灭。易感、正直的冰心顺应当时的文学思潮，“把我所看到听到的种种问题，用小说的形式写了出来”4，用“问题小说”作阵地来揭露时代青年的问题；从而在她的问题小说中，主人公“个个都消沉静了下去，憔悴了下去，抑郁了下去”5。这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一是觉醒青年执著追求个性自由、思想解放，渴求从封建樊篱中挣脱出来，却因封建旧势力的强大而未能如愿以偿。在斯人独憔悴中，颖铭和颖石“不过国家危险的时候，我们都是国民一分子，自然都有一分热肠。”，热血青年的两兄弟都一身抱负，满腔激情，希望为国家出力，却无情地被代表封建势力的父亲扼杀掉了；进步印刷物和杂志都被父亲“略一过目，便都撕了，登时满院里纸花乱飞”，甚至“连求学的希望都绝了”。如此专横暴虐的父亲，两兄弟不得不败下阵来，虽苦闷、憔悴也无可如何了。又如秋风秋雨愁煞人里的英云，幻想在高中毕业后继续深造，将来服务社会，但其父母在根本不征求英云意见的情况下就将她嫁给纨绔子弟的表兄，英云的前途眼睁睁地成了封建家庭包办婚姻的牺牲品。二是在种种社会不公平、不合理现实的排挤压迫下，感到不满、失望，乃至恼怒。去国中的留美学生英士，想回国后干出一番事业，对祖国满怀憧憬，不禁感叹“我何幸是一个少年，又何幸生在少年的中国。”然而，腐败的社会湮灭了他的雄心壮志，兴叹“我何不幸是一个中国的少年，又何不幸生在今日的中国”，最后只能“去国”，深沉地慨叹“祖国呵！不是我英士弃绝了你，乃是你弃绝了我英士啊！”。三是不断探索人生意义而陷入迷茫，乃至迷失自我。在“五四”问题小说中，探索人生意义是最常见的议题。在一个忧郁的青年中，主人公彬君的思想发生变动后，觉悟到社会处处存在着问题，“世界上一切的问题，都是相连的。要解决个人的问题，连带着要研究家庭的各问题，社会的问题。要解决眼前的问题，连带着要考察过去的事实，要想象将来的状况。”以致“这千千万万如乱丝的念头环绕着前后左右，如何能不烦躁？”。又烦闷中患了厌世症的“他”，被幻灭的情绪支配着，认为自己同社会不可并存，缠绕着“到底是吃饭为活着，还是活着为吃饭？一生的大事，就是吃饭么？假如人可以不吃饭，岂不可以少生许多的是非，少犯许多的罪恶么？”不能自拔，迷失自我。二、冰心提出“爱的哲学”多愁善感的青年们无法自我挣脱“五四”高潮退去之后的时代病。他们矛盾的自身始终束缚在现实社会和个性自由的夹缝中，陷入无可奈何之境地，在盲目摸索中渐渐游离于社会之外，滋生出幻灭无望的思绪。“青年问题是五四时期突出的社会问题，问题小说对人生意义的探讨更多地反映在对青年前途和出路等方面的描写上。”6。对于寻找青年前途和出路到底在何方，冰心探索出了自己一个路子。 拥有温柔、文雅性格的冰心，在接受到基督教“爱”的思想后渐渐萌生了博爱思想，开始用“爱”的眼光来看待一切所见之事、之物、之人；之后又接触西方的“梵学”，并受印度哲人泰戈尔的深深影响，“与泰戈尔的思想在梵中合一了。”7，冰心也就“把所受到的基督教爱的教育与她的改良社会的爱国理想结合起来，提出了自己爱的哲学”。8“爱的哲学”是通过“母爱”、“童真”和“大自然”三方面来相互渗透到哲理与寄望的心灵层面。冰心从小对“母爱”、“童真”和“大自然”就有着亲身的感受体验，在它们的沐浴之下健康地成长。在冰心笔下，母爱无私；童真之爱纯洁无瑕；大自然之爱无边、无限。三者殊途同归，合而为一，成为冰心力求医疗时代青年忧郁症的一剂良药。三、“爱的哲学”的疗救 “爱的哲学和反帝反封建的革命主流不是相悖而是一致的”9，冰心运用“爱的哲学”从救治时代青年忧郁症来间接地体现反帝反封建的倾向。在冰心的心目中，“爱的哲学”的功效几乎可以说是万能的，她所寻求出的疗救路子可包含两个方面：（一）运用“母爱”和“童真”这可以超人中的何彬为例。何彬为“五四”时代众多患忧郁症的青年知识分子中的一位。他厌恶交际，连凡带一点生气的东西也不爱，极端地认为“世界是虚空的，人生是无意识的。人和人，和宇宙，和万物的聚合，都不过如同演剧一般”，他自认是独立于万物之外的个体，任何事物都与他无关。他的冷漠一切，是他内心难以忍受积压累累的痛苦的反映。他充满理想，在残酷现实逼临下，一腔热血却徒劳枉然无处洒，故以扭曲的心态报复性地发泄出来，才形成了他的弃世思想。冰心针对这个典型的例子，树起“爱的哲学”中母爱的指路牌。最后冰心安排何彬看到小孩禄儿信中说的“世界上的母亲和母亲都是好朋友，世界上的儿子和儿子也都是好朋友，都是互相牵连，不是互相遗弃的。”，受到启发和感召，冷漠的心态开始发生转变。在刚强的社会排挤和胁迫下，冰心用“母爱”和“童真”无形无态、无声无息地帮助何彬觅回自我，“重建人与人自然的关系的原始和谐和统一，复原人与人关系的原始温情和爱。”10，犹如诺亚方舟一般将何彬渡过苦海，重新给予他希望和自信。（二）运用“大自然”相对于“母爱”和“童真”，大自然的爱似乎可以将忧郁消除得更为彻底、空灵、虚无。忧郁的青年不断探索人生意义却迷途无返，堕入无边无际的自我空虚忧虑中，最终只能以自杀来寻求精神和肉体的彻底解脱。冰心便将救援之手超越人世间的母爱和童心，伸展到美丽的大自然。从小受到大海熏陶的冰心，热爱和歌颂大自然，往往把心灵寄托伸向大自然。如在繁星、春水两本诗集中就随处可见：“大海呵，/哪一颗星没有光？/哪一朵花没有香？/哪一次我的思潮里/没有你波涛的清响？”11、“残花缀在繁枝上，/鸟儿飞去了，/撒得落红满地/生命也是这般的一瞥么？”12、“诗人！/不要委屈了自然罢，/美的图画，/要淡淡的描呵！”13、“平凡的池水/临照了夕阳，/便成金海！”14。冰心自己如此向往大自然的美妙与无穷，那么在小说中就将疗救的另一条路寄望在大自然中。如遗书中在大海边养病的宛因，在长时间的重病中总爱欣赏大自然的景色，久而久之热爱上它，并衷心歌颂，祈求与之调和统一，以求能治愈苦闷的时代病；最后宛因死在海边，间接地与大自然达到了和谐：在大自然的陶冶下怡然离世。而更为超脱的是月光中的维因，冰心在她身上阐述了至高境界的和谐。维因觉得社会充满悲凄苦痛，认为人类社会既乏味又无聊，很想把自己与美丽的大自然互相调和，当这种思想发展到极端，就使得她依心愿所往选择了一处极美的风景，在内心与大自然高度协调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结束掉自己的生命，获得最纯洁的归宿，如“质本洁来还洁去”一般。其中有一段维因的言论是最恰当的写照：“生的日子和地方，我们自然不能挑选了，死的日子和地方我们却有权柄处理它。譬如我是极爱自然的，如果有一日将我放在自然景物极美的地方，脑中被美感所鼓荡，到了忘我的境界，那时或者便打破自己，和自然调和，这手段就是常人所谓的自杀了。”15这种超脱的物我合一的境界，却又与庄子的“逍遥游”哲学思想不谋而合。庄子的“逍遥游”，是要摆脱所有主客观的限制和束缚，实现人的心灵的自由境界。这个自由境界是绝对的、无条件的精神自由，是心灵的彻底解放，是与道合一的存在状态。“逍遥”又追求“无己”和心灵净化。“无己”就是“丧我”，即忘掉自己的形体，使精神彻底解脱。而净化是让自然的心灵冥合于自然之道，从而进入超越时空、超越生死、物我两忘的“撄宁”境界。维因追求忘我忘物境界，亦即是要净化自己，游于大自然，在大自然中找回人所失去的本性即自然性；最后维因“打破自己”与“和自然调和”，达到“庄周梦蝶”般的“物化”境界。关于“物化”的问题，庄子一书中有多处论及到：方且与物化而来始有恒。（天地）知天乐者，具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天道）圣人之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刻意）指与物化，而不以心稽。（达生）与物化者，一不化者也。（知北游）其所谓“物化”，实质就是要消解掉主客对立，消解掉物我差异，达到物我浑然一体，彼此不分的状态，把自己与对象从时间和空间中切断，主客冥合为一。任之自然，随机而化。庄子又认为“乐死”是人生最彻底的解脱。“乐死”是一种对待死亡的超脱态度，就是要“以死为息”，“以死为归”。而大自然对于万物是无所不包的，所以，维因的结局是另一种较为特殊、极端的解脱方式。至于冰心如此安排人物的归宿，冰心的目的不在于宣扬消极避世思想，而是在于借用维因这个典型来表现当时青年在探索人生意义道路上误入歧途，看不到未来，只能走向极端而上演悲剧，继而探索青年的出路问题。其实，当时的冰心也会时常苦闷、忧郁，她慰藉自己的办法常常指向大自然，而面对像维因这样的厌世者，已无法用母爱和童心去挽回了，这才让维因抛弃一切尘世万物，去追求超然虚无的人与自然的结合体。“大自然”，是真、善、美的完美结合，是在最原始的形态中展现最怡然，最让人向往与陶醉的精神乐园。凡尘中的苦闷之人，一旦回归了“大自然”，人便恢复了善的本性，得到精神自由；甚至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物我统一。忧郁、苦闷违背了人性原始的和谐，破坏人与社会的协调，冰心化用她自身所感悟到的大自然无穷无边的“爱”的力量，善良地抚平一个个忧郁的伤口，使之虚静空明，逃离了尘嚣。冰心“做小说的目的，是要想感化社会”16，倘若能实现，忧郁的时代症就可有所缓解。可是冰心“还没有找到反帝反封建的主力军工农大众”17，所以冰心只能将自身从小感受到的“母爱”、“童真”和“大自然”三者之爱建立起“爱的哲学”，用以探索出路，探索光明的前途。何彬和维因两种结局的设计安排，是“爱的哲学”的两个方面的药效，却无疑都是为了表现冰心对社会的不满，在何彬身上寄予希望，在维因身上却提出刺目的反抗；其次是为了促使同时代的忧郁的青年从中得到启发和感悟，不再沉溺于忧郁的深渊，重拾生活的信心，实现自己真正的人生价值。冰心“爱的哲学”的思想是入世的，是对“五四”时代青年开出的排忧的良药，虽然多多少少有点夸大“爱”的力量的成分，但它不仅在当时具有一定的积极影响，对于后来的人们也带来有益的借鉴。【注释】1从“五四”到“四五”，冰心冰心选集（下），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第290页2回忆“五四”，冰心冰心选集（下），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第286页3寄小读者通讯十五，冰心冰心选集（下），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第109页45从“五四”到“四五”，冰心冰心选集（下），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第292页6现代中国文学史，周晓明 王义平主编，湖北教育出版社 2004年 第238页7遥寄印度哲人泰戈尔，冰心冰心经典典作品选，现代文学名家名作文库，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2年，第3页8 王学富冰心与基督教析冰心“爱的哲学”的建立，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94年，第3期，第187页9 乐齐试论冰心的“母爱文学”，新文学论丛，1982年，第3期10 施军人类原始精神家园的构建冰心小说超人柔性原始主义解读淮阴师范学院学报（哲社版）1996年 第3期，第9页11繁星一三一，冰心冰心选集（上），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第398页12繁星八，冰心冰心选集（上），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第363页13春水六，冰心冰心选集（上），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第449页14春水二三，冰心冰心选集（上），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第454页15 遗书，冰心冰心选集（上），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第91页16我做小说，何曾悲观呢？，冰心冰心选集（下），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第6页17从“五四”到“四五”，冰心冰心选集（下），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第292页【参考文献】1肖凤著.冰心传.中国现代作家传记丛书.CN: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