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学翻译批评的多元功能.docVIP

论文学翻译批评的多元功能(Plural Functions of Criticism of Literary Translation)刘云虹有了文学翻译就必然有文学翻译批评，近年来，随着翻译事业的蓬勃发展，人们更期盼借助于翻译批评来促使文学翻译质量的提高，使文学翻译活动走向成熟与完善。而事实上，翻译评论文章已在涉及翻译的各种期刊和文集中占据重要的一席之地。然而，我们毕竟不能用翻译评论文章大量存在这一事实就去证明文学翻译批评的必要和有效性。翻译批评，“说到底，就是要给文学翻译一个方向”（许钧，1996：310），其所肩负的使命不可谓不重大。那么，它究竟具备何种功能，又该给整个文学翻译活动一个怎样的方向？虽然，现今的翻译批评已摆脱了“挑错式”和“感想式”这两种一是“过死”、一则“过活”的不良倾向，但一直以来，传统的文学翻译批评仍将自身囿于文本之中，仍旨在对译者的技能和素质提出要求。诚然，译者对两种语言的把握及其自身的审美能力是翻译成功必不可少的条件，否则，所谓艺术的再创造只能是一句空话。可我们仍不禁疑问：这种以译文这一翻译结果为其唯一分析对象的翻译评论是否能承担起文学翻译批评的全部意义？因为，文学翻译本不仅是一种静态的结果，而更是一个动态的过程，一个包含了原作、原作者、译作、译者以及读者在内的相互关联、相互影响的系统。由此看来，文学翻译批评仅立足于从文本到文本的单一模式是远远不够的，多元化的思考应是其发展的必然方向，而对翻译主体译者及接受主体读者的关注更是其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在此，我们拟从这两个方面对文学翻译批评的功能问题做一些力求能有某种新意的思考。一、 翻译批评与译者自律翻译，尤其是文学翻译，被喻为是“解释学的杰出楷模”（蔡新乐、郁东占，1997：8）。自从人类心灵间的沟通面临着巴贝尔塔所造成的巨大障碍之日起，翻译便必不容辞地肩负起使文化交流成为可能的神圣使命。翻译把外国语言移植为本国语言，超越彼此间一切文化差距，使之可以理解并重新固定下来；而所谓解释学，正是“一种力图超越或克服文化上的差距和历史上的隔阂的工作”（蔡新乐、郁东占，1997：27）。可以说，翻译首先是一个理解、解释的过程，而作为翻译主体的译者自最初的阅读起便开始扮演一个笃信原文言之有物并意欲重构其意义的探寻者的角色。自海德格尔以来，理解都被看作是主体存身于世的基本方式，而不单是主体对客体把握的技术性问题。人历史地存在着，无论是认识主体或对象，都内在地嵌于历史性之中，都与传统有着一种无法割裂的关系。译者对原作的理解也同样是历史性的。通过阅读，理解者与理解对象之间形成一种问答模式的对话关系。于是，本文的意义通过本文与理解者的对话而处于不断形式的过程之中。在问与答的循环中，本文向理解者敞开，理解者也在不断超越自己的视界，一个答案意味着又一个新问题的产生，本文的意义处于无限的可能性之中。因而，理解的本质不在于复制历史和本文原意，任何人的理解都是站在自己所处的立场，以特定的视界去解读本文意义，理解不可避免地被打上主观的烙印。而理解的历史性和主观性又使其不断处于变化和更新之中，处于积极主动的创造之中，每个人对本文的理解都与他人绝不雷同。译者，首先作为一名读者，也必将历史地、主观地，因而也是创造性地去理解原文的意义。本文的意义面对理解而具有了不确定性。然而，理解的不确定将可能导致解释的混乱。译者在翻译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把自己置于解释者的地位，而原作已不再被认作是一种既定意义的载体，相反，它给译者开创了一个期待再创造的自由空间。于是，翻译远远不是单纯的语言现象，解释不仅是文字技巧和知识的把握，而更是译者对周围世界的意义的一种选择。译者既然是解释者，他对原作必然有个立场、心态的问题。也就是说，任何一个译者，哪怕他从来没有进行过系统的思考，他也必然对翻译有一种特别的概念或者说心态。这便涉及到如何看待译作与原作的关系问题，究竟译作是永远低于原作，还是与原作等值，抑或是可以超越原作？长久以来，翻译一直处于，正如法国翻译学者贝尔曼所说，一种“被遮掩、被压制、被排斥状态和仆人状态”（Berman，1984：15）。在经历了那么多的成功，诞生了那么多的杰作，攻克了那么多的不可能之后，那名意大利名言“traduttore tradittore”仍能作为对翻译的评价而起作用。人们对翻译总心存怀疑，甚至把翻译比作仆人的工作，认为翻译就是“一仆侍二主”，即服务于原作、作者与异语，和读者与本国语。这里便看出了译者的悲剧所在。如果译者选择了原作者、原作和异语作为主人，他必定渴望能够将其中奇特的东西带入他自己的文化环境中去，译文或许变成一篇难以理解的东西，而从读者的角度看来，译者则可能不幸地成为一个陌生人、一个叛徒。如果译者选择了他的第二个主人而乐于改编一部外来作品，也许他会让那些最不苛刻的读者满意，但毫无疑问他将背叛外来作品，当然也就背叛了翻译的本质。译者努力“让自己变小”，试图成为读者与外国作品间谦逊的中介，仍然无法摆脱背叛，不管他如何尽力体现忠实。由此看来，即使译者甘愿默默无闻地做一名复述者，而不是写作者，更永远不是这部书的作者，他还是要被“背叛”的“罪名”伤透了心。那么，与原作对等的译作是否存在？或者说，所谓等值翻译是否可能呢？这也是个棘手的问题。自从1970年泰特勒在翻译原理简论一文中明确提出了同等效果论以后，翻译界关于等值的术语便纷至沓来，其中有诸如：“总体等值”、“功能等值”、“在内容层次上保持一致”、“话语效果等值”、“最切近而又最自然的对等”、“风格上等值”、“信息等值”等等（威尔斯，1988：126），这种各执一词、莫衷一是的状况足以说明翻译等值概念的模糊性及操作的复杂性。究竟何谓“值”？是形式？内容？功能？抑或是“效果”？或许，依然是众说纷纭。而即使是奈达所谓“最接近的自然的对等”也被乔治穆南驳斥为“一种停止的、试图一次完成的、反辩证法的观点”，不得不承认，追求与原作等值的译作，那仍旧是一个无法企及的理想。即使甘于努力“让自己变小”，仍不免受到责难；孜孜以求的“等值”，最终只能是一种至美的追求却难以实现，我们的译者究竟该如何自处？这的确是一种深刻的反思。所幸，反思的结果进一步促使了译者主体意识的觉醒，绝大多数译者不再满意于隐身在原作者或原作之后，也不再一味焦虑于所谓等值翻译的不可求，而开始寻求再创造空间中的某种自由度。前面我们提到：理解的不确定将可能导致解释的混乱。这正是令人不免忧虑的地方。因为，我们知道，译者对原作的理解与任何一种形式的理解一样具有历史性、主观性和创造性，而原文中也不再只有某个既定的、权威性的意义有待阐明，它所提供的乃是意义的无限可能性及解读、阐释的自由空间。于是，每一位译者，尤其是复译的作者，都寻求赋予原作某种新意，都希望自己所奉献的译作是一件再创造的艺术品。然而，任何具有自由度的解释、传译都不可成为某种理由而导致自由的无度，导致“译而作”的过程中的混乱与盲目。过犹不及，脱离原作的译作无疑是失败的。因为，原作或原作者对于翻译过程来说并非无所作为，任何阐释、传译都必须基于原本文所形成的阅读空间，所提供的理解的可能性。翻译应是原作、原作者引导下的再创造，绝对的自由从来都不可能存在，正如萨特所说，“不管他（读者）走得有多远，作者总是走在他前面”（Sartre，1948：55）。翻译作品不仅体现译者的技巧、能力，更包含着他对翻译的态度和立场。译者具备了相当的语言能力和审美情趣，这并不意味着他一定能够奉献出令人称赞的译作。因而，鼓励译者在翻译过程中进行能动的再创造并使之保持在适度的范围内，避免一切因主观性而可能导致的理解、诠释的过度自由或盲目，这些都是文学翻译批评必须承担的重任，翻译批评责无旁贷地应当给予作为翻译主体的译者更为深切的关注，引导翻译行为走向成熟与自律。既然是批评，仍然需要有评定的标准，当然，若我们仍旧回到诸如直译和意译，忠于形式和忠于内容，归化和异国情调之类的二元对立之中，无疑是毫无意义的。在此，所谓标准应以翻译主体为支点，将出发语和目的语都纳入其中，因而，贝尔曼所提出的翻译的道德和诗学标准则可以成为文学翻译批评的两个可靠原则。道德标准是针对原文而言的。翻译的道德首先体现于译者对原作的信任，只有受到一个巨大的信任的支撑，即相信美绝非邂逅相逢的效果，译者才可能全情投入对意义的探寻之中，进而产生某种翻译的冲动。有人曾把翻译比为爱情，如果说两者有某种共同点的话，那就在于翻译也同样需要一种情感上的忠诚。译者只有真正从原作中感受到审美的愉悦并渴望通过译作来传达这种愉悦，才能使他译出的“每一个字都成为了一种誓言”。同样，翻译的道德还体现于译者对原作的尊重。谈到尊重，也许立刻让人有一种不安，担心译者一味尊重原作中不容于目的语的“异质”，其奴性则在所难免。其实，翻译的道德更受到来自于另一个相反方面的危险的威胁过分强调解释学循环里主观性、创造性的理解而导致的不忠诚或欺骗。显然，避免这种危险的决定一方是作为翻译主体的译者，他必须以平等的姿态面对原作的存在，始终保持对原作充分的尊重并将这一尊重在翻译过程中切实地落于实处，最终以其译作来真正实现原作生命在不同时空中的延续。这也就是我们想提出的译者的自律的一个方面。翻译的诗学标准则是针对目的语而言的。诗学视作品为整体存在，诗学标准强调的是译作要作为整体而存在，有一定的节奏和连贯的风格，是严整的，避免任何的随意性和盲目性，总之，应是一部真正的目的语作品。译者应以在充分尊重原作基础上进行真正意义上的文学再创造为已任。这是译者自律的另一个方面。综上所述，文学翻译批评不可能仅仅是所谓“回顾”式的，以业已完成的译文为其唯一对象是远远不够的，它必须对翻译过程中的能动主体译者的立场、心态给予深切的关注，引导译者走向自律，同时也使得翻译批评自身走向成熟，这是文学翻译批评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二、 关注读者走向建设性的翻译批评前面，我们在解释学理论的基础上提出了翻译批评对译者主体走向成熟与自律所应承担的责任，那么，它对接受主体读者又该负有什么样的责任呢？我们知道，读者远远不只是简单的文学消费者，而更是一个能动的主体，是文学同样也是翻译的最终的唯一对象。首先，让我们再来探讨一下文本意义的不确定性，这对于把握阅读行为的本质、了解读者因素对翻译批评所产生的影响是很有必要的。文本意义的不确定，这不仅是理解的解释学循环的结果，其实，它首先是由语言本身的性质所决定的。西方传统的语言观认为语言符号与语言的意义之间是一种一一对应的关系，认为语言是意义的载体，人们透过语言便能对它后面的意义一目了然。随着索绪尔的结构主义语言学的创立，语言的结构得以澄明，语言被看成是先于人的一种存在。语言的意义是由语言符号之间的差异决定的，传统语言学所倚重的语言的“透明性”不复存在。语言是一个“自足自律”的系统，而人们认为自己所把握了的客观世界，或说意义的世界，其实都只是由语言构成的那个世界的对应物，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过去认为是很稳定的意义，由于语言本身的性质和语言结构自身逻辑的作用，就变成了一种极不稳定的能指符号的滑动”（盛宁，1997：86）。于是，意义不再可能一目了然，而必须依靠阐释才能获得，唯一的、具有权威性的意义不复存在，有的只是解释的无限可能性。再者，文学的互文性质也加强了本文意义的不确定性。无论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地，任何一部文学作品都处于与其它许许多多作品的无限关联之中。正如解构主义理论指出的那样，文本间以交织、指示、联想、引证、反讽、批驳等各种关系联系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本文绝非封闭的自足实体，它没有意义的确定性。任何本文都是在关涉另一些本文中获得自身的意义，它置身于众多本文的语境中，是其它本文的“回声、重复和移植”。对本文的解释将陷入一个意义无尽增殖、修正的过程。本文意义的确定性永无止尽地被延搁在无数的其它本文之中，这意味着本文的意义是由其它本文所构成。文学的互文性质否定了个别的文学作品的独立存在，表明任何作品都只有通过深藏于其后的整个文学传统才能与理解者进行对话。从语言本身的结构性，到理解的历史性、创造性，到文学中无处不在的互文关系，以及其它种种未能提及的因素，这一切都一再证明了本文中没有一个意义的真理期待被一劳永逸地发现和揭示，文本的意义仅仅意味着无数不同的解释策略。而能够使其通过不断的阐释而逐步得以敞亮的正是读者的阅读。既然文学翻译被看作文学接受的特殊方面，我们不妨借助接受美学理论来看看读者及其阅读活动对于文学或翻译的意义是如何被确立的。接受美学的一个重大贡献，就是确立了读者的中心地位。作品总是为读者而创作，未被阅读的作品仅仅是一种“可能的存在”，文学作品这个既是具体的又是想象出来的对象只有在作者和读者的联合努力下才能出现，正如萨特的那句名言所说，“只有为了别人，才有艺术，只有通过别人，才有艺术。”（Sartre，1948：68）读者的阅读活动是将作品从静态的物质符号中解放出来，还原为鲜活生命的唯一途径。因为，阅读是一种知觉和创造的综合，其中充满了读者的预测和期待。正是在这预测和期待的过程中，作品才得以转化为“现实的存在”，或者象姚斯比喻的那样，从“乐谱”而具体化为“活生生流动的音乐”。可以说，作品的意义从读者对作品的阅读过程中诞生这一事实在接受美学那里得以确立。而人的主体意识的觉醒又必然促使读者逐渐寻求摆脱传统美学和文艺批评观念的束缚，不再满意于将自己的独特感情和意志纳入绝大多数人的趣味之中，而是怀有一种对全新意义的寻求的渴望。近几年的文学名著复译热潮便深刻地揭示了这种渴望。说到复译热，的确是翻译界颇引人注目的现象。大凡名家的作品都一再被重译，一部作品少则二、三个译本，多则上十个译本，一部红与黑的中译本更有二十余种之多。对此，翻译界尤其是批评界，该做出何种思考，又该如何看待呢？如果我们相信黑格尔的著名命题“现实的便是合理的”，那么，复译的必要性又体现在哪里？（当然，我们这里所指的均是严肃的复译作品，那些少数的出于商业目的抄袭、瞟窃之作另当别论）。也许，正是带着这种种疑问，南京大学西语系翻译研究中心对红与黑汉译读者意见进行了征询，结果显示，所提供的五种译本，尽管翻译方法各不相同、时间跨度较大，都各自拥有一定的读者、受到欢迎。这一事实表明，读者的审美情趣和需求是多元的，复译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不同层次的读者的需要。贝尔曼曾把复译的必要性归纳为两点：一是原译中存在过多的失误和不足；二是原译过于陈旧（Berman，1995：97）。这里，我们有理由补充一点，复译的必要性还体现在为读者服务，满足不同层次读者的多种审美需求上。复译热潮所带来的反思不仅再次证明了作为翻译最终服务对象的读者的重要地位，也为翻译批评开创了前所未有的广阔空间，使其肩负的责任更为重大了。真正有价值的文学翻译批评必将把读者群体切实置于思考和关注的中心，走向宽容与建设性。文学翻译批评不可能是一种直白的“好”或“坏”的评判，更不应该成为对译文或译者的责难。如果译作是成功的，那么批评的任务在于向读者（也包括译者）反映它的杰出与成功之处。施莱格尔论及“诗学批评”时就说过：“它应该重新展现已经展示在我们眼前的东西，赋予已经存在的形式以新的形式。”（Berman，1995：96）而翻译正如其它任何一种形式的作品一样，它同样需要得到反映或得以阐明。批评的本质正是说明性的，它阐明了作品而将其引向读者。如果翻译是“平庸”的，“不足”的，那么批评的功能也完全不在于指责译者的不是进而摧毁译作，这种简单性的工作对于读者、对于整个翻译进程是没有什么建设性意义的。翻译批评承担的责任应是澄明翻译失败之所在，并且开启复译的空间确立复译的原则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