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凸现性和“有”的程度用法.doc

认知凸显性和带“有”的相关格式* （首都师范大学国际文化学院 杨玉玲）提要：本文考察了带“有”的一些特殊格式，它们的共同特点是都表示数量多。在此基础上，用认知语言学的认知凸显性来解释这种现象。只有高于社会平均值的量才具有认知凸显性，才容易进入人们的认知视野。也只有这样的量才能进入上述格式。关键词：认知凸显性 社会平均值 程度副词 有一 前言 我们知道，在日常生活中，那种与众不同的对象最容易进入人们的认知视野，也就是最容易引起人们注意。例如如果10个学生中只有1个是女生，那么我们最先认识或最先叫出名字的就是这个女生。相反，如果10个学生中只有1个是男生，那么我们最先认识或叫出名字的则是那个男生。这是因为我们往往只关注或最先关注最突出的部分。我们说这种较容易进入人们认知视野的对象具有认知凸显性（石毓智，2000）。无论是“鹤立鸡群”之“鹤”，还是“鸡立鹤群”之“鸡”，之所以最引人注目，都是因为它们具有认知凸显性。人类这种认知上的特点在语言中也有反映，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带“有”的几个格式所共同表达的“数量多”义。本文拟以认知的凸显性为理论背景，来讨论这几个格式。二程度副词+（有+名） 现代汉语八百词中讲“有+名可受很、挺、最等程度副词的修饰，表示评价。”但“有到底带哪些名词后可以受程度副词的修饰？带哪些不可以？”这对留学生来说是一难点，因为它不能无限地类推，所以封闭性地列举是很有必要的。否则学生就会类推出： *他很有桌子。 *你非常有书。对此，贺阳（1994）给予了较圆满的回答。贺文在考察了3000多个名词的基础上，指出“具体名词构成的有+名不能受程度副词修饰，只有抽象名词构成的有+名才能受程度副词修饰。”如： 1看似很有“文化”、很有“品位”、很有“格调”。而实际上，却是一种浮浅的庸俗化写作倾向。（1）2现在他又开始喜欢爵士乐队了，觉得很有韵味。 3巴斯图尔克的控球、传球很有特点。4马泽尔说：“郎朗很有才华，我们曾经合作过。”其他程度副词也同样可以修饰“有+抽象名词”。如：5跟着他二十多年，我觉得挺幸福的，我挺有眼光能找到他。6这个作者也是非常有觉悟、有眼光的一个人。 也许，我们的描写工作至此可以告一段落，但问题并未完全解决。有人还会问为什么动词性的“有+名”（显然“有”既非心理动词，也非能愿动词）能受程度副词的修饰呢？ 现在我们试着用认知的凸显性来解释这一问题。我们的记数一般是从零开始的，所以从逻辑上说，只要大于零的量都可以说是“有”，例如一个口袋里只装了一分钱的人，从逻辑上我们可以说“他有钱”，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在很多时候，我们对量的计算，往往并非从零开始，而是把社会平均值作为一个基数来对有关的量进行评价。例如每个人在社会上都会有自己的地位和身份，但只有那些相对于一般人来说，有较高地位和身份的人，我们才说“他有地位、有身份”。再如，如果现在人均月收入是4000元，如果一个人的月收入是3000元或4000元，我们一般不能说“他有钱”；一个_本文曾在北京大学研讨会上讨论，得到导师陆俭明先生的帮助；也曾在“全国第三届认知语言学讨论会”上宣读，得到与会专家的鼓励，并根据专家的意见做了修改。在此一并表示感谢。上过初中的人虽然认识一些字，有一些知识，但我们也不能说“他有知识、有学问”。这是因为从认知的角度看，只有高于社会平均值（一般标准）的量才具有认知凸显性，才比较容易进入人们的认知视野，引起人们的关注。（石毓智2000）现代汉语八百词讲“有+名可受程度副词的修饰，表示评价”。从上面的分析和大量例句可以看出，这种评价总是从积极的“大、高、强、多、远”等方面去评价。也就是说，“有+名”在人们的认知领域中的默认值是“大、高、强、多、远”等。虽然它们不出现，但整个结构却仍隐含这些意义成分。也就是说，“有+抽象名词”是一个特殊的短语，具有形容词的性质，表示正向形容词的意思，如“多、大、强、远、高”等。如“有气派”意思是“气派大”，“有经验”意思是“经验丰富”，“有办法”意思是“办法多”等。有时“很+（有+抽象名词）”和“很+形容词”并列使用，“很+（有+抽象名词）”的形容词性更加明显，如：7热菜中鲍汁花菇鲍片、浓汁鱼肚，很实惠也很有档次。8她很聪明也很有手段。有一些“有+抽象名词”已经凝固成了具有正向义的形容词，如“有效、有益、有害、有权、有势、有情”等。所以，“有+抽象名词”和程度副词的组合，实际上是这些隐含的表示性质的词汇“大、高、强、多”等和程度副词的组合。其实，上述“程度副词+（有+抽象名词）”，只要句法许可，很多都可以省略程度副词，仍表示程度深。如：9老奶奶，您有福气啊，孩子都这么有出息。10他可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啊！这在现代汉语八百词中就有论述：“有些名词跟有结合，不用程度副词，也能有程度深的意思。例如：他可是有年纪了。 | 这个人有学问。”于根元（1991）也曾指出，这里“有+NP并不只表示具有或者确认，还表示程度”。和“有+抽象名词”并不表示名词所指对象的量高于零而是高于社会平均值相同，“没有+抽象名词”也并不表示名词所指对象的量低于零而是低于社会平均值。如：11他既没有身份地位，也没有学问。12这东西没价值，留着干吗？卖了吧！13现在意识到，“那种把市场划分为豪华车、中型车和小型车的观点越来越没有意义”。同样，“没有+抽象名词”也可以受程度副词的修饰，“没有+抽象名词”和副词的组合，其实也是隐含的表示性质的词汇“小、低、弱、少”等和程度副词的组合。例如：14家乡的山很矮很没有名气，那是普普通通的山。（清华）（2）15在这个家里，三毛的作品很没有地位，我们也不做假。（清华）16此类型的人，对自己很没有信心。（清华）17这句话乍听起来，很没有道理，但千真万确，这句话是真理，是至理，是（清华）现在我们明白了为什么“有”带抽象名词后可受程度副词的修饰。那么同样是名词，为什么具体名词就不可以呢？我们认为这与抽象名词和具体名词在数量上的特征有关。 石毓智（2001）中讲“就各类词的数量特征来看，名词只有离散性而没有连续性。”所谓“离散性”，就是指能划分出明确的单位或者个体，可以用精确的数量词语来称数的性质。而“连续性”则相反，是指没有明确的界限和起讫点，不能划分出明确的单位或者个体，不能用精确的数量词语来称数的性质。他认为所有能受“没”否定的词都具有离散性而所有能受“不”否定的词都具有连续性。如果仅就石文所举各例（人、书、碗、灯、笔、马、车、水、土、桌子、词典、小说、石头、火车、篮球、钳子、木版、筐子），我们确实可以得出“名词只有离散性而没有连续性。”问题是名词除了上述具体名词外，还有大量的抽象名词。抽象名词既划分不出明确的单位或个体，也不可用精确的数量词语来称数。我们应该看到具体名词和抽象名词在数量特征上的这种不同。我们认为抽象名词具有连续性。具体到本文所谈的“有+名”，如果是具体名词（如“书”），“有”和“没有”、“有多少”界限分明，所以能用精确的数量词语称数，而如果是抽象名词（如“经验”），“有”和“没有”、“有多少”边界交叉，构成一个连续统，无法用精确的数量词语来称数，它们的程度差别也只能用边界交叉重合的程度副词“比较、很、非常、最”来表示。具体名词和抽象名词的不同在句法上的表现如下： 他有书。 他有三本书。 *他很有书。 你有桌子。 你有十张桌子。 *你很有桌子。他有野心。 *他有三个野心。 他很有野心。 我有耐心。 *我有两个耐心。 我很有耐心。其实，我们也可以说“有+抽象名词”是一个构式，它所表达的语义是“某个人或团体在某方面（该抽象名词所表示的）超出社会平均值。用于评价。” 三“有”用于其他表示数量大、程度高 的格式为了证实上面的结论，即格式“有+抽象名词”表示其中的名词在量上高于社会平均值，具有认知凸显性，我们还考察了其他带“有”的格式。在汉语的发展中，领有动词“有”还演化用于其他表示数量大或程度高的一些格式。如：3 1 A：有+你/他+V +的+N B:有+你/他 +的+N +V 例如：放心吧，到那儿有你喝的酒。 放心吧，到那儿有你的酒喝。嫁了我，有你花的钱。 嫁了我，有你的钱花。夏天有你吃的西瓜。 夏天有你的西瓜吃。到了国外，有他受的罪。 到了国外,有他的罪受。放了暑假，有你跳的舞。 放了暑假，有你的舞跳。 A和B都是非常口语化的格式，都表示名词所代表事物数量大，大到几乎“V +不完”的程度。例如“有他受的罪”意思是说“他要受很多罪”、“有你花的钱”意思是说“你可以花很多钱，有你花不完的钱”、“有你跳的舞”意思是说“你可以跳很长时间的舞”。在我们的考察范围内，A的使用要比B多，原因之一是很多离合词只能用于A而不能用于B。如：A 有你操的心。 B*有你的心操。有你出的汗。 *有你的汗出。有你抹的泪。 *有你的泪抹。等着吧，有你叫的苦。 *有你的苦叫。（自留学生作文） 无论是A还是B，都是说话人提醒或警告听话人，也可用于说话人预言另一个人“他将会有很多+名词+要V”。所以多用于未然态，如果是已然的情况，通常是“代+ V了很多/不少+名”。另外，格式中的“代词”多是第一人称“你”或第二人称“他”。这些，在对外汉语教学中，我们要特别强调，否则，留学生就会出现以下错误： 18*去年有我们看的录像带。（自留学生作业）去年我们看了很多录像带。 19*以前有他的苦吃。（同上）以前他吃了很多苦 20*小时候有你看的书。（同上）小时候你看了很多书。21*以后有我花的钱。（同上）以后我可以花很多钱。 22*以后有我睡的觉。（同上）以后我可以睡很多觉。32 有的是对于“有的是”，前人已提及，一般认为是熟语类。张志公（1953）在谈到“是”的习惯用法时提到“有的是”，说它是“明显表示多的意思。”赵元任（1979）也认为“有的是”是惯用语，并认为是从“有”表示“存在”的意思得来的。吕叔湘（1986）也说是惯用语，“有的是表示数量很多。”当人们要夸张地表达某事物很多时，往往使用“有的是”。如：23大爷有的是钱，咋啦？我有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咋啦！ 24“中国代表团里，比我高大的有的是，比我块儿大的也有的是，刘玉栋说他不知道为何就把这荣誉给了自己。（清华）“有的是”表示数量多，常有两种格式：A 有的是+名 例如： 25你们要了解递交国书的程序，有的是机会嘛。（清华）26于明祥轻松地一笑，“没事儿，我有的是劲儿。”（清华）27城里建工厂地皮昂贵，我们山沟里有的是地，这本身不就是优势？（清华）28好，这大城市有的是人才。（清华）B 名+有的是 例如：29巴掌大的东西，于明祥工具兜里有的是。（清华）30二级教师在上海有的是，而深圳人告诉他，他们还没有招聘到过一个。（清华）31大家在议论时说，北京现在商场有的是，书店却越来越不好找了。（清华）32当笔者提出要采访她时，她谦虚地说：“比我成功的人有的是。（清华）在我们的考察范围内，A的使用频率几乎是B的两倍。从以上的例句可以看出，A中的名词倾向于单词，而B中的名词可以是复杂的名词词组。如： B.17世纪的书图书馆有的是。A？图书馆有的是17世纪的书。 B关于爱情的录像带有的是，为什么非买这一盘？A.*有的是关于爱情的录像带，为什么非买这一盘？当该名词性成分是复杂的名词性词组时，要强制性地选择B；如是单个名词，则一般选择A也可以选择B。至于选择哪一种，可能和语用因素有关，本文没有详细考察。33有的+V 口语中我们还会经常见到表示数量大的“有的+动词”格式，如： 33 这样，你可有的赚了。 34啊！好一座大山，可有的走了。35北方的冬天，照样有的玩。36有的吃，有的玩，有的乐，京城百姓好福气！ 有时还可以受程度副词的修饰。如： 37.夺即将到来的中国暑期电影市场，这场本土上的热闹，更有的看。38老高你日后带一支甲A，我小范也带一支甲A，那这甲A更有的玩儿了。39一年来北京的变化也使委员之间特别有的聊，“有的V ” 或强调受支配的事物多或强调行为动作本身持续很长时间，甚至没完没了。“有的V”常用于一种评述，而“有的+V了”则用于未然，表示将要经历相当长的时间。34真有你的 当我们要表达一个人办法多、能力强、办事厉害，超乎常人的想象和一般标准时，口语中常用惯用语“真有你的”。例如： 41到了和我碰杯时，一个劲儿说：“哥们儿，真有你的，我要是中了大奖分你一半儿！” 42“小伙子，真有你的啊！”卖报的老大爷直冲我竖大拇哥。43他们彼此都恨不得身外化身，拍着自己的肩膀说：“嘿，真有你的！”挥舞着那一元小钞，不知这算不算是不落言论. 当然，也用于责备某人想出的坏主意、做出的坏事超乎常人的想象和一般标准，如：44师弟师妹们早就笑得翻了天，师傅气得只说了一句：“可真有你的！”憋不住也乐了。45他们跳起来：“妈！真有你的！” 这种责备仍暗含某人办法多、做事厉害等褒义成分。 本文提到的这五种带“有”的格式都已经发展为一种稳定的能产的语法结构或惯用语，同时也具有固定的语法意义。他们共同的语法意义就是表示事物数量大，即表示格式中名词所代表的事物或隐含的事物在量上高于一般标准，具有认知凸显性。附注：（1） 文中例句如无特别说明，都来自2004年北京青年报（2） 清华语料czjs.exe是2002年清华大学孙茂松先生牵头整理并开发的一个开放性语料，共计约 1.645亿字，主要是报刊语言。文中凡引自该语料的例句均标有“清华”参考文献：1贺阳.“程度副词+名”试析J.汉语学习, 1994(2):2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 3石毓智.语法的认知语义基础M.江西:江西教育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