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笑”看《红楼梦》人物——论王熙凤.doc

由“笑”看红楼梦人物 论王熙凤内容摘要：在红楼梦纷繁的人物角色中，人们都为王熙凤这个血肉丰满的艺术形象折服。曹雪芹赋予她的“笑”的风格，使这个人物魅力十足。由“笑”看王熙凤的生存状态，既而再来探讨她人格中的各个层面，可以深刻地体会到曹雪芹坚持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他描绘了这个典型人物的复杂个性，又通过她影射了当时的社会现实。他赐予凤姐的各个不同的“笑”，具有深刻的典型意义。王昆仑就说过一句著名的话：恨凤姐，骂凤姐，不见凤姐想凤姐。读者在斥责她的恶毒狡诈时，又不得不被她的管理才能所折服，为她的机智聪明而赞叹，被她的笑所吸引，最终又陷入对这个人物命运的无限悲悯之中。关键词：王熙凤；“笑”的风格；生存状态；人格特质四大名著是华夏民族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而红楼梦当列第一，它在中国文化历史上影响范围之广之大，不是其它的文学小说所能比拟的。曹雪芹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呕心沥血创作的这部不朽名著，之所以被人们誉为中国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主要就是因为它塑造了许许多多经典的人物形象。虽然这是一部彻底的大悲剧，但曹雪芹并没有从头到尾来描绘“梦中人”的悲情状态，相反，很多时候，他都是通过其乐融融的大场面和人们的言语笑谈来透露封建大时代的落寞与悲凉。作者挥动墨笔，描绘勾勒了四百多个人物形象，上至皇亲王胄，下至丫环奴仆，贫富贵贱各色人等，历历尽致，个个肖然，跃于纸上。每个人物都写得非常成功、生动。在这些纷繁的角色当中，最为鲜明、亮眼的莫过于就是王熙凤。凤姐这个形象始终贯穿在整部小说之中，出场次数极多，个性又极为鲜明，“可以说充分体现了曹雪芹现实主义创作手法的胜利，代表了曹雪芹塑造人物的最高成就”。关于凤姐，历年来讨论她的人实在数不胜数。曹雪芹为她所设计的第一次登场就让人们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女子。“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仙妃子一双单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当众人皆敛声屏气，只有她会放诞无礼，她爽利干脆，善施淫威，但似乎这个人物的个性又不是这样简单的言语所能概括的。王朝闻也曾洋洋洒洒地为凤姐泼墨几十万言，主要将她定义为“没落地主阶级的代表，基本上是一个庸人”。显然，随着时代的进步，现代人眼光的转变，我们不能将这个人物再局限在这种定义之中了。曹雪芹塑造人物的手法远比别人高明，他打破了我国古代文人“好人完全是好，坏人完全是坏”的创作传统，全方位地表现了每个人的可爱可恨可怜可恶之处。在第三回时，作者借贾雨村之口分析了这样一种人：秉天地正邪二气而生，“在上则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能为大凶大恶，置于万万人中，其聪灵俊秀之气，则在万万人之上，其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又在万万人之下。”在那样一个特定的时代，他所主要描绘的就是以贾宝玉为代表的这样一种人。他们夹在真我与俗世之间，艰难地生存着。作者用这样一种伟大的辩证胸襟来关怀他笔下的人物，就决定了我们在品味每个人物的时候，不会跳出他所设定的框框。除了贾、黛、钗，王熙凤是曹雪芹着墨最多的一个人物，这个人物身上有着鲜明的特点，她融会了“人性中所有尖锐对立的因素”【1】，曹雪芹喜爱他笔下的这个角色，为她设计了许多经典的情节来凸显这个人物的存在，甚至为她量身打造了一种“笑”的风格，她是贾府年轻一辈中最爱笑，笑得最有生气的一个人。她的笑，让人们记住了她的放诞无礼，记住了她的心机深细，记住了她的贪婪狂傲、狠毒泼辣。“黛玉爱哭，凤姐爱笑”，作为角色的一种标志性的特点，“笑”是曹雪芹赐予王熙凤的风格，当然，这种风格并不能代表王熙凤的全部，但它能涵盖人物的大部分内涵，是曹雪芹遵循高度的美学原则的体现。一、由“笑”看王熙凤的生存状态书中第二回借冷子兴之口为王熙凤的出场埋下了伏笔：“说模样又极标致，言谈又爽利，心机又极深细，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冷子兴满口都是赞叹的语气，第三回凤姐便风风火火地登场了。读者对她的第一次印象都十分深刻，贾母与众人正和黛玉闲聊着，气氛严肃恭谨，话还未说完，忽然就传来一阵笑声：“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人还未到，笑声便已底气十足，贾母也并不以此为忤，反而很高兴她的到来。她的气势，让林黛玉深深纳罕的同时，也揭示了她在贾府中的地位。第四回“葫芦僧乱判葫芦案”中，贾雨村的门子递给他一张“护官符”，记录着为官者必须巴结的对象，其中有两句话是“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贾不假”指的是贾府，“金陵王”则暗指王熙凤的娘家。王熙凤的出身地位很高，以至于她在提到自己的娘家的时候，满脸洋溢的是骄傲的笑容。贾府作为四大家族中的一脉，府中的王夫人又是凤姐的婶娘。这样的出身使凤姐很自然地与贾府契合在一起。出阁后的凤姐，在贾府中又是一种怎样的生存状态呢？第二十二回，凤姐打算给薜宝钗过生日，贾母要捐出二十两给凤姐拿去置酒戏，凤姐当时就凑趣笑道：“老祖宗巴巴的找出这霉烂的二十两银子来作东道，这意思还叫我赔上。谁不是儿女？难道将来只有宝兄弟顶了你老人家上五台山不成？那些梯己只于他，我们如今虽不配使，也别苦了我们。这个够酒的？够戏的？”王熙凤公然笑着打趣贾母，甚至把贾母的心思也抖露出来。若不是贾母十分看重她，她也不会如此放诞。贾家的媳妇，个个都是严肃恭谨，一派端庄，而凤姐的笑带来了一股不一样的气息，甚至这种气息对贾母来说是有继承性质的。这种继承使出身金贵的凤姐在这个大家庭中的地位很高。她管理贾府的经济日用，掌握家族中的钱财出入。这便使她待的生存状态又略异于贵族中的其她小姐、夫人。第三十六回，有一段是凤姐向王夫人讲大观园众人的月例（即工钱），一整段全都是笑着说，“帐也清楚，理也公道”，得到了薜姨妈的赞赏。凤姐虽满脸堆笑，心下却早已意识到有人背后向王夫人告她拖欠月例，所以转身出来的时候，又在廊檐上当着众婆子冷笑，并说道：“我从今以后倒要干几样慝毒事了。抱怨给太太听，我也不怕。”一声冷笑显得阴气森森，迥异于她在贾母面前所呈现出的那种感觉。在贾府内部，她也要在富贵和谐的外表之下应付着“恨不得我吃了你，你吃了我”的末世规则。将这种笑延伸到贾府以外的世界，第七十二回，外强中干的宁国府更是每况愈下，宫中的夏太监派人来和凤姐借钱的时候，凤姐笑着说：“有的是银子，只管说了去”又叫王善保家的“出去不管哪里先支二百两来”，又要平儿拿两个金项圈去押四百两来。一路陪笑到底，这种熟练的应付手段几乎已经达到了政治性的标准。喜笑、冷笑、谄笑这些笑都在说明，王熙凤不仅生存在贾府之中，也生存在小说中的那个社会里。即使曹雪芹一开始就说此书“无朝代可考”，也不能排除红楼梦具有隐射现实的性质。而凤姐，就是那面最真实、最显眼的镜子。富贵、得宠、争斗、腐败，这样的一种生存状态，启开了我们认识凤姐的大门，也在寓示着作为封建社会代表的宁荣二府不过是座空中楼阁。曹雪芹用贾黛的悲剧来歌讼爱情，用各个薄命女子的归宿来控诉封建，同时，他也用王熙凤所呈现出来的生活让我们真切地意识到了当时社会的腐败和行将就木。二、由“笑”看王熙凤的人格特质正是那样一个大时代的背景，那样一种畸形的生存环境，才造就出了王熙凤这样一个复杂的人物。“曹雪芹写出她独特的人格，她心灵、行为的复杂性超过了书中其他任何一个角色。”【2】（一）顽笑中带着杀伐决断“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王熙凤最大的才便是她出众的组织能力和指挥气魄，仅凭这一点，就能使我们将她作为一位脂粉英雄来赞叹。她处理事务的能力不同于薛宝钗的谨慎小心，不同于贾探春的严肃敏捷。王熙凤更多的是在顽笑中展现自己的能力。宁国府中秦可卿过世的时候，贾珍央王天人派凤姐过来料理丧事，凤姐一接手就能马上抓住头绪，理清事理，笑中带辣的她威重令行，很漂亮地干成了出阁以后遇到的第一件大事，巩固了地位。一个下人迟到，凤姐便冷笑道：“我说是谁慢了，原来是你！你原比他们有体面，所以不听我的话。”接着毫不犹豫地叫人打他二十板子，革去一月银米。对付下人，她更多的是用冷笑、嘲笑来衬托自己的威严。不论是处理事务、游走关系，还是管理下人，她的笑中都带着“我说要行就行”的气魄。曹雪芹写她的笑，更多的是为了塑造她杰出的管理才能，这个明确的动机，成就了王熙凤人性中最为鲜明亮眼的一面，也是她留给读者印象最深刻的一面。（二）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爱笑，是凤姐比较明显的个性特征，但她的笑本身千变万化，“红楼梦那既细致有冼练的笔墨，不只是能写出这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差别，而且还写出了某一个人自身在不同情势之下的差别。”【3】第六十五回，小厮兴儿向尤二姐议论凤姐的那段话，正好可以为凤姐人格中的另一面作出最好的注解：“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都占全了。”作者描写王熙凤的笑，没有往类型化的方向写，而是将她的笑放在不同的情景中，使其人物个性具有了典型化的意义。她的笑，有时就是诡计的序幕，作为人性中的黑暗面与她本身的那种鲜明亮眼的特质相对应存在着。就像对于调戏凤姐的贾瑞，对付的办法本来可以很简单，遇见美色，心生爱慕本无可厚非，也许语带挑逗，但只要有一次的疾言厉色，便可以将他吓喝回去。可是王熙凤却不，她笑着回应贾瑞的挑逗，笑着埋怨他失约，笑着设下相思毒计，最后笑着看老学究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付要和自己分享丈夫的尤二姐，她虚伪地将尤二姐接回家，表面上嘘寒问暖，笑脸相迎，背地里又安排别人对她施以虐待，最后逼得尤二姐“吞生金自逝”。从这两件事来看，王熙凤虽然从头笑到尾，但这笑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曹雪芹也用了许多细节上的描写，来凸显这个人物身上的复杂性格。比如七十二回，凤姐向贾琏争夺二百两银子，贾琏屈服，说：“多的没有，这还有，先拿进来，你使了再说，如何？”凤姐便道：“我又不等着衔口垫背，忙了什么。”贾琏说：“何苦来，不犯着这样肝火盛。”凤姐听了，又自笑起来：“不是我着急，你说的话戳人的心。”所谓“衔口垫背”，是指用珠宝银钱装殓私人，其实这话意指已死去的尤二姐，正揭开了贾琏的伤疤。王熙凤在争夺银钱胜利之后，对贾琏仍有余恨，便说这些话来刺痛贾琏，最后她自笑起来，那是一种报复成功后心理得到满足的笑。通过她的“自笑”，我们可以感受到她内心那阴森可怕的一面。这种阴毒是她人格中最阴暗的地方，与她的巾帼气概对立并存，共同造就了凤姐这样一个典型的人物。（三）惟恐落人褒贬凤姐的个性中有要强的一面，在她所处的那个阶级，她恨不得把银子钱省下来堆成山，好叫老太太、太太说她会过日子，善妒的她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强迫心腹平儿作了房里人，就是“惟恐落人褒贬”。她的这种要强、好面子的个性，我们可以取其中一个场景看出来。故事发展到第七十一回，王熙凤与婆婆邢夫人的矛盾日渐明朗，凤姐开发了两个婆子，却得罪了邢夫人。邢夫人当着许多人赔笑和凤姐求情，“论理我不该讨情，我想老太太好日子，发狠的还舍钱舍米，周贫济老，咱们先倒折磨起人家来了，不看我的脸，权且看老太太，竟放了他们罢。”一段话说得凤姐又羞又气。她又碍于儿媳身份，不敢以褒贬回敬。只好勉强笑道：“这是哪里的话。并不为得罪我。”这事发展到后来，就连王夫人、尤氏也怪她多事。邢夫人当众使她难堪，抓住了她的痛脚。她的强笑、到后来越气越愧，再到最后的背人滚泪，不就是因为她惟恐落人褒贬吗？“荣国府归省庆元宵”与“王熙凤恃强羞说病”之间，相隔将近五十回书。对照这两回书里的凤姐性格，分明可以看出她本性“要强”的一贯性。从脂砚斋的评语中，我们可以看到八十回后有一个回目是“王熙凤知命强英雄”，虽然故事已经遗失，但我们大概可以猜测，在贾府面临分崩离析的时候，作为与贾府命运息息相关的凤姐，即便是已经“知命”了，但还要“强英雄”。可见作者行文到最后，也不忽视凤姐性格“要强”的一贯性，而她那种“笑”的风格仍然会有所保留，和这个角色的“哭向金陵事更哀”的结局互相辉映，共同完成曹雪芹寄托在这个人身上的悲剧意味。（四）或许也是一条反骨长久以来，许多人都将王熙凤视为封建社会统治阶级的维权者，当然，从大的范围来说，王熙凤的确跳不出这种定义。可是，同样是封建社会统治阶级的维权者，王熙凤却比贾母、王夫人要生动得多。为什么她会受到那么多读者的注目？不管围绕她的评论是褒还是贬，总之，这个人物身上的光芒并不亚于贾、黛、钗三个主角，在凤姐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属于那个时代的女子所不会有的东西。古代的大家闺秀讲究笑不露齿，举止要落落大方，谨言慎行，可是王熙凤的笑却如此的引人注目，她比爱笑的史湘云更让人诧异，也不曾见过有比她更爱笑、更会笑的人。作为一个大家族的媳妇，凤姐的“人未到，笑先闻”本身就与“妇德”中最基本的要求相去甚远。从曹雪芹对她的描写来看，我们其实还可以发现很多与封建社会相悖离的地方。第二十三回 ，说了一件小事，贾琏本想把一件新来的活交给托了他事的贾芸做，却被凤姐笑着抢走了，让给了托了凤姐的贾芹。贾琏刚开始不乐意，凤姐便“把头一梗，把筷子一放，腮上似笑不笑的瞅着贾琏道：你当真的，是玩话？”贾琏最后只好让步了。“似笑非笑”，是凤姐惯用的，既像是在调侃，又有点威胁的味道，像这样的桥段，在书中并不少见。夫妻二人共同决策的事务，反而是凤姐更有决定权。这种现象在那个“以夫为天”的男权社会里，显得十分怪异罕见。冷子兴说，自从娶了凤姐后，“琏爷倒退了一射之地”，可见王熙凤并不作为贾琏的一条肋骨存在着。在夫妻生活中，王熙凤也不许贾琏有其他的女人，即使是平儿，一年也未必有一次和贾琏同房。古代男子三妻四妾天经地义，妻子不但不能阻止，而且还得帮着促成好事，那才是“三从四德”的表现。王熙凤显然无“德”，说她是封建社会统治阶级的代表，是死心塌地的维护者，但从最基本的要求来看，她更像是一条反骨。秦氏死，托梦于她，指点她要怎样才能保得贾府免于颓败的境地。王熙凤对秦氏很佩服，但她并没有照着去做。她一直忙着为自己聚敛私财，甚至不惜从贾府身上掠夺。她对贾府的安宁与否并不关心，但又需要这封建家族在败落过程中的重重困难和矛盾的掩护，以便趁火打劫。曹雪芹客观地表现出王熙凤这样的人，实际上已经不是封建制度可靠的维护者，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她加速了封建制度的灭亡。在王夫人抄检大观园的时候，她扮演的是一个与王善保家的完全不一样的角色。面对晴雯的抗拒行为，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大有维护之意。对于一个已经遭到王夫人封杀的丫头，她竟能容忍晴雯的放肆，这就说明，她心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