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庄子》散文的讽刺艺术特点

2 0 0 7 年1 0 月 第5 期( 总第6 3 期) 济南职业学院学报 J o u r n a ldJ i 咖V o c e t i e n a lC o l l e g e O c t 2 0 0 7 N o 5 ( S e 甜6 3 ) 庄子散文的讽刺艺术特点 马志富 ( 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江苏南京2 1 0 0 9 7 ) 摘要：庄子崇尚自然，厌恶虚伪、造作。为表达他的自然型哲学，增强说理的力度，他常常采用讽刺手 法。这一方面体现在书中带有浓郁讽刺性意味的寓言、故事上；另外，作者也常对尘世不合理的现象直陈其 弊。 主要讥嘲贪财吝啬形象。庄子的讽刺较它们要广阔和深入，而且 背后有深厚的哲学支撑，作者对不合理的社会、历史现象，人为偏见给予了辛辣的嘲讽，且兼具幽默色彩。 书中许多故事和话语具有讽刺意味，或冷嘲，或热讽，刻薄辛辣，酣畅淋漓。庄子推崇自然，倡导返璞归真，反 对违背自然的各式各样的“人为”。“在自然主义的立场上，庄子对当时已进入有了阶级的文明社会进行了激烈的抨击， 主张返回原始的、朴素的自然状态。川1 1 他厌恶世人通过耍小聪明，借用智巧来达到目的。在天地篇中，作者安排子贡 向一个抱瓮灌溉菜园的汉阴“丈人”提建议，借“丈人”之口道出了自己的观点：“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 机心存于胸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生神不定，生神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庄子认为做事靠投机取巧，会滋生不良念 头，导致心机不纯，于修道是南辕北辙。为了保持心灵的素朴、纯净，避免因小失大，老人选择用最原始的方式灌园。马 蹄篇中有一个伯乐治马的故事。讲的是伯乐为了提高马的奔跑能力，训练出千里马，先残忍的“烧之。剔之，刻之，雒之。 连之以羁絷，编之以早栈”，意思是给马上铁钉，烙铁印，修剪毛，套笼头结果“马之死者十二三矣”；继而又“饥之 渴之，驰之骤之”。让马接受饥渴、快跑、慢跑的磨练，前面拉扯辔头，后面加以鞭打，最后“马之死者已过半矣! ”马的 性情遭到了束缚与破坏，结局的悲惨对伯乐一类的聪明人，是一种无情的嘲讽。 庄子的生平事迹尽管尚无定论，但生活在硝烟弥漫的战国基本无疑。据马叙伦庄子年表推定，庄子大约是公元前 ( 3 6 9 2 8 6 ) 年间的人。这时期正是秦国厉兵秣马，图谋蚕食六国之时。当时周室衰微，“礼乐征伐自诸侯出”( 论语 季氏 ) ，诸侯国之间侵地掠城如家常便饭。诸侯国内部为争权夺利内讧不息。和老子一样，庄子也反对战争，而且更为彻 底，向往“鸡犬相闻”的平静生活。庄子对残杀民众，掠夺财物的诸侯的讽刺鞭辟人里，人木三分：“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 诸侯”( ：胜箧) ，认为诸侯与大盗名别而质同。与尚书上讲的一个意思：“熟恶熟美? 成者，为首；不成者，为尾”，即“成 者为王，败者为寇”，成功的就享受赞美，失败的就遭到诋毁。由此，庄子也鄙视使者、说客，厌恶他们“摇唇鼓舌”来赢取 富贵，却增添了社会的不稳定因素。 ) 说明“生”与“梦”无别； 作者简介：马志富( 1 3 一) ，男，山东临沂人，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在读研究生。 8 4 德充符篇介绍了王骀、申屠嘉、叔山无趾、哀骀它一类身体残缺丑陋而德全的形象，说明美丑是相对而言的，关键是要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游心于德之和”，即任随万物的变化，取消一切能动的作用；还有关于生死的议论等等。在 讲述故事中，作者常用反衬、对比等手法，以凸显讽刺的意义。 其次，庄子的讽刺幽默、风趣，常常让读者忍俊不禁。这一方面增加了读者阅读文本的乐趣，另外可以使他们更深 刻地领会、接受其中的寓意。东方桥说：“他那愤世嫉俗，玩世不恭，冷讽热嘲，使你读之并不感觉到刻薄，而觉得身心舒 畅，不读不快，读之忘我。州纠刘义庆的世说新语里不乏精彩的故事，如任诞篇中刘伶病酒的故事；假谲篇中曹操劫 妇的故事。如果将庄子书中的寓言故事单条摘出，集成一册，其生动性、幽默性完全可与世说新语相媲美。 肱箧篇讲世俗中的“知”者，为了防备财物被盗，把钱物装入箱中，包裹里，上锁结绳，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得意于 自己的聪明，却不料大盗前来，“负匮、揭箧、担囊而趋；唯恐缄滕、扃鳙之不固也0 知”者的努力反而成全了大盗，聪明反 被聪明误。文中描述颇具形象性，读之让人头脑中浮现出一幅幅生动的图画，如“知”者为防备盗贼苦思冥想的情态，上 锁结绳洋洋得意的神情，大盗抱箱而跑的狂喜，如连环画般，一页页趣味盎然。齐物论中养猕猴的老翁给猴子分发橡 子，将个数由“朝三而暮四”改为“朝四而暮三”，众猴便转怒为喜，欢呼雀跃，执著于小聪小慧而愚惑了自己。作者于生 动、幽默的讽刺中宣扬了“绝圣弃知”的思想。 庄语讽刺幽默诙谐，风趣生动，与书中雄奇诡怪的想象、比喻、夸张、拟人等手法的运用密切相关，因为它们一定程度 上避免了叙述的枯燥，能够形象生动地揭示寓意。蜗牛角上的两个国家蛮氏与触氏，“时相与争地以战，伏尸百万，逐北 旬有五日而后反0 ”( 则阳) 。初读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其实这是作者对现实的艺术写照，夸张再现。当时诸侯国之问经 常发生战争，人民死伤无数哀鸿遍野，“坑杀”动以万计，惨绝人寰。把庞大的战争缩于小小的蜗角，作者匠心独运，浪漫 地讽刺了战争的血腥和无谓。秋水中讲：。夔怜舷，舷怜蛇，蛇怜风，风怜目，目怜心。”夔、蚊、蛇、风人格化，具有普通 人的情感，情节生动活泼，韵味无穷。如果隔句分段，完全赶得上一首绝妙的新诗。讽刺与浪漫相结合，给人审美愉悦的 同时，又增添了启迪人的力量。 庄语讽刺的辛辣、幽默，一方面是作者属文风格的体现，另外与时代环境也是紧密相关的。战乱频仍的战国，社会变 革正在剧烈进行。客观环境的恶劣，反而给了文人们自由议论的空间，因此庄子得以大胆的议论与讽刺。另外，当时各 学派竞相论辩，标榜自己，攻讦别派，一时，论辩风气大盛。这客观上要求文人想方设法提高论辩力。孟子对公都子讲： 。予岂好辩哉? 予不得已也”( 孟子滕文公章句) ，认为辩论是迫不得已；苟子甚至把“辩”与君子的性情联系起来：“君 子必辩。凡人莫不好言其所善，而君子尤甚焉”( 荀子非相) ，认为好辩才不愧君子称号。孟子的文章蕴含一股浩然正 气，而辛辣、幽默的讽刺正是庄子论辩的锋利武器。 二、讽刺故事设置精巧 讽刺辛辣、幽默，除此以外，仔细分析许多讽刺语段，能够发现它们是经过精心构思的，且设置的极其精巧。可见，作 者为了发挥讽刺的最大力量，作了大量的思考和努力。作者力图扩大讽刺面，一个故事常常具有多个讽刺对象，且运用 文学手段，对故事前后的发展作了总体的设计。 讽刺对象经常指向多个，有的容易发现，有的需要稍加留意才能见到。外物篇中有一个“儒以诗、礼发冢”的 故事，讽刺对象就不止一个。饱读诗书的儒者没有去散布仁义，却做了盗墓贼。一面引经据典，显得文雅博学；一面“工 作”起来却手段强硬，毫不含糊，颇具职业风范。而且越是大儒，行动越果断，也就更加厚颜无耻。作者“揭露儒者既要名 又要利，打着诗、礼的招牌，干出肮脏的勾当”【2 J ，对他们予以辛辣的讽刺。但读者往往忽略另一个讽刺对象“口 中有珠”的墓主人。他生前是什么身份? “珠”字为我们提供了重要信息。春秋文公五年，“春，王正月，王使荣叔归含， 且赠。”含”说文解字释为：“送死口中玉也”。此为“含”礼。庄书故事中死者口中含“珠”，也属“含”礼。李学勤主编的 春秋左传正义中引孔颖达的正义：“周礼- 玉府：大丧共含玉”；然而何休却认为“含”礼：“天子以珠，诸侯以玉，大夫 以碧，士以贝，春秋之制也。”用珠还是用玉，众说纷纭，然而可以确定的是墓主人生前颇有身份，绝对不会是一介草民，因 此庄子的讽刺意味便凸显出来。读者可以想到墓主人生前的尊贵和荣耀，而这正来源于对民众的奴役与剥削。这时，我 们可以想到诗经豳风- 七月中整年辛劳的隶民和坐享其成，采花寻柳的公子哥生活的巨大反差；曹风蜉蝣中人们 将人生比作朝生暮死的蜉蝣的悲苦。依何休所说，作者的讽刺对象便对准了最高统治者天子。一个故事，一箭双 雕。 秋水篇庄子讽刺惠子也体现了讽刺的多面性。惠子怕庄子取代它的官位，于梁国大肆搜捕庄子。而庄子到梁可 能仅是出于思念朋友，想与惠子就某问题辩论一番罢了。庄子给他讲了一个故事：“南方有鸟，其名为鹪鹄，子知之乎? 夫鹪臻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于是鸱得腐鼠，鸩稿过之，仰而视之日：吓! 今子 欲以子之粱国而吓我邪? ”庄子喻己为“鸩鹳”。梁国为“腐鼠”，表示梁国不配自己。他曾拒绝楚王聘他为相，对于大国的 重聘尚且推却，怎会留恋- d , 国呢? 可以看出他对权势、厚禄的冷淡与鄙视。其实庄子常常生活在饥寒交迫中，身居陋 巷，穿着打满补丁的粗衣，还曾向河监侯借钱。史记老庄申韩列传中提到庄子“尝为蒙漆园吏”，其实就是个菜园管理 员，权轻禄薄，时间估计也不长。虽然他擅长著述言辞，又知识渊博，但“其言 光洋自恣以适已”，不符合统治阶级的需要， 故“王公大人不能器之”。庄子相比惠子更需要金钱官位，但他志向不在此。庄子一面嘲讽惠子心胸狭窄，目光短浅；一 面指出梁为污垢之地，不比“梧桐”、。醴泉”的纯净。这里面既有对个人的讽刺，也有对社会的厌憎。( 下转第9 0 页) 8 5 文语言于清淡、自然中见真情。张文语言朴而不俗，淡中见巧，虽不尚铅华，但由于感情真挚饱满，别有一番韵味在其中。 如半部稿先妣遗物记就是一篇描写细腻、语言质朴的文章，此文追忆了离开人世十二年的母亲，刻画了一位具有传统 美德的妇女形象，表达了对母亲的思念之情，而这是通过琐屑的描写传达出来的。“于床头获敝箧，发之，有铜镜一、象梳 一玉枢丹二，皆扇佩也”，在这里，张贞用了将近- 二百字来记述孔孺人留下的物品，看似零碎琐屑之语，却安顿得体， 体法兼备。虽是简单的白描，却也是墨淡情深，在清疏平淡的语言中，表达了深厚的情感。只有疏淡的描写和细节刻画， 但却把人物写的血肉丰满，拳拳思念之情由衷而生。 在伦理价值观上，张与归一样遵循正统，对儒家传统的伦理价值观念非常执着，但在具体的运用中体现了“为我所 用”的特点。在渠亭山人半部稿中，涉及节烈妇女、忠臣孝子的多三十余篇。可见张贞循规蹈矩地接受了正统的伦理 规范，对“五常”即仁、义、礼、智、信是重视的；其文章着重阐述的伦理思想，几乎都可以纳入三纲的范围。他在文章中最 大限度地贯彻了这些至高无上的伦理规则。对妇女节烈、男子忠孝进行评价，成为其文章的主导，主要体现在节妇、忠 臣、孝子三个方面。这和张贞生活的家庭环境和社会背景有着密切的关系，在此我们暂时不做讨论。 张贞在创作中学习借鉴了归有光的许多艺术手法，比如在记述中嵌入不经意的细节，而这些细节又最能唤起作者对 往事的回忆，引起读者感情上的强烈共鸣；也善于运用恬淡自然之笔，不加雕饰地进行创作，散发出质朴自然的气息。 在借鉴的基础上，张贞的风格逐渐成熟，形成了自己淡雅疏放的文风。当然，生活在封建社会，自然浸染着当时的思 想状况，张贞的创作中难免沾染一些道学家的气息，但是其散文创作还是应得到许可与赞同的，在淡雅疏放之中用笔真 实地书写着心中真挚的情感。 ( 责任编辑：汝艳红) ( 上接第8 5 页) 可见，庄子追求精神逍遥境界的勇气。 庄子中的讽喻故事在情节上经过了精巧的设计。为了嘲讽使者宋人曹商，作者先自定了“规则”：“所治愈下，得车 愈多”。从而读者可以想见曹商为秦王舔痔的丑态。嘲弄的关键就在于规则的提前制定。盗跖篇，作者为讽刺孔子宣 扬仁义、伦理是“摇唇鼓舌，擅生是非”，开始时设置了柳下惠劝阻孔子去说服盗跖的情节，言：“且跖之为人也，心如涌泉， 意如飘风，强足以距敌，辩足以饰非，顺其心则喜，逆其心则怒，易辱人以言。先生必无往。”说盗跖生性刚强暴烈，又口若 悬河，可顺而不可劝，建议孔子不要去撩拨虎须。但孔子仍一意孤行，决意要见盗跖，最终狼狈而归。让柳下惠相劝突出 了孔子的盲目自信与坚信“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言论的痴愚。( 论语颜渊) 后来孔子“面如死灰”，在归途中又碰到 柳下惠，显得无比尴尬。一前一后，柳下惠两次出现，加大了讽刺力量。 作者还善于通过描摹细节来表现主题，加强讽刺力。天地篇中子贡对引水的丈人讲机械事，津津乐道，热情洋溢， 不料听了丈人话后，“卑陬失色，顼项然不自得，行三十里而后愈。”作者通过夸大细节来彰显讽刺力。在作者看来，保持 自然的人性最珍贵。“行三十里而后愈”，子贡显然受到了强烈震撼，作为孔门弟子，无情的讽刺也就指向了孔子本人和 整个儒家思想体系。值得注意的是，作者是让子贡，而不是子路、冉求去规劝丈人，这是有缘由的。从论语的学而、 公冶长、子罕等篇章中可以看出子贡为能言善辩之人。讽刺子贡也就讽刺了自以为是、滔滔不绝宣讲仁义的一类 人。盗跖篇中孔子规劝盗跖，狼狈而归，作者为表现其惨况，如此形容：“出门上车，执辔三失，目芒然无见，色若死灰， 据轼低头，不能出气。”描述孔子六神无主、慌不择路的细节，讽刺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总之，庄子 一书的讽刺辛辣、幽默，在讽刺的对象、故事的情节等上面也进行了精心布置。讽刺不拘一格，匠心独 运，在这点上先秦其余诸子难以望其项背。这一手法对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