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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中道入仕后文学创作考论 中文摘要 袁中道，字小修，湖北公安人，隆庆四年庚午( 15 7 0 ) 四月生，关于卒年，经考证，本文赞同唐昌泰的观点：即袁 中道卒于天启六年癸亥( 1 6 2 6 ) ，年五十六。袁中道大半生失 意科场，直至万历四十四年( 16 15 ) 方得中试。本文由此年 开始，以小修为官上任路线、时间为线索，厘清了小修入仕 后的生活轨迹：从登第南归到为官徽州府，从太常博士到官 居南京。在此基础上，系统梳理了他入仕后的创作。从这段 生活轨迹可以发现，相对于入仕之前，袁中道自身的生命态 度和创作立场有了很大的转变，从一个狂狷的“豪杰”变为 中庸的儒将。本文对这一转变的原因与过程进行了系统深入 的分析，并从个体关照的立场总结其入仕后的创作特色，以 求更加客观地认识这位公安派最后将领的创作个性。 关建词：袁中道入仕文学心态创作新变 袁中道入仕后文学创作考论 a b s t r a c t y u a nz h o n g d a o ，h ew a s1 0 0 mi ng o n g a nc o u n t y , h u h e ip r o v i n c e ，i na p r i l1 5 7 0 t h e p a p e ra g r e ew i mt h ev i e w p o i n to ft a n gc h a n g t a ib yt h es t u d y t h a ti sy u a nz h o n g d a ow a s d i e di n1 6 2 6 ，5 6y e a r so l d y u a nz h o n g d a of a i l e di ni m p e r i a le x a m i n a t i o ni nm o s to fl i f e ，h ed i dn o ta c h i e v e d e x a m i n a t i o nu n t i l lw a n l i4 4o fm i n gd y n a s t y f r o mt h i st i m ew es y s t e m a t i c a l l y s u m m a r i z e dh i sc r e a t i o nb a s e do nh i st h et i m eo fl e a v i n gf o ro f f i c e ra n dr o u t ef r o mh e r e t u r nt ot h eh o m e t o w nt ob e c a m ea no f f i c i a li nh u i z h o ug o v e m m e n t ，f r o mt h eo r d i n a r y p r o f e s s o rt ot h eo f f i c i a li nn a n j i n g i tc a nb ef o u n dt h a ty u a nz h o n g d a oh a dm u c hc h a n g e s i nh i m s e l fl i f ea t t i t u d ea n dp r o d u c ep o s i t i o nf r o mh i sm a k i n go f f i c e re x p e r i e n c e i tc a r lb e f o u n dt h a th o waw i l dh e r od e v e l o pam i d d l ec o n f u c i a n i s nc o m b i n et h et e m p o r a lh i s t o r i c a l b a c k g r o u n d ，t h r o u g ht h ec o m p a r i s o nt h a tl i t e r a t m e a t t i t u d ea n dw r i t i n gs t a n d p o i n th a d c h a n g e da f t e rh ea b t a i nt h eo f f i c i a lp o s i t i o n i nt h ee n d ，i no r d e rt ou n d e r s t a n dt h ec r e a t i o n c h a r a c t e r i s t i c so ft h el a s tg e n e r a lo fg o n g a ng r o u pr i g h t e o u s l y , w es u m m a r i z e dh i s c r e a t i o nc h a r a c t e r i s t i cf r o mi n d i v i d u a lc a r es t a n d p o i n ta f t e rm a k i n go f f i c e ri no r d e rt om o r e o b j e c t i v e l yk n o wa b o u tt h el a s tg o n g a nd e p a r t m e n tg e n e r a l k e yw o r d s ： y u a nz h o n g d a o ；b ea no f f i c i c a l ；l i t e r a t u r ea t t i t u d e ；n e wc h a n g eo f e r e a t i o n 袁中道入仕后文学创作考论 1 l j l 日f吾 袁中道，字小修，号上生居士，又号凫隐居士、紫柴居士。生于隆 庆四年( 1 5 7 0 ) ，卒于天启六年( 1 6 2 5 年) 。万历四十四年( 1 6 1 6 年) 进士。 万历四十五年授徽州府教授，官秩从九品。后转升国子监博士，从八品。 万历四十八年( 1 6 2 0 ) ，转升南京礼部主事，正六品。天启四年( 1 6 2 3 ) ， 升南京吏部郎中，官秩正五品。两年后卒于官。 袁中道入仕后，无论交游还是文学创作都有了新的气息。登第后的 小修了却了在科举功名上追及二兄的夙愿，也有了独立交游的资本。身 份地位的转变促使其心态不断发生变化，并左右他的文学立场，此时的 文学创作记载了入仕后的心路历程。 孟森明史讲义认为，由于万历后期政治环境恶化，士人难以形 成一种救亡图存、励精图治的精神状态。小修大半生萎顿科场，老来总 算叨得一第，可惜其政治生命却是在这样的政治状况下度过的。本文对 小修登第后的文学创作进行了全面细致的考察，选取其从登第南归到新 安上任，为官徽州府到太常博士任上，从礼部主事到吏部郎中，从辞官 到辞世这几个时间段时间追寻其生活轨迹，总结其创作情况、探索其创 作特色，希望有助于对小修文学创作和文学思想的整体研究。 i l l 袁中道入仕后文学创作考论 果。 学位论文独创性声明 本人郑重声明： l 、坚持以“求实、创新”的科学精神从事研究工作。 2 、本论文是我个人在导师指导下进行的研究工作和取得的研究成 3 、本论文中除引文外，所有实验、数据和有关材料均是真实的。 4 、本论文中除引文和致谢的内容外，不包含其他人或其它机构已经 发表或撰写过的研究成果。 5 、其他同志对本研究所做的贡献均已在论文中作了声明并表示了谢 意。 作者签名：夔壹壶 日期：迎z ：! 1 2 学位论文使用授权声明 本人完全了解南京师范大学有关保留、使用学位论文的规定，学校有 权保留学位论文并向国家主管部门或其指定机构送交论文的电子版和纸 质版；有权将学位论文用于非赢利目的的少量复制并允许论文进入学校 图书馆被查阅；有权将学位论文的内容编入有关数据库进行检索；有权 将学位论文的标题和摘要汇编出版。保密的学位论文在解密后适用本规 定。 作者签名： 日期： 侵南岗 袁中道入仕后文学创作考论 第一章离士而宦的生活轨迹 第一节登第南归 万历四十三年乙卯( 1 6 1 5 年) 十月初三日，袁中道来到北京，为的是参加第二年 的会试。万历四十四年丙辰( 1 6 1 6 ) 二月廿七日，袁中道得中式捷音，经过十次考试 的小修终于榜上有名、进士及第了，这一年他四十七岁，今后的生活也随之揭开了新 的一页。初闻佳音后，小修经历了一段京城宴饮游冶的生活。随后由于“候考馆无期” 而思家南归。归公安后忙于乡人聚首，探亲访友。万历四十五年五月十二日，袁中道 再度入京。 一、京师之游 小修得中的消息传开后，即有故友来信或来访恭贺，当时的大京兆李梦自在给小 修的信中说：“闻兄得第，家中儿女皆喜。兄其识之，此后来一段佳话也。”泽卅i 张 户部聚垣。说道：“家兄见兄久不第，殊不快。得此信，喜可知矣。” 昔日的朋友大都 已位列朝班，小修此番中举，终于在艰难的科举之旅中赶上众人的脚步，于己于他都 是件值得欣慰的事情。如君御过宿口占中所述：“十年湘水飘零客，今夕同听长 乐钟。”。正是表达出他此时的心情。从万历四十四年丙辰( 1 6 1 6 ) 二月廿七日放榜， 到九月二十六日自都门南归，这段时间小修在京忙于交游应酬，为入仕积累资本。 游居柿录卷十一记载了其中相知聚谈、海淀大会诗、好友观戏、再游西山、 游香山寺、静业寺赏荷、延寿寺礼佛、报国寺送友人、习仪朝天宫、中秋赏月、观武 场校射等生活片段，酬酢往来促进了此时的文学活动，再现了那段时间的生活场景。 袁中道在京宴集活动规模最大的当属海淀大会诗，以李戚畹园和米万钟勺园为诗歌雅 会的中心向周围辐射。戚畹是旧时对皇亲贵戚的称谓，李戚畹指武侯李皇亲。神宗之 母为李太后，其父李伟封武清伯，后进侯。其别业为李戚畹园，又名清华园，著名书 家米万钟曾为之题“清华”二字。园在城西海淀，游居柿录卷十一云：“西直门北 十余里，地名海淀，李戚畹园在焉。亭台楼阁，直入云霄；奇花异草怪石美剑具备。 o 游居柿录2 5 4 2 5 5 页，步问影校注，上海远东出版社1 9 9 6 年。 。名光奎，其兄长石松先生是小修乡试时本房老师。 。游居柿录2 5 5 页，步问影校注，上海远东出版社1 9 9 6 年。 。珂雪斋集第3 4 9 页，饯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袁中道入仕后文学创作考论 引玉泉流水入于清渠，可数里，泛大楼船其中，宛似江南。是日，修龄作主，词客 龙君御。而下若干人，工弈棋书画者若干人，亦一时之盛会。各分韵，号为海淀大 会诗。”此次会诗，小修作海淀李畹园大会诗八首，八首诗将李园山水胜景尽呈 于读者眼前，其三写花之胜：“沉绿殷红醉晓晖，入林花雨润罗衣。盘云只觉山无蒂， 喷雪还疑水有机。遂与江湖争皓渺，可怜原隙总芳菲。何妨携褛同栖宿，烟月留人岂 忍归。”写楼之丽：“雁翎桧覆虎纹墙，夹道雕栏织画梁。锦石三千成翡翠，珠楼十二 绕鸳鸯。林端御水偏明媚，雾里西山半隐藏。但喜追随同沈谢，何知池馆是金张。” 此外，诗境之中，尽显桥之奇，蹊之幽，亭之胜、瀑之秀，作者在这等浓郁的景致中 时而把臂清林，时而泛舟清流，诗作较往日有了新的情调和色彩。年届半百而科场得 隽，此时的欣喜和轻松是难以形容的，小修经历了从全楚会馆迎送时“旗l 阪鲜明，几 数百队，通国之人出现”的大场面，以新科进士身份赴礼部参加了“恩荣宴”，当他 “习仪朝天宫，始见冠裳佩玉之盛”时 ，从他心底洋溢出的那种特别的荣耀和自豪 感是无法掩饰的，且看海淀李畹园大会诗八首其八： 枝中见舞水边讴，盘马登楼复荡舟。不但稻麻罗国卉，直将车斗算名流。 披陈奥妙皆龙胜，描写烟岚尽虎头。佳会欲归还订约，芙蓉花满再追游。 从此诗轻快的节奏、浓郁的兴致、豪迈的情怀中可以领略小修当时的心境，折射 出他这一时期的人生色彩。 勺园主人米万钟。是袁中道好友，袁中道游金陵时，他任六合县县令，曾参与其 交游活动。从珂雪斋集中有关诗文来看，这一时期小修等人在米家勺园的诗酒雅 会共有三次：第一次是赏梅分韵，珂雪斋集卷八有米仲诏湛园夜集看梅花，分 得七青韵可证；第二次是夜宴分韵，见同卷同君御、修龄诸公夜饮米仲诏宅，分 韵得豪字；第三次是七夕与友人结集米园，同卷的七夕集米友石勺园即是记此 会。静夜寺赏荷也是一次小规模的文人雅集，游居柿录卷十一有这样的记载：“米 友石见召，同君御、修龄诸公，命歌儿演新曲城西静夜寺前。湖水晶莹，新荷已点缀 。杨鹤，字修龄，武陵人万历三十二年进士，除洛南知县，改长安，征授御史其子杨嗣昌，字文弱，与小修交 好。 o 龙膺( 1 5 6 0 1 6 2 2 ) ，字君御，一字君善，万历八年进七。授徽州推官，后拜南太常卿，至副都御史。放达自 任，才名冠于一时，有九芝集选、太玄洞稿、沦? 隐集。嘉庆常德府志卷三十八有传。龙襄，字君超， 万历十年举人。著有檀园集。传见武陵县志卷二一。 o 游居柿录2 5 6 、2 6 3 页，步问影校注，上海远东i 版社，1 9 9 6 年。 o 米万钟( 1 5 7 0 1 6 2 8 ) ，关中( 令属陕西省) 人。明代书画家。字友石，一字仲沼、子愿。居燕京( 今北京) 。宋 代大书画家米芾后裔。万历二十三年( 1 5 9 5 ) 进士，二十四年授江宁今尹。官至太仆少卿。工翰墨，有好石之癖。 明陶宗仪书史会要谓米万钟“行得南宫家法与华亭董太史齐名，时有“南董北米”之誉。尤擅署书，擅名四十 年，书迹遍天下。”世称米万钟、董其吕、邢侗、张瑞图并称“明末四大书家”。 2 袁中道入仕后文学创作考论 水面。邀藩参米万钟、龙君御、杨修龄、太史马康庄、户部马仲良o 、水部李增华、 国博萧尔先同饮。”此外，这一时期袁中道还赴魏戚畹园、苗氏园、冯宝故宅等地的 酒会。钟惺和吴师每也参与了这一时期的文人活动。 杨鹤，字修龄。他是京都士流中的活跃人物，海淀大会即由他主盟。袁宏道曾有 “见人辄问三峰险处，而登者绝少，唯汪右辖以虚，漕司理远生，杨长安修龄，会一 至其巅”。，可见他们相熟。小修中举后的一段时间，与杨鹤交往十分密切。见邀 君御、修龄诸公小集净业寺，并送李水部南还、修龄邀游西苑有述。马之骐、马 之骏兄弟，太史马康庄、国博萧尔先( 后湖观莲，同龙君御、杨修龄、马康庄、仲 良兄弟) 、吴师每( 游居柿录卷十一：“七夕，与宛陵吴师每同赴米友石海淀园”) ， 当为新结识的官员。 跟随小修的步履，厘清他此时作品的创作顺序，可以发现他这一时期复杂的创作 心态。小修在放榜、廷试、赴宴、拜谒先师、夸官等过程中的创作交织着各类复杂的 情感。既有前文所述的无法掩饰的喜悦，也有如释重负后的解脱，相伴而来的是无限 的怅惘，毕竟功名来得太晚，快乐也变了滋味。游居柿录写道：“二月廿七日放榜， 候报人久不至。日己升，得中式捷音。予奔波场屋多年，今岁不堪其苦，至是始脱经 生之债，亦甚快。但念老父及两兄皆不及见，不觉为之泪下。” 这时期的一些书信与 唱和中也表达了这种心情。寄度门中写道：“不肖悻得一第矣，护法堂桂花先开， 可谓灵异矣。字之曰灵桂，而堂日灵桂可也。虽两试皆不高，而书债己了，世局可结， 想吾师亦为之忻喜耳。”。度门即指僧人无迹。度门寺位于湖北当阳楞伽峰。曾一度荒 废，因无迹法师重修而再兴。袁氏兄弟是在万历二十七年0 5 9 9 ) 左右结识无迹法师的 。 与愚庵中也说：“叨得一第，聊了世法，所恨慎轩先生及两兄不及见耳。” 愚庵 是袁宏道交往过的僧人，精通佛理，与晚明四大高僧之一的憨山德清对其极为敬仰， 曾有“佛说四十里外，不闻法者，堕慢法罪。鄙人知法座咫尺，而不亲听闻，亦堕此 罪。( 与愚庵法师。此人曾参与袁中道兄弟于万历二十七年在京召集的诗酒之会 。马之骏，字仲良，官户部主事。与其弟马之骏( 字时良) 并有时名，同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 o 华山别记，袁宏道集笺校，上海占籍出版社，1 9 8 1 年，第1 4 7 2 页。 o 游居柿录2 5 4 页，步问影校注，上海远东出版社1 9 9 6 年。 o 珂雪斋集第1 0 7 1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 袁宏道集笺校卷五十四募修瑞云寺小引宏道回忆说：“陆放翁跋妙喜蒙泉铬日：往昔尝过郑博士， 坐有僧焉余年少气豪。直据上座，索酒径醉。博士与余日：此妙喜也。余亦不辞谢，方说诗谈兵，旁若无人。 其后数年余老于忧患，志气摧落，念昔之狂，痛自悔责。余读至此，因念乡僧度门说法京师时，余时方高谈一 乘，玩梅讲席，其意气豪俊，殆出放翁上。今再入都，求如度门者与语，遂不可得。” 。珂雪斋集，第1 0 6 6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o 书问，憨山老人梦游集卷第1 三。 3 袁中道入仕后文学创作考论 以及钱谦益组织的结社活动，钱谦益有“谁知邂逅东归客，亦是香山社里人”( 和王 耕耘与愚庵唱和诗两首) 。三十年的痛苦折磨才换来这“卑卑一第”( 寄王以明居 士、寄四五弟) ，实在让人难以满意，由此产生的心理落差让袁中道倍感落寞，对 于到手的功名，他不像常人那般踌躇满志地对今后的仕途生活进行规划，思量更多的 却是如何逃避。如答邱长孺： 弟六年困苦，百年俱灰。今者幸得一第，虽卑卑无奇，足了书债矣。今 年定然考馆，若得滥竽词林，差可藏拙但世道急于避嫌，缓于得才，亦未 可必耳。若不得此，或有中行之望，可免于县，即与懒拙之人相应也。 邱长孺( 1 5 6 4 - - ? ) 名坦，字坦之，号长孺，公安派作家之一，与袁氏三兄弟皆相 善，成诗文之交。小修早年便与他十分亲近，集中涉及邱长孺的诗达三十首，致长孺 书信7 篇。邱氏科考不顺，这与小修相似，或许因同病相怜之故，他与小修交往极为 密切。小修写此信之际，长孺正在辽东从军的战场上。此信向邱氏表示希望得到闲职， 一来可以避嫌，二来懒于应付微官任上的杂事。可见其志在考取，而非做官。 再如答陶不退： 先儒云：举业是人生一厄，过了此关，正好理会性命。弟之牟卑一第， 诚不足喜，喜过此关，可以专精此一事耳。 与四五弟书： 卑卑一第，聊了书债。若不与馆选，七月中即可回矣。中秋之夜，可醉 吕仙台也。我望五之年，得此一第，已足结局。意在闲适，不乐仕进，便欲 从此挂冠，遍游天下山水，何往不乐? 这些吐露真实情感的书信多是写给亲人、僧侣和至交的，四弟是袁安道，字方平， 号南浦；五弟袁宁道，字无烦，二人均为“三袁”的同父异母弟。王以明即王辂， 是小修兄长袁宏道的举业老师，与其两兄俱为性命之交。无迹和愚庵是小修禅学道上 的伙伴，君御被袁中道称之为“纯白忘机之友”，与其兄龙襄早年就与袁氏兄弟过从 甚密，游居柿录卷二载：“万历三十七年，武陵之游，与君超、君御交好。”在他 们面前，小修袒露出真实的内心世界：过了举业这一关，向往机息避世，以便探究性 命之学。 持续的宴集活动并非都是情绪高涨的，相聚总是伴随着分离，在欢聚的时刻，小 。列朝诗集小传甲集第四之中。 。依何宗荚公安派结社考论说法，钱伯城对珂雪斋集“四弟”“方平”、“五弟”“致道”之笺旨误。 4 袁中道入仕后文学创作考论 修还要时时送别即将远行的朋友，故人杨鹤赴贵州任职，小修有送修龄按贵州，时 苗部未平，同年阮大铖。赴福建任，作送阮同年集之大行使闽，好友龙膺赴山西 任，作送藩参君御先生至晋等文，笔端有挥不去的离愁别绪，游居柿录卷十 一：“茅师以假归，同门等送之潞河。予登舟晤之，望清流白沙，不能无凫舟之思也。” 乡情由此涌上了心头，小修决定还楚。 二、南归之旅 丙辰九月二十六日，小修从都门出发，踏上南归之旅。根据游居柿录记载以 及小修部分作品阐释，概括总结出大致的南归路线： 都门良乡豆店涿鹿保定新乐县定州北清风店真 定晋州荆台沙河渡溜水邯郸成安渡漳水浚县一 一大1 丕山郑州京水新郑陉山铺禹州襄城渡汝河 叶县渡湛水渡烧车河渡澧水过武侯庙襄阳鹿门山宜城一 一斑竹铺荆门公安 游居柿录卷十一记载了南归路途的风物人情，小修每到一处，常对此处的 地理掌故与文化渊源作一番考释兼以议论：“登大侄山，即禹贡北过大1 丕处也”、 “近新郑有土城，蜿蜒县北，中断如一门，意即郑之长城也。当时列国皆有长城，不 始于秦。”小修一路所记多摘引水经注、禹贡、诗、书，虽有逞才之嫌，但 其笔下勾画出了各地的自然之美，充分展示出地域文化构建下的独特境界。作者熟悉 中原历史，南行途中，触景生情，留下许多优美的诗作。 断桥流分卧枯杨，千里沙飞草色黄。督亢如何称胜地，荆卿持去钓秦王。 一一过督亢。 流水沸雪晓汤汤，古岸倾颓草树僵。此水何缘逢侠客，至今两字尚余香。 一一易水。 萧条三户冷炊烟，冻浦流水韵悄然十载筑台亲礼士，如何止得一人贤 一一金台m 杨叶滑官道，溜痕塌古城荷花虽冷落，潭水益澄清。阶下道柯影，帱 中出鸟声。到陲天尚旱，一拜吕先生。 。阮大铖，字集之，号圆海，又号石巢、百子山樵。怀宁( 今安徽安庆) 人。万历四十四年( 1 6 1 6 ) 进士，是小修同 年。灭启年问官给事中。 。珂雪斋集3 5 7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珂雪斋集3 5 7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珂雪斋集3 5 8 页，钱伯城授注，上海古籍小版社1 9 8 9 年。 袁中道入仕后文学创作考论 一一黄粱祠m 。 荆轲、秦王等历史人物在文中登场，吊古伤今，颇具古人咏怀心态。袁中道中第 之后，其心情是相当复杂的。还乡对得中的举子来说自然应该无比欢欣，而小修经历 了无数次的挫折，欢欣之余难免又有无尽的酸楚。回想当年，不禁恍然如隔世。此时 他从真定迂道走晋州，与久未谋面的旧日社友李素心相见，有诗晋州署中与郡伯李 索心夜话： 须拂飞沙衣拭尘，久劳鱼尾暂休鳞。盘餐丰溢安游子，更漏分明重主人。 华烛开筵新意味，寒灯书掌旧艰辛。鸡坛兄弟今谁在，相看重惊现在身。 据袁中道写于万历三十五年左右的送兰生序回忆： 予年十八九时，即与中郎结社城南之曲，李孝廉元善与焉。三人下惟为 文章，皆搜云入霞，意气豪甚。是时有龙子者，亦读书浦上龙子与予年 相若，子弟畜之，且相勉以举子业。每乘月泛石浦中，步长桥，醉啸南楼， 听鸡声则狂舞相诫，意一第可唾取。无何，中郎举于乡，成进士。予与元善， 复共修业。庚子，元善始攀于乡；又三年，而予始附北贤书。屈指与龙子聚 首之期，几十八九年每过城南，见茂林修竹，宛如一梦。西 “鸡坛兄弟”当指阳春社中成员，万历八年“三袁”的舅父龚仲敏“诛茆城南” 。创立了阳春社，李学元是其中一员，字素心，一字元善、存斋，号子髯，公安人， 袁宏道妻弟，此时做晋州知州。 李学元也是饱经场屋之苦的人，他在阳春社的社友 中与袁氏兄弟交往甚多，情谊深笃。袁宏道寄子髯；“结发治诗书，交情沥肺肝。” 中道村居喜社友李素心至：“谭诗入古邃，论心到夜分。我有新著作，一一尽呈君。” 这是其深厚友情和诗文至交的见证。多年之后，二人在晋州相见，必然又惊又喜，又 悲又叹，难怪会有“相对如梦寐”之感。 南归之作更侧重舒怀，所谓“近乡情更怯”，乍闻喜报时的欣喜之情渐渐淡去， 继而小修转向对亡兄故友的追忆，答韩仲求 有这样的话：“弟五载再入都门，旧 友无一在者。追思仁兄与受之、函伯同聚首极乐寺时光景，便如昨梦矣。”得中后的 轻松毕竟不同于昔日欢乐，此时小修的神经相对敏感脆弱，常常睹物思人。渡黄河之 珂雪斋集3 5 9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珂雪斋集3 5 9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珂雪斋集4 4 7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d 版社1 9 8 9 年。 ( 白苏斋类集卷十送夹山舅之往太原序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1 年。 公安县志卷六人物李学元传：“学元，字存斋。少与中郎、小修为六人社。” 韩仲求，即韩敬，万历三十八年园会试作弊而与钱谦益交恶，但小修与此二人都有交往。 袁中道入仕后文学创作考论 时，创作了河上谣四首，如其三： 今日卷蓬程，当初携手路。河梁一雁鸣，是我伤心处 昔日追随两兄，一路携手，而今身如孤雁，倍感飘零。这种感受融入了同时期的 许多创作之中，“忆庚戌与中郎同游此，今七年矣”( 游居柿录卷十一) 、“玄言人 已远，对酒怅分飞”( 夜坐成安署中怀吴表海观察其二) 、“旷野少居人，魂销独往 客”( 河上谣) ，均可感受到作者内心的悲凉之气。而念及老父及两兄，如何不悲从 中来，“莫怪荣归翻下泪，可怜不逮白头亲”( 候考馆无期，南归良乡道中书怀) ， “如今寂寂长途去，急管繁笳止益悲”( 途中怀先兄中郎) 。荣归故里之日，怎能忘 却多年来那殷殷期待的目光? 然而，父兄皆己逝去，自己的喜悦又能同谁分享? 念及 此，岂能不叫小修潸然泪下! 一直以来，士人内心都有个双重的心灵归属作为支撑，即通常所谓的家国同构， 缺少任何一方都会使人丧失幸福感，无法感受到自我价值。入仕对小修来说本该是一 种的精神归宿，结束多年飘零的生活。如他所说，“盘餐丰溢安游子”( 晋州署中与 郡伯李素心夜话) ，但亲人的离去，又让他失去了另一个精神归属，“可怜广武山常 在，寂寞谁知竖子名”( 渡黄河) 。在二者不可得兼的情况下，小修无法构建完整的 精神家园，这也注定了他的悲剧人生。 南下的创作不单勾勒了小修的行程，还描画出他内心的情感波澜，在小修入仕后 作品中较有特色。 ， 三、故里寻踪 万历四十四年十一月十三日，小修返回公安，归来后第一件事和离家前的最后一 件事都是祭先茔，想父亲在世之日，但见其落魄潦倒；及其中第入仕之时，老父却已 远离人世。无论是荣归祭祖，还是辞别父茔，立于坟前的小修必定有难言的沉痛。如 其赴都候选临行之际所作之入都门，辞大人墓四言六章，其中辛酸常人难以体会： 吁磋大人，逝矣何所。未见儿出，但见儿处。 赫赫大人，神其可度。既见儿处，亦见儿出。 三 后有场圃，恐惊灵宅。儿己夷之，永种松柏。 四 袁中道入仕后文学创作考论 后有井灶，恐惊灵宅。儿己平之，永生葵麦。 五 两兄之仕，时与愿违。丰碑未立，以待儿归。 六 儿今行矣，何日遄归。树影己灭，汨犹沾衣。o 脑海中是父亲往日的形象，眼前却是荒凉的墓地，面对逝者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坟 茔修整一新，等待再度归之时来立一座墓碑。时间在静寂中流逝。眼看着太阳渐渐沉 落，树影随即消失，无法止住泪水，凭它沿颊滑落。简单而质朴的语言，倾吐出一番 极为真挚、又极其沉痛的情感，感人至深，催人泪下。这一时期的大多诗作虽不像万 历三十八年。前后那样满纸浸透着凄凉、孤冷，但仍不乏沉痛调子。还里怀两兄。作 于万历四十四年冬，追思往事，睹物伤怀。石浦河边，柳浪湖畔，往日欢愉历历在目， 慈父友兄却已长眠地下，孤独的身影伫立坟前，凄苦之情不绝如缕。 失去亲人的伤痛尚未抚平，返乡后的小修专程赴宣都吊唁亡友刘玄度。据袁中 道刘玄度云在堂集序所述： 玄度名方节，别号恒沙，少工举子业，试辄高等。万历丁酉，举楚乡试 第二人，屡团公车。癸丑试文已收，以答抡相策内极口张江陵相业，而讥讽 今之执政，多危语，遂置之乙榜中。归益发愤读书。乙卯秋，至沙市，感微 病而卒，得年仅五十 初，玄度与予最相洽，每会辄极言肺腑，凡妻子所不得闻者，予两人皆 可吐露。岁乙卯，邀予同上公车。八月，次沙头待予同行。已而病，谓逆旅 主人日：“小修何不至? 可为我江干望之。”病亟，犹喃喃，而予不知也竞 不起予至沙市，逝已二日矣，哭之绝痛。予业已治装北行，不及送其榛还。 至丙辰，叨一地，乞假归。十余日，即走宜都吊之。 “凡妻子所不得闻者，予两人皆可吐露”，可见小修与此人关系非同一般。刘玄 度因在考卷中赞扬死后被定罪的名相张居正，“讥讽当今执政”而遭罢黜。当他五十 岁再度赴考时却中途病卒，小修无法压抑悲恸，写下哭亡友宜都刘孝廉玄度十首： 其七： 珂雪斋集3 7 4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这一年九月初六，袁宏道病逝。见神宗实录卷4 6 7 。 珂雪斋集3 6 3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今湖北宜昌市。 珂雪斋集4 9 4 - 4 9 5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8 袁中道入仕后文学创作考论 人行无细谨，磊落亦堪奇。小器轻朱勃，多方学惠施。伐桃千古恨，埋 玉一时悲。泪以哀鸿尽，重来哭故知。 其九 西风吹败屋，狐兔走灵床。一剑非难挂，孤舟何处藏。贤妻忻徼士，慧 女羡中郎。度曲青衣在，闻歌泪几行。 诗中字字含泪，诗人似失侣的孤鸿一般发出阵阵的哀号，悲情中饱含对这位挚友 不幸命运的无限同情。逝者长已矣，此时小修能为朋友做的是收集他的诗集，准备刻 印的工作。如他在同诗其八中所述： 身后遂如此，登庭益痛酸。升天生未易，入地死犹难。破壁留遗像，空 堂贮冷棺。幸余文集在，检点为君刊。 亲朋故旧的相继离去使他对自身生命有了更多的思考，一方面感叹人生无常，一 方面要直面死亡的恐惧，“惟有清凉佛国、彼岸乐土方可寄托这将死的身躯，安顿这 无依的灵魂。” 易闻晓对袁宗道心态的分析对小修来说也同样适用。料理好刘玄度家 事后他便往玉泉拜访无迹和尚，以图从这位高僧那里得到些人生启示，此行目的在给 无迹的信中已有说明：“不肖无心用事世，有意还山，此后欲与玉泉大作功德。” 这一时期；身在家乡的小修还要忙于应酬乡邻亲友往来恭贺，这使他陷入“酒食 地狱”( 游居柿录卷十一) 般的生活，“散步劳偏适，传杯兴偶狂”( 饮五弟天花 馆) 。赴约宴饮，持续不绝，饱经沧桑的小修看清了宴乐背后的人心世故，“春灯夜 雨对金樽，深谭往事尚销魂。平原门下三千客，几个知恩解报恩”( 酒间口占赠汪惟 修) ，言语之间，隐隐流露出对人情淡泊的失望之意。游居柿录卷十一还记载了 “与里中诸叔伯兄弟及侄子辈，饮神福酒。五弟携有歌儿一部，丝肉交奏，欢笑如雷” 的热闹场面。然而身居宴乐场的小修，却时时哀从中来，他似乎陷入两难的矛盾之中， 养生的要领与饮酒宴乐格格不入，笃信宗教又不停犯禁，加之以往因酒色发病，便决 心戒绝这种繁弭之习，于是“居古佛堂中，随众僧粥饭念佛”( 与长孺) ，甚至“妾 婢数人遣出嫁”( 与曾太史长石) 。然而无论怎样，他于“世间粗重五欲，尚徘徊流 连其问，未能一刀斩断，自愧自恨”( 饮五弟天花馆) 。 。珂雪斋集3 6 9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珂雪斋集3 6 9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9 易阐晓袁宗道：“稳实”掩盖的自适精神公安派人格心态研究之一，贵州师范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 2 0 0 3 年第4 期。 。寄度门，珂雪斋集1 0 7 1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 版社1 9 8 9 年。 9 袁中道入仕后文学创作考论 第二节为官徽州府 一、取道山东 万历四十五年九月十八日小修过吏部大堂点名，得职徽州府教授。此后小修开始 了入仕后较为惬意的一段时期。最初得山东开府李梦白。书信，云：“若得南方司校， 幸取道济上。”小修在这一年十月初十日由京出发，赴新安校。途经山东地界，得到 李梦白盛情款待，极大限度地满足了他的烟霞之癖。小修酷嗜山水，浪迹好游。他曾 自言：“不幸性耽烟水，每见清泉流水，则怡咏终日”( 后泛凫记) 。珂雪斋集中 有小修平生的5 0 多篇游记，而赴任路上的此次停留便创作了趵突泉记、大明湖 记、灵岩记、游岱宗记、游峄山、采石矶度岁等六篇游记散文，足见此地 景色之胜。小修笔下声名远播的趵突泉“如有洪炉，日夜烹炼，急而涌沸，声闻数里。 旁有草类蒲，时已入腊，秀碧可餐”o ：写“白地明光锦，变为百结纳衣” 的大明 湖泉脉“夫湖不出于泺，而入于泺；泺不入大清，而入小清，谷之变也”，可见湖泽 之美；写灵岩何以为“灵”、岱宗如何之险、更显山川之胜： 夫此岩也，望之岚彩墨气，浮于天际，则其色最灵。玲珑驳蚀，虚 幻鲜活，空而多窍，浮而欲落，则其骨最灵。侧出横来，若有视瞻性情，可 与酬酢，可与话言，则其态最灵。其山之最为颖慧者欤? 吁，岩之所以为灵 也! 一一灵岩记。 至是始尽见中峰全壁。石上出松，松下出泉，骨劲色苍，了无寸土， 惟余游人爪甲泥耳。出大小龙峪，登盘道。盘在中峰与丈人峰之中，一缕上 萦，磴道直悬。应仲远谓：“后人见前人覆，前人见后人顶，如画重累人”者， 今殊不然。与也而绳曳之，首反居下，足反居上；后人蹑前人首，前人载后 人足，如倒悬重累人画，可为怖绝。磴穷，为天门，直谓岳祠，在此针峰上 耳 一一游岱宗记o 李跃庚，字梦白，湖北麻城人万历年问进士。 珂雪斋集6 8 6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珂雪斋集6 8 7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同上 珂雪斋集6 8 8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扣j 雪斋集6 8 9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h 版社1 9 8 9 年。 1 0 袁中道入仕后文学创作考论 小修此时在上任途中，本不愿在一处多做停留，因难却李梦自盛情，故而相伴游 山，争奈一经踏此山川秀泽，便觉流连忘返，视草木山石皆具人情，表现出丰富的审 美情感。看山“峰峦簇花攒蕊，青翠照人”，见水如花朵盛开崖间，弄石“如中敷几 筵，如砌如累”( 游峄由记) 。金线穿珠似的比喻让人目不暇接，精炼的语言、铿锵 的节奏、诗意盎然的艺术效果，让人不自觉跟着他的脚踪，踏入一个迷人的天地。 二、途经采石 这年岁尾小修进入安徽境内，或许由于太白先生的缘故，小修在采石矶的创作颇 丰，诗中透露出对青莲居士的仰慕之情。 风起浪喷岩，宫商幻余窍。青林作冶桩，大江为写照。雪花忽飘瞥，谢 家山已皓。依岩一夕眠，骨冷绝梦到。仿佛青莲魂，登顶发清啸。晓起弄新 晴，千山浓雪耀。 一一采石其一。 秀冶堪怡目，凌冰一上台。昊山随雨没，蜀雪打岩回。松秃横瞢干，石 文绣紫苔。我藏数斗酒，聊以荐仙才。 一一采石岁暮即事。 小修对李白的缅怀实际是对往日那个长安里中一少年的追忆，遥想小修当年“泛 舟西陵，走马塞上”( 叙小修诗) ，正有太白那般风发的意气。如今驻足太白祠，必 然要与这位大才子进行一番心灵对话。 小修一路泛舟入扬州，途经芜湖，过南陵、泾县，过犟岭，于万历四十六年二月 二十一日，到达徽州府 。一路记载着沿途人文风物，一路抒写着自我情怀，这段时 期多轻松澹泊之作，春景散发的盎然生机感染着他，虽然前方是为官的所在，但诗中 却不乏“处士”“游槎”“散吏”一类词，包含了久违的隐士情怀。 几回披叶与穿花，于役登临望已奢驿路只随晴雪去，山城常被晚岚遮。 何村不是王官谷，到处堪为处士家石骨鳞鳞溪练痰，故将竹筏代游槎 一一由芜湖入新安道上杂咏其三国 烟云归散吏，风日媚游船。偶过花间寺，频穿柳外桥。远山犹见雪，近 水乍闻潮。对酒成狂笑，天都路不遥。 。珂雪斋集3 9 6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珂雪斋集3 9 7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见游居柿录卷十三，上海远东出版杜1 9 9 6 年。 。珂雪斋集4 0 2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袁中道入仕后文学创作考论 一一初至新安，李谪星招饮泛舟，同王孝廉樨吕程茂才孔达。 三、官居新安 徽州府北距南京六百八十里，辖歙、休宁、婺源、祁门、绩溪等六县，万历六年 调查有十一万户，五十六万余口。小修在京宴饮游历，日常酬酢往来，到了新安也 不例外。小修在新安重要的文学活动是组织松萝社成员聚会，松萝社成员大都为小修 在新安的新朋故友，除潘景升、李谪星、汪惟修、夏濮山、郝公琰、程如晦、汪长孺、 秦京 之外，此间亦有僧侣回与当地官吏加入，共同作诗参禅。有诗午日汶溪观竞渡， 大会松萝社诸君子二律，用真韵可证： 游龙凌驶水，举国沸通津。何以经千载，犹然念楚人。近山明几案，叠 水溅冠巾喜逐鸡坛后，珠盘插又新。 其二： 叔夜由来懒，陶潜不厌贫。为谁牛马走，还我薛萝身。白社。添新侣， 青山识故人。脂车予自喜，分袂也沾巾。 小修一生最离不开酒，多数的游历聚首都免不了一番豪饮，新安的官居生活自由 闲散，饮酒成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如： 依岩悬画阁，客至似飞翔。南牖腾苍壁，西窗暗绿篁。入泉歌易隐，滴 雨笑偏狂。烂醉休言去，敷蒲有石床。 一一饮丁孺三碧霄楼，同程试可。 南云随马去，雪瀑溅衣来。忽到梧桐洞，同倾竹叶杯。 一一梧桐洞小饮西 小修徜徉乡间村落，远离了城市的喧嚣：身居闲职，如隐士在野，偶尔会发出鹤 在鸡群的不遇之叹，但总体风格表现为闲适。 o 珂雪斋集4 0 2 4 0 3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o 明史卷四十，9 2 8 页，中华书局。 。秦镐，字京，汝南人，诸生，著有头责斋诗。据珂雪斋集卷三午日同钟樊桐、黄慎轩、方子公、秦 京、伯修中郎崇国寺葡萄林分韵得扫字，他当为葡萄社成员。 。万历四卜六年戊午，寒灰和尚会荆州袁小修邀往吴门，书谢和尚云；“三十年来事，今日自肯。”见三峰和尚 年谱附录二明版茅兴藏，2 6 5 页。 o 珂雪斋集4 1 4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公安派结社考论2 2 1 页，据袁中道书五台续白莲社册后，从“俟他日入社，不作生客矣。”说明他与当 时的佛教社团多有联系。 o 珂雪斋集4 1 4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9 珂雪斋集4 0 5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o 珂雪斋集4 0 4 页，饯伯城校注，仁海古籍h j 版社1 9 8 9 年。 1 2 袁中道入仕后文学创作考论 仗履辞城市，清言了不闻。一丸长谢客，十里远寻君。冶习同秋草，诗 思尚夏云。新安多旅士，野鹤在鸡群。 一一( 郑村访秦京兄o 何处堪怡悦，名蓝聚水西。利锥逢快友，文练出清溪。上客全寒素，微 官半隐桂。泱云还纵壑，鱼鸟任高低。 一一初度，同秦京及诸公泛舟二首其一。 我本无公事，那能不泛船。肯将闲日月，孤却秀d 4 ) l i 。戏水生能悦，浮 家岁合延君看鼓楫者，偏得唤长年。 一一汪长驭师挚园其二。 这种生活持续了一年多，同在京应酬唱和不同的是，小修在这里过着半官半隐的 生活，身心得到舒展，精神倍感超脱，沉醉放舟，徜徉山川，昔日“泛舟西陵，走马 塞上”的意气此时得以再现，创作中弥漫了舒坦自由的气息。如： 景物居然胜，频游也不妨。六川孤涧纳，十寺一峰藏。花好催春酌，山 深聚楚狂。隔舟香雾里，听曲指王郎。( 太平十寺，俱在一山) 国 一一王樨吕招饮泛舟，同谪星 绕郭存佳处胜，追随乐未央。最忻临练浦，犹喜近韶光。锦缆牵何处， 青溪曲正长。烟岚藏市井，山水设金汤。草树明鸟岭，楼台倒紫阳溪鳞空 里队，岩蕊镜中香。新笋充肴核，残莺佐酒觞。仓皇俄电笑，砰隐忽雷装。 不畏惊涛立，还忻快雨凉。浓云移鸟道，叠雪震鱼梁。驳蚀寻高岸，淋漓入 道场。过桥闻骤瀑，觅径得修篁。杯为留宾拚，蔬缘爱主尝。轩楹重徙倚， 丘壑细平章。君出燥花论，予惭锦绣囊。文章穷酉穴，膏液俨庚桑。拭眼看 鹏翼，含情话雁行。再期明月夜，芳谷共倘徉。 一一首夏买舟邀夏濮山明府泛河西，并游太平寺，雨中有述。 山是何年破，石犹此地留双溪分燕尾，孤屿出求骜头欹立观霞壁， 停杯看雪流。欲知登览兴，银竹在衣袭。 一一落石，赴丁贞白招，同丁孺三、孔达惟修。 珂雪斋集4 0 6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珂雪斋集4 0 7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捌雪斋集4 0 6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珂雪斋集4 0 3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珂雪斋集4 0 4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珂雪斋集4 0 4 4 0 5 贞，钱伯城技注，上海古籍j n 版社1 9 8 9 年。 袁中道入仕后文学创作考论 夏濮山、李谪星、汪惟修等俱为小修旧日社中好友，为官徽卅i 府，能和一众友人 相聚确是件幸事，在这个远离朝廷的小天地，小修疲惫的身心得以安顿，他继续往日 浪迹好游的嗜好，将城中的河西桥、问政山、紫阳山、白雪楼、乌聊山、富山、霞山 游了个遍，而他的文中也记下了这些如画美景。游遍了新安城的山山水水，再深入乡 间寻微览胜，休宁落石台、展诰峰、石柱峰，香炉峰、三姑峰、五老峰，宿宁静亭山， 旬容茅山、华阳洞等地留下了他的脚踪，遍览自然美景后的小修，倍感神清气爽，创 作中的审美态度较之前有了很大改观，如齐云一诗： 尤物从来九子闻，兹山奇幻更谁群。三姑绝似三珠树，五老居然五朵云。 列鼎陈敦存岫骨，飞朱洒墨写岩文。滂沱顷刻翻霞壁，雨韵泉声两不分。 齐云山自古就有仙境之称，古语就有“五老壁立摩帝肩，三姑对峙呼婵娟”，这 便是古人对其中五老、三姑峰的生动写照。古诗赞日：“五老峰生五色烟，翠华缥缈 半浮天。”峰上嶙峋垂立，势如陡壁。小修选取能够刺激人感官的不同意象，采用同 自然对话的手法，将山视为尤物与之交流，突出了全新的审美体验，从视觉听觉等各 种感官上均给人以强烈的震撼。这种利用“通感”构筑的艺术境界在袁中道此后的诗 文中更为常见。夏日同汤祭酒霍林、同年詹狲南、潘景升、孙晋仲兄弟游敬亭山、 游三茅山、秋日同程彦之、程如晦、汪惟修往游霞山等诗作，通过景物用典， 与古人对话：“枧基岭似眉穿树出，宛溪如练绕山回。綦藤到处还祠庙，异代偏怜谢 跳才”。将景物、建筑、诗人、古人描绘在浑然一体的境界中，可以与李白共饮，“难 逢黄蘖咨心要，且对青莲问酒杯”( 夏日同汤祭酒霍林、同年詹狮南、潘景升、孙晋 仲兄弟游敬亭山) ，可以往谢胱家拜会，“箧中缃帙班生宅，门里春山谢胱家”( 汪 侨孙园中看桃花，同郝公琰、谢禹仲) ，李白谢胱等小修所仰慕之古人，纷纷走进他 的心灵世晃，诗境苍凉中显出高古 。 这种审美体验同样体现他担任徽州府学教授期间创作的游记散文游黄山记， 及黄山诗四首： 东南佳丽气，幻出此山形。壁壁姿神活，峰峰骨法灵。雨收新绽蕊，雾 堕净舒屏。轩后真仙眼，搜奇建福庭。 。珂雪斋集4 0 5 页，钱伯城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9 年。 。参考陈书录明代诗文的演变4 1 7 页，江苏教育出版社，1 9 9 6 年。 。唐司空图二十四诗品。 1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