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和日本近代化改革的比较考察_以戊戌变法和明治维新为中心_田正平.pdf

第 2 9卷第6期 1哭习年1 2月 浙 江 大学 学 报 (人文社会科学版 ) j以肛.a lo f 劝e j l 留垠 u 苗vel哺t y(hu r 圈dt i e s and 反心a l s d ) v o l . 2 9 , no . 6 i)e c . 1男兮 中国和 日本近代化改革的比较考察 以戊戌变法和明治维新为中心 田正平 , 良小朋 (浙江大学教育学院 , 浙江杭州3 1( x 犯8) 【摘 要】中日近代化改革是对后发型国家近代化道路进行比较研究的一个富于典型意义的课 题 。 本文以戊戌 变法和明治维新为中心 , 围绕着改革的背景与目标 、西 方近代思想的导人及其 特征 、 近代教育的创立及其 指导思想等 三个方面 , 对起步阶段的中日近代化改革作了宏观 性的比较考察 , 主要试图揭示两 国近代化改革的不同特征 。 【关键词】戊戌变法 ;明治维新;中口近代教育;比较研究 【中图分类号】g s l g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 0 8 一 叩x ( 1卿)肠 - 众巧 一 肠 a c o mp班,t iv est udy o n t】祀1 8 9 8r e f o n n o f c为加i a a n dt h e mei j i re st or at io n t i an zheng pin g , li ang 兀 aop e n g (及人 从记o f 还 之公似z to n , 刀对应u茗之 方 “ 足 用好月人 功岁如u3 1 )2 8 , 凸动。) a h由,d : rl 卜e 即t h or ss加山司 朋d e 溯四曰 t h e 18 9 8re6r mo f 伽n aa n d t h e meiji r e s tlr atio ina na t t。了 11t tode t er n un e a nd 由,t h e dif f e 卿 te】 1习r a :te r i s t ic sa ndi胡u en c。 , dy阮md lre e 明”, 日:9.刘 a nd 肠s t o n司1班 ekgr t比u ld o f t h e r e 6n l巧, i n tnxuc t i o n 明d兔如r e s o ft h e 确讹temden 侧x:r a t i o t ho ug hti n t o c枯n aa ndjal灿 , 朋d 翻a bl i s h n 祀nta nd g ui d in g 记e o l 卿 o f t h e r比妇e r n 以luc a t i o n - a l sy a t 即 . keyw on七: 189 8r ef or nl o f 阴n a ; meijlr e sto r a t ion; we s tem d e n,x穿atlc t hog ht ;m 月 妇二 面咖印目 斗 ste m : c o 明 tiv e st udy 一 、 导 一立一 夕 一 口 19 98年对回顾 中国和日本 近代化 改 革 的历 史来 说 , 都是 一个不寻 常 的 年份 ; 因 为它既是 中国 近代史 上重要 的改革运动 戊戌变 法一 百周 年 , 又是日本近代史 上 著名 的改革运动明治维新 一百三 十周年 。 北京(历 史研究) 、广州(开放 时代) 、香 港(二 十一世纪 )等大型学术刊物均 发表专栏文章纪 念戊 戌 变法一百周年 , 不少研究机 构及 高等院校也 举 行了纪念戊 戌 变 法一 百周年的 学术研讨会或 报告会 。 令人感到缺憾的是 , 关于曾对戊 戌 变法产生 过重大影响的 明治维 新却没 有 得到 国内学术 界相应的关注 , 反 应比较冷淡 , 更未 能就 中日近代史上这 两次 改革运动展开必要 的比较研究 。 有 鉴 于此 , 笔者拟 围绕着 : (l )两次改革的 背景与目标 , (2)西方近代思想的 导人及其特征 , 以及(3)近代 教育的创立及其指导思想等三 个方面来对戊戌变法和明治维新作一番 宏观 性 的比较考察 , 主 要试 图揭 示 两者的不 同特征 , 以求教于广 大读者 。 收稿日期l望为 一10一 15 基金项目国家教育部 留学回国人员科研启动基金资助项目(g 5 9男 )l) 。 作者简介 田正平(19抖 一 ) , 男 , 山西应县人 , 浙 江大学教育学院院长 , 教授 , 博士 生导师 , 主要从事中国近代教育史和 近代中 外教育交流史研究 ;良小朋(19 58一 ) , 男 , 江苏苏州人 , 浙江大学教育学院副教授 , 博士后 , 主要从 事中国近代教育史和 近代中外教 育交流史研究 。 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 版) 第2 9卷 二 、 改革的背景与目标 明治维新的精神通常被表述为 “尊王攘 夷 ”。 据有关专家考证 , 早在后期水户学 校中就曾出现 “尊王”、“攘夷”的概 念 。 但是 , 把两者结合在一起并且使之成为流行于全日本的口号 , 则是发生 在1 9世纪5 0年代以后 。 1853年史称 “ 黑船来航 ”的美 国军舰闯人浦贺港 , 186 3 年英国舰队炮轰鹿 jl岛 , 18科 年英 、法、 美联军摧毁了下野关沿海地区的炮台 。 面 对欧美列 强 的一系列武力挑战 , 日 本爱国虑士 明确提出了 “尊 王攘夷 ” 的口号 , 以此作为激发人民的爱国热情 、 增强民族凝聚力的旗 帜 。 当然 , 欧美列强 的人侵只是 明治维新发生 的外部条件 , 明治维 新 的发生 尚有其深刻的 内在 根 源 。 明治维新前的日本处在江户(即东京)幕府将军统治之下 , 幕府政权是维护封建统治秩序的 主 要堡垒 。 但是 , 当时的日本全国却分裂成三 百个封建诸侯藩国 , 这些藩国 由大名直接统治 。 这种状 况与 18 70 年统一前的德国十分相似 。 由于 面临着国内资本主 义发 展和对外抵抗欧美列 强武 力人 侵的双重历史课题 , 这种分裂 的状况必须彻底改变 。 具体地说 , 资本主义 的发展 , 需要建立统一 的 国内市场 ; 抵抗欧美列强 的人侵 , 又需 要建立强 有力的 中央 集权政府 。 于是 , “ 尊王攘夷 ”的 口号不 仅得到了广泛的共鸣和反响 , 而且迅即发展为 “ 尊王倒幕 ”, 以萨摩 、 长州 两藩为首的各藩藩兵 及武 士纷纷武装起来推翻了幕府政权 , 并于 186 8 年r o月以 “王 政复古 ”的形 式拥 戴 隐居 京都的天皇重 掌政权 。 天皇当政后 , 即发布了著名的 “五 条誓文 ”: (l ) “ 官武一途以至庶民各遂其志人心不倦 ”、 (2) “上 下 一心盛行经 纶 ”、 (3) “求知世界 大振皇基”、 (4) “ 破旧来之陋习基于天地之公 道 ”、 (5) “广 兴会 议万 机决于公议 ” 户 又组建起以岩仓具视 、 大久保利通 、木 户 孝允 、伊 藤博文等开 明官僚为核 心 的中央 政府 , 制定颁行了 “ 废藩置 县 ”、“殖产 兴业 ”、“文 明开化”三大政策 , 从而启动了日本近代化 改革的进 程 。 由此可见 , 在特定的历 史条件下 发生 的 明治 维新有其显著的特征 : 一方面 , 明治维新确实以 “王 政复古 ”、“天皇 复辟 ”的形 式出现在历史舞台上 , 天皇扮演了这幕历史剧 的主角 , 并成为团结日本民 族 、抵御外敌 人侵的 精神 中心 , 正是 在这层意义上 “ 明治维 新 ” 的英文译 名通 常 被 表 述 为me i j i r e st o r at io n , 即 “ 明治复辟 ”; 另一方面 , 明治维新又是以 “ 王政复古 ”之 名 行改革开放之实 , 它意味着 推翻封建专制统治 、 创立资产阶级民族国家 , 标志着日本开始由封建社会向近代社会转型 。 由此反观晚清改革及其高潮 戊戌变法 , 便不难发现中日两国近代化 起步阶段的历 史背景迥然 不同 。 尽管鸦片战争以后中国也面 临着西方列强武力人侵的威胁 , 但清朝却是 一个高度中央集权 的封建专制国家 , 各地官员及封疆大吏均为朝廷命官 , 因而 唯皇帝之命是从 , 并协助清廷镇压了历 次农民起义 。 加之 , 满汉民族矛 盾尖锐 , 清帝缺乏号 召各民族团结御外的精神凝聚力 。 1 9世纪6 0 年代初 , 迫于 西方列 强 的压力 , 清廷不得不成立总理各国通商事务衙门(即总理衙门)来处理对外关 系 , 以曾国藩 、李鸿 章为代表的地方开明官僚也随之兴 办洋务事业 , 但其基本宗 旨则为 “ 师夷长技以 制夷 ” s 。 甲午战败 , 举国震惊 。 梁启超曾说 : “ 我支那四千余年之大梦之唤醒 , 实 自甲午战败 , 割台 湾偿二百 兆以后始也 ” 。 这主要是因为它宣告了洋务运动及其基本宗旨的破产 。 面 对日益加深 的民族危机 , 以康有为为首的变法派提出了在政治 、经 济 、 法律 、 教育等制度方面进行变革的历史任 务 , 从而掀起了维新变法运动 , 并把这一运动推 向了戊戌变法的高潮 。 但是 , 这场运动有其致命的 弱点 。 首先 , 戊戌变法并没有提出推翻清朝封建专制统治的 目标 , 因而 也不可能成为中国从封建社 会向近代社会转型 的契机 ; 其次 , 变法派基本上是孤军奋斗 , 而 不像明治维新有各藩藩兵及武士那 样广泛而强有力的政治力量与社会基础 。 这些便导致了戊戌变法失败的必然命运 。 日本近代最著名 的启蒙思想家福泽谕吉在对中日两国封建社会结构的特征进行比较考察时曾 第6期 田正平等 : 中国和日本近代化改革的比较考察 指出 : 日本是天皇(至尊)和幕府将军(至 强)两个因素共同在起作用 , 而中国是集至尊和至 强于皇帝 一身 。 “假使 在幕府执政的七百年间 , 王室掌握着将军 的武力 , 或幕府得 到王 室 的尊位 , 而集至尊和 至强于 一身 , 并且控制着人们身心 , 则绝不会有今日的日本 。” 囚他的这 一番分析未必完全准确 , 但 仍为我们考察 中日两国近代化道路的不同特征提供了一个极富启示意义 的视 点 。 三 、 西方近代思想的导入及其特征 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 唯物主义认为 , 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 、经 济基 础决定上 层建筑 , 但在一 定的历史条件下后者也会反作用于前者 , 进而影 响人类历史的进程 。 在世 界各国历史 上 , 思想革命 和文化革命成为政治革命和社会革命的舆论先导 的例子 , 不 胜枚举 ; 考察戊戌变 法及明治维新前后 中日两国的历史状况 , 可以说亦复如此 。 众所周知 , 江户幕府时代的日本与鸦片战争前的 中国一 样实行 “ 闭关锁国 ” 的政策 , 但是长 崎始 终是对外开放的窗口 , 荷兰等欧洲 国家的商人不断来此 进行贸易活动 , 促使了 “兰 学 ”在 日本的传 播 。 特别是到了1 9世纪以后 , 幕府及 各藩已开始派遣官 员 出洋 考察 。 例如 , 福泽 谕 吉就 曾三度游 历欧美各国 , 归而撰写西洋事情 、 世界国尽)等书 , 广泛介绍了欧美近代政治 、经 济 、文 化 、教 育等 情况 , 推动了 “兰学” 向 “洋学”的全 面发展 并在此基础上形成了日本启蒙思想 。 明治维新前后 , 法 国 史学家基佐(g . g u沥t ) 的(欧洲文 明史) 、 英国史学 家巴克尔(t . ba ck l e )的(英国文 明史)等名著已被 译介成日文 , 在知识阶层中广为传诵 , 从而掀起 了 “文 明 开化” 的思潮 。 在这种思 想背景 下 , 启蒙思 想家中村正直翻译了穆勒(j . s . mi l l )的(自由之理) , 中江兆民译介了卢梭的(社会契 约论) , 加藤弘 之介绍了斯宾塞的社会进化论 。 总之 , 明治维新前后 十多年中 , 西 方近代思想 、文 化 的导人为 日本 变革传统观念提供了丰富的思 想养料 , 也为日本的政治改 革奠定了坚实的思想基础 。 与明治日本形成鲜明对照 , 在戊 戌变法前的晚清除了少数在华 欧美传教 士对西方近代思 想有 零星 的介绍 、严复曾翻译(天 演论)而外 , 西方近代一 些主要 的学说思想 尚未被系统地导人中国 。 更 为不同的是 , 康有为 、梁 启超等人往往是借助儒家的观念来阐发自己的 社会进化思 想 、 大同思 想和 民本思想 。 例如 , 康有为在(孔 子改制考)一书中依据赫管黎 及斯宾塞 的历史进化观念重新评价孔 子 , 试图把他塑造为一位伟大的改革家 。 在康有为的笔下 , 一方面像赫青黎等人所说的历史是不断 前进的 , 从君主专制走 向君主立宪 , 再从君 主立宪走 向人民共和 ;另 一方面又像孔子 所描 述 的 历史 是 向后倒退的 , 从西周倒退到殷商 , 再从殷商倒退 到禹夏 , 因为尧 、舜、 禹 “三 代 ” 才是 孔子 所憧憬的 理想社会 e 。 这样 , 西方的进化论便与孔 子的历史观揉合在一起了 。 康有为 所 宣扬的 “ 大同 ” 理想 可谓对儒家学说 、道家哲 学 、佛教观念 及基督教精神的一种综合 , 但这很难说是 一种科学 的 、 民主的 思想 , 事实上它是一个特种的乌托邦 。 为了诊释康有为的政治思想 , 梁启超于1 8% 年撰写了(古议院考)一 文 。 他宣 称孟子所说的 “诸大夫” 即等同于西方国家的上议院 , 而 “ 国人 ” 则类似于西方国家的下议院 7 。 换句话说 , 在梁启 超看来 , 西方近代政治思想已包含在儒家的学说之中 。 戊戌变法时 , 比起康 、 梁来说谭嗣同的观点 也许更为激进 。 他的民本思想与卢梭的 主权在民说有 相似之 处 , 可他并未接触过卢 梭 的著作 。 事 实上 , 这种民本思想更多地是继承了清初黄宗羲等人的观点 , 所不同的只是又接受了西方自然科学 的某些 影响 s 1 。 从根本上说 , 谭嗣同的民本思想并未超脱儒家 “君 轻民贵 ” 的思 想范畴 。 相反 , 明治维新前后日本启蒙思 想家在接受西方近代思 想 的同时 , 比较自觉地清除了儒家学说 的影响 。 与中国近代思想家一样 , 福 泽谕吉等人自幼也深受儒家传统教育的熏陶 , 但后来他们都比 较清醒地认识到西方近代思想与儒家传统观念在本质 上是 对立的 。 以福 泽谕吉而言 , 他一 生始终 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 版) 第 2 9卷 不渝地坚持批判儒家思想 的立场 。 早在(文明论之概略一书中 , 他便揭露了以 “ 礼乐 ” 为核心的儒 家伦理道德的本质在 于阉 割人民的独立精神 。 他说 :“ 礼 就 是以尊敬 长上为主 , 使人民自然 地知 道君威的尊贵 ; 乐就是在默默之中和谐 愚民 , 使其自然产生景仰君德的感情 。 以礼乐 征服 人民的 思想使民众在不知不觉之中各安其所 ”【9 到了晚年 , 福泽谕吉在揭示东西方教育的不同特 征时精辟地指 出 :“拿东 方的儒教主 义和西方的文 明主义 相比 , 那么东方所缺少 的有两点 : 即有 形 的 数理学和无形的 独立心 。”“ 1 9世纪s o 年代 , 由于日本 自由民权运动的爆发 , 统治集团中封建顽 固 派企图复活儒家学说及其思想 。 面对这种复辟行径 , 福 泽谕吉挺身而 出 、 力加抵制 , 后来成为文部 大臣的森有礼也认为 :“ 当今之世提倡孔孟之教实为迂阔之论 , 宗教不 得介人教育之中 。” 川下令禁 止使用灌输儒家道德的修身教科书 。 中日两国导人西方近代思想 的不同特征 , 不仅深刻地影响了各 自政治近代化改革 的进 程 , 而 且 也导致了两国创立近代教育的不 同结果 。 四 、 近代教育的创立及其指导思想 无数历史事实证 明 , 教育近代化对一个 国家的 近代化起着至关重要 的作用 。 明治维新后 , 日本 经过一 系列 改革创立了近代教育体制 。 晚 清 中国 , 尽 管 戊戌变法失 败了 , 但康有为 、 梁 启超等人所 提出 的教育改革 主张在2 0世纪初 “新 政 ”时 期为清政府所采纳 , 并促成了近代 教育体制的建立 。 然 而 , 只要将中日两国近代教育的创立及其指 导思 想作一番比较考察 , 就不难发现 两者之间存在着 明 显 的差异 。 首先 , 中日两国对西方近代教 育的了解相距甚远 。 早 在 明治维新前伊藤博文 、 津田真一 郎 、 森 有礼等人即被幕府或各藩派赴 欧美 留学 , 他们在学习各 自专业 的 同时考察了西方近代教育体制 ; 回 国后 又在 明治政府中担任要 职 , 对日本的教 育 近代 化改 革发挥过 重大作用 。 明治维新后 , 日本政府 又大规模地派遣以岩仓具视为首 的使节团出 国考察欧 美 的政治 、经 济 、 教育等 , 从 而为日本创立 近 代教育提供了大量第一手信息 、 材料 。 例如 , 使节团抵达华盛顿时受到日本驻美大使馆官员森有礼 的接待 , 后者曾向美国各界著名人士咨询美国创立近代教育的经验并将其复信汇编成五 减 “a t 如ni n j呼口乙一书 , 转托使节 团捎回日本 。 再如 , 使节 团中有 一位田中不二麻吕回国后就 编 写了一部论述 欧 美七 国教育的(理事功 程) , 后 来又在 文部省主持领 导教育改革 。 但在戊戌 变法前 的晚清 , 中国人 对西方近代教育所知甚微 。 1 85 7 年容阂 留美归国 后曾向太平天 国干王洪仁环 及清朝高级官吏介 绍了美国的近代教育 , 并提出了有关教育改革的若干建议 。 曾国藩等人不乏 远见卓识 , 采纳了容阂 的建议上奏清政府派遣幼 童赴美留学 , 但由于顽固派 的阻挠这项 留学 生派遣工作半途而废 。 此 后 , 虽有少数人 曾被地方大员派赴欧洲 留学 , 但他们主要忙 于学习军事知识及技术 , 而对西方近代教育 则不 甚 了然 。 相比之下 , 戊戌变法前中国人还是对日本近代教育较为了解 。 1873 年中日建立邦交 后 , 清廷派遣了一批又 一批驻日外交使节 , 不少文化 名人也应日本文化界 、学 术界 的邀请访问日本 。 他们把在日本的所见 所闻以游记或调 查报告的形式汇 编成书 , 遂成为当时中国人了解日本的重 要 信息来源 。 1 89 5年黄遵宪的(日本国志)问世 , 标志着近代中国人对日本的认识达 到了一个新的水 平 。 在该书 中 , 黄遵宪以 “西学” 为题详细记述了明治维 新后日本政府通过创设各级各类新式学校 导人西方近代科学技术的历史 。 上述情况便成为晚清教 育改革 不可能以欧美 为模式而只能以 日本 为模式的一个重要 原因 。 其次 , 中日两 国对导人西方近代教育采取了两种 不同的指导 思想 。 明治维新最初 十年 , 日本是 在 “ 文 明开化 ” 的思想 指导 下导 人 西方教育的 , 因 而这种导 人便采取了全方位的形式 、 多元 化 的途 第6期 田正平等 : 中国和日本近代化改革的比较考察 径 。 譬如 , 在教育理念方面 主要是接受了英 、美 的平等主义 、 自由主义 、 科学主 义 的教育理念 , 在教 育制度方面则主要模仿了法国的教育体制 , 而在教学内容 、课程 设置及教科书方面又 主要导人了美 国 的模式 。 再譬如 , 明治政府的领导人认识到迅速发展日本的重要途径是接受外国教师 、专家 的指 导 。 据有关资料统计 , 在 人文科学领域中 , 受聘外籍教师人数以英国人占第一位 , 其次是德国人 、美 国人和法 国人 ; 在社会科学方面 , 德国人和美 国人大约数目相等 , 法国人其次 ; 在 自然科学方面 , 德 国人占第一位 , 其次是英国人和美国人 2。 这表明日本导人西方教育是全方位的 、 多元化的 。 然 而 , 晚清教育改革的基本指导思想及方针是 “ 中体西用 ”。 这种指导思想对抵制封建顽固派全盘 否 定西方文化教育固然有一定的积极意义 , 但毕竟与明治维新 “ 文明 开化 ” 的指导思 想趣 旨大异 。 如 果说 “文明开化” 是力主全方位 、多元 化地 导人西方教育 , 那么 “中体西用”对导人 西方教育则有很大 的 限制性 。 洋务教育时期固然 限于 导人西方技术 、语 言 、 自然科学的教 学 内容及课程设置 的 层 面 , 维新运动后虽进一步提倡导人西方近代学校 教育体制及管理模式 , 但对西方近代 自由主义 、 民主 主 义 、科学 主义的教育理念还是持抵触拒绝 的态度 。 因此 , 尽管戊戌变法 时康有 为 明确主 张 “ 远法德 国 , 近采日本 , 以定学制 ” 3 , 2 0世纪初 “新 政 ” 时期张之洞等人在奏定学堂 章程中也自称 :“博考 外国各项学堂 ”, 4 但实际上晚清教育改革基本上是以 日本为蓝本的 。 他们倡导引进西方教育 , 即 所谓 “西学”, 但这种 引进主要是间接通过日本 。 结果 , 虽为 舶来品 , 却是二手货 。 尤其必须指出的是 ,“ 西用 ” 的观 念与中国历来重视实践理性的思维方式结合在一起 , 便形成了 一种急功 近利 的实用 主义 的思 维定势 。 例如 , 在创立近代高等教育方面便反映出中日两 国的 不同 价值取向 。 明治维新后 , 日本朝 野 的 开 明有识之士已充分认识到创立近代高等教育 、 研究西方学 术 、培养高层 次科研 、管理 人才的重 要 意义 。 因此 , 1 87 8 年日本政府痛下决心 , 用全部教育经费 的 4 0 %创 办了东京大 学;188 6年文部大臣森有礼制定颁布帝国大学令 , 规定大学是研究 “高深 学 问 ” 的最高学府 , 大学拥有相 当程度 的学术 自由 。 东京大学 创 办伊始即以西方法 学 、理 学、 医学等学科 为研究的 中心 , 以后 逐渐发展成为 一 所世界一流大 学 。 戊戌变 法 时 , 光绪皇帝下 诏 开办京师大学 堂 。 变法 失败后 , 唯有 京师大 学堂得以幸存 。 19 02 年1 2月 , 京 师大学堂 正式开学 , 但规模与原计划 相比已大大缩小 , 而且只办速成科 , 分仕学馆及师范馆 , 教学内容相当于 中学程度 , 根本谈不 上研究 西方学术 。 这种情况也反 映在 初等教育方面 。 举例来说 , 明治维新后的十后中 , 日本小学的修身课 程便吸取了西方近代伦理学的某些内容 , 像英国思想家斯迈尔斯(5 . 5而l e s )的(自助论)以及美国教 育家威兰德(f . 跳 yla n d )的(道德学)中反映出来的 西方近代伦理道德思 想 , 特别是 强 调自主 、 自立 的道德观念及 精神 , 就对小学修身教育产 生过 较大 的影 响 。 而 晚清新式 小学 堂虽也 开设算术 、常识 等传授西方自然科学知识的课程 , 但其修身课却一如既往 地灌输儒家伦理道德思想 , (四书) 、 (五 经)是其唯一 的教 学 内容 。 这充分说明传授西方 自然科学知识不过是取其实用 的价值 , 而 晚清初等 教育的根本目标仍在于把儿童 培养成为具有 “ 忠君 ”、“ 尊孔 ”意识的 封建臣民 。 五 、 结 语 综上所述 , 可 归纳 出以下几点结论 : 1 . 日本幕府时代已提出了 “ 尊王攘夷 ” 的口号 , 明治维新时发展为 “ 尊王倒幕 ” 的改革目标 , 就 是要从根本上 推翻幕府封建统治制度 ; 本着这样的目标 , 激进的各藩武士 用武力推翻 了幕府政权 。 而在晚清中国 , 无论洋务运动 , 还是戊 戌变法 , 都没有提出推翻清朝封建统治制度的根本目标 , 国家 权力主要掌握在封建保守势力手 中 。 2 . 与上述政治状况相 一致 , 明治维新前后 卢 梭 、穆勒 等人 的民主思 想已在日本广为传播 ;而 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第2 9卷 且 , 福泽谕吉 、 中江兆民等人在传播西方民主思想时 , 深刻地批判了儒家意识形态 。 与此相反 , 晚清 中国直至戊戌变法时除了进化论思想已被导人中国外 , 西方民主 思想尚未在中国传播 ;而且 , 康有 为 、 梁启超 、谭 嗣同等人在 阐发其进化思想 、大 同思想 、 民本思想时 , 主要还是借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