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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不得往生女性创业残酷现实:不得往生 第一部分作者:阿耐吴晓波序:商业传奇往往这样练成这是在本书中的一个虚构场景:草莽起家的许半夏一开始以收废铁为生,在完成小小的积累之后,她决定冒一次险,她选择了从俄罗斯倒卖钢铁。但是在半路上她遇到了一系列的困难:交易时间长,资金链断裂,税务机关为难这个场景常让我想起中国企业史上的一个真实人物牟其中。1991年,50岁的牟其中在进过两次监狱后,做起了投机贸易,他也选定了俄罗斯作为贸易对象,不同的是牟其中决定倒卖罐头这两个近乎相似的故事结局也基本雷同,牟其中最终演绎了中国商业史上著名的“罐头换飞机”传奇,并由此开始了他的“南德神话”;而在这部不得往生的小说里,主人公许半夏在经过焦急的等待后,赶上了原材料暴涨的好运,也由此真正奠定了事业的起点。我不知道作者在写这部商业小说时,是否参照了历史上的这个传奇,但可以肯定的是,对中国商业史的熟识,使得在读这部小说时,常常有点阅读历史的味道。中国自从1978年以后,才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商业历程。尽管改革至今不到30年时间,但个中的戏剧性和丰富性却远超过欧美百年的历史。这是一段极其特殊的历史,从一开始,它便是一个巨大的博弈场,里面各种经济力量互相争斗,国有企业、民营企业、外资企业纠缠在一起,上演了一出大戏。今天,尽管三种力量已然形成三分天下的态势,但却各自经历了迥然不同的命运。有经济学家曾打过这样一个比喻:中国的改革仿佛是一片原始森林,国有企业是那些最上层的巨树,他们最先享受到阳光和雨水;而外资企业是一群飞鸟,他们以外来者的身份参与这里的竞争,他们可以享受到比阳光和雨水更多的自由;而民营企业则是大树底下的灌木和杂草,这里阴暗、潮湿,腐尸遍野,即使你拼命生长,也不一定能见到阳光。这个比喻形象的说出了像小说中许半夏这样的创业者所面临的严酷环境。因此在改革过程中,民营企业往往担当着冲击者和破坏者的角色,而演绎的也往往是悲情和别样的传奇。如同小说里的情节一样,许半夏为了早期的利益,她会收购偷来的窨井盖;为了建造码头,她自导自演了废油船搁浅的污染事件;为了审批的方便,她经常性的行贿行政官员。她会用女色笼络人心,用挑拨离间来争取合作机会,用偷税、漏税来提高自己的利润对她来说,凡是一切可以为自己争得利益的机会,不管合法还是非法,她都会无所不用其极;与此同时,她也充满了江湖义气,她会倾其全力抢救兄弟,也会派人阉了背叛自己的男朋友这样草莽的性情,像极了改革中那些传奇故事的主角,江湖、利益、刀光、温情也正因为这些经历,即使今天的一切都在朝着更加透明光亮的方向发展,但人们对民营企业家在成长期的那些“不光彩”行为,都还处在一种复杂的态度中。从2003年起,在中国不断蔓延的关于“企业家原罪”的辩论,便是针对像许半夏这样的创业者,在那时不择手段地寻求发展的方式的一次集体质问。不过戏剧性的是,这样一个问题在中国主流学者层面也始终没有形成统一意见,主张清算和主张特赦的专家各执己见,莫衷一是。事实上,我更愿意以一种历史的角度来看待过去。美国人在19世纪中叶至末叶,尤其是围绕“伊利铁路股票”的资本之争中,当时的企业界与政府勾结,也同样经历了灰色的历史。约翰S戈登如此描述那时的情形:“议员们沦落为两边通吃的老鼠,如果两边支付的贿赂差不多,他们就收取全部的贿赂,然后投弃权票;另一方面,最高法院就是我们最大的阴沟,律师则是一群老鼠。我的比喻可能对老鼠有点不公平,因为老鼠是非常干净的动物”但在这段历史之后,美国便进入了最辉煌的时期,它的华尔街正式代替英国伦敦,成为全球的金融中心。或许一切的商业都将经历这样的过程,而传奇也往往这样练成。不得往生第一章(1)七月初七,童骁骑假释。许半夏去接他的时候,并没有像电影中经常演的那样站在蝉声嘈杂的阔叶树下,等在阴冷森严的大铁门前。那个位置属于许半夏新买的白色桑塔纳2000。许半夏则是愉快地坐在某长的办公室里,享受着凉快的空调,白里透红的胖脸上满是轻松的笑意。会有这样的好事并不是天上掉馅饼,只因为办公桌右侧的一个抽屉这几年来多次笑纳了许半夏的烟酒。一会儿,童骁骑衣着整齐地走了出来,白色短袖与烟灰色裤子搭配得非常得体,衬着他从军营里训练出来的挺拔身材和永远不苟言笑的脸,除了头发乱些,在外人看来,是个无可挑剔的白领。许半夏与这几年探监时认识的朋友一个个握手道别说“再见”,然后走了出来。童骁骑看到门外的新车,微笑道:“老大,换车了?看来形势一派大好啊!”许半夏打开车门,费力地挤进胖胖的身子,然后伸手为童骁骑打开副驾的门,这才道:“这车还是小,等哪天买辆美国车,那车身才宽敞。”童骁骑提醒道:“老大,门口有领导在跟你挥手道别。”许半夏瞥了一眼,冷笑道:“再见?再什么见,这鬼地方请我都不会再来。”可发动起车子后,还是一个溜转,滑到挥手道别的人面前,满面笑容地摇下车窗,在放出空调冷气的同时,也把热情送出窗外。笑脸迎人,这是许半夏从十七岁暑假帮着舅舅跑服装生意起就明白的道理。“阿骑,我给你在宾馆开了个房间,你去洗一下晦气。后面有我给你买的几套衣服,用的是你以前的尺寸,我看着你这几年也没有胖。身上这套旧的就扔了吧,头发也去理一下,我们东山再起,重新做人。我给你三个小时的时间,然后我们得赶去杭州,参加个订货会。我们这种做小本生意的,如果去晚了把人家从饭桌上拖下来给我们办登记,还不得给人用眼睛白死。现在是九点,十二点我给你打电话,你不许拖延,立刻下来退房,别等我去砸门。”童骁骑应了声“行”,也没再说什么,自高中被许半夏用金钱加大棒的手段收服后,他就一直听从许半夏的指挥,虽然许半夏是个女生。只是当年的许半夏虽谈不上美丽,却也身材窈窕,大眼小嘴,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虽看不出太多女孩子的甜美,却有一股子勃勃的英气。他刚入狱时候许半夏也是标准身材,眼看着她每次探监胖一点,逐渐胖成一只橄榄球。“老大,不会是我不在的时候,你就不晨跑了吧?怎么胖成这样?在里面的时候我都不方便问你。”许半夏笑道:“你明白就好,回来以后就陪我跑步。要不是这么胖,我的换车计划还能再拖延一阵。原来那辆普桑真是挤得受不了。”说话间,许半夏开房的宾馆已经在望。许半夏本来是懒得上去的,可是给童骁骑买的衣服、裤子、鞋子、领带、内衣等等拉拉杂杂一大堆,总不能叫童骁骑像个挑夫一样地挑进去,只有帮着拎了两个鞋盒子,不知童骁骑爱穿皮鞋还是旅游鞋,所以各买了一双。打开房门没走几步,童骁骑意外地发现里面床上已经倚躺着一个妖娆的女子,穿着非常凉快。童骁骑不由得止步,看着跟着进门的许半夏瞠目结舌,“老大,不是吧,你连这也想得出来?”许半夏眼皮都不抬一下,更别提脸红了,“少跟我装正经,你以前那些发廊妹女友有她好看?说定了,十二点你自己下来。”说完便孔武有力地走出去,顺手帮童骁骑带上门。许半夏并没有在楼下傻等,她与本地一家加工厂事先约好,去看那家厂的车间,这是许半夏的爱好。当年被父亲拿手术刀逼着上高考考场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肯填中医专业以继承许家世代中医的衣钵,志愿表上满眼黑油油的填的都是机械系。虽然读书的她将时候一半时间花在帮舅舅做生意上,对机械的爱好却也因此获得了理论基础。许半夏看工厂,不似普通生意人一般只是看工艺,只是环境。她看得很细,比如机头的摆放位置与角度、送料架的设置怎么可以保证耗能与占地之间的平衡等。与许半夏有生意来往的工厂,几乎都被她看了个透。由于她笑容可掬、态度可亲、言语泼辣、言之有物,又长得白白胖胖,不会让某些羞于接触女人的技术人员腼腆地不肯说话,所以每行总可以交上几个工程师朋友,得到宝贵的经验。许半夏不是无的放矢,她做梦都想拥有自己的工厂,可是她现在拥有的只能算工场,甚至都没有个像样的车间,做的还只是最简单的机械加工:开平和切割。因为生意做得小,所以虽然临近中午,厂家也没有挽留得太坚决,这是许半夏意料之中的事。说实在的,许半夏中午也不想应酬。在杭州举行的大客户单位年度订货会,业内人士云集,还是留点肚子应付晚上的厮杀吧,那些人才比较重要。回到宾馆,还早了点,距离与童骁骑约定的十二点还差一刻钟,不过看见童骁骑已经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地站在大堂上。许半夏过去,伸出肥厚的小手一拍童骁骑的背,道:“走,去二楼吃饭,给你咦,这算压惊还是洗尘,或者是接风?”一边说一边自嘲地笑,“阿骑,今天一起去杭州,还是老规矩,不许说我读过大学。我们这一行的老板没文化的居多,我是女人又是大学毕业的,酒桌上会与他们搭不上话。”童骁骑微笑道:“你这架势拿出去,即使拿文凭说话,也没人相信。”确实,两人走在一起,旁人一看就认为童骁骑的文化程度要高得多,因为童骁骑的表情非常含蓄,几乎从不大笑,即使微笑也只是微微牵动一下嘴角,温暖不会到达眼底,类似言情小说中描写的酷哥。谁都想不到,这么个酷哥居然就只听面粉团一般的许半夏的话。而许半夏雪白细腻的脸上永远挂着笑容,看着许半夏的脸,旁人会想到无锡泥阿福,杨柳青年画,或者观音菩萨座下的金童玉女,观之可亲。这个可亲的人轻启樱唇,却是用一种女人不大有的低沉声音道:“昨晚我在这里吃过,海鲜不大好,你将就吧。回家后肯定有很多小兄弟会请你客,你回家再好好吃去。酒就不喝了,我们还得赶路。”童骁骑的回答只有一个“好”字,便开始点菜。依照惯例,没客人时,点菜一向是童骁骑的专利,有客人时,一般许半夏都会与童骁骑说个标准,还是由童骁骑点菜。因为许半夏是老大,老大是不屑于做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的。不过,等童骁骑点到笋干扣肉的时候,许半夏补充了两个字:“两份。”至此童骁骑终于明白老大为什么会胖成这样了。等小姐离开,许半夏就道:“阿骑,你有没有想过回去干什么?如果还没有好的,我给你找一个。你妈差点跪着求我管管你,不要你再去收废铜烂铁,她说老是收偷来的窨井盖,伤阴德。”童骁骑的脸慢慢泛起微笑:“老大,我老妈摆明是对着和尚骂贼秃。你别理她,她懂什么,看见钱拿回去又眉开眼笑了。我还是跟你做。”许半夏呵呵地笑,道:“我现在也不收废钢了,这摊生意交给小陈去做,我只管替他出货给钢厂,所以你妈不算是在骂我。你也别光跟着我做了,好歹你在小兄弟眼里也是一个老大,总得做出点老大的事业来。初中三班的竹竿阿四你还记得吗?这小子现在和交警队说得上话,我叫他帮忙给你弄个驾照,你还是别丢你部队时候的老本行,跑运输吧,货源暂时我先帮你找着,以后你慢慢自己接上手。前阵我有一个青岛朋友的公司开不下去了,手头有两辆半旧加长车要卖掉,我帮他把市区的两幢房子卖了,他感激我,答应只要我能付一辆车的钱,另一辆可以先用着,明年这个时候付全。我看这车子实用,可以装两只集装箱,如果超载一下的话,可以拉六十吨货,车钱我已经付了。你先雇两个人开着,你自己懂维修,他们这种事上揩不去油。不过你现在身份还是假释,不能做公司法人,两辆车也不够组建运输队,我叫竹竿阿四出面帮你找家公司挂靠。阿骑啊,以后你就堂堂正正做你的老板,兄弟我开始的时候拉你一把,往后全靠你自己。”虽然竹筒倒豆子似的说话,却一点不影响许半夏风卷残叶般地消灭面前属于她的一盘笋干扣肉。童骁骑虽然常得许半夏接济,但是狱中的油水哪里满足得了他年轻的肠胃,扫菜的速度比许半夏更胜一筹,要不是讲的都是要紧事,童骁骑恨不得一声都不吭。他们两人吃菜的速度远远超过小姐上菜的速度,所以桌上永远不会超过两只盘子。童骁骑还能不知道老大这是在助他发财?心中感动,但他们兄弟一向都不是把感动挂在嘴边的,是以等许半夏说完,童骁骑端起茶杯,以茶代酒与老大干了一杯,简单地说了句:“老大,都听你的。”许半夏又道:“以前你在里面的时候,很多事情我也不便跟你说得太详细。你进去那一年,国家清理三角债、收缩银根,钢厂资金很紧张,我们废钢打进去,他们不肯给我们现钱,给个折扣让我们串材。也好,总算逼着我探清楚全市钢材市场的套路。我现在这么操作,小陈收购来废钢,我打通关节出货给钢厂,串材回来卷板自己开平,批发给各个门市,钱再交给小陈继续收购。现在你出来了,以后的进货出货的运输全部由你来做。”童骁骑不用问也知道,这几年许半夏一定吃足了苦头。不过自高中以来,老大一向冲锋在前,吃苦在前,享受也不落后,他与小陈也已经习惯惟老大马首是瞻,早就见怪不怪。“还是海边那块堆场?”许半夏道:“不是那里还是哪里?现在小陈占去一半,我自己占一半,拿些废脚手架管搭个临时工棚做开平。不过最近省里要集中修海堤,围进来的泥涂村里想搞滩涂养殖,村长书记倒没什么话,就是村民废话很多,说我们的废品堆场污染海涂,让他们以后养不成鱼虾。我很头痛啦,还不光是污染的问题,要知道本来只批给我三十亩地,因为海涂不出水产,荒着也是荒着,没人管,所以只请了村长书记吃两顿饭,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陆陆续续围进来六十多亩。要是海塘造结实了,泥涂围进来就可以养鱼养虾了,他们还不跟我一亩一亩地算帐?那到时候究竟是我迁出去呢,还是小陈迁出去?我还真想刻毒一下,雇人往泥涂上浇上些什么,废了这片滩涂,叫他们的如意算盘打不成。可惜村里人盯得紧。”童骁骑想了想,道:“我里面有个铁哥们,早我半年出来的,是他们那一带的渔霸。我可以叫他运一船废油过来,趁涨潮时候冲上海涂搁浅泄漏,到时村里人最多也就心里想想,抓不住你把柄,这种外地船又与你不搭界。”许半夏一听,立刻拍桌叫好:“要抓紧了,工程队很快就会到场,等下你到车上就联系你这位朋友。”童骁骑陪笑道:“老大,我好久不摸方向盘,手痒,等下还是我来开车吧。”许半夏只是拿眼睛斜睨着童骁骑取笑:“我倒不是怕你无证驾驶路上查出被罚,只担心你刚才太过尽兴,两只脚没力气踩刹车。”连童骁骑这个男人都觉得不好意思,嘻嘻笑着没话可讲,好不容易才想出一句:“老大,我进去的时候,货运不是都由外地车在做吗?本地车每年要缴那么多费,哪里竞争得过他们?”许半夏接过小姐手中找回的钱,起身道:“走了,上路。”边走边道,“怕什么,蛇有蛇路,蟹有蟹路,他们外地车逃他们市的养路费、管理费,但是我们市的过桥费、过路费都得实打实交。我已经跟走海路的收费站朋友说好了,我们就每月上缴个固定承包数,多跑几趟,跟他们外地车的货运成本也差不多。那条路多的是海运的货要出,我们一家占着这优势,还怕那些短驳的生意不主动找上我们?别担心,我会给你铺路。”有许半夏这句话,童骁骑信心百倍。谁不想有一番自己的事业?所谓订货会,其实能有几笔生意是在会上成交的?说穿了,无非是一年一度集中答谢客户的应酬。会期有长有短,只看开会地点可旅游参观的景点多少而定。而杭州是个游滥了的城市,所以很多人看了两日游的计划后,纷纷讨论改变路线,改成在湖上漂半天,宋城闹半天。主办单位从善如流,客户就是上帝,上帝的意见岂能不尊重?既然是答谢客户,当然大客户受的重视多一点,小客户受的重视少一点。围起桌子吃饭的时候就表现得特别明显,与主办单位老总同桌的是顶级客户,那些客户中许半夏只认识一个人,他是与许半夏同属滨海市的一家外商独资企业的老总,少年得志,风度翩翩,大约三十左右的年纪,名叫赵垒。赵垒正正地坐在主办单位老总的左首第一个位置。不过许半夏也就只是对赵垒面熟,还没有过搭话的经历。其他几桌都是按地域安排在一起的,每一桌有一位主办单位销售人员压阵劝酒。许半夏携童骁骑坐的当然是滨海市这一桌。主位坐的并不是那个国营钢厂的销售人员,而是许半夏隔壁县的伍建设。伍建设原本是那县一家集体工厂跑供销的,从供销到厂长,整整在那个厂里混了十五年。改制时他得了这个厂的全部股份,不过他慷慨地拿出百分之五的股份给了财务经理,另外百分之五的股份给了生产副总。白白得了好处的两个人自然尽心尽力,所以伍建设做人非常潇洒,每天都不用去公司朝九晚五,只要有大事需要定夺时出来拍板一下就行。伍建设左首是主办单位的销售员,许半夏不认识他,因为许半夏几乎没有拿现金进去买过钢材,都是用废钢串材,走的不是销售部那条路。虽然今天这帮在串材操作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没份到场,不过许半夏还是要来开这个会,因为这是接触业内人士的大好机会。同桌的还有一位大佬叫裘毕正,谁都知道他是很想坐主位的,平时他最希望别人一举推选他坐主位,而他被“勉强”不过终于坐下,然后大方地为整桌酒席买单。没想到今天遇见的是一向不服他的伍建设,一见裘毕正才客气上一句,伍建设就贼笑着当仁不让地、大马金刀地一屁股坐在主位上,直把裘毕正郁闷得吐血,可又不得不把那口血硬生生地咽回去,他新聘的总经理,曾经是全市青年技术标兵的郭启东坐在伍建设的右首,直把伍建设乐得顾盼生豪,红光满面,酒量也在无形中提升了几成。与许半夏坐在一起的是冯遇,一样的高大肥白,与许半夏两人就占去四个人的位置。冯遇做人低调,只是守着他的两套生产线脚踏实地稳步赚取利润,不过他生活讲究,身上用的都是最好的。关于名牌,他与许半夏有说不完的话题。近两年来,冯遇有一半的原料是问许半夏拿的,所以许半夏知道他的大致实力,其实并不比裘毕正差。许半夏在来杭州路上就嘱咐过童骁骑,在座的都是老大,而且都是明里暗里喜欢做老大的人,再说今天许半夏准备把童骁骑以运输队小老板的身份推荐给同行,希望他们提携,所以童骁骑如果再喊她老大是不合适的,从此以后,就让童骁骑改叫她胖子。伍建设既然抢得主位,自然还得把握只有大哥才能说的开场白,所以一等大家坐定,便迫不及待地举杯道:“我们也是难得全部到位的,去年多了个半夏露,今年我们这群大老粗当中总算出了个大学生,来,为郭总大学生干杯。”半夏露是伍建设第一次看见许半夏时就脱口而出的,许半夏从幼儿园开始就一直被人冠上这个绰号,所以也就无所谓地笑纳了,名字起成这样,只有怪起名字的人。裘毕正虽然端起酒杯,可是却没碰,笑道:“我们这儿没有全部到位吧,赵总还在那桌呢。赵总也是大学生,名牌大学的,伍总你不要总不承认,人家书读得多就是比我们大老粗上台面。”裘毕正自己今天没抢到老大的位置,心里不爽,就拿赵垒压伍建设。果然伍建设脸色难看,斜睨了赵垒一眼,道:“又怎么样,给外国老板打工,看着风光,工资加起来没我一月收入高。虚架子,不,花架子。”话虽这么说,但谁都看得出伍建设不服气。伍建设说完便自己主动把桌上所有的杯子都碰了一遍,道:“第一杯都喝掉。”自己先一仰脖子干了,然后用手支在桌上,两眼灼灼监视。众人自然也都喝下,裘毕正也不例外。裘毕正心里想的是,已经一句话把伍建设的纸老虎戳穿了,让他如爬高的猴子一般露出红屁股,他争坐主位的行为已变成笑话,喝酒这点小事还在意什么?童骁骑喝完酒就轻轻对许半夏耳语:“果然不能提大学,被人当笑话耍。”许半夏只是踢他一脚,叫他别说。看向郭启东,见他笑脸僵硬,非常尴尬,显然是自知身份,不便得罪伍建设,只有听他嘲笑,因为伍建设每年要消化他们许多货物。只有许半夏与冯遇状若局外人似的看着这一切,他们争他们的大哥,争了来又有什么意思。许半夏心想,我高中时才想着争做大哥呢。冯遇忽然道:“小许,你那儿要造海塘,有没有想过干脆申请弄个码头,你自己的货可以从自己的码头走,我以后的货也可以从你那儿走。”许半夏不知冯遇突然提出这件事是什么意思,只有先摇头道:“我早就有这想法,可是调查一下,那些小码头都存在吃不饱的问题,装卸费越压越低,都已经快没有赚头了。自己造一个可能还不如去承包一个比较现成,有几家都想着低价转包出去。冯总,你有这个意思的话,我有两个朋友正要转包码头,可以帮你联系一下。”冯遇想了想,道:“也是,货源是个问题。我是想着你那里靠海,自己的进出又大,不造个码头自己用总是可惜,可以节约很多成本。”许半夏听了觉得有理,笑道:“等海塘做出去后,没那么长的泥涂拦着,这么算起来码头的建造成本也是有限,就算最后完全只是自己用也合算,码头一造好,我的废钢还可以卖到渤海湾一带去。冯总的建议好,谢谢。”伍建设在那边敲着筷子喊:“俩胖子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没见我们郭总端着酒杯敬你们吗?”许半夏一听,果然见郭启东在对面自嘲似的笑,“老板们商量起事情来都是很认真的,我们插不进话。”许半夏听着郭启东这话虽然不入耳,不过也当他做耳边风,连忙起身举起杯子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罚站,等郭总与冯总干杯了,我再敬郭总。”郭启东显然觉得许半夏给足了他面子,冲许半夏一笑。郭启东是正宗技术出身的管理人员,在这一桌人中显得特别文气,许半夏感觉他这一笑竟然有些许妩媚。冯遇并没有起身,他不争大哥,并不意味着他没身份,怎么说郭启东在他面前也是后生小子,他坐着与微微起身离座的郭启东干了一杯,虽然他一口喝下,喝得豪爽,不过在郭启东心里还是留下一点疙瘩,总觉得冯遇不是很看得起他。郭启东才喝下,童骁骑已经微笑着从小姐那里拿来酒瓶走到他身后给他倒酒,很是让他感到意外。许半夏已经看出,郭启东碰杯的时候总是把杯子压得比对方低半身,非常谦恭的样子,看来他非常注重这些,所以等两人举杯的时候,她一边先一步伸手垫住郭启东的杯底,让自己的酒杯稍微低郭启东的一点,一边笑道:“郭总,这个行业我才进入,而你早是这一行的行家,什么时候郭总有空,教我们几套散手。”郭启东笑道:“小许你这么客气,回头我们有空切磋。”伍建设却没有放过郭启东的意思,也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抓住郭启东不放,拿手指着童骁骑道:“小许,你这位朋友一脸正经,是不是也是大学生?这现在什么世道啊,大学生都屈尊给小学生打工了。”许半夏虽然不明白伍建设为什么总是盯着郭启东,或者两人之前有什么过节吧,如果这样,郭启东就惨了,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何况还是伍建设这个强盗一样的人。“阿骑,我兄弟,跟我一样早稻田大学出身,现在跑运输,还要请伍总以后多多关照。”童骁骑忙起身举杯向伍建设敬酒:“伍总,胖子是早稻田大学出身,我是晚稻田大学出身,请伍总以后关照小弟。”伍建设听了大笑:“那我还是北京青蛙大学的呢,哈哈哈。你们兄弟两个真有趣。”一桌都是大佬或者把自己视作大佬的人,许半夏这个后生小子只有笑着听的份。偶尔看看主桌,见敬酒去的人川流不息,而那个赵垒与主家老总看来是平分秋色,控制着场上的局面,非常潇洒。看了一会儿,许半夏对童骁骑道:“等下你出去买些提子送到赵垒房间里去,里面放张我的名片,我看他一晚上吃得最多的是提子,看来是很喜欢。”才说完,只见伍建设与裘毕正相携过去那桌敬酒。过去那桌敬酒的都掂量过自己的身份,许半夏就不会过去。只见伍建设过去后把手搭在赵垒的肩上,非常亲热的样子。是嘛,谁会跟钱过不去,何况他们两家企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赵垒抱着反正公司不是他自己的心态,手头松一松,对伍建设而言,就是滚滚财源进帐。两人在那桌盘桓好久,才一回来,立刻就见其他一拨人接上,俨然车轮大战一样。这会儿,整场气氛才达到高潮。都是同行,入行久了,放眼看去都是熟悉的人,没想到冯遇不声不响,认识的人有这么多,裘毕正认识的也是不少,反而是伍建设很是不如了。越到后来,裘毕正越意气风发,带着郭启东满场跑,不过连童骁骑都看得出郭启东并不愿意做跟班。饭局结束,满场醉倒,没醉的只是那些跟在老板后面开车的或拎包的,也有许半夏这类排不上号的新人,所以主办方自然不可能再给这些无关要紧的人安排活动,大家散去睡觉。许半夏见郭启东还没倒下,便走过去笑道:“郭总,天还早,不急着睡觉,走着去湖边茶馆喝喝茶怎么样?”郭启东看看醉得不醒人事的裘毕正,笑道:“好是好,可得先把裘总送回去,你等我一下。”许半夏笑道:“这还劳你亲自动手?阿骑,你扶裘总上去,等下到酒店右边的茶馆找我们。郭总,走吧。”看得出郭启东很开心有人代劳料理裘毕正,本来没想与许半夏这种人同流合污,但此时却眉开眼笑地率先走出门去,却在门口被人叫住:“阿郭,见面也不说打声招呼,当没看见我是不是,非要我跑来这儿截你。”郭启东也已经有了点醉意,抬眼一看,见是赵垒扶着门把手看着他,忙笑着冲过去拥抱,道:“垒子你别寒碜我,我哪够格去你们那桌。走走走,跟我一起喝茶醒酒去。”拖着赵垒就走。难得赵垒好酒量,这么车轮大战一番下来还屹立不倒,不过与郭启东走得都是踉踉跄跄的。一行三人杀进茶馆的时候,招来周围人等厌恶的目光。郭启东真是喝多了,坐下就急不可耐地对赵垒道:“垒子你说这是什么世道,现在是大学生给小学生打工,研究生给小学生拎包。文革时候说读书越多越反动,今天酒桌上简直是对着我批判,这是复辟了还是怎的,你说,早知道我们还读这四年书干什么?”赵垒看看许半夏,他对名牌眼光独到,看得出许半夏穿着不俗,不像没文化的,再加上他自己也是酒劲上来,没太仔细,以为许半夏应该也是大学出来的,便对郭启东笑道:“阿郭,怪你自己嘴巴不严实,你自己回忆回忆,什么时候对别人说过看不起伍建设的话?都在传说你有一次说伍建设是个没文化的小学生,伍建设为此气得敲碎一箱啤酒。今天酒席上他是不是对付你了?”许半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伍建设今天一上来就认准了郭启东,也难怪人家生气。难得有与赵垒坐一起的机会,许半夏自然不会放过,忙拿出名片递过去:“赵总,幸会,已经有好几次看见赵总,不过能与赵总一起说话,还是第一次。”也不知赵垒对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贸易公司老板是怎么看的,不过他很客气地拿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递给许半夏,一边微笑道“都是一个市的,没想到还要到杭州了才认识,以后多关照”,一边问郭启东:“阿郭,许总是你的朋友?也不说介绍我认识认识。”郭启东愣了愣,看着许半夏道:“小许,其实我也应该是今天才认识你的吧?以前只听说过你和我们裘总做过生意。”许半夏笑道:“是啊,我前年才开始做钢材生意,不像你们做了那么久的,几乎邻近三省的同行都认识了。”郭启东想是酒喝多了难受,开始大口大口地喝茶,喝完就长长地伸出手打着响指招呼服务员添水。他穿的T恤袖子比较松,面料比较垂,一伸直了招手,袖子便滑到腋下,露出黑黝黝的腋窝,很是不雅。许半夏一路走来,也算是接触无数的三教九流,觉得郭启东这个看不起小学生的大学生其实底子里不怎么高档,难怪言语如此轻狂。郭启东偏又话多,盯住许半夏道:“小许,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他们说你很早就做生意了。”赵垒一听留了意,看这个许半夏年纪不大,如果很早做生意的话,可能没读过大学吧,不知对郭启东刚才那些牢骚有什么看法,也问:“小许是什么学校出来的?”见问,郭启东先笑了出来,道:“小许说她是早稻田大学出来的。哈哈,哈哈。”赵垒不解,早稻田大学有什么可笑的?便问许半夏:“是日本的早稻田大学吗?很不错啊。”许半夏忙笑道:“什么啦,跟他们开玩笑的,这年头农民也不种稻改种花木了,我以后还是说从花木田大学毕业的。我高一暑假就开始帮舅舅押车做服装生意,如果从那时候算起的话,我应该是做了十几个年头了,一点没比伍总做生意的时间少。”赵垒微笑道:“从服装跳到钢材,你转行的跨度不小啊。还适应吗?”怪不得以前没听说,估计做得不大。不过赵垒一向是个表面上看不出七情六欲的人,越是不熟悉的人,他越是客气。许半夏笑道:“我也就做了几年服装,高中毕业后就专门驻外帮我舅舅联络了,我们小生意,还是相信自己人。大概应该是你们读大学四年级的时候,我一个同学复员回来,我和他联手在海边占一块荒地收废钢。那个时候还有不少集体企业,小国营企业没转制,生产后的边丝和废料堆得到处都是,我们就说我们帮他们打扫,他们把废品给我们。那些厂长图清静,巴不得有人帮他们打扫,所以我们很快就站稳脚跟。不过随着企业一家家改制,这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废品再也不可能白拿了,谁都知道废料可以卖钱,而且价格不低,再问那些厂家拿废品,人家可要好好跟我们谈谈价钱了。”郭启东虽然喝醉,不过脑子反应还是很快的,插嘴道:“小许,看不出你还做过收废品生意,你看上去比伍建设还文气一点。都说拉得下面子,赚得了大钱,你那时赚了不少吧?”赵垒听了感觉郭启东问得很是唐突,要换成是问伍建设的话,又得结下梁子。不过见许半夏话说得实在,人又笑眯眯地可亲,好像没生气的样子,心里生出好感,觉得这个奸商或许因为是女的,也或许是因为年轻,还不算太奸。谁知道许半夏其实是因为心里有底,有张重点大学的文凭揣着,所以才对郭启东的轻视敏感不起来。再说明眼人都看得出郭启东拿这种问题问一个不是很熟悉的人,不是很合适,自己何必跟他生气?而且自己本就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郭启东的轻狂正好反衬自己的“忠厚”,随便他去,干脆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底子是那时候打下的,不过也有限,我入行还是迟了点,那时候集体企业和国营企业都已经很不景气,生产能力都不高,我们收到的废品也有限。像那些出道早的人确实赚得很不错。”郭启东忽然道:“我想起来了,前年清理什么三角债,钢厂资金普遍紧张,你是不是被钢厂逼着串材,那时候才开始进入钢材行业的?”许半夏笑着看赵垒道:“赵总你看,跟行家说话就这点不好,撒谎都不成,我还没说出来,底细就被郭总全端上台面。郭总这还是酒喝多了,要是清醒着,估计我前面还有一半的话可以删掉不说。”赵垒听着也笑,道:“我和阿郭从小在一个院子长大,这家伙的反应一向是最快的。往往我们还在听大人说话,他已经明白大人说的是什么意思,所以我们以前都傻乎乎地听他的。”郭启东笑着揶揄道:“赵总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以前你一直就是我的班长,学习是你好,跑步也是你快,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只听见老师家长们拎着我耳朵叫我听你的话。”许半夏在旁边笑道:“你们都是精英,呵呵,我的老师家长拎着我耳朵吩咐的一般都是叫我不许贪玩,好好读书的话,与你们不能比。”许半夏说的是实话,从小她就混在男孩子堆里,与童骁骑和小陈等朋友玩闹,又有许家祖传的不很上得了台面的武功底子在身,高中开始又因帮舅舅做生意,手头颇有几个小钱,那时候处处争胜好强,争做大姐头。知道她脑子聪明的老师、家长们恨得牙齿痒痒的,天天捉住她碎碎念。不过听在郭启东与赵垒耳朵里又有不同意思,很多人说起以前没考上大学时,一般都或明或暗地提示一下,说是因为自己贪玩,意图掩饰什么。所以郭启东道:“早知道我也不听老师的话,当时没考进大学的话,垒子,或许你现在给我打工都有可能。”赵垒只是笑,要是许半夏不在场的话,他或许会附和,可是现在他就不说了。所以看在许半夏眼里,觉得这个赵垒真是很不错,怪不得可以少年得志,连酒后都可以如此管住嘴巴,可见平时城府又有多深了。赵垒问郭启东:“阿郭,明天坐船游西湖,你去不去?我想好好睡一觉,明天晚上肯定又是拼酒。”郭启东酸溜溜地道:“你不一样,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的老板刚刚饭桌上说了,他要游湖,你说我能不跟着替他拎包?”赵垒笑道:“看你说的,裘毕正这人比较爽气,不会跟你计较这些,不如你过来我房间,我们说说话。”郭启东只是侧着眼很媚地笑:“裘总虽然不计较,我们打工的得自觉不是?垒子,我们有的是时间说话,以后我还是上你公司找你说话吧。”他们兄弟说话,许半夏就不插嘴,看着他们微笑,看见的人都会觉得她态度一流。忽然身后着了一掌,不,确切地说,这一掌是拍在她的椅背上的,但大力传来,还是震得她心头一紧,转头看时,见身边一个大胖子对着她笑:“许半夏,你怎么也学我了?胖成这样。我刚才看见你,犹豫了半天才敢确认是你。”许半夏一看坏了,这是大学时候狂追她的龚飞鹏,现在狭路相逢,要是他漏嘴说出什么,她费劲塑造的早稻田毕业生形象不就要露馅了?忙跳起身道:“你怎么也在这里?说话怎么还这么响亮?走,我们另一桌讲话,别打扰赵总和郭总。”说着便转去远远的一张空桌,才一坐下,就道:“明天下午有空吗?他们游西湖,我都游了无数遍了,不想去,本来想睡觉,如果你没课的话,我们明天一起喝茶?”龚飞鹏很惋惜地道:“不行啊,我得给研究生上两节课,出不来。明晚吃饭我请客。”许半夏道:“我明天晚上不行,你没空的话,我们就约以后吧。呃,博士后可以给硕士上课了?而且还是暑假呢。”龚飞鹏摇头:“我现在是副教授了。虽说是暑假,我们也就休息不到半个月,后面全要做实验,与合作单位的联系也不能因为暑假就停下来。半夏,我虽然也胖,不过胖对身体不好”许半夏最烦这个话题,打断他的话:“龚飞鹏,听说你还结婚了,太太也是个硕士。怎么不通知一声,分几颗糖吃吃?”许半夏最不愿意与满身学究气的人打交道,当年虽然龚飞鹏比她高上两届,可是在早就跑遍江湖的她眼里,不过是个黄毛小儿,所以根本不来电。这是龚飞鹏的切肤之痛,居然会被低两届的学妹看不起。许半夏看见龚飞鹏又像大学时候一样对她展开关怀,忙搬出他已经结婚的事实,知道这个龚飞鹏是个学究中的人精,闻弦歌而知雅意,一定闭嘴。果然,龚飞鹏很郁闷地闭嘴,不再继续,“你也知道我的,不喜欢张扬,也就家里人喊在一起吃一顿饭,同学在杭州的也请一桌,其他人都没通知。”许半夏笑笑,道:“好,不跟你说了,我今天与两个朋友谈一些事,以后到杭州了再联系你。再见。”说完就走,虽然脸上笑容可掬,不过走的时候可是干脆得很,搞得龚飞鹏非常失望。回到原来的桌子,见赵垒与郭启东已经换了话题,在说进口俄罗斯钢材的事。许半夏忽然想,不知道从俄罗斯进口废钢难不难?现在看来,串材比用现金买钢材的价格要低,如果进口废钢价格核得下来的话,自己的堆场那里再造上码头,从国际远洋货轮上用小船短驳到自己的堆场放着,看准哪个钢厂价格好就给哪个钢厂,以后不就灵活了?好,明天下午干脆就找省五矿的朋友问问行情。自杭州回来后,许半夏开始带着刚从良种养狗场领养的德国小牧羊犬漂染跑步。许半夏发觉早上只要起得来,跑步还是很不错的,可以借安静的早晨,想很多事。童骁骑贪睡懒觉不肯一起来,许半夏也没去催他。再说童骁骑现在的业务开门红。在杭州时,许半夏看准郭启东不服气的脾气,知道他对裘毕正必生异心,所以在背人处向他抛出按运输费的百分之十给回扣的诱饵,果然一举拿下。他们公司虽然是新投产,但原料和出货细水长流,倒是天天都要为他们出车。因为市区禁止大卡白天进城,所以运输常常只能在半夜里做,虽然还另外雇了两个司机,但童骁骑因为初次上手,认真得很,再说得对许半夏的投入负责,所以天天自己跟着,几乎天天忙到半夜,很是辛苦。童骁骑的妈虽然看着心疼,但想到儿子终于有了上得了台面的职业,还是很高兴的。只是不知道赵垒为什么会那么爽快地答应给童骁骑业务,虽然他那天早餐时特意过来向她道谢,说他很喜欢许半夏送到他房间的提子,但许半夏明白,像他这样握有实权的老总,几粒提子的好处在他眼里算个什么?他亲自过来道谢说明他为人大方有礼,至于同时还答应拨出部分进货的运输给童骁骑做,则是大大出乎许半夏的意料,这是她没有指望过的。不过面对赵垒,许半夏没敢直露骨地提出给他回扣,不知是因为他显得比较正气还是怎么。反正关系已经搭上,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风使舵地给赵垒好处,总得继续拉拢他。赵垒公司的进货量大而集中,前天做过一次,跑得童骁骑焦头烂额,但是面对这么大的量,童骁骑觉得即使是累得吐血也值得。昨天说起来的时候,童骁骑还憧憬无限,这要是以后做得好了,再多上几辆车,能把赵垒公司全部进货出货的运输都吃下该多好。最叫许半夏挠头的是打听来的从俄罗斯进口废钢的事,当时算了一下,所有费用加在一起,也不比自己收购废品的价格高,看来可行。可是最头痛的是,进口废钢的起运吨位很大,为此许半夏得准备上六百万左右的款项。许半夏如果把房子,车子和拨到小陈,童骁骑名下所有产业全卖了,再问亲戚朋友借一点,或许可以凑足这笔钱。可问题是去咨询了一下银行的朋友,像他这样没有什么固定资产可以抵押的人,开信用证的话,必须向银行全数打入合同规定款项作为保证金,银行才肯把信用证开出来。可是废钢从俄罗斯船运到中国,中间得花去多少时间,这一笔诺大资金一直压在银行,小陈那里还怎么运作。别活了进口废料一头,而把原来发家的大本营给丢了。许半夏一边感慨着如果手头有工厂的话,银行就不会那么警惕,她实在垂涎这种进口废料生意,早上跑步的时候常常就想到它。正想着,只听漂染尖着还没发育的嗓子叫,许半夏警觉地往边上靠一点,回身看去,见是那个自锻炼以来几乎天天见到的年轻男子。此人长得不好看,一张脸似乎是刚出生时候给谁捏了一把,鼻子、眼睛、嘴巴的位置比寻常人靠得近,不过露在汗衫外面的身材尚可一观,肌肉平滑坚实,可以想像,按下去会是如何的有弹性。见许半夏回头,这人也友善地微笑一下,算是打招呼。许半夏放心了,看来这个人不像是坏人,虽然难看,不过眉眼间似乎很是文气,不凶。便招呼了一声:“早上好,昨天好像没见你啊。”那男子大概是没想到许半夏会与他打招呼,愣了一下,才腼腆地道:“昨天早上我刚下夜班,没力气跑了。”看那人腼腆,许半夏觉得好玩,这种人真是很少见了,尤其是在她的圈子里头,都是一个比一个奸,一个比一个脸皮厚。“一周上一天夜班吗?那不算多。医生吗?”那人吃惊,看着许半夏道:“你怎么猜到的?又不止医生要上夜班。”这时漂染见主人与那陌生人谈话,也就乖乖地不叫了。许半夏耸耸鼻子道:“我最讨厌医生,所以对医生身上的消毒水味道极其敏感,你身上就有这种味道,前几天你快我一步超过我的时候我就闻到了。”那人更是吃惊:“那我就这么平白无故地被你讨厌了?是不是小时候被医生摁在板凳上打针所以刻骨铭心?”许半夏听着觉得好玩,笑道:“还没讨厌你,不过已经感觉不好了。倒不是因为打针记恨医生,另有缘故。”那人步子大,比许半夏跑快几步,又退回到许半夏身边,道:“我没认错的话,你身边的狗是德国牧羊犬吧?”许半夏感谢这个人没继续纠缠下去问她为什么讨厌医生,心里一下不再那么排斥这人了。“你没认错,据说还是纯种的,我叫它漂染。”漂染似乎是听得懂人话,跳起来“呜”了一声,很是得意的样子。丑男又是有点吃惊,道:“漂染?是头发漂染的漂染吗?”许半夏听了笑道:“是啊,就是头发漂染的漂染。你说小姑娘们头发漂染得黄黄的,如果一两个月不打理,新长出来的头发黑黑地盖住头顶一块,不正像我的漂染背上的一块黑毛吗?我反正是越看越像,所以叫它漂染。”丑男听了豪爽地大笑,没想到这个腼腆的人也会有那么豪爽的笑,顿时让许半夏刮目相着。不过这时许半夏的手机响起,丑男听见便挥挥手先一步跑了。六点半,这么早的时间接到童骁骑的电话,一定是有大事,当下毫不犹豫地问:“阿骑,你那渔霸朋友成事了?”童骁骑在电话那头响亮兴奋地道:“哥们儿刚才给我电话,说他已经驾船离开出事地点。歪倒在滩涂的小马力机船是他拖来的无主船,借涨潮冲上滩涂,他离开时,看见小船已经倾覆。胖子,等下我就去海边看看什么情况。”许半夏虽然早就知情,可不知怎的,心中还是一阵狂跳,竟有点担心,只是不会跟阿骑说起。“你这个朋友下手倒是很快,不知有没有被起早在海涂边作业的人发现,不过那时正在涨潮,捕涨网货的渔民还没出来,应该没人发现。阿骑,你还是睡觉吧,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别自乱阵脚。这个时候你巴巴儿地出现在泥涂上,招人怀疑。此事你知我知,跟小陈也别说,说出去会挨那边渔民千刀万剐,千万管住嘴巴。”童骁骑略有失望地道:“胖子,你就不想知道那边什么反应?我不能去,你总得去看看吧。”许半夏道:“我当然要去看,怎么能不去看?花那么多钱换来的一船废油,总得听个响儿吧?我心里也急啊,不过除非堆场那里打电话给我通报,否则我还是按时上班,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过,先得把自己撇清了再说。别做粘了一身废油的死鱼烂虾。”童骁骑恍然大悟。确实,他最近一直在外面跑,忽然有事没事地在这个敏感时候回去凑热闹,别人看见了会怎么想?不用说,首先就会把怀疑的矛头指向他。于是忙道:“胖子,反正听你的没错。对了,今天下午赵总公司又有货船到码头,上回的时候,以前一直替他们公司跑运输的老叶看见我抢他的生意,非常不爽,总是叫他们的车子堵着我们不让装货,害我们那天起码少跑两趟。今天不知道他还会怎么做,可能已经想好怎么对付我们的主意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我很想揪过他来给他两拳。”许半夏想了想,道:“阿骑,你还在保释期,还是别冲动的好,否则再进去我就不能保你出来了。跟你开车的两个司机不也是进去过的吗?你再叫上几个兄弟坐车里,如果老叶敢对不起你,让他们出面闹,尽量不要动手,吓吓老叶就好,否则闹大了会惊动赵总。我与他的关系还搭得不牢靠,而老叶又跟他做了那么多年,要是扯破脸皮,逼赵总在我们两家之间做出选择,恐怕我们要被踢出局,所以能忍则忍。”许半夏没说的是,这单运输生意在她眼里,不过是搭住赵垒的桥梁,只要亏不大,她都会叫童骁骑坚持住。而她也怀疑,这单运输生意可能是赵垒放出的试探信号,看看双方能不能良好合作。她总觉得赵垒不是郭启东这样贪小的人物,赵垒要打什么主意的话,应该是大算盘,不是一两个回扣可以解决的。如果赵垒有什么意向,又看中她许半夏与她合作的话,那倒是很好的机会了,所以无论如何不能断了这条线。童骁骑不明其中曲折,但他听许半夏的话听惯了,反正听许半夏的总没错,许半夏不会害他,所以答应着挂机。这时候那个丑男正好打了个旋跑回来,许半夏看见也就跑到路的那端,跟上他的脚步。“怎么称呼你?以后看见也可以打个招呼。”丑男正好心里盘算着怎么探问出许半夏怎么称呼,没想到许半夏先提了出来,觉得这个胖妞满开朗的,心里喜欢她这种性格,便笑道:“你就叫我老苏吧,你呢?”许半夏呵呵一笑,道:“老苏?你有我老?人长得黑未必就比较老,我长得像泥娃娃,未必就年轻。你还要每周上一次夜班,明显是因为资历不够,年龄不老。”与老苏没什么瓜葛,所以许半夏也没必要掩饰性情。老苏不服气地道:“我资历不够是因为我读的是八年一贯制,所以去年才毕业。我二十八,你呢?”许半夏郁闷,道:“奴家年方二八,不过不是二乘以八,而是二十八岁,那么你生日哪天?不许撒谎。”老苏不以为然地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相信人?我骗你干什么?我阴历三月,阳历四月,你呢?”许半夏默然无语,好半晌才道:“好吧,以后叫你老苏,你就叫我胖子吧,朋友都这么叫我。老苏,那你就是博士出身了?好厉害哦。”老苏谦虚地说:“有什么厉害的,死读书而已。”老苏满以为许半夏会因为他的谦虚而更刮目相看,没想到许半夏却道:“我不是说你脑子有多好,我是说你居然能在大学里关上八年,妈呀,我家里叫我考大学我都不肯,要不是我外婆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是说什么也不会把大学四年读完的,真不知道大学读点什么?关都关死了。你厉害,居然一呆就是八年。”说完便斜眼看着老苏,看他会不会郁闷死,真是好玩,这个老苏好像还很单纯。老苏目瞪口呆,心里只会说“异类”。不过又想,或许胖子是想用这种办法挽回比他小几个月的损失,难说,这个小姑娘似乎好强得很。便认认真真地解释道:“其实后来还是临床的时间居多,学校里呆的时间反而少。”许半夏听了直笑,这个老苏是在不服呢。“我讨厌医生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医生每天接触阴郁的病人,又是天天困于小小的斗室,性格难免偏于阴柔,如果是女的倒也罢了,要是换成男的,那简直只有讨厌两字可以概括了。”说完还是拿眼睛睨着老苏,看他怎么生气,他一定生气,男人怎么肯被人说成是阴柔的。许半夏就是想逗逗他玩。这下老苏生气了,可是他居然能忍住不发作,闷闷地道:“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你看人戴着有色镜。”许半夏听了呵呵而笑,为自己的小动作得逞而开心,道:“我怎么可能戴有色镜呢?我老爹、我爷爷都是医生,我们一家也就我这个不肯学医的才开朗。”可怜的老苏终于获得反击机会,道:“你说你讨厌医生,可你老爹、你爷爷都是医生,那是不是说你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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