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堂论科学与人文.doc

林语堂论科学与人文2009年第4期(总第194期)厦门大学(哲学社会科学版)JOURNALOFXIAMENUNWEnsrrz(Am&SocialSciences)No.42009GeneralSerialNo.194林语堂论科学与人文王文勇(厦门大学中文系,福建厦门361005)摘要:林语堂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位罕见的对科学与人文问题作了系统阐述的作家.他全面剖析了当时西方人在科学文明的繁华世界中堕落了的现实,挖掘出了西方科学文化的扩展与人文精神失落的深层次原因,并探讨了科学与人文协调发展的必要性与可能性.科学与人文协调发展的两个方向,即科学思想自我完善的内在过程与科学思想得人文化这一外在力量,两者缺一不可.就后者而言,中国传统的人文主义精神意义重大.这些真知灼见,对于把握当今仍然困扰我们的科学与人文问题,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关键词:林语堂;科学;人文中图分类号:I206.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43804印(09)o4012207林语堂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直以幽默大师,性灵文学享负盛名,这些却遮蔽了他在论述科学与人文关系方面的许多真知灼见.相关的研究论文只是在20世纪末才出现了几篇,例如,陈旋波的科学与人文:林语堂的两个文化世界;周可的反智主义与林语堂文化理想的人文偏至等.但尚未能充分挖掘出林语堂对现代科学思想的人文批判的系统性.林语堂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位罕见的对科学与人文问题作了系统阐述的作家.他在科学与人文方面的见解,足以代表他在哲学思维方面的杰出成就,这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是难能可贵的.一,西方人在科学文明的繁华世界中堕落了的现状林语堂首先肯定了科学文明在改善民生方面的重要意义,认为中国迫切需要提高物质文明的程度.他说:吾国今日正应大声疾呼,提高生活程度,一救吾民之穷,使衣食住行得以改良,而衣食住行无一非物质条件,故必赶上物质文明.但是,西方的文明也出现了致死的病疾.林语堂清楚地意识到西方文明改善民生的现实并没有错,错就错在科学理性的笛卡尔主义的过度蔓延导致了思维上的机械主义,生活上的物质主义及政治上的强权主义.他说:科学的催命手抓住了西方,科学或客观的研究方法,已染化了人的思收稿日期:2oo9一o424作者简介:王文勇,男,江西南昌人,厦门大学中文系博士研究生.?l22?想,引进了自然主义,定数论和物质主义.J林语堂此言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揭示出一个物质方面日渐繁荣,而精神方面却日渐萎缩的社会现状.这在当时来说,只有对西方世界有着深刻的体验,对人类命运前途有着高度责任感的自觉文人,方可察觉.显然,没有了上帝,没有了心中的道德自觉,西方人在科学文明的繁华世界中堕落了.第一,人类思维上的机械主义,是科技理性对哲学等人文精神学科的入侵.林语堂在信仰之旅中批评道:笛卡尔在假定人类的存在必须透过认识的推理来寻求它的实在的证据上,造成了首要的错误.他完全信赖认识的理性,及这种今天仍是近代哲学的基础方法的优越性,结果造成近代哲学差不多退化为的数学的一支,肉眼看不到的,必须用心眼来看,否则科学家不会有任何进步.林语堂的心物二元论是批判笛卡尔之后理性越权的主要武器.对理性的过度崇信,必然导致一切以事实实证的机械主义.它对物界的客观规则的强化,促进科学的昌明;但是,人们不但面对物界,还内怀心界.这就造成了笛卡尔主义的尴尬:科技理性,即机械主义导致哲学成为数学的一个分支,与伦理及宗教分家.哲学不但要估计物界的理性原则,还必须思量心界的道德标准,而后者却是无法通过理性的计算来测量的.所以,人们就干脆回避伦理及宗教问题,什么上帝,灵魂,善恶之类统统回避,排斥在理性的原则之外,甚至否定这类问题的存在,导致了人们的道德失范和信仰危机.所以,林语堂警告说:肉眼看不到的,必须用心眼来看,否则科学家不会有任何进步.这句话至今仍然值得我们每一个现代人细细品味,耐心思索.第二,科学理性主义导致了哲学衰微,又引发了现代的恶俗经济学的兴起,并成为显学.林语堂指出:l9世纪科学的物质主义和达尔文的自然主义,影响了人类的思想,终而产生政治和经济的物质主义.【J今日银钱商已把上帝的庙宇转成一个股票交易所了.【5j这是我们生活上趋向于物质主义的一个重要体现.对于这类经济学,林语堂厌恶透顶.他说:世上如有一事引起我的残酷野性,那便是养人如养猪一般见识的经济学.此生唯一的宏愿就是看见欧洲称雄称霸的经济学家枭首示众.我看见百分之几的数字就怒不可遏.如果经济学家对他的枝节数字,不那么沾沾自喜,踌躇满志,也不至于惹我这般怀恨.L6J人们印象之中的喜好幽默,宽容大度的林语堂,对这类恶俗的现代经济学竟恨之入骨,或许会令人惊讶.但是,作为一个对人类心灵自由的自觉守护者,林语堂痛感当代经济学家对人文的冷漠,而对数字,统计,平均及平均的崇尚,其义愤也在情理之中.当经济思想取代了其他一切思想,经济问题蒙蔽了所有人文精神问题,当人们相信社会的发展可以全凭人类的技术理性来推进,当人们认为社会的烂疮可以让经济学家像医生一样地治愈,这个社会就处在危险的边缘了.在林语堂看来,这只能是妖言惑众,耽误病情.因为经济学家是治标不治本,他永远解决不了人类精神的深层次问题,即灵性与道德信仰的问题.经济学家企图以数字来解决社会问题,只会将人类在物质主义的道路上越引越远.因为科技理性永远无法独立解决心界的问题.第三,科学理性主义激发了政治强权主义,又引发了世界大战.对于世界大战与科学的关系问题,林语堂在中国现代作家中是论析最深刻的一位.他不是像许多作家那样,一味地指责科学创造了杀人的武器,导致史无前例的现代战争,而是分析科学理性所导致的物质主义与定数论,从更深的层面,寻找科学与现代战争的关联.他说:我设法证明,世界的混乱,战争,冲突,都源于我们对宇宙及人的概念的变化.我也设法证明,战争源于强权政治,强权政治源于对人类社会的自然主义看法,对人类社会的自然主义看法,源于物质主义与定数论所加诸人文研究与近代思想的影响oTJ林语堂所谈到的世界的混乱,战争,冲突,都源于我们对宇宙及人的概念的变化,就是指科学理性侵入到人生观的领域,改变了人们对宇宙万物,包括人自身的看法.万事万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神性,仅是成了我们认识的对象世界,仅是一种物质性的存在,宇宙的深奥凭借着人类的科技理?】23?性,完全可以认知.更为严重的是,科技理性把人类自身也看成仅是物质的化身,丝毫没有神性可言.人类的生理及心理,均可以借助科技理性来说明,来穷尽.以呵护人的道德与心灵为己任的人文学科,已无法抵挡来自机械思维方式的入侵了.林语堂尖锐地指出,当把宇宙看作人类的隶属物,尤其是把他人的生命看作物质性的存在时,世界必然变成一个争夺物质,满足私欲的战场.一句话,近代以科技理性为代表的思维方式助长了个人,群体的物质欲望,削弱了人类的精神的崇高.二,西方科学文化的扩展与人文精神的失落西方科学文化以事实为根据,以物质为对象,以逻辑理性为路径,在人类文明的发展史上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加深了人类对宇宙万物的认知深度,甚至改变了人类自身的思维方式.物质方面的巨大成功改善了人类的生存条件和生活质量,这一点得到了林语堂的充分肯定.然而,林语堂又看到另一侧向问题:20世纪的人在科学上前进得太远,反而看不出其中真谛,而日趋于混乱.j这具体表现在:第一,事实的绝对可信原则排斥了我们心中的是非原则.自然科学无疑以事实说话,具有非常高的可信度.问题在于,这种事实原则一旦运用到社会领域,极容易遮蔽我们的是非原则.当我们对社会问题少了是非原则的话,存在的就不一定是合理的了.从科学理性的原则来说,因为强权政治的理由是掌握了全部问题的事实.我们一旦认为这种事实是可靠的,而丢弃我们的是非原则,极有可能就是强权政治的一个帮凶.所以,林语堂在谈到他那个时代的国际政治时,言道:事实总是复杂的,是非原则总是简单的,若无是非原则,我们必为事实所困住.J问题关键在于,我们将社会事实与自然事实等同了.自然事实可以理解为一种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事实,对我们人类现有的认识水平来说,在很大程度上确实是可信的.而社会事实则完全是另一层次的问题,用林语堂的话说,在黑暗中,什么蠕动的东西,都可能是老鼠尾巴.不论如何,这些事实都是我们自己行动招致的结果,可有可无,与自然科学中的客观事实不同,所以不该有科学之威严.ll刚显然,社会事实有别于自然事实.社会事实不过是时间进程中的人类印象,存在巨大的个体差异性,没有一个人能肯定,其所叙述的事实是客观的事实,因为它已没有实存的形式.因此,事实原则在社会领域应当止步,在社会事实面前,往往原则比事实更重要.第二,物质的现实意义遮蔽了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精神及人所特有的神性.唯物主义的思潮肯定了客观现实的存在,但其机械唯物论却导致了我们社会的道德失范和信仰缺失.当我们将生存的意义和人生的价值,仅仅局限在物质的认识与现实的存在方面,我们心灵中许多崇高的东西,例如对宗教的虔诚和对道德的自觉,就完全被遮蔽了.在林语堂看来,人们对宇宙的绝大数的解释均难以否决神明的存在,除了唯物主义的解释之外,几乎都相信神的存在.即使是孔子,苏格拉底及伏尔泰等,虽然不相信偶像或民间的神祗,但也不否定神的存在,甚至愿意参加某种宗教集会,如孔子主持祭祀活动等.从万物皆神到独尊上帝,人们似乎天生就有一种偶像崇拜的心理.林语堂说:我相信崇拜某些东西的本能是在每一个人之中,而没有一个不崇拜任何东西的社会,甚至无神的社会也是有所崇拜的.l儿J然而,19世纪及20世纪早期的机械唯物主义思潮却将人们天生的神性与道德感(在林语堂的概念中,宗教信仰与道德等同)抹煞殆尽.在2O世纪早期,人们却在机械唯物主义的导引下,公然地抛弃自己心中神性的存在.l9世纪科学的物质主义和达尔文式的自然主义,影响了人类的思想,终而产生政治和经济的物质主义.J这在林语堂看来是十分可悲的.因为,崇拜心理是人的一种本能,而一旦失去了崇拜的对象,人类必然走向道德的失范和信仰的缺失.?124?第三,理性的逻辑推演迷惑了我们的直观感悟.林语堂在有关宗教信仰方面的阐述,强烈地批判人们用笛卡尔的逻辑来接近上帝,甚至一些神学家也企图通过逻辑理性方法来证明上帝的存在.在林语堂看来,宗教信仰实际上是人的一种感性直观活动,是无法通过逻辑理性的方法来证明的.因为宗教是赞赏,惊异,及心的崇敬的一种基本态度.它是一种用个人的全意识直觉地了解的天赋才能;一种由于他道德的天性而对宇宙所作的全身反应.而这种直觉地赞赏及了解比数学的推理精妙得多,高尚得多,且属于一种较高级的了解.科学气质与宗教气质的抵触,就是由于这种方法的乱用,以至于道德知识的范围被只适于探索自然范围的方法压抑.131宗教作为人文精神的一个核心地带,在科学的理性逻辑的强势话语之下,受到了猛烈的冲击.人们对教义的解读总希望付诸理性的证据,对人生终极的关怀与彼岸的幸福,总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得到证据方面的说明.而这种可能性被林语堂完全否决了.林语堂说:我常对那些硬拖科学来维护宗教的人怀疑.热心宗教的人喜欢从自然科学找出一点点证据来支持他们的古代信仰.不,宗教不能屈膝去乞求科学的临床证据,它应有更多的自尊心.科学的武器是显微镜;宗教知识的武器,是人心低沉轻柔的声音及热情,是一种用直觉的能力来猜测真理的微妙警觉.【14J过度迷信科学的发现及发明,是现代人的一个通病.对宗教的理解寻求证据方面的说明,对社会问题的解读相信数学的模型,对人自身的认识总以为实验的数据更为可靠,显然,理性的逻辑推演迷惑了我们直观的感悟,从而将人类独特的直觉与温柔的神性置之度外.第四,西方人文精神的危机,主要表现为人文精神的科学化.林语堂谈到西方人文思想的危机,不无忧虑地写道:在偷袭科学方法而应用于人文科学之时,他们天真自信,此去可使人文研究成为真科学了,就把那外乎伦理的客观方法整个搬过来.但是不加臧否的态度在自然科学是一种美德,在人文研究却是而必是一种罪恶.u科学客观务实的研究方式,极大地促进了科学的发展.但是,将这种外乎伦理的客观方法强加到人文研究上,则背离了人文学科本身的主旨.因为人文学科关涉的对象是人生问题,如善,恶,神明及灵魂等,它们不同于自然科学中的物质对象.如果说,当初康德对物自体与现象界的划分促进了神学与科学的学科独立,从而互不干涉内政,这给自然科学的发展,扫清了来自神学方面的阻碍.那么,今天,当自然科学如日中天之时,神学已经很难保存自己的最后一点地盘,似乎两者的命运如今彻底颠倒过来了.所以,在西方,科学与人文的问题,集中体现在科学与宗教的关系上.接受了科学事实与理性洗涤的人们,总是要以科学的眼光去审视人生及社会的全部问题,这是现代社会的一个普遍现象.在林语堂看来,在哲学,文学及社会学的发展史上,孔德的社会物理学,戴恩的英国文学史,马克思的经济学,佐拉的小说等均受到了现代科学思想的巨大影响,一定程度上是人文研究的科学化.三,科学与人文的融合林语堂对科学与人文关系的考察是十分系统的,他既论析了两者对峙的深刻性,也探讨了两者融合的可能性.他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人文精神,作为一种与西方科学文化异质的体系,介绍到西方世界,倡导两者的相互借鉴与融合.林语堂对科学与人文的融合,除了借鉴其最后皈依的基督教文明,在很大程度上,仍凸显为对中国传统文化中人文主义思想的弘扬.科学与人文问题,在他看来,就是中西文化的互补性问题.林语堂自称两脚踏东西文化,他对西方科学文化的谦逊与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心仪,足以令其在两者之间采取较为合理的态度与立场.1.科学与人文融合的必要性根据林语堂的观点,科学思想存在着自身的致命缺陷,即它只回答了如何能这样,而不能回答?12S?为什么会这样的问题.科学的公理与定律是建立在大自然的规律性之上,它可以解释自然事物的发展与变化,但很难揭示大自然何以有此神奇的魅力.在物质界上,科学说明事物之然(how),却永不曾说明其所以然(why),何所为而然(wherefor).科学的范围是事物之过程,不是事物之本因,或是成绩结果之意义.16J而现代科学在对事物之理的追问过程之中,必然伴随着对事物及原理成因的追问.因为科学本质上是一种怀疑精神,即对任何事物及原理采取的是存疑的态度,这就是丁文江所谓的存疑的唯心论.但问题是现代科学在对事物原理的认识取得巨大的成就之时,却在对本体性的追问方面举步维艰.人们可以说,人类的祖先是猿猴,但猿猴又来自哪里?人们可以说,物质由原子构成,原子由质子和电子构成,甚至更加细化,但这些的源头在哪里?只会给人留下无穷的困惑.林语堂对现代科学的质疑,一方面是因它没有回答事物之所以然,即本体性问题,另一方面是它回避了人类社会的意义与价值问题.科学成了一种理性的物质游戏,离人类社会的意义世界越来越远.当然,科学的发现与发明对人类社会的物质生活条件的改善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它极大地促进了人类社会生产力的提高,它把人类从神性思维的羁绊中彻底解放了出来,人类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成为了自然的主人;但在另一个层面上,它却将人类的意义世界推向崩溃的边缘.林语堂对科学的意义缺乏的担忧是,当我们在享受现代科学带给我们丰厚的物质财富时,却没有了对自然的敬畏之心,没有了对自然的依赖之情,甚至也没有了一颗感恩的心.似乎我们所取得的一切是来自科学的伟大,这是对我们已有的宗教情感及道德准则的巨大冲击.所以,科学本身是极需要一套完整价值体系来与之配套的.既然它自己不能内在生长出一个意义世界,我们就只能从外部移植了.在林语堂看来,宗教信仰本质上是对人的价值的追求,是一种截然有别于物质生活的灵性的生活,是一种超越现实羁绊的理想,有助于解决人类社会的意义与价值问题.所以,林语堂以带有警告的语气说道:科学家应该注意信仰问题,与传教士应该注意科学问题一样,因为两者都在探求人生的意义.当代人第一急务,是利用聪明,恢复人生的意义.J林语堂将科学与人文融合的问题看作是当代人第一急务,可见,两者的融合问题十分必要,且万分紧迫.2.科学与人文融合的可能性林语堂在论述科学与人文的问题,经常出现心物二元论的倾向,如精神与物质,理性与情感,科学与信仰的分立,但他一直在致力于两者的融合,直至最后的心物一体化.林语堂认为,科学与人文融合主要存在两种可能性:一是科技理性的缺陷可以通过科学发现,在自身得到一定程度上的弥补,最典型的要数现代物理学对物质的光能转换原理的重大发现及相对论的提出;二是西方的科学与人文,主要表现为科学与宗教的问题,而西方科学思想的迅猛发展却是在脱离宗教的约束下才得以实现的,要让两者再一次融合,势必不易,需借助外来思维方式方可实现.这种外来思维方式就是东方传统文化(包括中国和印度传统文化)的心物一体化思维方式.应该说,这两种可能性缺一不可,前一种是科学思想自我完善的内在过程,后一种是科学思想取得人文化这一外在力量.现代科学思想的哲学基础是心物二元化的认识论,认识主体与认识客体是两个分立的独立存在.然而,爱因斯坦之后的物理学发展,却越来越显示出主客二分法的局限性,它对经典物理学的超越,特别显示出科学思想的人文之维的重要意义.一方面,现代科学正在突破传统的物质概念,并把这世界精神化.传统的物质概念把物质理解为一个实体的可见存在物.而现代的物理学的质能转换原理已经证实,物质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能量的存在;能量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讲,是物质的存在.而能量是一种没有任何可见形式的概念,是物质之质存在的一种方式.所以,林语堂说,科学毁灭了物质,所以也在毁灭物质主义.u7_人们发现曾经津津乐道的现代科学研究的物质对象,不全然是一个可见形式,需要通过人类的想象和意志去把握.也就是说,我们对现代科学的理解还必须借助人类理性之外的另一种能?126?力,我们的人生观与宇宙观念将会重新塑造,将会催促人类思维的新一轮变革.用林语堂的话说,就是今日科学排斥了物质的旧概念,也必影响人类的思想,使物质主义的价值倾跌,而完全改造这时代思情的机械性.u8J科学思想中物质概念的深刻变革具有巨大的颠覆性.当初人们将世界看作一个神性的存在物时,绝对的物质主义失去了市场,任何人均不敢亵渎神明.而当科学从神学的羁绊下解放出来的时候,人们将这个世界的神秘剖析得支离破碎,似乎一切均是物质的存在;而今,人们在科学的道路上却发现了物质的抽象存在,科学又像披上了一件神秘的面纱.另一方面,相对论的产生,完全颠覆了我们对宇宙的传统认识方式.在林语堂看来,人类科学思想的确定性追求,在宇宙万物的可变性面前是不存在的.来自科学内部的这种深刻变革,足以使人们重新反思科学思想的哲学基础与现实追求的合理性.心与物的关系必然重新引发人们的思考:神性世界的心物一体与物质世界的心物分离,如今看来,似乎都存在巨大的片面性.所以,林语堂晚年总结道:在一较广泛的意义中,物质和心灵移动得较为接近.关于心灵,我们没有发现什么事情,但对于物质习惯的看法已不能再维持.它不是固定的,它事实上是空的,而它并非常常可见.物质已经改变了它的色彩及外观.心灵又有什么遭遇呢?心灵减少了它的超自然性,进人物质本身的组织;或至少我们可以说可见与不可见已有融合为一之势.【l9J如果说神性世界是心灵包容物质的心物一体化,物质世界是物质排斥心灵的心物二元论,那么现代科学思想可能导致的精神世界,则是物质包容心灵的心物融合.从这个意义上说,现代科学思想的精神化趋势已不是一个向神性世界的简单循环,两者有本质区别.现代科学世界的精神化不过是物质世界的一次物包心的自我改造,与神性世界中的心包物的定性截然有别.科学与人文的融合,不仅是科学的一次自我完善过程,而且也应该是人文精神对科学思想的外在于预.3.中国的人文主义精神和科学思想构成互补并需要相互融合的人文精神,是西方的宗教情结和东方文化,尤其是中国和印度的传统文化.所以,林语堂将科学与人文相互融合的可能性问题,付诸于中国的人文主义精神,认为它具有很大的互补性,融合性.他认为,虽然中国传统的人文主义精神并没有滋养出现代科学精神,但是孔孟老庄之说却不失为对现代科学思想的不足进行外在干预的良方.现代科学思想在相对论方面的巨大突破,在林语堂看来,实际上应验了中国古代的老庄哲学:相对论不仅仅是解释宇宙的数学公式,也是一种人生哲学.科学的进步,到了最近方见到相对论的面目.但是在数千年前,道家先哲,特别是老庄两家,跨越数学,单凭慧眼宏识,便已先见到相对论的哲学上意义即一切等差之相对性.J林语堂认为,老子的相对之言与庄子的物化之论,已具有现代科学中相对论的重要因子.另外,令林语堂颇为自豪和兴奋的是,中国传统文化典籍礼记?乐记对人化物的批判思想,正切中了西方科学文化中的物质主义弊病,至今仍然发人深思.所谓人化物,指的是人被物质所同化,从而形成了今天所说的物质主义的价值取向.乐记中的批判人化物的文字如下:夫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好恶无节,则是物至而人化物也.人化物也者,灭天理,穷人欲者也.L2lJ我国的先哲在很早以前就对物质主义有着如此清晰的认识,着实令人惊讶.林语堂对中国古代的人文主义思想中物化概念的揭示,是极为重要的.这是他对中国古代的人文主义进行现代阐述的重要贡献.林语堂心仪儒家文化,在中西文化的碰撞过程中,儒家对精神文化的崇尚,是对现代西方科学文化的重要纠偏.中国儒家文化所主张的足兵,足食,民信,与西方的政治中的物质情结,道德缺乏是针锋相对的.近代以来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迅猛发展,极大地提高了物质生产力,形成了尚武轻文的政治局面.所以,林语堂极力地向西方社会推荐中国儒家文化中的治国方针.儒家传统文化主张宁愿废弃物质亦不可放松民信等道德准则,此乃为国之根本.林语堂认为,儒家以为?127?政治之事有四,礼乐刑政,而政事只居其一,治国不仅限于治理之治,于是乎必尚礼乐,礼乐刑政同为社会政治之方,目的相同99.22四则政事中就有两者着眼于平民的道德修养,逼不得已方以刑政.儒家治政不是简单的治理政事,而是注重人心的根本向善.林语堂认为,中国传统文化是与西方科学文化异质的另一种文化体系,中国人的讲理性,与希腊人之温和明达(sweetnessandlight)及西方任何民族性不同.中国人之理性,并没有那么神化,只是庸见之崇拜(religionofcoinlYlonsense)而已.希腊人的思想是逻辑的,分析的,中国人的思想是直觉的,组合的.庸见之崇拜,与逻辑理论极不相容,其直觉思想,颇与玄性近似.J中国传统文化没有西方宗教文化的独断,也没有西方科学文化的游离,而是立足于人类现实生活的土壤之上.中国传统文化的一切道理与人文关照,均是对13常生活的真实呵护.所以,林语堂非常喜欢孔子的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当西方的宗教文化在彼岸的关怀与终极的追问中越走越远的时候,科学也在对宇宙真理的探寻过程中,虽然说自身不断完善,但仍忘记了人的存在.西方社会所欠缺的,正是儒家文化的现实性关怀和13常伦理道德的修养.所以,中国的传统文化与西方的科学文化既具有理论上的互补性,又具有现实意义上的互融要求.科学与人文的融合,或许会在中西文化的交流与借鉴中打开新的局面.注释:1林语堂:中文译本序言,见啼笑皆非,徐诚斌译,林语堂名着全集第二十三卷,长春: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年,第34页.289101112171820儿22林语堂:啼笑皆非,徐诚斌译,见林语堂名着全集第二十三卷,长春: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年,第161,109,99,108,213,172,170,172,174,66页.34567131419林语堂:信仰之旅,胡云译,成都:ltJn1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164165,172,169,7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