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 诗歌.doc

回乡（组诗） 我的眼睛湿了一下像留声机突然停电一样一路欢歌的柏油路在村口戛然而止土路如跌跌撞撞的狗迎面扑来，思乡的心突然打个趔趄树绿得发亮，蒿子却很不服气，在上锁的院门背后雀跃着，与房顶上的空洞一起张望远去的主人，而路旁贴着瓷砖的小楼用扎眼的方言像城市下的蛋，咯咯咯地讲述着打工或其他一些五颜六色的传说，咯咯咯地孵化着金光闪闪的梦境正赶上村子的庙会村中央寂静的土路雨后春笋般长出一群热烈的地摊儿，人们吐着痰从十里八乡走来买一把两把扫帚备战三夏串一下亲戚，打几圈麻将再看一场大戏虽说大幕脏得像尿布包公嗓子粗得像夜壶乡亲们却伸着脖子擦眼泪，跺脚，呼口号打探小时候的同学人们说，都出去打工了问到年纪大一点的，人们说那货吃土豆儿去了这是乡邻关于死亡的说法几位依然健在的老人一个个五官扭得像毕加索的画，让我死活看不懂，而他们好不容易认出我来一把拽住我，大呼小叫要我给他们的孙子孙女找个打工的活儿滚烫的叮嘱紧追不舍使我突然野心膨胀直想抢班夺权，当一回村支部书记或村委会主任当然，我啥也没干只是眼睛湿了一下 坟茔父亲躲在那片正在灌浆的麦子背后，让我像瞎子那样摸索他的坟头许多年没回家了连这片麦田也对我生疏起来，一任我在血管般曲张的田埂之间像蚂蚱那样跳来跳去墓碑像好心肠的大娘引领我寻找父亲而父亲，只是用那篷摇曳的青蒿跟我打个招呼，就像当年他端着燃烧的烟袋在幽暗的檐下看着我放学回家，爹啊你坐在坟头上吗你在摸我的头吗你在听我说话吗我说这些年我都到了哪里都干了些啥，我也很想知道这些年你日子过得咋样“我在街上摆了个小摊儿”有一次你在梦里说。你还说生意不错。你活着的时候，一讨价还价就口吃，就脸红在另一个世界怎么就精明起来了呢爹啊，你就别安慰我了鞭炮引来了表兄经他指点，我发现父亲的坟头跟姑父的坟头离得那样近。他们争吵了一辈子，甚至拳脚相向，如今却在同一块麦田里像手拉手的兄弟。满身匪气的姑父现在多温柔啊，我礼节性地给他烧了几张纸钱，他就像黑色的蝴蝶在阳光和麦穗以及坟头的蒿子之间扭起秧歌，这使我深感愧疚田野里，坟头像鱼群正向天空进发表兄就像追逐鱼群的一条小鱼。他明确地指出他哥哥和他自己未来在鱼群中的位置淡然一笑，说风水不错，只是有点挤那神态就像在图纸上找到了即将属于自己的房间“爸爸，哪个是你的位置”十岁的儿子突然问我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握着表兄粗糙的手 我的城隍庙啊这个五月的午后当我驾车离去的时候你突然追上来了我的城隍庙啊追上来的不是一座庙宇也不是那个同名的村庄是一群炊烟般温暖的胳臂从岁月的背后突然一把抱住了我哦，我认出来了是那个饥饿的黄昏卢家大娘捧来的馒头是那个辍学的早上姚家大叔送来的学费还有小河和水井还有牛叫和蛙鸣还有父亲的坟茔还有蝴蝶一样的眸子还有黄鹂一样的书声唉，我的城隍庙啊你是日渐干瘪的乳房我却不是一个孝子没权为你批个项目也没钱为你修条马路连篇表扬稿也没给你写过你看，连这首诗也是一股子苦瓜的味道你看，养我这个家伙有啥用哦，我是个报人赠你一份报纸吧报纸上经常说某某把自己的村庄建得像天堂那样，我决心带着乡亲去参观学习如果此路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