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站在巨人肩上还是胯下？.doc

是站在巨人肩上还是胯下？一、站在巨人的胯下 这两天整理旧作，又想起了往事。那时我把汉字改革小议拿了出来，请某网友指教。可那位看都没看那文章就驳我。那驳斥的理由是，梁启超与胡适也谈中国的事和中国的文化文字，可和我说的完全不一样，由此可见我偏激，最后赞美道：“我认为中文是世上最美的语言！”似乎他精通全世界的所有语言，有足够资格来作此判断。 后来和那位仁弟熟了，聊天时免不得要谈起惹是生非的话题来。每逢此时，他总是要引用梁胡来驳我，似乎那是上帝一样的终极权威。最后有一天我实在不耐烦，便说：“你对中国文化的理解，好象就完全是从他们两个人的书里获得的。所以人家说东，你就连世上有西、南、北方存在都不知道，对吧？” 那位仁弟当然听得出弦外之音来，有三分恼了，便说：“我这是站在巨人的肩上！你再聪明，总没有他们聪明吧？你看的书再多，总没有他们看过的多吧？是他们还是你懂中国？” 我啼笑皆非，却也无话可说。我当然没有梁胡的十分之一聪明，看的书也决没有人家十分之一多。但我敢说一句：我比梁胡更懂现代中国！至少，他们没有经过我经过的那些事，没在中国社会各阶层里从下到上地打过滚。而且，这世上比梁胡更聪明、更有学问的人多如恒河沙数。梁胡不过是个二道贩子，出名沾的是中国文化落后的光，所谓“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而已。在世界思想史的长河中，他们连个水滴都算不上，根本就没留下属于自己的思想。就这样的二流权威，也能“有雄文四卷，为民立极”（郭沫若词），为后来人划定了不可逾越的雷池（请教：这“雷池”是嘛玩意？和舞池有何区别？）。凡是梁胡拥护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梁胡反对的我们就要反对。如果咱们的知识分子都是这种态度，中国还有什么希望出思想家？ 后来才发现那位仁弟的态度颇有代表性。先是有人把郑义的自由鸟贴了出来，我一看就傻了眼：那上面全是名人语录，似乎文章的说服力就全靠那些不证自明的玩意，没想到这“语录战”竟然打到海外来了。后来和某教授争辩起来，更是大吃一惊：做梦也没想到某人竟然成了中国民主事业的理论权威！在我心目中，这些同志不过是和我同届的老知青，大家都是野狐禅出身的太乙散仙，入不得兜率宫的正籍，不料人家不知何时竟然成了与林肯、杰弗逊辈等重的革命权威，以至连“虚伪是文明进步的表现”这种屁话都成了煌煌论据！我倒不是说人不能从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中获取思想的灵感，是觉得那种将别人的零言碎语当成神启一样供奉的态度实在没出息。便是林肯亲来又怎么样？难道他放的每个屁都有扑鼻异香？什么“民有民治民享”，难道不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谎言？于此悟出了我们那代人的长处，那就是绝不轻易相信任何权威，不管话从谁的口中说出来，总要先经自己苦苦咀嚼一番，再作出自己的判断取舍。这说起来也是时代造成的。咱们原来是世上最狂热、最虔诚的邪教教徒，比撞世贸中心那伙人恐怕也差不到哪儿去。后来发现上了人家的大当，从此吃一堑长一智，凡事决不盲从权威，只相信自己的独立思考。也许就是这种精神，才造就了觉醒的一代人，使得史铁生、张艺谋、陈凯歌等辈在改革开放后一下子便大批冒出来。 可惜这种态度似乎并不普遍，最常见的还是那种“站在巨人的肩上”的态度。“辩证”的是，说得刻薄些，这些同志的脑袋似乎只有个磁盘的功能，可他们讲起话来却每每斩钉截铁。不管你讨论的是什么问题，他们都要高屋建瓴地出来作权威式的结论，论点和论据都是他们心目中的权威几十年前甚至几百年前提出来的。这种勇气当然令人钦佩，只是免不得要让人想起神灵附身的巫师神汉来。不同的是，从后者口里出来的东西确有专利权，而前者传达的东西每个图书馆都查得到。与其去听他们走了样的传达，还不如直接去看第一手货。 这种风气，似乎说明咱们的背时传统是何等根深蒂固。自从孔孟之道定为国教来，中国传统的“知识”分子能做的事便只有一件：代圣贤立言，也就是“开讲用会”，交流学习四书五经的心得。偏偏孔老夫子又不争气，枉作了一场“大成至圣先师”，却连起码的写作能力都没有，只能干干编辑的活，编辑点诗经、春秋什么的，还要藏拙，把写不出来说成是什么莫测高深的“述而不作”。本人的教导便只有些弟子记录下来的零碎言语，根本就谈不上有什么系统的理论体系，无怪黑格尔看了论语要大失所望。 孔老夫子不成器没关系，问题是他把头给开糟了。因为他的教导全是些残缺不全、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语录，后人便养成了把那些零嘴下脚料当成丰盛齐全的圣餐加以崇拜的习惯。在传统社会，不写两句“子曰”“诗云”便不是文章。流风余韵至今，便不但哺育出了“小红书”那种新时代的语录，而且养成了普遍的“站在巨人肩上”的乞讨作风。 这种所谓“站在巨人肩上”，其实是对牛顿那句名言的嘲弄。西方的报刊中，你很少能看到人家引谁谁的名言，以此来作为颠扑不破的论据。这一点都不奇怪，自亚里士多德开始，人家就是“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这才真正地站在了他师傅的肩上，卓然而成一代鼻祖。要站在巨人肩上，你首先得踩在那些权威身上爬上去，这才能看到属于你自己的世界。巨人是让你踩的，不是让你俯匐在地，跪倒尘埃叩拜的。象咱们这种站法，其实是完全站错了位置，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胯下而已。如果全民族不从这种精神自阉术中摆脱出来，咱们便永远只能活在前人留下的阴影中。二、如何爬到巨人肩上去 告诉你一个真实的牛顿先解释一下，世传这条牛顿语录，意思满拧了。那原意并不是大家想像的那样，是老牛伟大谦虚。真相恰好相反。那时牛顿正和英国皇家学会主席胡克（就是胡克定律的发现人）争风吃醋别苗头，通信打架，使出本人教他的损人神功来，讽刺胡克说：“色（Sir），如果我能看得比您更远，那不过是我和您不同，站在巨人的肩上罢了。”所以，那巨人是用来衬托他伟大光荣正确的无产阶级柱石，并不是自谦之词，诸位无要搞反了，好伐？ .牛顿除了是个人类几千年才出一个的天才外，做人一塌糊涂，并非什么圣贤。令人震惊的是，他花在科研上的时间少得惊人，就那么几年功夫，就此建立了经典物理学框架并创立了微积分。此后他的精力全花到神学研究和炼金术上去了。他死后留下一大堆手稿，全是这方面的垃圾，成了great embarrassment（障碍），以致英国科学界为了维护他的伟大形像，把它当成绝密档案封存起来，一直到近年来才被研究者们刨了出来。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过去学术制度的合理。牛顿来岁时在剑桥大学当讲师，因当地发生瘟疫，跑回老家去躲瘟疫，闲极无聊就去磨棱镜，作出了重大光学发现，等瘟疫过后回去发表了那些论文，立刻就被提拔为剑桥大学芦卡斯讲座终身教授（这是该校最高的学术职位，如今是霍金在那儿做）。此后又被提升为三一学院（剑桥大学最好的学院）院长，但他为人羞涩拘谨，有严重心理疾障（可能有同性恋倾向），极不合群，害怕群众，口才极差，讲课讲得一塌糊涂，不但舌头打结，而且嘴里含了个橄榄，如楚霸王一样暗呜叱咤，谁都听不懂。 .除了讲课，那老童男就成天在家里（就在三一学院内）发呆，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有，也不知道爱女人（！）。他生怕自己的作品被剽窃（他怀疑胡克盗窃了他提交给皇家学会的论文研究成果），跟我一样有“恐发表症”。如果不是哈雷知道他数学好，邀请他解决天文学问题，那他到死那天也未见得会变成我们今天知道的牛顿。 .话说老牛接到那信后，生怕如果零星解决那问题，结果会再度被人剽窃，于是就下定决心写出一本书来。从此把自己关在屋里，发疯一样写作，跟本人一样抽着劣等香烟（搞笑，那时美洲似乎还没发现呢，印第安人的罪恶发明还没流毒全球），不眠不休地狂热思考写作，弄了将近一年之久，终于推出了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巨著，从此改变了人类的生活轨迹。在他之前，从来没有一个完整的数学体系涵盖整个宇宙。在他之后，人类才知道整个宇宙是由统一的数理规律支配的完美和谐体系。无论是从科学还是哲学的角度来看，牛顿都是将完美的体系带入人类认识的第一人。他代表着人类在有限条件下用理性穿凿大自然所能达到的最高点。考虑到当时落后的生产力，这是不折不扣的奇迹，几乎可以算是神迹。 .问题是，老牛在写这本书前，除了上面说到的光学发现外，基本上没什么著述，教书也一塌糊涂，可人家就是能作终身芦卡斯教授。在他写了那本书后，他从此名震全球，当了剑桥大学校长和英国皇家学会主席，可他从此也就不搞科研了，改去研究炼金术和神学，用数学方法去推算耶稣当于何时重临人间，等等，等等。一直到死，他都这么鬼混，其间还和同性恋人闹翻，阴暗心理发作，怀疑那人是他的仇敌布下的陷阱，目的是让他身败名裂，于是突然出走，跑到一个鸡毛客店里去，神经错乱，发着高烧，胡言乱语，闹出一场莫名其妙的丑闻来。此后大概过了一年身体健康才慢慢复原，可再也没有当初的才气了。 .晚年牛顿实在不像话，担任皇家学会主席的主要活动，就是尽一切努力抹掉前任主席胡克的痕迹，跟斯大林抹去托洛茨基的痕迹也没什么区别。光把胡克的画像拿走还不行，胡克留下来的所有题辞、铭文等也统统得铲去。胡克作出的科学发现也被他设法压制下来了。与此同时，他本人的虚荣心膨胀得不可收拾，先后雇佣了许多画家为他作画像，挂得到处都是。当然，客观说来，哪怕是雇佣全世界画家包括顾恺之在内去为他画像，我看也不过分。 .由此可见，牛顿要是生在今天，根本就没戏。如今的科学家们无非是一群被资本家鞭子无情驱赶的奴隶，“publish or perish（出版或死亡）”就是他们的watch word（警言）。如果牛顿生于今日，根本就不可能让人家闲养着，什么事也不用干，去写划时代